第 91 章
“嘀嗒——”
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
“嘀嗒——”
又是一滴。
听起来像是溶洞里的钟乳石上, 寒气凝结成的水滴。
“嘀嗒——”
似乎是水滴在水洼里,耳边还萦绕着空旷的回音。
哪里漏水了吗?
危飞白皱了皱眉,不对,他记得他不在溶洞里啊。
他应该是在——
危飞白猛然睁开眼睛, 他怎么睡着了?
难道是又中了什么招吗?
他四处巡视一圈, 发现他还是在这间惨白无比的病房内。
他微微松了口气, 懊恼的把手盖在眼睛上。
难道是他太累了吗?
他左看右看, 确实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沈鸿雪不见了!
他连忙下床,忽然发觉原本纹丝不动的病房门竟然也敞开着。
危飞白捏了捏鼻梁,难道是沈鸿雪发现了什么, 然后出去调查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叫醒自己?
危飞白的脑仁疼的一抽一抽的, 不对。
他否定了自己的判断,无论如何沈鸿雪也不会不告而别。
他摇了摇头, 脑子越思考越难受,抽疼的同时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眩晕感。
难道他真的是太累了?
他靠在病床上休息了会儿,感觉脑袋没那么难受后, 他的心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出去看看。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样, 站起身,就那样走了出去。
惨白的走廊, 透亮的白炽灯,廖无人声。
一切都静悄悄的。
危飞白站在走廊上, 他仿佛陷入了纯白无声的地狱, 不知名的恐慌在他心中蔓延。
这条走廊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他就站在走廊的正中间, 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是前进还是后退?
所有的房门都紧紧关闭, 他根本无法分辨前方和后方有什么不同。
忽然,他听到了一点声响。
“砰——砰——”
像是什么东西敲击的声音,很轻,也很沉闷。
他顺着声音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走廊左右两边的病房门紧紧关闭,门旁应该写床号房间号的牌子上空无一物,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不知道路过了多少个房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转过身,属于他的那扇打开着的房间早已看不见了,身前身后的景色达成了一致。
他机械的迈着步子,引起他注意的声音一直在前方,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有在前进吗?
……
终于,就在他感觉脑子都要僵了的时候,他察觉到声音越来越近的同时,发现了一扇与众不同的病房门。
那是一扇黑色的大门,在惨白的走廊里尤为瞩目。
那扇门似乎是纯金属的,上面有些红黄色的斑斑锈迹,在大门上方的位置上,甚至有一扇四四方方,被栅栏隔起来的窗口。
在完整的看到这扇门的时候,危飞白都愣住了。
这不像是医院的病房门,而像是监狱里关禁闭的大门。
“砰——砰——”的声响,有节奏的从这扇门内传出。
危飞白伸手轻轻推了推。
大门纹丝不动,但外面也没有挂锁,似乎是从内部锁上的。
他只好凑到大门上方的窗口,从这里去观察里面到底是什么在发出声响。
映入眼帘的荒谬场景,让危飞白瞳孔紧缩。
这同样是一间双人病房,装饰、摆设和他们的那一间一模一样。
但它不是惨白的。
血色的字迹布满他触目可及的所有墙面,甚至天花板和地板上都不放过。
字迹杂乱无章、大小不一,他依稀可以辨别出一些句子。
“原谅我”“宽恕我”“我错了”等等。
而他正面对的墙上,在这些句子的包围中却大大的写了“快逃”两字。
触目惊心。
右边的两张病床被洁白床幔紧紧包裹,大片大片喷溅上的血迹已经发黑,也不知道这张床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惨案。
左边的空地上,就是危飞白听到的声音源头。
一个匍匐的身影趴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他所听到的沉闷声响就是这个人磕头发出的声音。
那人磕头的地方已经被大片的血迹所覆盖,最边缘的血迹已经黑的能反光了,似乎都已经凝固在地上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磕了多久才能把血弄成这样。
那个人正面对磕头的墙上,同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有些他看得懂,有些他看不懂。
但是最中间,那个硕大的黑蛇缠绕逆十字的标志,他非常熟悉。
在看到那个标志的第一刻,他的头立马疼了起来。
钻心的疼痛,脑袋似乎要爆炸了一样。
恍惚间,他看到一群医生围绕着在说些什么,一眨眼,又变成一群人围绕着一个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女孩说什么。
他们的面容扭曲、丑恶,上面写满了憎恶。
“啊!”他捂着头,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他的耳边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吵得他头晕目眩。
眩晕让他找不到平衡,他想扶着门,撑起自己无力的身体。
却没想到用错了力气,发出了巨大的噪音。
而门内虔诚叩首的人却像聋了一样,专注的磕着头,仿佛在祈求原谅。
耳边的呢喃变成了交谈,又变成了争吵,最后变成了咆哮。
他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用力的用拳头砸门,一下又一下,砸的他手上门上鲜血淋漓。
真的太吵了,吵的他恨不得动手弄聋自己。
在片段式的幻觉中,他看到了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场面,一群人的集会、医生翻看病例、被做手术的病人,以及某人正在写的日记。
他看到这样的一段话。
【我们相信,它会帮助我们战胜疾病,给予我们新生。】
日记的纸张太过洁白,在幻觉中发出神圣的光晕,最后他在一片白光中失去了意识。
……
当危飞白再次睁眼,发现他又站在这条深不见底的走廊上了。
他靠着墙,浑身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头疼和眩晕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身上。
刚才的那些是什么?
他看着自己完好无伤的手,喃喃道:“是幻觉?”
忽然,前方病房的大门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嘀、嘀、嘀……”
熟悉的心电图声音从那个病房内传了出来。
那个房间里是他最想见的人。
他心底的声音如是说道。
危飞白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他只知道,病房内硕大的窗户外,树叶是那么的茂盛,那么的嫩绿。
啊,看来是春天到了。
他走到病床旁。
心电图机“滴滴”的叫着,侧边悬挂的输液器中的透明液体在一滴一滴的掉落。
他不敢看病床上人的面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也怕自己会不争气的哭出来。
脑海中她的面庞已经模糊,他心中的愧疚如海,浓稠的快把他淹没了。
平稳有节奏的心电图机,突然发出长鸣——
“滴——”
上面有波动的曲线直接画平。
“不!不!”危飞白转过头,跪倒在病床前。
床上的人盖着洁白的被子,脸上盖着洁白的方巾。
危飞白拉着她冰凉的手,声音颤抖,“这不是真的!”
“你在骗我,对吗?”
他把她的手放在脸侧,轻轻的蹭着,眼泪无声的落下,“别这样,妈妈。”
他轻声呢喃着,“醒醒,别睡了。”
“再看看我。”
床上的人洁白无瑕、了无生息,他跪在床边失声痛哭。
空荡荡的室内,回荡着低哑的啜泣声。
床上人的面部的白巾柔软低垂,清晰的勾勒出五官的位置。
她唇部的突起忽然张开,白巾凹陷,声音温柔而冰冷。
“你回来晚了。”
危飞白双眼无神,喃喃道:“是我的错……”
她继续道:“你没救的了我。”
“是我的错……”
“你害死了我。”
“是我的错……”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越说声音越是颤抖。
双目无神,面容呆滞,这是崩溃的前兆。
她说:“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拿下我脸上的白巾,看看我的脸。”
危飞白麻木的沉默了,他不敢面对,他不敢想象白巾下面的模样。
她是什么模样?是否面容枯槁?是否变化太大?
危飞白颤抖着手伸向那块白巾,汹涌的痛苦、懊悔、自责席卷而来,他被淹没在这片海洋之中,丝毫没有自救的想法。
任由自己飘荡、下沉、窒息。
在触摸到白巾的那一刻,失去所有的意识。
……
当他再次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一个木偶,这个无止无休的走廊里机械的迈步。
他也不想去想些什么,这样大脑一片空白,也挺舒服的。
他走着,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他遇到了一个人,挡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那个人跪坐在地上,背对着他。
他的身影让他感觉非常的熟悉,他不知道他是谁。
对方颈侧露出的暗红色纹身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看到他露出的后颈上满是汗珠,湿透的黑发贴在白皙的后颈,他心中涌出一个声音,让他去帮助他。
于是他搭上了他的肩。
那人扭过头来,灿然一笑,苍白虚弱的面庞也挡不住这抹艳丽的笑容。
他说:“是阿白啊。”
阿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麻木的脑子不允许他思考那么多,但他还是被这抹笑容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那个人苍白布满虚汗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似乎非常高兴。
他拉起阿白的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羞涩又幸福道:“他快要出生了。”
阿白摸在对方肚子上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对方略高的体温隔着衣服传来,让他的手心布满手汗。
对方羞涩的表情和手掌接触的体温,让阿白心中的幸福感喷涌而出。
忽然,对方痛呼一声。
阿白清晰的看到,他手下高耸的肚子上突然凸起一个成年男子大的掌印。
阿白犹如热夏洗了个冷水澡,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结起来,他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那人眉头皱起,脸色惨白,双眸却亮晶晶的。
嫣红的色泽蔓延在他的眼尾,他轻咬红唇,躺在阿白的怀里,乐观痛呼道:“他似乎要等不及了。”
阿白抱着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痉挛,颤抖。
一个红点在对方耸立的肚皮上蔓延、晕染。
由一个点,变成一个圆,然后又变成一片,最后都汇集在他的身下。
腥臭的味道萦绕在阿白的鼻尖。
阿白不知道对方是哪里在出血,他拼命的捂,拼命的盖,却阻挡不住血液的流逝。
对方的哀嚎声越来越弱,阿白手足无措,用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抱着对方。
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一点一点的没了气息,眼睁睁的看着他脸上越来越苍白。
阿白的眼睛越来越红,“不!不!不!”
他抱着对方的身体轻轻晃着,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他把脸埋到对方冰冷的颈间,痛哭的颤抖着,“小雪,别离开我……”
他想起了对方是谁,却阻止不了对方的逝去。
他呢喃道:“别这么对我……”
“求你了……”
他抱着尸体轻轻摇晃着,仿佛在哄对方睡觉一样。
怀中的尸体问他,“你爱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抛弃我吗?”
“你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既然你注定要离开,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它的一句句问话,像是在拷打他,拷打他的内心,拷打他仅存的一点良心。
他搂着它,用沾满鲜血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咽道:“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尸体说:“骗子!”
“骗子!”
“骗子!”
“向我证明,你是爱我的。”
他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刀。
尸体说:“让我看看你的心。”
他麻木的举起刀,毫不犹豫的捅进自己的胸膛。
第 92 章
朦朦胧胧间, 危飞白听到一个声音。
“……”
“……阿白……阿白!”
声音像是在水底,忽远忽近……
“阿白!快醒醒!”
一个声音在危飞白的耳边炸开。
他猛然睁开眼睛,恍惚惨白的光让他视线有些模糊。
一个人影在他的眼前晃动,他挥了挥手, 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光影的变化让危飞白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这是哪里?
在愣神了几秒后, 他才看清眼前人的面孔。
白皙的面孔充满着活力, 仿佛能看见皮肤下血管的脉动,再也不是那副惨白僵硬的表情。
水润的双眸亮晶晶的,里面布满了担忧, 再也不是那双漆黑无神,瞳孔放大的模样。
再次看到眼前这个人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禁愣在了这里,眼眶都湿润了。
他一把抱住对方, 感受着对方温热的体温,双臂越拥越紧。
沈鸿雪刚想调笑对方两句,却被一把搂在怀中, 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双手还悬挂在空中,不知道要不要环抱上去。
但当他感受到对方的身体一直在细微的颤抖后,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于是毅然决然的环抱了上去, 安抚着轻拍。
他有点疑惑,轻声的问询道:“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说着, 学起了记忆中孤儿院里大人们哄孩子的动作, 轻抚着对方的脑袋和背。
对方沉默了好一阵, 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然对方的力气非常的大,勒的沈鸿雪感觉肋骨都有些疼了, 但他也毫不在意,仍然环抱着他,然后把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压低,变得更加温柔。
他轻声的问道:“介意跟我讲讲吗?”
沈鸿雪知道,这种时候对方是不可能会立刻给出回应的,他有着充足的耐心,不介意慢慢等待。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几秒钟,或者是几分钟之后。
危飞白张开了嘴,他并没有回答沈鸿雪的问题,反而是说了一件不相关的事,“你知道么?我是个单亲家庭。”
他的声音低哑、深沉,娓娓道来,仿佛再说别人的事情。
“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像茉莉花一样的人,娇弱、美丽,天真又善良,仿佛像是老天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我猜,她可能是被男人欺骗了,不然怎么会选择生下我,一个娇弱又漂亮的天真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谁都能想到她会遭遇什么。”
“可是她从不妥协,也不气馁,有的时候她受了委屈就悄悄躲起来大哭一场,哭完抹掉眼泪,转头又能对着我温柔的笑,似乎世界上没有一件事能难倒她。”
“后来呢,我们的日子过的也算不错,我渐渐长大,帮上了一些忙,她也轻松了许多。”
“等我上了小学后,她的工作也迈上了正轨,她天真又喜欢浪漫,所以开了家花店,终日与鲜花为伴。”
“或许是鲜花与美女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她的男人缘格外的茂盛,却也都是些烂桃花,不过好在,我已经能帮助到她了。”
危飞白说道这,眼色暗沉,一语带过。
也不提他是怎么跟踪调查,然后悄悄的威胁那些毛手毛脚、朝三暮四有家室的人的事。
沈鸿雪没有察觉到他话中的异常,只是单纯的以为是普通小孩的恶作剧,让他们讨厌从而远离。
危飞白继续道:“我们过的清贫却也幸福,可命运一直没有眷顾我们。”
“在我上高二的那一年,因为一场意外,花店着了大火,她的事业毁于一旦,赔完钱后寥寥无几,同时我也生了场大病。”
“家庭的重担再次压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她没有亲人,为了给我凑治病的钱,她打了好几份工,忙得连轴转,还要挤出一点几乎没有的时间给我送饭。”
“累了,在趴在我身边眯一会,然后又跑出去工作了。我那个时候瘫倒在床,根本无法自理,全靠护士们的协助。”
“我那个时候,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自己本身就是个麻烦。”
“我病了一年,这一年里,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为了让她放心,我在医院也没闲着自学功课,高考的时候强撑着上了考场。”
“最终,我考上了985院校,也顺利出院了,我还记得她那喜极而泣的表情。”
“再后来,我身体好了之后,我一边努力学习,一边挤出时间打工,想减轻她的负担。”
“或许,是她那几年太累了,伤了身体,她的精力越来越不好了,无法再夜以继日的工作给我挣学费了,她总是用愧疚的目光看着我。”
“说实话,那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非常担心她的身体。”
“那个时候,我已经成年了,高昂的学费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总会有办法的,更何况我也并不笨。”
“之后的日子,是我们一起度过的最幸福的时光。”
“她自从知道我能挣钱,挣得也还不少后,她把她的精力投入到她的兴趣爱好当中了。”
“你可能不知道,她特别喜欢做饭,但她的那双手,仿佛有什么魔力一样,做什么都能做成黑暗料理,唯一做的好吃的就是蛋炒饭,据她所说,这是她妈妈教她的,是‘妈妈的味道’。”
危飞白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愉快的画面,轻笑一声。
然后想到后面发生的事,他又抿了抿嘴。
“好景不长,在我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的时候,她就因为晕倒住进了医院。”
他声音颤抖,“医生说,她是脑癌,最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沈鸿雪感觉到对方抓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大,不禁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
危飞白喃喃道:“这叫我怎么接受?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沈鸿雪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常,他记得危飞白之前的调查报告显示,他是父母是因意外双双去世,不是因病去世,虽然感觉不对,但他没有打断对方。
他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如果别人告诉他,他的哥哥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他会比危飞白还要歇斯底里。
危飞白道:“最后,我找到一家医院,他们是一种新型手术的试受点,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能治疗脑癌,但手术费用需要好几十万!”
“她的状态也来越差了,最喜爱的长发也因为化疗掉了一干二净,她总是告诉我不要担心,不要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为了约上手术,我玩命的挣钱,好在,赶在临期的前一天,我终于凑够了费用!”
“就在我跑到医院大门前时,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飞了!”
闻言,沈鸿雪放在危飞白背上的手停顿了一下。
“当我再次醒来,我竟然在一个尸横遍野的古代战场上!”
沈鸿雪的手微微一颤,他知道,危飞白要告诉他自己的秘密了。
“你知道么,我以为我在做梦,以为是死前的幻觉,我都快疯了!”
“我不信神,但我别无他法,我只能拼命的祈求,我就在医院门口了,我妈还在里面等着我救命呢!”
“我的命不值钱,谁都行,随便拿去,唯独我妈!我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谁去救救她啊!”
“刚开始,这个幻觉,我以为只是对我的惩罚,我在那里呆了三天,发现竟然不是幻觉,是真来到了这里,我穿越了!”
“当时我就绝望了,万年俱灭的我随手抄起那些破碎的、血迹斑斑的兵器,想都没想就捅向自己。”
“我以为我会死,我以为我死了之后就能回去。”
“可我再次睁眼,我仍然躺在这里,身下有大片的血迹,可伤口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我又试了几次……”
危飞白的笑声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自嘲道:“哈哈哈,世界上又比这更可笑的事吗?我竟然死不。”
听到这里,沈鸿雪紧紧的拥抱住了对方。
对方说的轻描淡写,可只有他知道,对方是如何万念俱寂,才能这么多次伤害的自己。
“到后来,当我彻底的认清现实后,才在那里真正的生活下来。”
“我不记得我究竟活了多久,活到记不清从前,活到我母亲的面容在我记忆中都快消散时,再一睁眼,我来到你的世界……”
“原本,我打算浑浑噩噩的继续度日,但有一个东西找上了我,让我完成它的任务,就能送我回去……”
听到这里,沈鸿雪感觉一切都明了了,危飞白那么多的反常举动都有了源头,还没等他细想,就听到对方说:“小雪,对不起……”
危飞白一把拉开他,二人四目相对。
危飞白能看到,沈鸿雪眼中的真诚与关切,真挚的眼神深深地灼伤了他,他不敢多看,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沈鸿雪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愧疚,他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你骗我什么了?”
危飞白嘴巴又张又合,仿佛难以启口,“……对不起,我得回去。”
他一点都不敢看沈鸿雪,这一刻他是坐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囚犯,而沈鸿雪就是宣判他的法官。
他不知道,也不敢猜测,更不敢看,此刻的沈鸿雪会有多么的失望。
危飞白抿起嘴,之前还在说爱他,不会离开他的人,没过多久就告诉他,自己终会离开他。
他很懊恼,自己就是个可耻的骗子。
他听见沈鸿雪说话了,声音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反而极为温柔。
他问道:“你爱我吗?”
危飞白仿佛听到了什么刺激的话语,迅速抬起头,和沈鸿雪充满温情的双眸,四目相对,“我当然爱你!”
“是你把我从无尽的寻找中拉了出来,是你让我再次感受到我是活着,不是行尸走肉!”
沈鸿雪摇摇头,轻轻的吻在危飞白的唇上,一触及分,“这就够了。”
危飞白还想说什么,“可我——”
沈鸿雪再次亲上他的唇,抵上他的额头,“你或许不太清楚,在我们这个世界,伤亡率一直高居不下的,今天互诉衷肠的情侣可能明天就会遭受生离死别,而你只是离开,我可以接受。”
极近的距离,危飞白能在沈鸿雪透亮的眼眸中看到清澈的自己,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人满眼都是自己,他何德何能。
沈鸿雪非常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所说的一切字字泣血,同样他也爱他,所以极尽温柔的包容他的一切。
他说:“只要你在离开前,告诉我一声就好。”
说罢,便捧着危飞白的脸,虔诚的吻了上去。
被忽然堵嘴的危飞白瞪大了双眼,他什么也说不出来,随后又释然的闭上了眼,享受着这个温柔至极的吻。
他知道,他成功了。
不可否认,他是爱他的,他所说的一切也都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但他是故意。
他知道这很可耻,可他想让他认同他,偏心他,所以他狡猾的耍了一些小手段。
他没有料到,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在他讲述的时候沈鸿雪就猜到了一切,但对方却选择了包容。
但他不知道的是,沈鸿雪不是瞎子,而且还相当敏锐。
沈鸿雪知道危飞白是爱他的,他之前只是不知道危飞白为什么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拒绝他,也不坦明心意。
原来是他还背负着至亲之人的性命,让他无法放肆的建立羁绊,无法自由的去爱。
如果不是上次自己因为快乐值的影响,导致情绪崩溃,或许他还能继续憋着。
爱不是拘束,而是希望他好,所以他选择放他离开。
第 93 章
惨白的病房, 密闭的空间,常亮的白炽灯。
死寂的房间中,只有电灯发出滋滋的声响在回荡。
二人唇分,沈鸿雪脸颊微红, 轻轻喘着气。
危飞白的双眸充满爱意, 让沈鸿雪双颊发烫, 不敢直视对方。
这里没有钟表, 也没有窗户,被囚禁在这里的他们无法分辨现在是什么时间。
突然,他们头顶的白炽灯骤然熄灭, 然后又再忽然亮起,频闪连连。
电灯滋滋作响, 气氛十分诡异。
二人紧紧贴着彼此,睁大眼睛警戒着四周, 以防灯亮起的时候出现什么敌人。
灯,再次熄灭。
这次熄灭的时间比以往都长。
危飞白抓紧沈鸿雪的手,二人心跳如鼓,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房间中,尤为明显。
“咔哒。”
一个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然后是令人牙酸的“吱呀——”
滋滋作响的灯管“嘭”的一声碎了。
仅剩一根的灯管再次亮起了起来。
可能是少了一根灯管的缘故,病房内的亮度刚刚好, 至少没有之前那么惨白了。
二人惊讶的发现,病房的大门竟然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大剌(la)剌(la)的敞开着, 露出刺眼惨白的走廊, 像是无声的指引。
二人对视一眼, 无言的点点头,一前一后警惕的迈入走廊。
这间走廊, 如同危飞白的梦境重现。
和他在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无论前方后方都一眼望不到头。
他面色苍白,仿佛又回到了那场噩梦当中,不由的攥紧手。
下一刻,手中的手挣脱了他的禁锢,他不禁回头望去,一眼便沉溺到那双充满担忧,温柔如水的双眸之中。
撬开指节,潜入指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温热的掌温唤回了他的神志。
危飞白抬起与对方食指相扣的手,无声的摇摇头,轻轻的吻在对方的指骨之上,示意自己没事。
看着对方羞红的脸颊,和炸毛的表情,他微微勾起嘴角。
……
无边无际的走廊上,沈鸿雪和危飞白手牵着手,并肩行走着。
一路上,所有的病房大门紧闭,打不开,也没有窗口能看到里面。
这条走廊笔直无比,没有弯道,也没有尽头。
忽然他们看到了一块横着的门牌,在这个几乎是复制粘贴一般的病房走廊上,尤为突兀。
二人连忙向着那块凸起的牌子奔去,直到靠近才真正的看清牌子上写的字。
——医生办公室。
危飞白站在门口,屋内熟悉的结构让他汗毛竖起。
这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左右两边摆放着书柜和病历本,中间是有着三个小沙发的会客区,最后面则是一个黑色的办公桌。
危飞白走到办公桌前。
宽大的椅子斜斜的拉开着,桌上左边有一杯,杯壁上带着咖啡渍的未喝完咖啡。
桌子的正中间摊开着一本洁白的日记,一根未合盖的钢笔随意的放在日记本的右边。
这一切都预示着这个房间的主人似乎才刚刚离去。
而摊开的日记本右侧的页子上写着——
【我们相信,它会帮助我们战胜疾病,给予我们新生。】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场景,让危飞白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一阵眩晕。
就好像他一直都在梦中,从未出来。
他慌乱间一把扶着桌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捂住眼睛,来缓解眩晕造成的恶心。
沈鸿雪见状,连忙凑到危飞白的身前,手足无措的问道:“怎么了?”
危飞白有些无力,他淡淡的描述起自己刚刚做的噩梦,把一切都告诉了沈鸿雪。
沈鸿雪摸摸下巴,推测道:“在你的梦中,你以另一个人的视角来过这里……”
“那这里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说不定线索就藏在这里!”
他几乎一锤定因。
这个时候,危飞白也恢复过来了,他看着沈鸿雪活力四射的样子,心中沉重的阴霾被挥洒一空,莞尔一笑,“那我们找找看吧?”
说罢,二人便分头行动。
危飞白拿起桌上的日记本从头翻起——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这是我来到小镇的第一天。
昨天坐了一整天的交通工具,从飞机倒火车,然后又倒大巴,倒完大巴还不算完,最后竟然又转乘了两个多小时的三轮车,才真正的抵达了这个荒僻的小镇。
可把我累坏了。
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和外婆打过招呼后,便睡了个昏天暗地。
现在才爬起来写日记。
哦对了,忘了说,我是为了照顾外婆才来这个小镇的。
没办法,她死活不愿意离开这里,当初我父母也不愿意离开,要不是怀了孕为了我做打算,他们多半也想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我倒是情愿他们从未离开过,这样就不会遭遇……
算了,不提了,照顾好外婆就行,毕竟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这是我在小镇生活的第二天。
虽然早就清楚这种偏僻的地方比较落后和排外,但我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
你敢相信?
已经22世纪了,在这里竟然没有架设网络,我带回来的笔记本电脑成了摆设!
而且手机信号也差的离谱,时断时续的,刷朋友圈和接电话竟然都成了要靠运气才能完成的事!
啊!我的娱乐生活要怎么办啊!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这是我在小镇生活的第三天。
经过我昨天在小镇里的乱逛,得出了一个坏消息,手机和电脑真的要成为摆设了。
但有个好消息,就是我的娱乐生活有保障了。
不可思议,在这个几千人生活的小镇上,竟然配套设施极为完善,酒馆、教堂、医院,应有尽有!
天哪,这和我认知中的偏僻小镇完全不一样!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这是我在小镇生活的第七天。
生活上的事都已经安顿好了,接下来该找工作了。
事实上,是我高兴太早了,我本以为我这985名牌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在这里找工作会很容易……
没想到是我小瞧了这里的排外,最后在外婆的帮助下,才能在小镇医院里挂个职。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外面我这个学历可是别人抢着要的,在这里我还得靠关系,而且还不让我上临床,只是让我在某个养老部门里混日子!
这些人,真的是太愚昧了!
不行,我得去找镇长谈谈!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
事实证明,和镇长谈谈还是很有用的,镇民可能愚昧,但管理他们的人不可能愚昧。
瞧,镇长还是识货的,这不就让我当上了精神科的主治医师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镇长说了什么,原本比较排斥我的镇民,今天都对我笑脸相迎。
可能是大家都知道了我算是衣锦还乡吧?哈哈。
奇怪的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我去找镇长说了什么,可能是我上了一天的班,累昏了头。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今天是第几天来着?记不清了,算了不写了。
最近忙的脚不着地,虽然精神科的工作不忙,甚至能说很清闲。
但是在这个小镇里,大家都算的上沾亲带故的,别人都那么热情,喊我去帮忙,我也不太好拒绝。
唉……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礼拜日,小镇上所有的设施都放假半日,自发去教堂礼拜。
难得的休息,我也很好奇,所以就陪着外婆一起去了。
这个教堂好奇怪,刚开始我以为是基督教,因为建筑风格啊神父服饰啊这些东西都一模一样。
但是当我看到教堂里摆放着的神像时,我就确信这绝对不是基督教!
哪家基督教的神像会立被黑蛇捆绑在逆十字上的少女啊!
这难道是什么□□吗?
不行,我得调查一下!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为了调查,我有空就会来这个教堂坐坐,顺带和修士们套套话。
虽然一点进展都没有,但今天在职的修女主动和我搭话了,我相信马上就会有点成果了!
今天很高兴!
走的时候修女还送我到门口。
和她道别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神像,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哈哈!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昨晚做了个噩梦,惊醒后却什么都不记得。
难道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今天的报纸上说又哪儿哪儿发生自然灾害了,好像是山体滑坡还是地震海啸?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是死了十几个人。
该死的小镇!信息也太闭塞了!一周前的报纸怎么今天才送到!
也幸好我们这里地势优越,什么都没有发生。
糟了上班快迟到了,等回来了再写!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最近天气不好,医院又忙了起来,不知道为啥,我们这精神科也忙的出奇,收入了好多个患者。
难道精神病也喜欢换季的时候一起发病?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哈哈哈!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感觉越来越累了,可能是那股无处不在的视线?
最开始我还一惊一乍的,害怕有人跟踪我,想对我图谋不轨。
后来外婆劝我,说:“这个小镇上所有人都互相认识,而且已经有几十年都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很和谐。”
我想了想,也是,谁会对一个一穷二白的精神科医生图谋不轨呢?
所以我放宽了心,到现在我不是还是安然无恙,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今天,我去教堂的时候,神父拦住了我,他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的教会。
天哪!真的有成果了!
我不漏声色的问了好多,包括教义信条之类的,假装自己是个虔诚的信徒。
神父说他们的组织叫做“神圣教会”,然后很高兴的给我解答了所有问题。
唔……这些东西看起来一切正常?
不过,加入教会为什么要去镇长办公室里举行仪式?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让我们从祈祷开始这崭新的一天吧。
上班前和外婆告别的时候,她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x年x月x日(看不清日期)
天气一直都没有好转,雾越来越大了。
我发现我们科很多病人都是浸染了雾气后突然发病了,这一定是主降下的责罚!
是他们身上的罪孽,引起了主的愤怒!
主是如此仁慈,宽恕了他们的罪恶。
他们的癫狂、呓语、幻觉都是主给予的苦修,只有这样才能洗掉自身的罪责,进入甜美的沉眠。
我们相信,它会帮助我们战胜疾病,给予我们新生。
——————
日记就写到此处,往后翻只有两页被撕掉的痕迹,剩下的全都是崭新的白纸。
危飞白捏了捏鼻梁,这本日记披露出的信息量很大。
首先,这个小镇不同寻常,设施惊人的完善。
其次,镇上有一个统一的,所有人都加入的教会,“神圣教会”。
最后,是一个地点,镇长办公室。
从日记中的表述来看,这个镇长不是个普通的人物,在这里只手遮天,而且日记的主人每去一次镇长办公室都会发生改变。
危飞白闭上眼,洗脑?还是什么未知的手段?
不行,线索还是太少,无法分辨。
“阿白!你看这个!”沈鸿雪忽然拿着一个病历本冲到他的面前。
危飞白顺手把日记本交给沈鸿雪。
根本不用言语,非常默契的查看对方给予的资料。
病历本上没有照片,名字的位置上也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上面写的其他信息。
男,(看不清)岁,于(看不清)日(看不清)时就诊,主诉:从淋着雾气回家后,发现脑袋中有人在呓语,自己好像又多长了几根肢体,感到十分的恐惧。
在治疗方法那一栏写到:
雾是主的恩赐,该患者脑袋中的呓语是主的福音。
主已经把他的罪责驱赶至他的肢体,把所有的肢体切除后,该患者就能完全康复,回归最纯洁的姿态。
看完这个,危飞白不禁皱了皱眉,这是正常人能想到的治疗方法吗?
难道说医生已经疯了吗?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病例本上的字迹与日记本上的字迹完全相同。
真的难以想象,这个治疗方法是出自一个985名牌大学毕业的博士生之手。
镇长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哐啷……哐啷……”
由远至近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二人迅速抬眼,向着敞开的门口望去——
四五个穿着绿色手术衣带着手术帽和口罩的身影,推着一个挂着吊瓶的病床,急速的路过。
“哐啷”的声响,是病床下的万向轮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
那些人眼睛都没转一下,专心的推着车,仿佛看不见这扇开启的门。
二人对视一眼,果断放下手上已经看完的本子,隐蔽且无声的追了上去。
他们站在医生办公室的门口,借着墙壁的遮挡悄悄的看过去。
只见原本无边无尽的走廊,忽然有了尽头。
那里是一扇带观察窗口的绿色双开门,最顶上有着一个写着“手术室”的牌子
那四五个人停在门前,有一个人在门右边的地方刷了下卡,然后大门自动的左右分开。
那些人推着病床依次进入。
等到大门完全关闭后,危飞白他们确定里面的人看不见后,才走了出来。
就在沈鸿雪最后一只脚离开医生办公室时,里面的一切像是无形的手用橡皮擦擦去一般。
一下,一片,速度越来越快。
眼看就要擦到沈鸿雪的鞋底了——
原本瞟向沈鸿雪的危飞白立刻捕捉到室内的异常,脸色大变,连忙抓着沈鸿雪的手,飞快的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擦除的迹象与沈鸿雪失之交臂,只留下了惨白无暇的空旷室内。
“嘭”的一声,大门瞬间关闭,遮挡住他们的视线。
同时,右边凸起的写着“医生办公室”字样的牌子也被擦除。
只留下和走廊上其他病房一模一样的房门。
二人看着这一幕,惊魂未定。
沈鸿雪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这种无声的杀机虽然经历过很多次,但每次都非常庆幸自己能捡回一条命。
危飞白却没有这么豁达,他害怕的紧紧搂住沈鸿雪,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沈鸿雪被那个痕迹碰上了会发生什么。
他真的差点就要失去小雪了。
沈鸿雪察觉到身上人的颤抖,不留痕迹的轻轻拍拍他的背,无声的安抚。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手术室内传来。
危飞白无动于衷,仍然抱着沈鸿雪悄悄的撒着娇。
沈鸿雪在他腰间拧了一下,“好啦,到此为止!”
危飞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手术室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沉,然后立刻收拾好表情,乖乖的松开禁锢着沈鸿雪的手。
低落的、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
沈鸿雪看着他的表情,噗嗤笑了出来,之后有意无意的绑对方整理了一下领子。
然后迅速的抓着他的领子拉下来,轻吻了一下。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扭开头,“走吧,我们快速解决。”
危飞白都惊了,他都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看着对方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还以为是错觉。
可沈鸿雪脸上浮出的娇羞红晕出卖了他。
危飞白心情大好,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心中的泡泡美的都快冒出来了。
他甚至觉得手术室里飘出的惨叫声都是如此的悦耳。
第 94 章
凄厉的惨叫声没有阻止他们靠近, 反而使他们的好奇心越烧越旺。
二人悄无声息的凑近手术室的大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危飞白靠近大门一边上的观察窗,透过透明的玻璃观察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沈鸿雪同样紧随其后。
“赠嗡……嗡……”
细微的电钻声从里面传来。
眼前的一切令所有人都惊心骇目。
里面是一处不小的房间,空旷的四周挂满了透明的塑料布, 也摆放着各种看不懂的医疗仪器。
房间的正中间挂着的手术专用无影灯, 把房间照的灯火通明。
无影灯的下方, 那几个穿着手术衣的背影正忙碌的做着手术。
伴随着一抬一伸的动作, 电钻声嗡嗡作响。
危飞白定睛一看,原来那人手上拿的并不是电钻,而是一个圆形的切割器。
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 甚至都滋到了无影灯上。
但那几人丝毫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像是机器人一样完成自己手上的动作。
透过他遮挡不全的背影, 危飞白能看到手术床上的人被捆绑在两侧的双手。
在无影灯的照射下,他的双手惨白无比, 时而紧握,时而张开,紧绷的手筋在呐喊着他的痛苦。
掌心上布满他自己抠出的、流着血的伤口, 他的指甲边缘的沟壑里,全是漆黑的血渣。
这时, 那个忙碌的绿色背影忽然离开原地,露出捆绑在手术台上“受害者”的面容。
危飞白呼吸一顿, 瞳孔缩紧。
他的胳膊上骤然搭上一只手,紧紧攥着。
危飞白吃痛, 顺势望去, 沈鸿雪面色难看, 眼睛死死的盯着观察窗。
显然他也认出了被绑在病床上的“受害者”。
那人竟然是安荣轩!
安荣轩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绑在手术台上,脖子也被困死在那里。
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痛苦的痉挛, 都无法挪动半分。
他的面容扭曲、涕泗横流,额头上有一道整齐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从那里涌出,顺流直下。
脸上的血渍和水珠融合在一起,血红的颜色爬满整张面孔,分不清那些是汗,哪些是泪。
那个举着切割器的“医生”并没有离开,而是绕过安荣轩站在他的背后。
危飞白看不清他的动作,他只能听到“嗡嗡”几声。
鲜血从安荣轩的脑后滋了出来,似乎还伴随着碎肉,溅了“医生”一脸。
他脖颈伸直,四肢抽搐,大声的哀嚎着、惨叫着,嘴巴长得极大。
叫声尖锐又凄厉。
沈鸿雪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声音也能这么的尖厉,失真的悲鸣声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他用力拍打门框,想吸引里面人的注意,借此挽救命悬一线的安荣轩。
可无论他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里面的人都无动于衷,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这道门仿佛隔出了两个空间,里面和外面互不干扰。
沈鸿雪情急之下,转头就对着门右边的刷卡器动起了手,手上电流涌动,试图破解门禁。
危飞白没有帮助他,也没有阻拦,他心中涌上一股奇怪的怪异感,感觉似乎不太对劲……
为了寻找答案,他继续观察着里面。
里面的手术仍在继续——
手持切割器的“医生”似乎切好了,他把切割器递到旁边人的手里。
与此同时,安荣轩的哀鸣声也小了很多。
接下来,那个“医生”,用他沾满血渍与血肉的白色乳胶手套,在安荣轩湿淋淋的头顶四处抚摩着,边按边摸,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顺着额头上那圈圆形的伤口摸了一圈,最后在他额头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的手指并拢,从伤口的缝隙间插了进去。
惨叫声震耳欲聋。
大汩大汩的血液从手和伤□□接处涌了出来,顺着眉毛淹过眼睛。
泛着血丝的眼珠刹那间被红色淹没,顺着他的眼眶继续向下。
看起来就像是他痛苦至极,流出了血泪。
“医生”没有停止,他的手伸进去后,用力的拉扯。
危飞白似乎都能听到锦布撕破的声音。
整块圆形,血淋淋的头皮挂在“医生”的手上。
下一秒,安荣轩的悲鸣声冲破天际,伴随着悲鸣,他的身体浑身狂抽不止,四肢呈畸形的僵直状态。
面上表情抽搐,扭曲又狰狞,乱七八糟的血水糊了他满脸。
“医生”用力的一拉,整块头皮掀起,露出残留着血水的白色头骨。
也不知道是不是“医生”太用力了,也或者是他切割技术不佳。
在揭开头皮的开口处,雪白的头骨上也有一道“裂口”,被“医生”拉扯着微微翘起,露出黄白色,充满纹路的大脑。
只见安荣轩瞪大的双眼,忽然翻起白眼,浑身的抽搐与惨叫瞬间停止。
“哔——”
熟悉的心电图停跳声响彻整个房间。
饶是经历颇多的危飞白也未曾见过这个场面,有股不受控制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那几个“医生”来回看了看了已经了无生息的安荣轩,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后,纷纷摇头。
拿着安荣轩头皮的“医生”见状,随手就把那一坨像是破烂抹布一样的头皮随手丢弃在地上。
然后他们几人看都没看门口的危飞白和沈鸿雪一眼,陆陆续续的从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大门离开了。
就在他们离开房门闭合的那一刻,只听“滴”的一声。
门锁打开了。
沈鸿雪满是汗珠的苍白面孔上,浮出一抹喜色。
危飞白意识到,沈鸿雪似乎没有看到最后,而是从那一刻就一直专注的破解门锁。
他那么努力,就是为了挽救安荣轩的性命。
危飞白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该怎么告知对方安荣轩死亡的事实,更何况还是这样,被折磨至死,死不瞑目。
大门的滑轮慢慢滑动,惨不忍睹的画面即将印入沈鸿雪的眼睛。
危飞白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拉住对方,另一只手盖在他的眼睛上。
“别看。”
大门缓缓打开,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危飞白还在想他该怎么跟沈鸿雪说明眼前的情况,该怎么调整话语不要伤害到他。
谁知道沈鸿雪并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而是乖乖的站在那里。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危飞白能感受到掌心下的睫毛轻颤,对方轻声的问道:“安荣轩死了?”
沈鸿雪的尾音微颤,声音晦涩。
危飞白也没想到,无数话在他脑袋中转了八百个弯,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被对方直球打了回来。
他沉默了一会,轻轻的“嗯”了一声。
听到明确答复后,沈鸿雪深呼吸好几口,浓郁的血腥味差点把他呛住。
“我做好准备了,放下吧,我能接受。”
危飞白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放下。
他相信沈鸿雪能挺住。
就在他放下手的那一刹那,一双无形的手在他们背后猛地推了一下。
二人同时踉跄一下,迈入门内。
刹那间场景突变。
他们似乎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空气中阴冷的水汽,以及淡淡的霉味,都在告诉危飞白。
这是一个地下空间。
还没来得及等他多观察,呕吐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沈鸿雪在干呕。
从危飞白放下手,到场景变化,这一切发生的都很快。
但沈鸿雪还是不经意间瞄到了一眼安荣轩的惨状。
那扭曲的面容,暴露的头骨,七窍流血的表情,死不瞑目上翻的白眼……
“呕……”想到这,沈鸿雪再次干呕起来。
他感到恶心、愧疚、悲痛……
种种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安荣轩的惨状更是挥之不去,让他的干呕更加剧烈,眼泪都呕了出来。
被定格的他胃里根本没有东西,无法有效的呕吐,只能一个劲的痉挛。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危飞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他的“背包”空间被封锁,无法拿出应急的东西。
他只能帮助沈鸿雪拍拍背,给予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危飞白抿抿唇,“是我的错。”他不该松手的,不该让沈鸿雪看到的。
不是说不相信沈鸿雪,而是那个惨样看一眼都是会做好久噩梦的程度,没必要让沈鸿雪经历这些。
沈鸿雪摇摇头,他一想到那一幕,又开始想呕吐了。
他确实高估了自己,他以为他能接受,没想到对方却是在他的阈值之上。
他只好惨白着脸,强撑着打起精神,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幅画面,剩下的等出次元门了再说。
……
在幽暗无光又死寂的环境,未知,会滋生不知名的恐惧。
危飞白签着沈鸿雪的手,慢步在这片黑暗中。
二人看不清前,看不见后。
沈鸿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慢。
他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手上的温暖,什么也感受不到。
安荣轩死后的面容在他脑海频频闪过,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他感到莫名的寒冷。
危飞白脚步顿了顿,他察觉到自己牵着的手的轻微颤抖,他看不到沈鸿雪的样子,也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怎么了。
他想问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可话到嘴边,却问道:“是不是冷了?”
沈鸿雪轻轻“嗯”了一声。
危飞白便拉着人席地而坐,“刚好,我也有点累了,咱们休息一下。”
不顾沈鸿雪的意愿,将人拉到自己的怀中,让对方坐在自己盘起的腿上,将自己的脑袋放在对方颈窝里,强硬的环抱着对方。
强势的温暖刹那间将沈鸿雪团团包围,他的后背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他的脖颈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体。
满满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他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么温暖安全了。
像是冬日里温暖的被窝,柔和、舒适,全身放松。
这种柔软的想法、不恰当的比喻,让沈鸿雪的耳朵蓦然烧了起来,烫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眨眨眼,幸好,黑暗能帮助他隐去一切。
他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
漆黑的环境,他们也没有钟表,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休息了多久。
忽然,不远处亮起几簇火光。
微弱的光线隐隐勾勒出周边的地形。
危飞白突然发现,火光在快速移动,而且是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移动。
是来找他们的吗?
不。
火光移动后他才发现,不是几簇,是十几簇!
而且速度极快!
危飞白当下就能判断出来,来者不善!
越来越近的距离,让他看的愈发清楚。
移动的火光,是十几根被人拿在手里的火把,而那些拿着火把的人,一个个身穿黑色的长衫,长衫上连带的帽子把他们的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下巴。
火光照亮他们的上半身的轮廓和惨白的下巴,下半身隐入黑暗之中,移动的时候长衫滚动,看起来就像漂浮的幽灵。
危飞白拉着沈鸿雪,试图找个地方躲起来,伺机观察。
可他左躲,那群人就朝着左边走,他往右躲,那群人就朝右边走。
他们仿佛掌握了危飞白的位置一般,无论他躲到哪里,那群人始终向着他“飘”来。
距离越来越近,能让他躲藏的黑暗越来越少。
马上,他就会暴露在那群人的视野底下。
危飞白站在原地,思考了所有可实现的方案。
二对十几,如果是次元门的人,他一个人能吊打所有,可这是破常规的次元门内,谁也不知道对面那十几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想避其锋芒,谋而后定,但他们似乎掌握着他的位置,奔他而来。
危飞白别无他法,他只能咬咬牙,抽出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
看来得死战到底了。
第 95 章
无边的黑暗中, 飘摇的火光犹如闪过的流星,也如同砸向他们的陨石。
是美丽又富含希望的象征,也是充满危险之物。
随着火光的靠近,一股不知名的寒意扑面而来, 仿佛坠入深冬。
火光越来越近, 那群人的样貌也越来越清晰。
在距离危飞白他们不足百米的地方, 猛然加速。
火光早已照亮了危飞白他们的身形, 可那群人丝毫没有停顿。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继续迅速逼近。
等危飞白他们反应过来时,早已来不及了。
那群人近在咫尺。
却没有向他们发动攻击, 似乎视他们二人为无物,向着他们的身后冲刺。
这猛然的靠近, 吓了他们一跳。
蓝紫色的雷光犹如利刃,划破黑暗, 穿过那群穿黑袍人的胸口。
雷光转瞬即逝,二人不禁瞪大了双眼。
因为雷光竟丝毫没有给他们造成伤害,甚至身形都没有晃动一下。
危飞白看到这个情况, 拉着沈鸿雪掉头就跑。
可那群人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
危飞白眼睁睁的看到——
自己的胸口忽然冒起火光, 一只火把从胸口冒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只惨白的骨瘦如柴的手。
他反应迅速, 抄起手中的匕首,向胸口不属于自己的肢体斩去——
此时, 那段惨白的肢体像是接触到空气的镁纸一样, 灿发出耀眼的白光。
诡异的尖啸声突然响起, 震耳欲聋。
竟然这么有用?危飞白不由抽出几分心神,多看了两眼自己手中的匕首。
就在他转身, 决定正面解决这群人时,沈鸿雪那边却糟了殃。
无数的斗篷人举着火把,紧紧追在沈鸿雪的背后,只留下少数几个干扰着危飞白的行动。
而沈鸿雪那边,他本身就落后危飞白一步,手中也没有能伤害斗篷人的方法,无可避免的陷入了包围之中。
当危飞白转过头时,只能看到那些斗篷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穿过沈鸿雪的身体,他的表情定格在那一瞬间,眼睛却还在望着危飞白。
玻璃般的裂纹布满沈鸿雪的全身,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破碎的布娃娃。
危飞白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极端的情感让他无法发出声音。
他们怎么敢!
危飞白的身周,爆发出无形的气浪,成倍的气浪立刻翻涌而出。
所有的斗篷人像是水母遭遇气泡圈一样,被气浪裹挟着翻滚几圈后,便化作黑烟,消失于此。
危飞白看着如同雕像一样僵在原地的沈鸿雪,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对方布满裂纹的脸庞。
冰冷的触感和无论怎么轻柔的都在掉屑的面庞,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是他第三次,第三次没有保护好小雪……
就在危飞白陷入在懊悔与愧疚之中时,他的余光注意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斗篷人朝着他们飞速冲了过来。
危飞白什么都没来得及想,身体不受控制的抱住了僵硬的沈鸿雪,以一种最原始的姿态保护着对方。
刹那间,那个斗篷人化作虚影,毫不留情的穿过了二人的胸口。
泼天的寒意,席卷而来。
诡异的冰蓝色的裂纹,从危飞白的肢体末端飞速的缠绕而上,像绞死猎物的毒蛇一般,紧密而又致命。
他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
寒意让他僵在原地。
他感觉到他的血液在冻逐渐冻结,到最后,耳边只剩下了他越来越缓慢的心跳声——
“砰、砰……”
“砰……”
“……”
——
“……我们……欢聚于此……”
“……聚会……神……降临……神圣……”
一个熟悉的男声,忽远忽近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清脆的回响,以及众人的欢呼声,让危飞白头痛欲裂。
好像有无数把锤子在他的脑袋中敲击。
痛苦万分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疼痛让他愈发清醒。
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甚至让他忘了疼痛——
庞大的逆十字上缠绕着一只巨大黑蟒,凹凸不平的鳞甲在火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特殊的色泽。
巨蛇盘旋而上,在最顶端的位置向着他张开如同脱臼般的血盆大口,暴露出两颗闪烁着锋芒的毒牙。
滔天的危机感让危飞白汗毛炸起,这条蛇让他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继续观察。
当他注意到巨蛇头顶两侧的瞳孔时,才放松了下来。
虽然这条巨蛇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吞掉他一样,但在这昏暗,又有无数光源的环境下,不会反光的瞳孔暴露了它只是一个死物的事实。
一个熟悉的男声打断了危飞白的思绪——
“我们欢聚于此,是为了迎接神的诞生!”
一个熟悉的身影登上高台,她穿着洁白的修女服,头戴黑纱。
过大的黑纱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向着危飞白的方向伸出双手,敞开怀抱,嘴巴张开,却发出的是诡异的男声:
“我们相信,神会净化这个邪恶的世界,会给予我们新生!”
“祂会让我们摆脱疾病与情绪带来的痛苦,脱离世俗的禁锢!”
修女嘴里发出的男声,让危飞白感觉熟悉万分。
他翻阅着脑海中的记忆,一丝灵光一闪而过。
就在他即将要把那个名字脱出口时,他注意到修女演讲时翻动手腕露出的手背。
“L”字样的纹身映入眼帘。
“是丽娜!”身旁的人惊呼道。
危飞白转头望去,虽然漆黑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身形,巨大的兜帽也盖住了他的面容,但熟悉的声音让他马上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小雪!”
对方身形一顿,小心的试探道:“阿白?”
危飞白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也穿着同样的服饰。
“神会帮助我们!让穷人摆脱金钱的困扰,让相爱的人永不分离,让受难者离开痛苦,让幸福者永远幸福!”高台上的修女仍然在高颂着教义。
“让我们高呼:赞美我主!赞美我神!”
“赞美我主!赞美我神!”
\"赞美我主!赞美我神!\"
\"赞美我主!赞美我神!\"
无数的声音从危飞白他们身边传出。
危飞白面色惨白,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身边周围竟然站着无数个斗篷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身旁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紧绷,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晃了晃。
沈鸿雪安抚道:“你看。”
他伸出另一只手。
危飞白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手穿过了前方斗篷人的身体,还在他的身体里摆了摆。
他干巴巴道:“这……”
沈鸿雪解释道:“我也不清楚,可它们就像是一段正在播放的记忆,我们无论如何也干扰不到它们。”
“就像这样——”说着,他忽然大喊一声。
惊的危飞白连忙左顾右盼,可他们就像是聋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沈鸿雪看着危飞白慌张的模样,轻笑一声,“放心,我不是鲁莽的人,只是想展示给你看。”
他继续看着台上的修女道:“我们和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互相皆无法干扰。”
“所以我们只能看着。”沈鸿雪叹出一口气。
高台上,修女的演讲还在继续,“我们举办了那么多次的‘游戏’,是为了给神选出最好的祭品!”
“现在,我们终于集齐了665个了!”
无数的火光照亮了修女的身后。
那是一座,由一个个赤-裸-裸的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高度直逼旁边的巨大而又狰狞的蛇头。
白花花的尸山上到处都是血迹。
看到这一幕的二人,不由的后退一步。
沈鸿雪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一幕,眉头紧皱,低骂道:“他们是疯了吗!”
危飞白沉默不语,暗自摇了摇头,他在想修女口中的“游戏”是指什么。
“让我们为这些迷途羔羊们的牺牲而赞颂!”
修女振臂高呼:
“感谢他们的无私,感谢他们的奉献,感谢他们的罪恶!”
台下的斗篷人齐声高呼:
“赞美罪恶!”
“赞美罪恶!”
“赞美罪恶!”
“是的!”修女甩手转身,“他们是罪恶的,是邪恶的!”
“恶在他们的身体中生根发芽,开出罪恶的花。”
“让我们用罪恶之人的血液,洗净我主诞生的纯洁之路!”
修女的话音刚落,无数的血水从尸山下涌出,汇集成一条鲜红的溪流,涓涓流到修女的身前。
然后又分散开来,在高台上画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密麻麻的布满看不懂文字的圆形召唤阵。
“直到今天!”修女高呼。“我们凑齐了最后的一个人!”
圆形的召唤阵的最中间的地板突然打开,上升出一个半米高的长方形台子。
台子上躺着一个被铁锁链禁锢着四肢的人。
那人不停挣扎着,白大褂被蹭的歪七扭八,被塞住的嘴无法说出任何的话,只能“呜呜”的呻吟着。
危飞白和沈鸿雪几乎能同时确认,那是医生!
医生似乎也看到了他们,他的脑袋一直往危飞白他们的方向偏着,眼睛炯炯有神,一直“呜呜”不停,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
二人迅速对视一眼,默契的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然后直接穿过前方的斗篷人,飞快的赶到了医生的面前,一把揪掉了堵在医生口中的东西。
“呼!”医生喘了口气,急迫道:“快!没时间了!千万不能让他们把它召唤出来!不然我们都得玩蛋!”
沈鸿雪刚想说什么了,立刻被医生打断了。
“先听我说!”
“这里是梦境!虽然是梦境,但是千万别死了,死了在现实也就真死了!然后离开梦境的方法是找到做梦的人,弄死它!”
“我说完了。”叭叭叭医生连说一通,说完后才开始喘气。
他看着帮他解镣铐的二人摇了摇头,道:“不行的,你们是解不开的,我这个镣铐是梦境主人的力量,是无解的。”
沈鸿雪看着自己手中的雷光,能劈开土地却无法伤及镣铐半分,他沉默不语。
危飞白闻言拿出那把用途不明的匕首,用力的在镣铐上面砸了一下。
原本坚硬无比的镣铐,竟被砸出了一条细小的裂纹。
医生大喜,“这是什么东西!”
说完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焦急道:“你们先别管了我!快去找梦境的主人!这个梦境是不会暂停的,马上他们就要召唤出它了!”
危飞白问道:“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是不信任医生,主要是他出现的时机和他原本的身份都太可疑了。
医生一脸无奈,原来精明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在医生办公室找到的线索!在我口袋里,还有关于‘它’的线索。”
危飞白从他的口袋中翻出两张纸条,一张上面写着有关梦境的内容,另一张写着:
【它是领导者,它是组织者,它是最后的火种。】
看完后,危飞白把纸条递给沈鸿雪,沈鸿雪看完后顺手就放入口袋中了。
这时,修女无声的靠近了他们,她掏出一把银匕。
危飞白反手制止她,却抓了个空,手从修女的腕部穿透过去,如同穿过了一个虚影。
他们无法阻止,只能看着修女在医生的身上划开数道口子。
医生无声的摇了摇头,“她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她只是道影子,快去吧!趁我的血没流干之前,找到他!”
危飞白点点头,干脆利落的拉着沈鸿雪飞奔起来,离开了原地。
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撇,就看到了斗篷人群中站着的那个人。
熟悉的面孔,他还记得,那是原身的小姨夫。
第 96 章
这个空间, 整体也不是很大,四方形的。
但是意外的挑高,差不多有四五米的样子。
二人围着边缘走了一圈。
沈鸿雪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危飞白摇摇头,他无从辨别, 可医生脸上的焦急却是无法作假的。
沈鸿雪继续分析道:“主要我们无法辨别他是真人还是假人, 是真线索还是骗我们的。”
危飞白脚步一顿, 他问道:“你还记得的我跟你描述过我的梦境吗?”
沈鸿雪点点头, 那种诡异的梦,他想忘也忘不了。
危飞白轻描淡写道:“还记得我醒来前做了什么吗?”
沈鸿雪恍然大悟,“那这就对上了。”
危飞白点点头, “起码他在这个上面没有撒谎。”
他在梦中最后是-自-杀-的,虽然是梦境引诱, 但他的确是靠着自杀才清醒过来,所以杀死梦境的主人就能结束梦境这句话是真的。
沈鸿雪挠挠头, “那我们该怎么找梦境的主人?”
危飞白摇头,“不清楚。”
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高台上医生的面色极为惨白。
血液布满他身下的台子, 顺着台壁向下蜿蜒,与地面上血红的圆阵纹路融为一体。
一道诡异的光从那条血迹中闪过。
修女注意到了这一切, 她高呼:
“罪人的血即将流尽,阵法就要完成了!”
“让我们瞩目这个时刻!”
“让我们一同迎接神的降临!”
“西沙玛奇那, 库米亚,系斗拉丝那。”
斗篷众人齐呼:
“西沙玛奇那, 库米亚, 系斗拉丝那。”
“西沙玛奇那, 库米亚,系斗拉丝那。”
“西沙玛奇那, 库米亚,系斗拉丝那。”
整齐的,奇怪喊声吸引了他们二人的目光。
危飞白对于这个像是咒语一样的发音有点耳熟,他曾经在黑市用过,那是他在暗网上查到的黑市口令,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
下一刻,地面轻微颤抖起来,如同地震的前奏。
“怎么回事?”沈鸿雪稳住身形,连忙问道。
危飞白面色苍白,“来不及了,它要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高台上的地面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无数根无法描述的触手探出地面,尽情的挥舞着。
触手上细下宽,并附有尖锐的刺状物,每次活动都有不知名的粘液从触手上滴落。
修女崇拜的跪倒在触手面前,大喊道:“赞美我主,请给予您忠诚的信徒,永乐与幸福的安宁吧!”
触手浮在修女头顶,似乎在辨认什么。
粘液从触手上滴落,打在修女的头上。
修女全然不顾,虔诚的祈祷着。
台下的所有斗篷人也齐齐跪下,脸上净是狂热与崇拜。
触手终于确认,从高处轻轻的落在修女头顶。
不知道触手到底做了什么,修女竟满面通红,大声的呻-吟了起来,看起来无比幸福。
就在修女最为幸福的时刻,触手上的利刺无情的贯穿了修女的大脑。
像是进食一般,触手缓慢的鼓了起来。
台下跪着的斗篷人中,个别人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惨叫着手脚并用的爬开。
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高台上的裂缝中,涌出大量的黑泥,甜腻的香味四溢开来。
台下的地面也裂开几道缝隙,无数的触手和黑泥齐涌而出。
自从触手杀掉一人后,它就大开了杀戒,所有的触手都在捕食人类。
狂信徒们跪坐在原地,等待触手的临幸。
质疑者们四散开逃,可甜腻的香味让他们陷入幸福与快乐之中。
危飞白闻到这诡异的味道的那一刻,就立刻捂住了自己与沈鸿雪的鼻子。
可气味那是那么容易被阻断的,它们无孔不入。
这混杂着腐臭与甜腻的味道让危飞白作呕。
当他回头时,却发现沈鸿雪脸上已经浮出红晕,满脸的快乐与幸福。
他知道沈鸿雪中招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反应,但他得赶紧离开这里!
满屋的触手们正在肆意的乱杀,个别几根已经粗壮到把地上的裂缝又撑大了几分。
忽然,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墙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道门。
他福至心灵,知道他找到了!
他单手抱起沈鸿雪,冲着那道门边冲了过去——
此时,地表忽然又裂开了一道缝。
缝隙延伸至那道门前,阻碍了危飞白的路线。
危飞白已经奔跑了起来,他来不及更换方向了,只能加快速度,最好趁着触手和黑泥没有涌出来前越过去。
裂缝再度扩大,无尽的黑泥涌了出来。
下一刻,触手倾巢而出。
尖锐的触手尖如同利刃。
危飞白高高跃起,擦着触手冒出的尖头,飞跃过去——
触手愣了一下,它从未见过如此放肆的人类!
转头立刻全速追了上去,追在危飞白的身后。
危飞白根本无暇顾及,他只能不断的加快速度。
触手伸展的速度根本不是人类能企及的,它们的差距越来越小。
就在马上能戳穿危飞白时——
“嘭”得一声,大门被紧紧关上。
触手尖,在铁门上戳出了一个巨大的圆锥型。
危飞白仰头,背靠大门,止不住的喘息。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看向沈鸿雪,“小雪,还好吗?”
沈鸿雪扶着墙,慢慢站起,用力的甩甩头,才把那挥之不去的飘飘然甩出脑,“我没事了,你还好吗?”
危飞白看着对方脸上渐渐淡去的红晕,和逐渐明亮的眼眸,才确定他真的没事了。
他吐出一口气,道:“没事,有点脱离,缓一下。”
二人一个靠在墙上,一个靠在门上,一起歇了一会儿。
刺眼的灯光和脚踏在实地上的感觉,终于让沈鸿雪找回了自我,他茫然的问道:“这是哪儿啊?”
匆忙间,危飞白没空打量四周,光顾着逃命了。
此时才闲下心来环顾四周。
等等,危飞白皱起眉头,这里不还是那个医院的走廊吗?
绵延、两边都没有尽头的长廊,如同复制粘贴的病房门,还有那个熟悉的“嘭、嘭”声……
嗯?
“嘭、嘭”声?
危飞白不由看向远处,那扇打开着的黑色铁门……
沈鸿雪忽然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危飞白心不在焉道:“什么?”
“就是那股甜腻腻的味儿啊!”
“你是不是闻错了?还是那股味道残留在你鼻子里?”
“唔……也许吧……”
“不对!”沈鸿雪惊叫道:“味道越来越浓了!”
他转头看向关着的大门,门缝间无数的黑泥爬了进来,顺着缝隙往地上流淌……
极致的黑色在惨白的走廊里无比明显。
“当”的一声,门扉上凸起的圆柱体旁又多了一块凸起,整扇门看起来摇摇欲坠!
沈鸿雪立刻用身体堵住了这扇门,冲着危飞白喊道:“快走!”
“我撑不了多久!”
他看着危飞白迟疑地样子道:“别想那么多!我的命可是在你手上,快去找到他!”
听到这话,危飞白立刻转身,冲着那扇打开的黑色铁门狂奔而去。
背后“当当”声越来越密集。
黑色的大铁门内,如危飞白所预料的一样——
满墙的血字,超大号的“快逃”二字,脏污的床幔,以及地上那个对着黑蛇缠逆十字的图案狂磕不止的男人……
“找到了吗!”沈鸿雪的呐喊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我快顶不住了!”
危飞白掏出那把黑色的匕首,蹲在磕头的男人身旁。
“睡太久了,你该醒了!”
语毕,便抓着手中的匕首向着男人的后心插去。
刹那间,他们的视野再次被黑暗侵袭……
…………………………………
当危飞白再次睁开眼时,熟悉的白炽灯,熟悉的《病人须知》映入眼帘。
我们出来了吗?
现在是现实?还是还在做梦?
小雪呢?
他连忙坐了起来,却不小心惊动了身边的人。
“唔……”
沈鸿雪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语气慵懒的问道:“我们是出来了吗?”
水汪汪的猫眼中满满的困倦,略大的衣衫露出大片透着粉色肌肤。
他甚至还打了个哈切,伸了个懒腰,露出了纤细雪白的腰肢。
大片的粉白色晃乱了危飞白的眼。
他看着自己身边慵懒的沈鸿雪,这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模样。
让他一时有点愣神,只会呆呆的点点头。
看到这一幕的沈鸿雪轻笑一声,眨眨眼,给危飞白了一个wink,问道:“怎么了?被我迷住了?”
危飞白心跳加速,镇定自若的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在他唇上轻吻一下,“当然,我的宝贝太迷人了。”
沈鸿雪连忙捂住自己发烫的耳朵,对方刚睡醒的声音哑然又低沉,又是说得是对自己的小情话,实在是太戳他的耳朵了。
他又想起自己被偷亲了一口,应该捂嘴不是捂耳朵,这不是暴露了自己喜欢他的声音嘛!
怎么回事!分明是自己调戏他,怎么又变成了自己反被调戏了!
沈鸿雪脸红扑扑的,气鼓鼓的瞪着危飞白。
瞪的危飞白更是喜欢了。
心中的冒起的泡泡都快把心脏撑炸了。
我的小雪宝贝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可爱了!
危飞白的表情完全控制不住,嘴角一个劲的往上扬。
沈鸿雪又气又恼,一把掐在危飞白的腰间,使劲拧了拧,“别打岔!说正事!”
危飞白临危正襟,笔直的做好,轻咳两声。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我们应该是出来了。”
沈鸿雪眯眼,“应该?”
危飞白感受到一丝危险,立刻像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从我们醒来的位置来看,应该是我们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被拉入梦境当中。”
说着他指了指大门,“你看,这个门,还是关上的。”
沈鸿雪点点头,大门确实还是关上的。
危飞白继续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他摊开手,“没有办法,毕竟这里没有时钟,也没有其他的参照物。”
沈鸿雪按了按隐隐发痛的额头,随口问道:“那这里是现实吗?”
危飞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门口忽然响起的窸窸窣窣声音打断了。
二人迅速站了起来,戒备的看向大门。
危飞白震声问道:“谁?”
门外的声音骤然停下,一个熟悉的声音悄悄道:“小点声!我找到了钥匙,给你们开门。”
危飞白和沈鸿雪对视一眼,他们能立刻确定,这个声音是……医生!
很快,大门就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医生。
他偷偷摸摸的小声道:“快出来,别一会让别人发现了!”
沈鸿雪有些意动,目光看向危飞白。
危飞白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问道:“医生?你怎么来了?你在哪儿找到的钥匙?”
医生却左顾右盼,一脸焦急道:“哎呦,哎呦,小点声!你是真不怕把那些怪物招过来!”
危飞白疑惑道:“怪物?”
医生道:“就是那些护士啊!别聊了,咱们赶快逃吧!”
危飞白却一脸的无所畏惧,“没事,我不怕她们,你也别害怕,我很厉害的,那些护士来几个我打几个。”
说罢他问道:“你还站在外面干啥啊,快进来。”
医生还是畏畏缩缩的,不肯进来。
危飞白眯了眯眼,“医生,你有点不对劲啊……”
此话一出,医生冷汗都快冒出来了,他只好迈步踏入了病房。
危飞白随口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你在哪儿找到的钥匙。”
医生叹了口气,道:“就在医生办公室,我闲着没事干就随便乱翻,翻到了钥匙就赶快过来找你们了!”
危飞白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切,道:“不好意思,我刚睡醒,还有点犯困,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个病房的?”
医生闻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惊叫道:“什么?在这里你还能睡着?吓都快给我吓死了,你的心是真大啊!”
危飞白慢悠悠道:“不止呢,我还做了个好梦呢……”
他话音未落,便反手掏出匕首,插在医生的胸口上。
打得医生猝不及防——
医生捂着胸口惊叫道:“啊啊!!!!!”
“你!你做什么!!!!”
危飞白一手按着医生肩膀,另一只手握着匕首转了个圈,“你不是医生吧?”
医生怒目而视,“你在说什么胡话?瞧瞧你都做了什么?!残害同伴!!!!”
危飞白淡定道:“你绝对不是医生,因为医生早就死了。”
沈鸿雪站在门口,堵着它唯一能逃离的出口,漠然的看着这一幕。
没错,医生早就死了,死在刚刚的梦里。
医生和困住他的平台一起,坠入了满是触手的裂缝之中。
梦里的医生曾说过:梦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因为他的另一句话是真的,所以他的这句话有50%的概率是真的。
但是当医生真的出现在门口时,他们都以为医生真的还活着,那句话是假的。
可出现的“医生”却漏洞百出,就连不擅长这种语言博弈的沈鸿雪自己都察觉到了异样……
当“医生”听到危飞白的断定的时候,它的脸上的表情迅速消失,面无表情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危飞白冷静的侃侃而谈,“因为你的演技太拙劣了,而且话中处处是漏洞,第一,你没做梦,而医生是死在了梦中。第二,你畏惧护士,医生可能会害怕,但不会畏惧护士,因为他的职业是医生,由此推断,你甚至可能连‘医生’都不是。”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诈你,你承认了。”
说着危飞白握紧捅在它身上的匕首,向着他的心脏划去——
第 97 章
断壁残垣的建筑废墟之上, 伫立着两个高挑的人影,一个身着白色衬衫,另一个穿着黑色制服。
他们站在原地,眺望着逐渐日暮西山的太阳。
沈鸿雪一脸茫然的问道:“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危飞白看着身后大片的废墟, 某些断壁上还残存着医院的痕迹。
他长舒了口气,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感慨道:“是啊, 总算是出来了。”
沈鸿雪转过身,看着危飞白,一脸认真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梦境的主人的?”
危飞白的动作一顿, “大概是……歪打正着?”
沈鸿雪歪了歪脑袋,“?”
危飞白伸出大手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 “嗯……怎么说,很简单的推理, 在那个世界里,一共就进入了我们四个人,安荣轩的死亡是咱俩眼皮子下发生的事, 死的不能再死了,而医生呢, 他只是掉了下去,是否死亡无法盖棺定论。”
“再加上他扮演医生时出现的反常举动……”
沈鸿雪挣扎的按住脑袋上作乱的大手, ,反问道:“那你怎么确定的?万一他就是医生本尊呢?”
危飞白笑着耸了耸肩, 他也没想到对方那么笨, “他是医生也没关系, 我手上有分寸的,绝对不会捅到要害, 简单的诈了他一下,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
沈鸿雪都惊了,这么简单吗?
不,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先不说在这种诡谲的环境下还能保持的冷静思考。
更甚的是发现情况不对时的判断,下手无比迅速又狠辣。
这绝不是常人——或者说没经受过训练的人能做到的事……
各种思绪在沈鸿雪的脑中划过,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只要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危飞白就够了。
沈鸿雪灿然一笑。
危飞白:“?”
沈鸿雪嘴上说着没什么,心中却有一丝丝的窃喜,这么厉害的男人是我的,嘿嘿。
糟了,嘴角快压不住了!
危飞白看着表情有些扭曲的沈鸿雪,关切的问道:“真没事?”
沈鸿雪恍若惊醒一般,红着脸连忙摆手转移话题,“没事没事!幸好你及时发现了医生的问题,要不然咱俩就危险了。”
危飞白站定,也不搭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沈鸿雪。
肉眼可见的,对方的脸越来越红,眼神也止不住的乱飘。
“怎、怎么了?”沈鸿雪躲着眼问道。
危飞白勾勾唇,伸手在对方红扑扑的脸蛋上轻轻的捏了一下,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你脸上沾了点灰。”
沈鸿雪呆愣楞的“啊?”了一声,然后火速的乱蹭一同。
不知道蹭到了哪里,竟真给他在鼻头上蹭出了一点灰。
沈鸿雪把脸凑到危飞白面前,问道:“还有吗?”
细碎的黑发,白皙泛红的肌肤,澄澈的黑眸,水润的红唇,以及近在咫尺的吐息,甚至能闻到淡淡的发香……
毫无防备的姿态,犹如给狼进贡的白兔。
危飞白轻滚喉头,抬手轻轻的擦去对方鼻头上的灰迹,然后低头舔了一下对方诱人的红唇。
“谢……唔?”
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危飞白慢条斯理道:“不客气。”
“你!”
眼看沈鸿雪马上就要炸毛,危飞白话题一转,“你有没有发现这几个梦境的共同点?”
“啊?”沈鸿雪脸颊涨的通红,他眨了眨眼,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趁着沈鸿雪还没反应过来,危飞白继续道:“对!”
别管对什么,对就是了!
同时,危飞白还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不知道你每次醒来时是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我每次醒来都是在病房,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都是在病房外发生的……”
他继续道:“换句话说,也就是所有事情都是出了病房才发生的。”
沈鸿雪很快跟上了他的思绪,若有所思道:“所以它才一直让我们出去?”
“没错。”危飞白打了个响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初醒来的地方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再回到刚刚的话题……”
“就算我们没辨别出他是不是医生都没所谓,只要我们不出去,就没什么问题。”
沈鸿雪点点头,沉默不语,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等等——”
“怎么了?还有哪里没想明白——”危飞白的话音坠入清澈的眼眸之中,如同深沉的温泉,袅袅云雾,充满迷惑性,却深不见底,能让人溺毙。
沈鸿雪猛然靠近危飞白一步,二人的距离拉近至极限,双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对方的眼眸明亮如镜,清晰的映照出危飞白的身影。
危飞白仿佛被灼伤一样垂下眼眸,不敢多看一眼。
沈鸿雪轻声问道:“我们什么关系?”
“什么?”
“我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
对方话语间呵出的呼吸,像是利剑,让危飞白退无可退。
“我们是什么关系?朋友?恋人?还是——单纯只是认识的人?”
“不!不是!”
越来越不堪的话语,让危飞白迅速反驳道。
“那,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
沈鸿雪叹了口气,主动环上身前人的脖颈,“阿白,无论你后退多少步,我都会追上你的。”
危飞白并不言语,只是把脸深深的埋在沈鸿雪的颈窝当中,掩埋住他炙热的眼眶。
二人的心跳隔着胸膛而奏,渐渐同频、共鸣……
沈鸿雪捧起危飞白的脸颊,凝视着对方的眼眸,“阿白啊,我爱你。”
危飞白像是被海妖引诱般,脱口而出,“我也——”
沈鸿雪却不听他说完,引颈献上亲吻。
浅浅的一吻,软的惊心动魄。
沈鸿雪看着危飞白呆滞的神情,浅浅一笑。
然后再次送上一吻,只不过这次,他只是轻轻的舔了一下。
沈鸿雪调皮的眨眨眼,“还给你。”
危飞白恍若大梦初醒,迅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恼羞成怒的抱住沈鸿雪上下搓揉,争取不放过任何一块痒痒肉。
“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哈哈放过我!”
沈鸿雪被搓的花枝乱颤,衣衫凌乱,头发也毛茸茸的炸起,整个人红扑扑的,精致的小脸也白嫩透红,笑颜灿烂如花般美好,人也美如画。
那一瞬间,危飞白觉得自己又恋爱了……-
打扫完战场,直到他们确认此处空无一人后,便起程回到当初他们安置修女和酒保的屋子。
当他们回到这里时,才惊觉突变。
原本关闭的房门,如今正大敞在那里,歪歪扭扭的房门全靠与门框链接的那一小块铁片支撑着。
门口布满薄灰的深色地板上,印满乱七八糟的脚印。
有人来过!
两人对视一眼。
危飞白率先打起头阵,谨慎的迈入房门。
屋内更是糟糕。
各种物品都不在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上,地面一片狼籍。
甚至还有一些破碎的物品,撕碎的布条。
危飞白略过这里,迅速靠近屋内唯一关闭的房门,那里是他们安置修女和酒保的屋子。
危飞白屏息凝神,隔着房门倾听了数秒,确定屋内没有动静后,又敲了敲房门。
沈鸿雪静静地站在门的另一旁,身体绷紧。
危飞白静等数秒后,“砰”的一声,大力踹开房门。
屋内空无一人,一张模板床安静的被摆放在角落,屋里会动的只有大门被踹开而扬起的灰尘,和危飞白身后射入的阳光产生丁达尔效应。
“没人?”
沈鸿雪从门框后面冒出个脑袋,疑惑的问道。
危飞白背对着沈鸿雪,不做回答。
“他们去哪儿了?难道是被抓走了?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沈鸿雪脑袋上的冒出问号。
危飞白扫视了一圈,大步向前,从床下拉出了一个蜷缩在一起,正不断颤抖的人。
沈鸿雪瞳孔紧缩。
那人正是酒保!
危飞白微微一笑,“我想,他能回答你的问题。”
第 98 章
如果不是系统强化了危飞白的五感, 他还真没法发现酒保的藏身之处。
那家伙把口鼻都捂住了,甚至屏住了呼吸,只有那控制不住的颤抖暴露了他所在的位置。
“别、别抓我!呜呜……”酒保惊恐的哭喊道。他掩耳盗铃般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痛哭。
“喂!”危飞白低头, 踢了酒保一脚, “发生了什么?”
“呜呜、呜……”
酒保没有回答, 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个劲地痛哭颤抖。
似乎是被吓坏了。
危飞白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站在门外的沈鸿雪。
沈鸿雪叹了口气, 脚步放轻、放缓的走到酒保身边蹲下。
他注意到,酒保抱住头部的手上青筋暴起、关节泛白, 他把手慢慢地放到酒保的肩上。
酒保吓得浑身一抖,哭得更大声了。
沈鸿雪轻轻地拍拍他, “别怕,是我们,这里没人要抓你, 没人要伤害你,放松, 都过去了……”
酒保猛地抓住沈鸿雪的手,抱着大声哀嚎着:“呜、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呜呜……”
看到这一幕的危飞白:啧。
沈鸿雪转头瞪了他一眼:你和神志不清的人计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 酒保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
沈鸿雪问道:“发生了什么?修女去哪儿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拨动了酒保哪根弦,他反射性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哭得稀里哗啦的, 也不影响他把这句话清晰地喊出来。
就好像被训练了无数次一样。
危飞白和沈鸿雪对视一眼。
酒保心里有鬼!
沈鸿雪安抚的拍拍酒保的背,“是我们, 放轻松……”
喊出那句话后,酒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肌肉瞬间绷劲,然后又放松了下来。
酒保抽抽噎噎道:“你、你们想知道什么?”
问完他自己却一脸慌乱,连忙道:“在你们走后不久,修女忽然发起疯,我、我摁不住她,她就自己跑了出去,我、我太害怕了!就躲了起来!然后不知道从那里来了一批人,闯了进来,他们没找到我,然后又走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语无伦次,像是倒豆子一样,哐哐哐说了一通,但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沈鸿雪耐心的询问:“他们穿着什么的衣服?你有看到他们长什么样子吗?”
酒保抱着脑袋,低声哭泣着:“我、我不知道!我太害怕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酒保窝窝囊囊的样子,让危飞白心中燃起无名的怒火。
他冷嘲热讽道:“给我憋住!你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说了半天结果什么都不知道!”
酒保被这厉声地批评,吓得整个人都哽住了。
沈鸿雪拍拍酒保,转头瞪了危飞白一眼,“凶什么凶,你就不能让他好好想想,人家都被吓成这个样子了,你让他好好缓缓!”
危飞白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转头不吭声了。
沈鸿雪继续安抚酒保,“别理他,想不起来也没事。”
酒保忽然抬起头,“我、我想起来了!”
“修女发疯前一直叨叨着什么时间,什么仪式的,然后忽然说了一句,准备好了,就跑了出去……”
沈鸿雪追问道:“那闯进来那些人呢?他们有说什么吗?”
酒保摇了摇头,“我没看见他们,也没听见他们交流,只是听到了很多的脚步声。”
危飞白和沈鸿雪对视一眼。
没错,在他们发现酒保后,便默契地决定套话,卸下对方的心防,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
沈鸿雪继续对酒保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打算怎么办?跟着我们还是?”
酒保闻言缩了缩脖子,摇摇头,“不,我害怕。”
“那——”
沈鸿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酒保打断了,“我决定留在这里,我虽然胆子小,但我不傻,灯下黑我还是懂的。”
沈鸿雪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尊重对方的选择,“你多保重。”
酒保点点头,“谢谢,你也是。”
双方告过别后,目送酒保继续钻回床下。
—
沈鸿雪站在房门外,长出一口气。
“他还藏着许多秘密。”危飞白用肯定的语气道。
沈鸿雪摆摆手,“那不是明摆着的吗,不过没办法,咱们总不能逼着他说吧?”
危飞白沉默不语,皱着眉长叹一口气。
沈鸿雪拍拍危飞白的后背,笑眯眯道:“放轻松,别老是皱眉、叹气的,会变老的。”
“对了,你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你最近总是很焦躁,好像有什么在逼着你一样?”
危飞白闻言,捏了捏眉心,深呼吸道:“我也不知道,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很急躁。”
其实他只说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因为系统的消失。
系统就像是个真实的游戏面板,真实的vr游戏和现实中的经历,能一样吗?
如果把系统比作玻璃罩,那之前危飞白就相当于是在玻璃罩中生活,看到的外界还是隔层玻璃的,所以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情感投入与感触。
现在是把玻璃罩揭开了,浓烈的情感让危飞白有些无所适从。
更何况,他发现,他比想象中更在乎小雪。
熟悉的味道带着温和的体温猛扑了上来,皂角香,掺杂着一些他无法形容的味道,但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是谁了。
沈鸿雪怀抱着危飞白,轻轻的安抚着对方。
“不要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对吗?”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危飞白反手环抱住沈鸿雪,深深嗅了口他的味道。
“嗯。”就算没有办法,他也会想出办法的。
——
“接下来去哪里?”
“去镇长那吧。”
“好。”
“你就不好奇吗?不问问为什么?”
“你又不会害我。”
“……”
沈鸿雪快乐的哼起小曲。
从前都是他带队,他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做什么都需要他去思前想后,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轻松。
“好吧,或许,我可以听听看?”
看着危飞白的表情逐渐变得危险,沈鸿雪投降似的耸耸肩。
危飞白捏了捏眉心,毫无波澜道:“根据之前收集到的信息,教堂、镇长那都是很重要的地点,刚刚酒保不是还说修女之前叨念着什么祭祀、什么准备好了之类的……”
“等等,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在医院遇到的那个是不是修女?”沈鸿雪忽然问道。
危飞白摇了摇头,“无法肯定,同样也无法否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我才选择了镇长那边,现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去教堂无疑是狼入虎口。”
“而且我有感觉,教堂那边一直弥漫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沈鸿雪点点头,“听你的,我相信你的感觉。”
说着,二人便朝向镇长办公所在的地方出发。
——
镇长办公楼位于整个小镇最中心的位置,占据了整个城镇最好的地段,所以并不难找。
危飞白与沈鸿雪二人,很快便抵达了楼下。
这里,与其说是镇长的办公楼,更不如说是一栋居民房。
小小的二层木制结构建筑,与街边上的其他的居民房一般无二,十分朴素。
唯一与居民房不同的是,“镇长办公所”这五个大字一字排开,正伫立在楼门大门口。
同样也代表着二人找对了地方。
大门上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铁牌上依稀印着“接待室”三个大字。
危飞白与沈鸿雪对视一眼,点点头,谨慎的推开大门,一起迈入这栋楼房。
陈旧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凄惨的悲鸣,屋内的一切映入眼帘。
破了一个洞的木制地板、老旧的皮套沙发、残破的窗帘,显露出的一切都充满了岁月的气息。
看得出这是打通了一楼所有地方改造出的接待室,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有接待室的尽头,有一个通向二楼的阶梯极为惹眼。
阶梯旁的墙壁上写着两排字——
“镇长办公室”
“请上二楼”
看来他们的目标,就在那里。
在检查完一楼,确定没有遗漏后,二人果断地前往二楼。
阶梯的尽头,是一条走廊,走廊上只有一扇半开着的门。
危飞白向着沈鸿雪点点头,然后一脚踹开了大门。
屋内是一间经典的办公室布局。
大量的书架与书本,和一张简单的办公桌外,什么都没有。
二人在看到屋内没有任何人后,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危飞白顺着书架,一览至办公桌前。
书架上落了厚厚的积灰,边角处甚至还有些蜘蛛网,但却看不见蜘蛛的身影。
在书架常用高度的那一层,摆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书籍,《诡秘密谈》《信仰与祭祀》《宗教编年史》等等,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政//治人员应该看的书。
危飞白来到办公桌前,这里同样是积攒了厚厚的灰尘,把桌面遮盖的严严实实,只有不同的高度显示出灰尘底下埋藏着东西。
他伸出手,轻轻地一扇。
恍若大风过境,桌面上的厚灰被席卷得干干净净,露出一本“镇长工作日志”。
这突如其来的“露一手”,让沈鸿雪着实震惊了一下,虽然他早知危飞白来历神秘,但这“一手”大大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沈鸿雪眨了眨眼,却什么都没说。
危飞白拿起这本“镇长工作日志”,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
XX年XX月XX日
我被中央调到这个小镇,担任为期三年的镇长工作。
XX年XX月XX日
在走访过程中,我发现这个小镇极为封闭、排外,在这个小镇中有着严苛的阶级制度,排斥一切外来物。
虽然我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震惊到了,这个镇子甚至连电都没有通上。
XX年XX月XX日
为了工作能顺利继续下去,同时消除与镇民间的隔阂,在我不间断的努力下,终于和镇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打好了关系。
在和老人们聊天的过程中,我知道了这个镇子里所有人都崇拜某个神明,是他们祖祖辈辈的信仰。
但在我询问神明的神名时,所有人却都说:“不可言会,会打扰到神明的。”
好吧,看来我的工作还没做到位。
XX年XX月XX日
为了融入群体,我表现得对神明充满向往,却在询问神明的神职与司掌之物时,他们都表现得语意不详。
无所谓,既然打入了群众,就先把我的工作做下去。
XX年XX月XX日
我联系外界,给镇子中通上了电,然后又打通了联系外界的渠道,增加了报刊等物,让镇民们开阔视野,启发民智。
工作第一阶段大功告成。
XX年XX月XX日
虽然工作在一步一步地顺利推行下去,镇上也建立了许多生活设施。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镇民们的信仰问题始终是个大麻烦。
XX年XX月XX日
无论我怎么打听那个神明的信息,他们都不明说。
我知道,是我来的时间太短了,他们还无法完全信任我,但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有三年的任期。
按照镇民们所说,他们的信仰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那么他们信仰的神明,一定有某些依据可以考察。
既然他们都不告诉我,那我就得想想别的办法。
XX年XX月XX日
考虑到这里偏僻、排外的问题,我从外界引入了一位有经验的民俗学教授。
我相信,他能帮我找到答案。
XX年XX月XX日
今天接到汇报,镇上有人失踪了,还失踪了三名毫无联系的镇民。
我记得他们三位,其中两位曾找我说过话,另一位年纪小的在路边摔倒时,我曾帮过他。
考虑到这里穷乡僻野的地理问题,我认为很有可能是毫无规律地连环作案。
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得让镇民们戒备起来。
XX年XX月XX日
这位教授的工作做得真不错,这么快就有结果了,不过他的神情看起来怎么那么兴奋?
难道这就是学者的通病?
附录:XXX镇信仰与神明研究报告。
镇民们的信仰起源于一场能看见深空星海的弥天大雾,传闻进入雾中之人皆会被雾迷惑心智,就此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然而某年后,某镇民的女儿消失雾中几天后,挺着足月的孕肚再次出现,遂诞下一黑漆漆长满章鱼触手的怪物。
镇民们惊恐万分,说那是雾之子,是不祥之子,于是把怪物连着黄色的襁褓一起焚烧殆尽。
怪物于火中消失,大雾却依旧无法散去。
镇民们在惊恐中不断责怪那个罪恶的女儿,遂把女儿献祭给大雾,以消除罪恶。
神奇的是,大雾很快就褪去了,可镇民们惊恐的内心却无法安抚。
于是他们开始祭拜大雾,将其称之为神,命名为“雾之主”或“深空星海之主”。
时至今日,镇民们依旧崇拜着这位神明,坚持祭拜和献祭,因为神明会使他们远离负面情绪,赐予永恒的快乐。
特别备注:该种信仰已演化出独特的语言文化,目前已破解的常用语为——
西沙玛奇那:赞美您/请求您的降临。
库米亚:雾之主。
系斗拉丝那:深空星海之主。
XX年XX月XX日
那个教授向我提交报告后竟然也失踪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XX年XX月XX日
该死!我偶然撞见了他们祭祀的现场,他们竟然是用失踪的那几人在活祭!
这个鬼地方不能呆了!
我得离开这里!
XX年XX月XX日
为什么!为什么发上去的申请报告没有回执!
难道是没收到吗?
前几天的报纸上喜报着航空部捕捉到宇宙中的信号,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XX年XX月XX日
雾,到处都是大雾!
在大雾的笼罩下,所有的电子仪器均丧失了信号。
难道是因为这场大雾吗?
XX年XX月XX日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来这里送报的人说,外界一切正常,大雾只是影响了一些信号,导致生活不便而已。
临走前他还安慰我说,相信科学家们会很快研究出解决办法的。
“之后,我却再也没见过任何一个送报的人。”
“我们像是一个孤岛,接受不到任何外界的讯号,有时,我还会在想,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已经灭亡了。”
眼前的人如是说道。
沈鸿雪一脸复杂的看着面前,满脸写满遗憾的酒保。
他情不自禁的问道:“你是谁?”
酒保摊了摊手,“我是曾经的镇长,也是现在的酒保。”
沈鸿雪摇了摇头,“不。”
“我是在问,你究竟是谁?”
酒保的面容如同融化的蜡油一般,开始变得模糊、流动,他整个人的面容发生了难以描述的改变。
“或许,你可以叫你们赋予我的那个名字——”
“‘它‘。”
第 99 章
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时间回溯到危飞白还在阅读“镇长工作手册”那时——
就在危飞白沉浸在阅读中的那一刻, 一声巨大的轰鸣从窗外传来。
他循声望向窗外,在层层叠叠屋檐后,灼热的火光在远处的逆十字下熊熊燃起。
那里是教堂的所在之处!
发生了什么?
危飞白来不及多想,转头寻找沈鸿雪的踪影。
“小雪?”
屋内空无一人。
空荡的房间内仅剩他空旷的回声。
房间的大门不知何时已被关闭。
他也仅失神了一秒, 下一秒他便察觉到另一股令人不愉快的气息。
“谁?”
“哦?这么快就发现我了?”
危飞白的面前, 空中忽然撕出一条漆黑的裂缝。
一只拿着高礼帽的手从中伸出, 翻转着手腕, 把礼帽盖在自己的头上。
裂缝在他踏出最后一只脚后,即刻消失,不见踪影。
那人优雅的弯腰行了一礼, 像是一出精彩的舞台区。
“主持人向您问好,亲爱的先生。”
危飞白皱眉, “你来干什么?”
主持人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 笑嘻嘻道:“你猜~”
面对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的调笑,实在是让危飞白万分作呕。
他后退一步,嫌弃道:“你离我远点。”
主持人却好像找到了什么乐子一样, 嘴角瞬间上裂到耳朵根,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白色的小手绢, 故作擦泪状,“诶~我就这么被讨厌了吗?”
危飞白面无表情, “你这么出来总要有个理由吧?”
主持人双手在胸前比“X”,“卟卟——错误!主持人不能给玩家提供帮助!”
“这是规则!”
主持人的嘴角愈来愈向上扬起。
危飞白看着面前诡异的“人”, 心中的不安感慢慢升起。
哪里?是哪里有遗漏?
他记得, 主持人曾说过, 找到“它”,然后呼唤他, 他就会出现。
但这里只有危飞白他一个人在这里,他自认为还没有找到“它”,自然也没有呼唤主持人。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呢?
等等!难道是!
危飞白的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还没等他把想法说出于口。
“当——当——”
恍若撼动灵魂的钟声骤然响起。
“时间到~”/“时间到了?”
主持人与危飞白同时脱口而出。
主持人“啪唧、啪唧”的鼓起掌来,“不愧是你哦,没错没错!”
危飞白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不对,我们明明只经历了两天一夜!根本不到七天!”
主持人“嘿嘿”一笑,“当然,但你们之前可是昏迷了很久呢!加起来就到七天啦~”
危飞白也没想到,这鬼东西居然会在这里玩心眼。
主持人打了个响指,“恭喜您,现在可以加入我们啦。”
打下响指的瞬间,一股黑色的能量从二人之间向外扩散、侵蚀,如同幕布一般将二人包围。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在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时,沈鸿雪也向窗外望去。
不同的是,在他的眼中,教堂不止是在着火,同时冒出许多飞舞着的巨大黑色触手。
那触手的模样,与在医院梦境中出现的触手一般无二!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鸿雪转身,却没找到危飞白的身影。
“阿白?”
同一时空,同一位置,不同的空间。
二人的呼唤相互交叠……
“嘿!嘿!”
呼喊声把沈鸿雪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他发现竟是有人在叫他,他循声向窗外底下望去——
酒保正站在那里向他招手,“快下来!快!情况紧急,别墨迹了!”
沈鸿雪回头看了眼危飞白消失的地方,权衡了两秒后,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
这一跃,把酒保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果断。
他拉着沈鸿雪的手,拔腿就跑,“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酒保带着沈鸿雪一路狂奔。
一路上,沈鸿雪看到原本应该空旷无人的小镇中,冒出了许多的人,他们都在逃命。
远处的教堂火光冲天,触手飞舞,犹如巨大的怪物。
大地龟裂,路面裂开的缝隙中伸出许多摇摆的触手与红色的长线。
镇民们的哭喊声、哀嚎声、尖叫声,连绵不断,恍若人间炼狱。
触手与红线们不停地袭击着人群,攻击方式相同,都是插入人的脑袋之中。
被触手袭击的人从原本惊恐、挣扎变得安详、和平,仿佛忘记了一切烦恼。
而被红线袭击的人,则是眼中冒出红光,一脸狂热与崇拜,嘴中不停呢喃着些什么,跌跌撞撞的朝着教堂狂奔而去……
在他们二人狂奔许久之后,终于逃出了触手与红线的攻击范围。
酒保虚脱的靠在墙上,一个劲的喘气。
沈鸿雪双手抱胸,面对面站在酒保的正前方,一点都看不出经历过运动的模样。
看着酒保缓过来后,便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酒保靠墙滑落在地上,垂着头讲起,“这要从最开始讲起,那时我刚刚来到这座小镇……”
“……”(叙述工作手册内容)
“之后,我却再也没见过任何一个送报的人。”
“我们像是一个孤岛,接受不到任何外界的讯号,有时,我还会在想,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已经灭亡了。”
眼前的人如是说道。
沈鸿雪一脸复杂的看着面前,满脸写满遗憾的酒保。
他情不自禁的问道:“你是谁?”
酒保摊了摊手,“我是曾经的镇长,也是现在的酒保。”
沈鸿雪摇了摇头,“不。”
“我是在问,你究竟是谁?”
酒保的面容如同融化的蜡油一般,开始变得模糊、流动,他整个人的面容发生了难以描述的改变。
“或许,你可以叫你们赋予我的那个名字——”
“‘它‘。”
沈鸿雪一脸诧异,这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不对,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获得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沈鸿雪沉思片刻后,打断道:“等等,先别说这个。”
他继续追问,“那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之前在酒馆获取到的情报表明,镇长之后是去世了的。
而且,这个次元门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着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和其他的次元门完全不同,也和学校教授的信息截然相反。
正常来讲,次元门内的一切,都是某些碎片化的世界,这些碎片因为某些时间和空间的因素,与他所在的世界产生了某种联系,而攻略次元门,则代表着与这块碎片接轨。
从某种程度来讲,碎片化的小世界是养分,用来壮哉他所在的完整世界。
而这里这个完整的、已经灭亡的世界,按理来说,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的,毕竟,谁也不清楚和这种世界接轨,会不会导致他们原本就不太好的世界直接灭亡。
次元门管理局……
他不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沈鸿雪的眼中闪过一缕暗芒。
“之后啊……”酒保陷入了回忆当中,“最开始,我只是把它当场一场普通的天灾。”
“直到后来……有人开始失踪了,仿佛被无尽的灰雾吞没,还有些人开始生病……毫无缘由的病症,找不到病因,也找不到治疗的方案……人们开始恐慌,他们谨慎小心,神经兮兮,唯恐下一个受害的就是自己,直到……有一个人狂信徒自杀——”
“他自称自己是为了登上极乐,扔下一切烦恼,所以舍去肉身,让灵魂得到安眠……”
沈鸿雪听的直皱眉,“这么玄乎,谁信啊?”
酒保苦笑一声,“你忘了,这个镇子的宗教气息特别浓厚,更何况他是微笑着死去的,带着一身的伤口,鲜血流尽而亡的,仿佛感受不到痛苦。”
“所以他们都相信了?”
“是的。”酒保点点头,“他们变得比之前更加狂热,为了让镇中只有一个声音,他们把所有不赞同他们的都划为异教徒,一把火‘献祭’的干干净净。”
“其中就包括你?”
“嗯。”酒保继续道:“我死了,不知道为何,我又活了,虽然没人能看到我,但我能看到这世界上的一切。”
“我看到了这场灾难的起源——”
“是这个邪神!”酒保咬牙切齿,“最开始,只是邪神的偶然一瞥,造就了这个镇上百年前的大雾与怪物,那个女儿的胎儿只是单纯的变异,可愚昧无知的人们却开始祭拜祂,呼唤祂的神名,让这个世界和祂产生了一丝丝的联系!”
“直到后来,经过几百年长盛不衰的祭祀,这个世界的坐标在祂看来清晰可见,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火苗,就能让祂注意到这里!”
“火苗?你是指之前说的向宇宙发射的信号?”
“是的。”
“然后呢?祂降临了吗?”
酒保摇了摇头,“祂是超规格的存在,注视一眼就能让人陷入彻底的疯狂,如果祂真的降临了,这个世界不会多存在一秒钟。”
沈鸿雪不解道:“祂既然没有降临,那你们这个世界是怎么走向灭亡的?”
酒保的牙齿磨的“咯咯”作响,“那些疯子!”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自从我死后,这个镇上没有了镇长,于是他们推举出了一个新的镇长,是那批狂信徒中的领导者。”
“他们为了得到这个邪神的一瞥,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把‘病’与信仰带出了镇子,一生二,二生四,无穷无尽,世界陷入了混乱。”
沈红雪问道:“他们费这么大功夫,目的是什么?”
酒保答道:“他们的目的是把这个世界献给邪神,换取邪神真身降临。”
沈鸿雪又问道:“那这个游戏又是什么意思?”
酒保沉默了片刻,“这个游戏的本质是一场献祭。”
“至今为止,他们已经举办过无数次的献祭了,马上能量就快攒够了,邪神也即将降临。”
沈鸿雪刹那间,觉得头皮发麻,这绝对是灭世之灾。
他脱口而出,“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说完就感觉不太对,哪有问对立方解决办法的。
酒保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入侵你们的世界很久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沈鸿雪一头乱麻,酒保爆出来的讯息太多了,他有点理不清了。
“对了。”酒保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场游戏,或者说献祭的主持人,就是现任的镇长,也可以称作为‘它’。”
酒保的话音刚落,沈鸿雪的背后,忽然出现一道次元门裂口。
酒保惊讶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道:“看,你回去的通道已经打开了,你可以离开了。”
沈鸿雪的视线略过次元门,望向危飞白消失的地方。
酒保疑惑的问道:“你在担心你的同伴吗?”
“放心吧,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比你强很多,一定能回去的。”
沈鸿雪微微点点头。
他转过身,“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酒保点点头。
“‘它’到底是什么?”
酒保沉思几秒,“‘它’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主持人,也可以是这个镇上的所有人,是一种能量……这很抽象,不太好形容,不知道这么描述,你能听的懂吗?”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酒保微微一笑,“你是个好人。”
“谢谢。”
伴随着沈鸿雪踏入次元门裂缝之中的脚步,古朴的钟声,骤然响起——
“当——当——”
酒保充耳不闻,目送沈鸿雪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垂下眼眸,双手捂脸。
轻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捂住脸的双手,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流下的汹涌泪水。
第 100 章
在另一边, 另一重空间内。
主持人忽然向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笑轻声呢喃道:“那边已经搞定了吗?那我也得加把劲了~”
“就让我们,开始表演吧~”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威压从主持人的身上弥漫开来。
浓稠的黑烟宛如漆黑的泥浆, 从主持人的衣服内侧流出, 汇集于地面, 然后又如同翻滚的岩浆, 朝着危飞白漫延。
危飞白严阵以待,这个泥浆……好像是有生命的存在?
完全不同于之前在医院梦境中遇见的。
他似乎,在泥浆中看到了一张张哀嚎、痛苦的面容, 耳边还阵阵响起完全听不懂的呓语……
危飞白眨眨眼,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眨了一下, 泥浆中的面孔消失,再眨一下, 又出现了!
眨来眨去,泥浆不停变化,可耳边的呓语声却越来越大, 他的头也越来越疼!
他的心中不停涌出各种情绪,一会儿想放声大哭, 一会又想仰天大笑……
真的太诡异了!
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失控!
主持人看着危飞白震惊的神情,不由大笑道:“不用怀疑, 这是神的恩赐!神明给予我的伟力,不是你这种蝼蚁可以抗衡的!”
危飞白用力的摇摇头, 咬牙抗衡着体内澎湃的情绪, 手掌握拳, 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他咬牙切齿道:“就算是要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吧!你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何目的?‘它’究竟是谁?”
主持人单手捂脸, 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呵呵呵、哈哈哈哈,你,你们,每次都这样,死到临头了还是那么天真!”
“你们?每次?”危飞白抓住他话语中奇怪的地方。
“没错!”主持人放下手,“不只是你,每一个被我骗的团团转的人,到头来都会去执着这个答案。”
“真的太好笑了,答案真的重要吗?反正马上就要死了——哦不,不是死亡,是新生!”
危飞白死死盯着眼前的主持人,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股癫狂的疯劲儿,不用眼看都能感受的到。
“重要、非常重要!”这几个字,几乎是危飞白从牙间挤出来的。
主持人点点头,“好,我满足你!”
“这是一场伟大的献祭仪式,是一个计划,我们重复了无数次,终于!能量就要够了!”
危飞白的脑中忽然冒出了许多之前收集到的信息,碎片式的信息,如同拼图碎片散落在四周。
“镇长的讣告……”
“镇长的工作手册……”
“失踪的人……”
“信仰……祭祀……献祭……”
但伴随着对方的讲述,关键信息被补充完全,这块拼图终于集齐了!
他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你们一定去过其他的世界!”危飞白脱口而出。
“嗯?”主持人的动作卡顿住了,他有些危险的盯着危飞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危飞白向后撤了一步,“按照你所说,你们重复了无数次这个计划,肯定失踪了不少人,可大面积失踪绝对记录在案,而且外面那个世界次元门出现才区区数百年,所以,不可能的可能就是唯一真相。”
主持人鼓了几下掌,“不错不错,你还真敏锐啊,那你还发现了什么?”
危飞白道:“所以,你是……现任镇长?”
他看着主持人脸上意义不明的表情,继续推测道:“不,没有那么简单……”
他忽然想起当初在酒馆遇见的“肉山”所说的话——
“你可以说我们是一抹幽魂,也可以说是一段被困在此处的记忆,但我们没有死去,都依靠着这个小镇活着。”
危飞白脑袋灵光一闪,原来谜底就写在谜面上!
“你就是‘它’!不,不对!”危飞白继续思考着,“你不是‘它’,但‘它’是你!”
“‘它’是你们镇中所有人的集合体!”
话音刚落,一条只有危飞白能看见的透黑色提示框忽然出现——
【任务十六:找到‘它’,已完成。】
【奖励:解开80%“枷锁”。】
“哦!”主持人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过,你猜到了这些,有什么用呢?”
主持人邪肆一笑,他挥挥手,翻滚着的黑色泥浆,翻涌而上,步步紧逼危飞白。
危飞白看着包围了自己的泥浆,退无可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逐渐露出慌乱的神情。
“最后一个问题!”
主持人“嗯哼”一声,“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问吧,我看心情回答你。”
危飞白死死盯着主持人,“这个世界毁灭了吗?”
主持人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上扬的弧线撇了下来,甜腻腻的声线变的粗粝,充满愤怒。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危飞白点点头,主持人的表现正中他的所想。
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没有毁灭,但濒临毁灭,所以能四处接轨其他世界,窃取别的世界的能量。”
揭开的真相犹如被掀开的遮羞布,让主持人恼羞成怒。
围攻的泥浆一涌而上,把危飞白紧紧包裹住。
主持人癫狂的哈哈大笑,粗粝的声音十分刺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吗?”
“没用的!”主持人双手张开,“在神的伟力下,所有人都无法逃脱!”
他的声音中忽然融入了许多声音,仿佛众人齐声,“就让我们融为一体吧!”
“嘭”的一声。
包裹着危飞白的泥浆骤然炸开,露出毫发无损的危飞白本人。
此时,他脸上各种惊恐的情绪截然褪去,展露出平静的面庞。
“不可能!”主持人后退一步,他一脸震惊,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能之物一般。
“污秽之中残存着万众之念,还有一丝神念,正常人看到就会难受,沾染就会陷入无尽的疯狂,你怎么可能会没事!”
危飞白张了张手,瞅了眼面前的面板——
【80%的“枷锁”,已打开。】
得益于身体的强化,他的视觉堪比低倍显微镜。
他发现,自己的手指边缘,有一层几乎紧紧贴着皮肤的薄膜。
这层薄膜,顺着身体的轮廓,把他整个人都围裹在内。
——这或许就是他能免疫黑泥的关键吧。
危飞白微微一笑,“我不知道哦。”一脸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告诉你的表情。
主持人霎时,更加愤怒了。
他一抬手,背后涌出无数根还在摇摆的黑色触手。
下一刻,触手们化作利刃——
瞬间向危飞白扎去。
直接被扎成了一小片“触手林”。
“你这准头也不行啊。”
一个轻佻的声音近在咫尺。
主持人一惊,连忙拔出触手们,那里空空旷旷,只留下触手们扎出的大坑。
在哪儿?
主持人愤怒的四处寻找着危飞白的身影。
“在这儿呢!”
主持人循声抬头。
只见危飞白以头朝下的姿势,蹲在天花板上。
这不符合重力学的一幕,让主持人惊恐万分,“你是什么怪物!”
危飞白慢悠悠的站起身,闲庭信步的站在天花板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可真失礼啊。”
他轻轻一跳,下一秒,便出现在主持人的面前。
“怎么能叫人怪物呢。”
在主持人没有反应过来前,先一步摘下了他的帽子。
“哇,连面容都没有的你,才是怪物吧?”
主持人的帽子下,是没有面容的五官,犹如只画了裂开大嘴笑的复活节彩蛋,唯一不同的是,蛋是平面的,而他的脸,还是有起伏的,只不过该有孔的地方没有孔罢了。
主持人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
危飞白反手抓住了背后偷袭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根正在挣扎的红线,像是蚯蚓一样。
他认出了手上的东西,正是之前他在别人精神世界里抓到的东西。
他自言自语道:“原来这东西也是你们搞的……”
主持人见偷袭也不成,马上就想要逃跑。
毕竟这“怪物”天克自己,污秽的同化对他不起作用,用触手攻击这家伙速度飞快,用红线进行精神攻击,鬼知道对方是怎么把红线捏在手上的,这玩意只是个投影!根本不存在于物质世界!
“你都两次了,现在该我回礼了。”危飞白喃喃道。
主持人刚转身,还没跨出一步。
一股强大的威压伴随着巨大的危机感向着他袭来。
这是什么?
原子弹?核弹?
不可能,这东西怎么能带的进来!
那是什么?
他仿佛听到了破空抵达音速的声音。
视觉的最后,是一只——沙包大的拳头。
“嘭”的一声。
主持人的下半身还保持着迈腿的姿势,而上半身包括头颅,已经被打成肉末。
血刺呼啦的溅了一地和一整面墙壁。
墙上挂着的肉末,因为重力的影响,时不时掉下一块。
“啪”的一下,缺少支撑的下半身也轰然倒地,栽倒在血沫之中。
危飞白甩甩拳头上溅到的血迹。
“啧,没控制好力度。”
他甩了甩没甩干净,于是蹲下身,在主持人裤子大腿的地方蹭了蹭。
瞥了眼那一地一墙的“战果”。
自言自语道:“还是有点恶心的。”
危飞白瞅了瞅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任务框——
【任务十八: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已完成。】
【奖励:一个真相。】
他在心中暗骂,这玩意出现的也太晚了吧。
同时,他还有些好奇这个奖励。
一个真相?
什么的真相?
以什么形式出现?
还没等这些思绪在脑袋中转一圈,下一刻,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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