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瑶惊住了,在一起两年多了,她居然突然感觉眼前这个孩子让自己很陌生。她看了眼镯子,并没有接,抬眼直直盯着高肃,眼神复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高肃没再回答,将镯子放在了地上,转身离去。
从那以后,穆瑶一直刻意躲着高肃。
她觉得他只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错把陪伴的亲情当成了别的东西,需要好好引导,但具体怎么引导,她还没有想明白。
毕竟过去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这一躲,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大雨之后天气有些发凉,穆瑶到了国子寺才从高孝珩口中知道高肃今日没来上学。
“他好像病了。”高孝珩依旧专心研究着自己的画,头也不抬,“似乎挺严重的。”
穆瑶的眉头一下子皱紧:“病了?”
高肃一直以来挺瘦是真的,但身体向来蛮好的,季节交替时都很少生病,怎么这么突然就病了?
穆瑶也没心情在国子寺待了,让吕文庸帮自己告了个假,马不停蹄跑回家去了。
回到梅香苑一踏进高肃的屋子,她就闻到一股清苦的药味,转头一望,高肃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张什么东西在看,貌似是画。旁边的案几上放了一碗药,很明显一口没动,不知放了多久,半点热乎气儿没有。
见她来,高肃将手中画叠好一收,垂眸不语。
穆瑶过去先把手贴在了他额头上,感觉确实有些发热,着急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病了,这碗药是吴嬷嬷送来的吧?你干嘛不喝?”
高肃眼也不抬:“苦,不想喝。”
穆瑶火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啊!过去跟你讲的道理都白讲了,等着,我去把药给你热一下,回来必须喝了。”
高肃看着她端药出门,默默又将手中画像展开。
这是许久以前高孝珩在课上偷画的穆瑶。
穆瑶没收以后没怎么当回事,顺手便不知放在哪里,只当自己丢了,实际是到了高肃手中。
他这场病也不是说来就来的,是他在雨里站了一夜得来的。
他就想知道她会不会来看他,会不会心疼他。
不多会,穆瑶将热好的药端来,亲自把勺子里的吹温了,送到高肃嘴边,凶巴巴道:“张嘴。”
高肃张嘴,方才说着嫌苦,这会却连眉头不带皱一下,两只眼睛只顾盯着穆瑶,别管热是不热,一口一口面不改色往下咽。
他们谁都没提这段时间生疏的原因,气氛安静到可怕。
等喂完了药,穆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心一横开口说:“你现在还小,压根不懂男女之情是什么东西,等你再大些,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你的长辈,我们之间的感情和那些是没有关系的,更不能联系到一起。”
高肃神情颇沉,说:“我从没有把你当成我的长辈。”
穆瑶有理有据,双目坚定:“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孩啊。”
“我有长大的那一天。”
得,又绕回去了。
穆瑶一阵心累,感觉说多了也没用,起身准备走。
高肃却在这时猛地咳嗽好几声,弄得她不得不又回去察看情况。
穆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皱眉道:“真是的,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自己不知道照顾自己吗?我和你才分开多久你就弄成这样。”
高肃眼角通红,因为用力咳嗽过的缘故,两只眼睛噙着泪,水汪汪一片,呆呆看着穆瑶道:“是我没用。”
穆瑶:“……”
该死的,不该软的心又开始软了。
“行了。”她依旧给他顺着气说,“看在你生病需要人照顾的份上,我这两天暂时搬回来,但是说好了,等你病一好我就回去,晚上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同塌而眠,必须分开。”
高肃仍是咳嗽不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咳咳……那就……麻烦你了。”
穆瑶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圣母行为表示鄙夷。
她呼出口气,说:“那你在这躺着吧,我回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高肃立刻掀被子下床:“我跟你一起去。”
穆瑶在心里默默打了个问号,心想你不是正咳嗽着吗?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并没有多少,现在天气暖和,穆瑶准备在地上直接打地铺,省得还得找人再架张床进来。其余的,也就是她日常用到的一些小物件,衣服也不用拿,她的屋子和高肃的屋子离得不远,早晚直接回来换就是。
高肃自告奋勇抱了两床被褥,留给穆瑶的就没什么了。
等高肃出了门,穆瑶正准备把自己平日里挽发的几根簪子带着。
“瑶瑶?你收拾完了吗?我想跟你一起走。”高肃在外面喊。
穆瑶回应:“马上!”
但一抬手,便发现手镯发着幽微的绿光,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显眼异常。
穆瑶的大脑“嗡”一下变成一片空白,那瞬间她几乎没做犹豫,鬼使神差似的,伸手就去按了镯子上的按钮。
随着机械运作的一声短响,镯子层层拆解,形成一只巨大的透明光罩,从上到下将穆瑶包裹其中。
等穆瑶反应过来,冰冷的机械音已经在她耳边响起:“穆瑶,原出生地公元2020年,现所在公元551年,是否回到原点,是否回到原点。”
穆瑶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东西,但她丝毫不敢停留,几乎是憋住气说了一句:“是。”
她不知道,她在说这个字时浑身都在抖。
“接到指令,接到指令。”
“机器已运作,目的地,公元2020——”
……
“瑶瑶?瑶瑶你还没好吗?”
高肃又叫了两声,但这回,里面的人没有再回答他。
他心中泛起疑惑,转身本想把被褥先送回自己屋子再说,但不知怎么,那疑惑逐渐蔓延扩散,变成一种难言的不安,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高肃猛地丢掉被子,转身向穆瑶的房门飞跑,嘴里大喊:“瑶瑶!”
两扇门被忽来的一阵穿堂风吹得哐当响。
高肃一脚踹开门,放眼望去,房中明亮如故,却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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