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几个人都是来干什么的,当这秘境考核是小孩子过家家吗,随心所欲想起什么名字就起什么名字?


    天玄宗秘境考核这么多年,前十的名字大多都是宝相庄严,凡是上榜的修士,基本都用的是自己的本名,这其中有觉得自己本名太一般不太好听的,甚至还审慎地加上了自己的籍贯以及修行方向,力求给长老留下第一眼的好印象。


    例如:XX洲XX剑修XXX


    总而言之,天玄宗过往的玉柱之上的前十名字,都极为正式,很是上流。


    但是,众人目光看向那三个明晃晃的奇葩。


    知道的明白这是此次秘境考核的前四,不知道的以为是别的宗派人来瞎胡闹捣乱的呢!


    那位长老见那三个特立独行的名字,朗声长笑一声,“这一届的弟子倒是真有点意思,除了上一届,好几届都没出过这么胆大的弟子了!”


    ——


    不远处,从秘境当中脱身而出立在大殿一旁的黄天洋等人心照不宣地对了一下眼神。


    上一届如此胆大的,还能是谁,当然是孙文远孙师兄啊!


    一人一剑横挑秘境,别人在秘境中主要就是猎杀凶兽采集灵植,孙文远则是反其道而行之,他在秘境之中主要和人切磋。


    他在入秘境考核前在山下地摊上搞到了一本秘境风云人物册,这种一般都是在内门有门路的师兄师姐出品的,上面对这届弟子里面那些有名有姓的风云人物简要介绍了一番,有字有图,很是详细。


    寻常人得到这个风云人物册的目的是和这些风云人物错开,遇到他们赶快避让,免得被波及误伤。


    这东西说来也不是孙师兄主动买的,是他买吃食时,摊主见他买的实在太多,出于吃货的悻悻相惜附赠给他的,希望他能避开危险,顺利通过考核。


    孙文远得到这个小册子一翻,觉得这个东西确实不错。


    在别人眼里这是个风云人物科普册,而在他眼里,这就是孙师兄的暗杀名单,带着摊主的美好祝愿,他在秘境之中按照册子的前后顺序从头挑到尾,每挑完一个,就在那个人的头像上画一个大红叉,到秘境考核的最后,整本册子只有两个人幸免于难。


    后来两个人拜入内门之后,心中实在不解,去问了孙师兄为何对整本册子都痛下狠手,却唯独放过他们两个。


    孙师兄当时正在忙于母猪的产后护理,沉思良久道:“哦,你说那个啊,当时我买了几根油条,没东西包,便顺手从那本书上撕下来了两页纸包油条。”


    是的,没错,他们两个人那两页,正正好被孙师兄撕下来包了油条。


    两个人听完便大受打击地离开了。


    只留下孙师兄一人高挽着袖子在原地和母猪面面相觑,一脸迷茫。


    ——


    那姜肃自看到玉柱之上的排名之后便面色铁青,手背之上崩起道道狰狞的青筋,只是面上却强撑着一副温尔文雅的公子做派,挂着一缕浅笑。


    他这副样子,旁人见了说不定要道一声虽败犹荣。


    只是姜肃知道,他的内心此时此刻非常的不平静。


    那一分之差仿佛是在明晃晃地羞辱他。


    若是比他高很多他也就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江天青就比他高一分。


    平平无奇的一分,在姜肃看来,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姜肃从小便被教导凡事要当第一,因为这修真界是如此的残酷,历来九洲大比参与修士那么多,若不是给人印象特别深刻,过了许多年谁还会记得第二名是谁,大家口耳相传的皆是第一罢了。


    他微阖双眼,仿佛又回到那天,自己跪坐在大殿之上。


    那日清华峰主殿外下着小雨,雨丝被风吹拂,斜斜洒入殿内,落在他的肩头,透着些微的凉意。


    清华峰主殿位于清华峰最高处,有山风穿堂掠过,主殿内静谧而又寒凉。


    姜肃跪坐在大殿之上,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膝下是深黑的寒山玉,透骨的寒意从膝盖与地面交接的地方一路蔓延,姜肃却一声不吭。


    主坐之上,姜云间一身白衣,正看着一本封面破旧的秘籍,他看得入神,连底下有一个人跪了许久都没有发觉。


    姜肃一向是个心高气傲之辈,但对姜云间——他这位隔了不知道多少辈的族叔,却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因很简单,姜家凡是教导学剑的弟子,大都把姜云间这位家族优秀教育成果作为他们学习的目标,每日都要耳提面命。


    他们这些年轻弟子每学一套剑招,长老便会在一旁说:“当年姜峰主学这套剑招的时候如何如何,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还和他差的还远着呢!”


    不仅如此,每月家族还会对这些年轻弟子定期举行对姜云间剑谱的心得展示会,其中若是有格外出众者,便会送上清华峰给姜峰主本人品鉴一下,看他是否有收徒的意图。


    这样从小的潜移默化的培养之下,姜肃本人已经是个姜云间五体投地的脑残粉了,平日里一言一行都极力朝姜云间靠拢,甚至他最疯魔的一段时间,遇见事情先不想自己怎么做,先想姜峰主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做!


    父亲向他说姜峰主有意收他为徒时,他整个人面上虽然平静,内心则是欣喜若狂,只觉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便是当场死去也是甘愿。


    隔了两日,家中长老带他去清华峰拜见姜峰主,到大殿之上,长老先离去,只留他一个人静默无声地跪了快一个时辰。


    膝盖一片痛麻,但姜肃内心却愈发的火热!


    这一定是姜峰主对自己的考验,若是连这关都过不去,谈何做他的徒弟!


    又过了许久,姜肃整个人都快在地上跪虚脱了,耳边眼前都出现了幻觉,才听到姜云间自高处幽幽道了一句,“既要拜入我门下,那便刻苦一些,夺了这秘境试炼的头名吧!”


    夺了这秘境试炼的头名吧!


    姜肃在心底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姜峰主让他夺了这秘境试炼的头名,自己失败了,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失败的。


    自己让姜峰主失望了。


    一时间,他心头万般情绪交织,恨不得当场拔剑自刎以死谢罪。


    但虚伪的人已经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安排上了铜墙铁壁。


    旁边有人劝慰他道:“姜少爷不必挂怀,这秘境试炼结果本就多变难测,姜少爷在兽潮中的英勇我们是有目共睹的,待入了门,宗门大比再同那个第一一见分晓!”


    “没错,秘境考核本就以运气偏多,若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谁知道鹿死谁手呢!”


    “就是就是,合该让她看看我们姜少爷的本事!”


    ……


    姜肃嘴角挂着一抹温然的笑意,尽管眼底神情莫测,嘴上依旧说着漂亮话:“诸位不必为我不平,秘境结果已定,那位道友既然排名比我高,便就是比我出色。”


    “我输了便是输了,只是……”姜肃微微眯起双眼,眼底有凛然的杀意一闪而过,“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是要和这位道友讨教一二的!”


    你看看,这个人输都输的如此从容如此体面,败者发言完美无缺,甚至引来周围人的赞叹,就连高台之上那位长老,都忍不住露出些微赞许的神色。


    若江天青不是排名第一那个大冤种,定是要为这番高情商发言鼓掌的!


    你看看,人家这话说的,多么有语言的智慧啊!


    李邬被姜肃这番表演当场陶醉了,恨不得当场为其挥舞着手臂打call,嘴里一边喃喃自语道:“不愧是姜少爷,就连输也如此的虽败犹荣,真令人心向往之啊!”


    “呵呵。”江天青冷笑道,“你下一句是不是还要说心疼你的姜肃哥哥啊?”


    “噗哈哈!”习远整个人差点笑倒在原地,一边笑他一边断断续续道:“我一定要看看这一届的第一是谁,这也太倒霉了,这第一当得还不如第二风光!”


    风头全让第二抢了,这第一除了名字起的实在不错之外,几乎没有一点第一的体验!


    习远之前觉得自己既然参加这个秘境考核了,便一定要拿第一,要不然便等于白来一趟。


    但如今他觉得,第三也很好,反正也不差几分,还省得被人这么恶心!


    江天青听完内心复杂,哈!第一这个大冤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你对面。


    习远笑够了,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排第一?”


    他眯着眼看了一眼前十剩下的几个名字,“我总感觉,那几个名字都不是你的风格啊!”


    江天青木着一张脸,一颗心宛如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那般冰冷,那般无情,“真不巧,在下就是你口中那个倒霉的第一!”


    “啊!”习远一惊,瞪大双眼道,“若我没猜错,第一应该是诛杀恶蛟那个人吧!”


    姜云间之前犯贱,给秘境之中除了江天青之外都发了一个江天青本人的影像。


    影像之上她长发披散,面容染血,诛杀恶蛟,脸色是一种素净的苍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悍然高洁的锋锐之气,看一眼便叫人心折。


    习远当然也收到了这份影像,他当时看了一眼便抛掷脑后,他才不屑于做那种偷袭围堵别人的事。


    只是此时,习远从玉简角落里扒拉出这份影像,仔仔细细地和江天青做了一番对比。


    影像之外的江天青顶着步惊云同款爆炸头,面容漆黑,对他进行死亡凝视。


    那一瞬间,习远福至心灵地懂得了什么叫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他憋着笑,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大声,“我去,你你你……这头发是怎么搞的!”


    “别提了。”江天青目光沧桑,似乎看透了世俗的一切是是非非,“人若是真的倒霉起来,是真的会挨雷劈的!”


    第32章


    习远默了,半晌,他试图安慰一下江天青,此时她正在呈四十五度角悲伤仰望天空,浑身上下充满了与世界为敌的孤单落寞感,“你这……嗯,节哀顺变吧。”


    “谢你吉言。”江天青回了他一句。


    待姜少爷风头出够了,众人才慢慢地回过味来。


    等等,既然姜少爷是第二,那第一名去哪里了?


    并且,除了第一,那第三和第四也没一点动静。


    前十当中除了这三个皆是用的自己的本名,他们本来都是有名有姓的少年天才,便显得那三个随心所欲起名的奇葩十分格格不入。


    但他们虽然起名像是用脚起的一样,非常不走心,但是他们名次却十分的靠前,你说气不气人。


    天玄宗会给每次秘境考核的前十自主选择师尊的权利,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一群天才仿佛开屏的孔雀一般,极力地表现自己,在拜师之前给师尊留下一个好印象,免得被拒绝。


    毕竟凡是天才,大多都是眼高于顶心高气傲之辈,他们看上的师尊,皆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大能。


    这个大家争相表演的时刻,那三个奇葩保持沉默安静如鸡,连面都没有露。


    那在灰衣长老面前早已提前站好,等着接引使者来的另外七人面面相觑。


    这样,显得他们真的很呆。


    那灰衣长老目光扫视大殿,眼神着重在江天青和习远面前停留了片刻,他清了清嗓子道“此次秘境试炼的前十名,登上接引台,我送你们去主峰的大殿之上!”


    说是前十名,其实是对着三个人说得。


    习远看江天青,江天青看习远。


    两个人眼神交流,江天青:你先?


    习远连忙摇头:不不不,还是你先吧,不必如此客气!


    他们当初起名字的时候有多狂妄,有多不可一世,此时此刻两个人就有多么的谦让,多么的懂文明讲礼貌。


    本着我必不可能第一个上去丢人的原则,江天青和习远上演了一出推拉大戏。


    一旁李邬一回头,看到两人正在一旁的石台之上掰手腕,两人皆是面色凝重,神情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


    刚才经过一番推拉,两人最终决定,掰手腕,谁输了谁先上去。


    此时此刻,两人的手腕之上都用上了千钧的气力,恨不得须臾片刻便分出来一个胜负。


    两个人一边掰手腕,心里一边嘀咕:这第四名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他们两个都拖了这么久了,这第四名怎么像乌龟一样,连个声都没有出。


    ——


    第四名在干什么?第四名在洗狗。


    大殿附近一个灵泉岸边,聂雨歇挽着袖子和裤腿,正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洗狗。


    在他的面前,一只通身洁白羽毛蓬松的萨摩耶双目微闭,在水中狗刨式游泳,一副十分享受的神情。


    自秘境一番厮杀过后,聂雨歇的本命灵兽,也就是这只超大号的萨摩耶因为长时间的战斗通身浴血,本来洁白如雪的毛染上了妖兽身上的污秽之气。


    聂雨歇本来想在秘境之中抽空洗狗,但因为离开秘境过于匆忙,只能作罢。


    方才在大殿之上,灵兽空间之内的萨摩耶一个劲儿的闹腾,两个人早就签订了本命契约,聂雨歇几乎是一瞬间脑海里就收到了一条讯息:很脏,要洗澡!


    那时秘境排名即将公布,正常人都会先安抚灵兽再作打算,但聂雨歇不是一般人,他是个资深狗狗控!


    脑子里还没做出反应,他的身体已经拖着狗冲出大殿之外了。


    秘境排名是什么东西,爷不在乎,爷要给我的狗狗洗澡!


    向弟子问过之后,聂雨歇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灵泉,挽起袖子便全身心地沉浸在了洗狗大业之中。


    洗的那叫一个全身心的投入!


    聂雨歇这边洗狗洗得非常忘我,等给狗狗进行完全套的护理之后,聂雨歇才想起来还有拜师大典这回事。


    他一看玉简,人傻了。


    这这这,怎么过去了这么久!


    “坏了!”面容俊逸的青年叹了口气,随后扛起狗,撒丫子向大殿的方向狂奔。


    一人一狗浑身湿淋淋的,在风中凌乱。


    ——


    主峰大殿之上,诸位峰主长老重新落座,大殿之上的一切透过水镜清晰地倒映出来。


    有长老不解,“这三个人是在干什么,怎么还不上接引台?”


    一旁侍立的年轻弟子闻言,赶紧调整水镜的角度。


    只见水镜之上,被用某种很高明的术法一分为三,每一个小格都显示一个人的影像。


    诸位长老峰主定睛看去,那三个年轻弟子:有两个正在全神贯注地掰手腕,你看我我看你,看战况非常激烈,一时之间分不出来一个胜负。


    还有一个扛着一只大白狗,浑身湿淋淋的,逆风狂奔,面容模糊。


    三个人,各有各的离谱之处。


    秘境自带传音功能,那个弟子一分为三的同时,很贴心地打开了传音。


    诸位长老听到,那两个掰手腕的,有一个竟然还在一本正经地向对面讲冷笑话,就为了逼对面比自己先破功。


    真是不讲武德!


    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出了大殿,扛着狗一路狂奔的,一边跑嘴里一边叫道:“大白,爸爸错了,你别生爸爸的气,等回头爸爸再给你抹护毛膏!”


    得,这都快赶不上接引台了,还惦记着给狗抹护毛膏,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啊!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离谱之处,可以说是集天下奇葩之大成!


    “哈哈!”器峰峰主朗声长笑道,他声音洪亮,笑声传扬出去,屋顶都要震三震,“这一届弟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目光看向江天青,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合自己的心意。


    之前大殿之上他便很想收江天青为徒,见她做派更是见猎心喜,恨不得当场把人拐带回器峰打铁去!


    幽默,风趣,还很能打,完美符合器峰峰主收徒弟的要求。


    “容我提醒你一句,她可是个剑修!”一旁一个长老叹了口气道。


    “剑修怎么了,剑修就不能打铁吗,我三徒弟他也是个剑修,照样打铁打的风生水起!”器修长老立马出言反驳道。


    得,你拳头硬,你说了算!


    “唉,她之前在秘境之中用雷劫淬体,便算是走了我们体修修炼的路数,她若是想拜入我金刚峰门下,我定是要收她为亲传弟子的!”金刚峰峰主作为器峰峰主的好兄弟,当然也不甘示弱。


    “哈,好你个秃驴,门下弟子那么多,还要同我抢徒弟!”器峰峰主厉喝一声,毫不留情地掀翻了同金刚峰峰主友谊的小船。


    金刚峰峰主之前是个佛修,师从天下佛修第一宗门,号称万佛归宗的万佛寺,主修佛家感化免杀一道,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只念经不打架,讲究苦禅独坐,力求顿悟。


    某天,金刚峰峰主在佛前打坐许久,突然顿悟了,但他这个顿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不是关于佛法上的顿悟,而是金刚峰峰主于佛前沉思良久,突然明白自己不是走这条路的材料。


    于是他拜别师门,毅然决然地下山,由佛转道,从以前一个只会念经的战五渣,变成了一拳锤飞三个壮汉的猛男。


    所以,这声秃驴,某种程度来说,倒也没叫错。


    两人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金刚峰峰主冷笑一声,立马反驳道:“我弟子多怎么了,再说,你门下都有许嘉年了,还想再要一个天才当徒弟,天底下哪有这种美事!”


    当真是贪得无厌的很!


    他出身佛门,厉声说话很有点当头棒喝的味道,再加上他之前主业是念经度化妖魔鬼怪的,猛然来上这么一句掺杂着气力的话,诸位长老峰主只觉耳边嗡鸣声一片,连头顶大殿顶都禁不住轻颤了一下。


    佛门狮吼秘术,确实名不虚传。


    排名石碑之下,正靠在躺椅上,优哉游哉晒太阳的许嘉年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他“啧”了一声,心道:这又是谁在念叨我?


    两位皆是猛男,吵起架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当场直接上手分出一个胜负。


    ……


    一片混乱之中,灵兽峰上下宛如一片世外净土,只见灵兽峰长老峰主看那水镜之上聂雨歇扛狗狂奔的身影,俱是一脸的痴迷陶醉,当然,他们看的是狗,不是人。


    半晌,灵兽峰峰主赞了一句:“这狗,可真漂亮啊!”


    “对对对,养的真不错,你看这毛发,诶,怎么没给它涂护毛膏,太不讲究了!”


    ……


    一群人,光明正大的隔空吸狗无法自拔。


    天玄宗灵兽峰在兽修界很有名,因为他们全员狗派,同十二仙门中全员猫派的御兽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云间看那三人,皱眉道了一句:“不成体统!”


    收徒大典何其正式,被这群弟子搞得宛如儿戏,他无法接受。


    掌门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年轻人嘛,总会干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怎么如何……”


    “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孩子啊!”


    大殿之上,有人吵架,有人看狗,还有人在阴阳怪气,有人在当救火队长,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


    这边,江天青终于和习远分出胜负了。


    她收回手,得意道:“你输了!”


    习远不甘心,“你耍赖!”


    哪有在掰手腕时候给人讲冷笑话的?


    虽然,那冷笑话确实有那么一丁点的好笑,但习远绝不承认。


    第33章


    “啧,愿赌服输懂不懂?”作为一个冷笑话天才,江天青将冷笑话是专业的,拿捏一个习远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习远纠结了片刻,毅然决然地起身,登上了接引台。


    去接引台之前他解了周身的术法,露出少年人俊俏的面容,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眉目清俊,神情不知为何有些忧悒,叫人看了便情不自禁地心生怜惜之情。


    这张脸大殿之上众人认得,或许应该说是非常熟悉,毕竟在场有很多人秘境中可是逮着习远就一顿狂追,直接把他都给追出了心理阴影。


    在中途公布的那个秘境排名并影像之中,习远是排在第二的位置。


    灰衣长老见着习远,第一反应竟是笑眯眯地问:“这里面那个是你啊?”


    习远没想到还有这一招,他以为人站上接引台就完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法名状的社死中。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叫你大声念出自己的网名,还要接受众人目光洗礼,这搁谁能顶得住啊?


    习远当初起名,完全是为了好玩,满足自己不可言说的中二情节,当时起这个名字他可是翻了好几本经典的修仙话本。


    但他也没想到天玄宗这么实诚,真把自己起的那乱七八糟的名字原封不动地写上。


    但人家天玄宗也有话说啊,谁知道您们别出心裁非要起这么一个鬼名字啊?


    众目睽睽之下,习远深吸一口气,微闭双眼,认命一般道:“是排名第三的那个“砍你就三刀”。”


    他的声音很小,而且还传音入密和长老保持单向通讯,力求让自己的社死程度降低到最小!


    孰料这个长老“呵呵”一笑,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就是这个“砍你就三刀”啊!”


    他声音洪亮,整个大殿都能听到,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把习远这个名字复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殿之上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部投射到了习远身上,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戳成了一个马蜂窝。


    习远没想到这个长老如此的为老不尊,几近社死当场,脚趾差点在地上生生抠出一座魔仙堡出来。


    他登上接引台的时候,已经不是走的,已经是用飘的了。


    那接引台上另外七个人,见此情景,下意识地和习远隔开一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哎,剩下两个人呢,怎么只上来了一个啊?”那个长老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不就是让你上来念一遍自己的名字吗,怕什么?”


    灰衣长老身为执法堂堂主,常年奋斗在同问题弟子斗智斗勇的一线,轻易便拿捏了他们的死穴。


    怕什么,我们怕得不就是这个吗?


    江天青哀叹一声,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硬着头皮准备走上社死的康庄大道。


    走过去之前,那在一旁恪尽职守自己脑残粉的素养,正和别人大吹特吹姜肃姜公子的李邬抬眼,下意识问道:“你这是要干嘛去?”


    他方才一直沉迷吹彩虹屁,习远和江天青说了什么是一句话都没听清楚,整个人宛如一匹阳光彩虹小白马,在彩虹屁宇宙当中肆意驰骋狂奔不知今夕何夕。


    李邬灵光一闪,难不成她终于想开了去外门碰碰运气了?


    李邬忍痛暂停脱口而出的彩虹屁,刚想鼓励她两句类似“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之类鼓舞人心的话。


    孰料江天青看傻子一般地上下看了他两眼,道:“是你爹别叫!”


    不是,李邬懵了,他迷茫道:“你这好好的,怎么骂人啊?”


    “我说。”江天青的身影渐行渐远,声音悠悠传来,“我叫是你爹别叫。”


    这名字有些耳熟,李邬下意识抬眸看向大殿的玉柱之上,那名为“是你爹别叫”的名字,不偏不倚,正好位列第一名。


    这个名次确实配的上这个名字的桀骜不驯。


    不是,李邬傻了,这这这……秘境第一竟在我身边!


    江天青逆着人群的目光一路上前,习远本来正百无聊赖地蹲在接引台地上画圈圈诅咒这群愚蠢的人类,见江天青过来,立马抬头,眼神很亮,一副标准的看热闹的模样。


    只见江天青背对人群,脊背挺直,目光坚定,一副我心如磐石轻易不可移的姿态。


    但她轻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宁静。


    没事,江天青安慰自己,一边在心里重复自己远房表姐传授给自己的社恐演讲秘诀:你不要怕,就把底下的人全部当成大萝卜大白菜,谁盯着你看你就盯回去,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此时大殿之上,在别人的视角里面应该是熙熙攘攘,众位天才云集于此,是一场难得的盛会。


    但是在江天青眼中则是群英荟萃,萝卜大开会。


    甚至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给接引台上这几个萝卜编了个号。


    一路上,凡是盯着江天青打量的人都被她用目光恶狠狠地回视回去,然后纷纷面色一红,败下阵来。


    他们本来就存着看热闹的心态,谁知道江天青这么坦率,反而搞得他们这样很下不来台,对自己心里那些龌龊的小心思感到不齿。


    江天青越坦荡,就越显得他们无地自容。


    江天青一路经过一大片大萝卜大白菜地,她经过之前一片吵闹,她经过后皆静谧无声。


    原因无它,盖因她周身的气质实在是太坦荡了,尽管她顶着一个步惊云同款爆炸头,尽管她面容漆黑,一副在秘境中被那飞天雷电耗子电麻了的模样。


    但她周身却萦绕着一股独特的气质,叫人情不自禁为之心折,下意识地为之避让。


    修真界的众人不知道,这种东西,叫做社交牛逼症。


    虽然是江天青咬紧牙关强行装出来的。


    待走到接引台前,江天青目不斜视,看向那位灰袍长老,她眼神澄澈,不避不让,只说了三个字:“我来了。”


    我来,我见,我征服!


    灰袍长老见她如此,收起了那些作弄的心思,一边心里禁不住啧啧道:挺正经一个孩子,怎么起名这么不走心!


    他没问江天青的名次,她的举止已经告诉了所有人:她是第一名,并且是当之无愧,以一分之差力压第二名的第一名。


    他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过去吧。”


    这不科学,习远在一旁心底无声地呐喊,为什么这么轻松就放过了她,你之前为什么不放过我啊?


    看习远那几乎要将她洞穿了的目光,江天青眼神很是无辜。


    毕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经过玉柱底下,那本静寂无声的玉柱之上洒下一束温暖的弧光,弧光落地,变为一只羽翅翩飞的金色蝴蝶。


    那只蝴蝶极美,比之前大殿之上飞舞的任何一只蝴蝶都要美。


    之前飞舞的蝴蝶皆有着相似之处,而朝着江天青飞来的这一只,却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一只独属于她,为她而生的蝴蝶。


    蝴蝶羽翅震颤之间洒下叫人目眩神迷的流光,它落于江天青的的肩头,微微偏过身子,作出一副依恋的姿态。


    江天青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这只蝴蝶,蝴蝶似乎为了回应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翅膀,然后化作一束流光落于江天青的眉心。


    江天青眉心之处,赫然多了一枚金色鸢尾花烙印。


    “这是?”江天青下意识看向灰袍长老。


    长老也看着她,目光温和:“这是凭证。”


    凭证?江天青挑了挑眉。


    只听灰衣长老娓娓道来,“这是九玄塔的凭证,依据我们天玄宗历年来的惯例,每一届秘境试炼排名第一的弟子都可以去九玄塔的九层挑选一本秘籍。”


    天玄宗九玄塔,宗门十大秘地之一。


    传说九玄塔九层存放着千万修真界秘籍,浩如繁星,叫天下修士心向往之。


    “什么秘籍都行吗?”江天青下意识问道。


    灰衣长老听她说这话,冷不丁想到去年孙文远在秘境之中被玉面蛛皇咬了,入九玄塔的时候是拄着拐去的,然后他带了一本《修真界蜘蛛大全》出来,力求成为全宗门最懂蜘蛛的人,这不靠谱的行径,也叫一群长老弟子大跌眼镜。


    见江天青也有点往不务正业方向发展的趋势,灰衣长老冷哼一声,拂袖道:“只能是和修炼相关的。”


    江天青闻言,垂下头,失望地“哦”了一声。


    再抬起头时,竟然被长老狠瞪了一眼。


    江天青:???为什么瞪我。


    秘境前十,此时已到九人,只留第四名一个人一枝独秀,迟迟不来,成为大家眼中公认的天选之子。


    大殿之上,也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声:


    “这位道友,好大的架子啊,叫我们一群人苦等他。”


    “你说,他该不会是弃权了吧?”


    “哈,好端端的,弃权干什么,我若是有他这个成绩,我爬也爬到大殿之上参加收徒大典。”


    “确实。”有人语气酸溜溜的,“秘境前十可是有着自由选择师尊的权利呢,若是有幸拜上了一个了不得的师尊,那才叫真的飞黄腾达了,不像我们,还要像大白菜一样等着别人挑,若是碰上一个不靠谱的师尊,别提多惨了!”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我看啊,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都要大!”


    ……


    一片吵嚷声中,突然有人来了一句,“什么狗狗是最棒的,依我看,猫猫才是最棒的!”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兽修,怀中抱着他的本命灵兽,一只异色瞳的精致布偶猫。


    大殿门突然被一股大力猛然撞开,有人逆光而来,怀里抱着一只雪白漂亮的大狗。


    他第一时间没管接引台上的众人,而是先对这个兽修的异端言论进行了审判:“什么猫猫是最棒的,明明狗狗才是最棒的!”


    第34章


    他一身白衣,容貌俊逸,除却袖口衣领上若隐若现的雪白狗毛外,确实是一副标准的很受修真界女修喜爱的长相。


    但不知道为何,江天青和习远看看他,再看看他怀里那只毛发蓬松雪白的漂亮大狗。


    两者,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相似感。


    “嗯……你觉不觉得。”习远斟酌了一下言辞,“他长得和他那只狗有点像。”


    “确实很像。”江天青点头,表示赞同。


    那人一番正义审判的言论宛如热水进了滚烫的油锅,激起了阵阵沸腾的声响。


    在兽修界,猫派狗派之争是一个延续千年之久的议题,从修真界中古时期一直吵到现在,关于猫猫是最棒的还是狗狗是最棒的,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


    更令人称奇的是,在兽修界,每当有一个猫派本命灵兽的天才横空出世,向全天下昭告猫猫才是最棒的之时,很快便有一个狗派本命灵兽的天才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头,对他重拳出击,代表可爱的狗狗进行正义审判:“你在胡说,明明狗狗才是最棒的!”


    两者之间的争斗,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延续了千年之久。


    须臾片刻之间,大殿之上的兽修,除了少部分人,几乎全部挽起袖子参加了这场大论战:


    “确实,明明狗狗才是最棒的!”


    “猫猫全都是异端,只有狗狗才是正确的!”


    “你放屁,没有人能抵御住又软又可爱小猫咪的诱惑!”


    “哈,还又软又可爱,谁不知道你的本命灵兽是只胖橘猫,一天到晚只知道吃,上个月差点把你的床给压塌了!”一旁一个和他同乡知根知底的兽修立马拆穿了他。


    “你你你……”那个兽修指着他那个同乡的兽修,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群愚蠢的人类根本不懂,小猫咪的胖,能叫胖吗,那叫可爱!


    旁边一个猫派兽修见势不对,也开始揭老底,“胖橘猫再怎么样,也比你的比格犬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月已经被他咬坏了十条裤子了!”


    他们大多来自一个地方,彼此之间分外相熟,自然揭起短来也非常的熟练。


    ……


    大殿之上,猫派狗派吵得面红耳赤,本命灵兽是兔类鼠类蛇类的兽修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十分的与世无争。


    他们头顶之上仿佛写着一行大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但天玄宗灵兽峰毕竟是个全员狗派的地方,来天玄宗拜师的兽修,狗派占了绝对优势。


    很快,这场大论战便以猫派的暂时落败而告终了。


    水镜之外,本来沉迷吸大白狗无法自拔的灵兽峰峰主抬起头,他摸了一把自己雪白的胡子,看着聂雨歇,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一届灵兽峰,来了一个好苗子啊!”


    言语之间,一副已经是把聂雨歇看做自己人的姿态。


    “确实是个好苗子。”一旁一位灵兽峰长老也感慨道,“看来命中注定下一次九洲大比我们天玄兽修要重振荣光了!”


    重振狗派荣光,我天玄宗义不容辞!


    众人看聂雨歇,只觉越看越顺眼。


    毕竟大家都是铁血狗派,天生就带了一种不可言说的亲近感。


    灵兽峰峰主手中玉简之上刚好传来了聂雨歇的信息,看到聂雨歇名字的一瞬间,他皱了一下眉。


    姓什么不好,偏偏姓聂,和他那个死对头一个姓。


    很快,他摇摇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是那个聂家!


    御兽门聂家,修真界兽修中的铁血猫派,上一次九洲大比聂家大少爷聂风停同他本命灵兽天苍玄豹大杀四方,踩着天玄宗兽修的脸狠狠地出了场风头。


    聂雨歇此时心情异常激动,大殿之上是熟悉的猫派狗派大论战,不同的是,这回他不再是孤立无援一人独举“狗狗是最棒的”大旗,他有了队友,而且这些队友战斗力惊人,对狗狗的喜爱程度丝毫不亚于他。


    聂雨歇脑内回荡着一句话:自己这离家出走是真来对了。


    回想起在御兽门的生活,聂雨歇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自己身边的猫派宛如越共,层出不穷。


    若单只是兽修还不至于让他如此破防。


    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是位医修,为人和蔼可亲,经常听他的抱怨,并且对其做出保证:坚决不在猫猫的可爱攻势之中沦陷自我,要和他坚守御兽宗唯二的狗派荣光,


    聂雨歇一直和它保持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谊,觉得这是他的伯牙子期,是他的知己,两人经常一起月下吸狗,十分快活。


    但直到上个月,他出门历练,给堂姐带了她心心念念的无双大师的限量版彩印话本,本想偷偷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在堂姐的窗外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的堂姐竟然在吸猫。


    并且吸的不是一只,聂雨歇数了一下,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只猫,品种齐全,包括布偶大橘森林猫以及一些他没见过的品种,他的堂姐摊在一只半人高的猫咪的肚皮之上,神情快活,一副醉生梦死的姿态。


    一边吸嘴里一边喃喃低语:“呜呜,小可爱妈妈爱你,快让妈妈亲亲……”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个猫派,聂雨歇彻底破防了,只觉御兽宗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他的同道中人。


    他抱着自己心爱的萨摩耶,只觉孤独寂寞冷。


    最后毅然决然地留下了一张字条:我走了,你们不必想我,然后踏上了离家出走的旅程。


    聂雨歇此时此刻站在天玄宗的大殿之上,内心一片恍惚。


    放眼望去,大殿之上兽修怀抱的绝大多数都是狗狗,品种齐全。


    他敢打包票,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狗狗。


    这里是天堂吗,聂雨歇有点走不动道了。


    最后还是灰衣长老看不过去了,轻咳了一声,将他神志唤回:“接引台都要出发了,你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经过灰衣长老面前的时候,长老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收徒大典即将开始,你耽误这么多时间去干什么了?”


    他本以为聂雨歇会给他一个类似修炼顿悟之类的答案,孰料聂雨歇垂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洗狗去了!”


    洗狗去了。


    多么朴实无华的答案,灰衣长老看着他,恍惚间想起那年九洲大比自己也曾气势汹汹问过孙文远同样的问题,只不过那次自己得到了一个“我去学灵猪之间的科学杂交去了”这样一个叫他无语至极的回答。


    灰衣长老沉默了。


    转身,拂袖,冷哼。一气呵成。


    那接引台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平面,悬浮于大殿的高处。


    接引台之上,此时此刻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派别。


    一派以姜肃为主,一群天之骄子人模狗样的立在那里,高谈阔论,谈笑之间引经据典,十分高雅上流,叫人情不自禁心生向往和自惭形愧之情,觉得自己不配和他们同台而立。


    而另一派,是习远和江天青,两个人此时此刻盘腿坐在地上,正聚精会神地打着扑克,牌影纷飞散乱,


    “对四”“大小王”“不要”的声音层出不穷。


    不仅如此,他们四周还摆着一圈零零碎碎的小零嘴,浑身上下充斥着不学无术且快乐的氛围。


    聂雨歇看了一眼左边,随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右边。


    那边两人正打至尽兴,江天青甩出最后一张牌,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你们,这牌还缺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习远一把拉了下来,“缺缺缺,赶紧来,老子终于不用一个人打两个人的牌了!”


    一个人打两个人的牌?


    聂雨歇坐下不到半刻钟,便呆住了,他看了一眼习远,又看了一眼江天青,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有些怀疑人生:这是两个什么惊天动地的臭牌篓子?


    见过牌打得臭的,没见过那么臭的。


    ——


    接引台缓慢升向高空,依照惯例,它会沿着宗门正中间的主线一路横穿到主峰大殿,一路所经之处神鬼避让,有彩蝶飞舞,并有鲜花洒落,仙气飘飘,很有排面。


    这是接引台升空之前灰衣长老为他们介绍的,江天青放下手中的牌,一时间竟有一丝期待。


    但事实证明,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那接引台升空之后,突然不讲武德地开始变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交织变幻不停,颜色很诡异并且辣眼睛。


    配上鲜花和大而艳丽的彩蝶,甚至这接引台竟然还有自带的土味配乐。


    江天青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乡村土味杀马特洗剪吹的风格?


    偏偏那灰衣长老还兴致勃勃的为他们介绍:“这接引台可是器峰首徒许嘉年亲手制作的,若你们之后想学习器修一道,器峰是个很不错的去处!”


    江天青蹲在土味杀马特打歌台上,和一旁的习远小声道:“这许师兄审美有点说法,叫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能土的这般浑然天成?


    主峰大殿此时近在咫尺,放眼望去,主峰四周云雾缭绕,大殿立于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芸芸众生。


    江天青轻轻捏了一下指节,发出一声脆响,她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真正的硬仗,就要来了。


    第35章


    随着接引台离主峰大殿越来越近,江天青甚至可以清晰看见主峰大殿前广场之上黑色玉石雕刻的花纹,花纹纹路繁杂,上面依稀有阵法的微光闪耀,阵法于半空中会聚成了天玄宗的宗徽——沧海引剑来的虚影。


    漫天风雨,一剑而来,极端的盛大,也极端的浪漫,那庞然的虚影占据着接引台上每个人的视线,让人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


    许久,有人感慨一声,“这就是天玄宗啊!”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接引台之上,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言谈之间,不在乎是即将拜入那个长老门下。


    有比较有追求的,想在宗门建立一番事业的一位年轻弟子,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道:“我想拜入掌门门下,据说掌门有教无类,门下弟子未来的前途都十分坦荡。”保底都可以在天玄宗内门当一个长老,在修真界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庸俗!”听他这番话,人群中有人毫不留情地翻了一个白眼,“你苦练一身修为就是为了这个?”


    最开始说话那人也不气,而是好脾气温声道:“人各有志罢了,我觉得我这样便很好。”


    江天青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有时候,敢于直面自己的欲望也是一种勇气。


    君不见,修真界这么多修士有多少便是被自己的嘴硬给害死的。


    说到嘴硬,江天青禁不住想起原文的男主,那可真是就算世界毁灭之后也只剩下他的嘴在□□的嘴硬程度,简直亏贼!


    想起原文这段拜师情节,江天青就脑壳疼,原因无它,因为原文男主那叫人无法理解的诡异脑回路,脑子里全是一些不可名状的离奇想法。


    原文女主因为秘境之中倒霉的飞机拖航母的冤种扶贫经历,毕竟一个人完成四人份的小组作业确实挺难为人,导致她秘境试炼的成绩不是很好,也就勉强排在中上游的水平。


    女主秘境试炼成绩不是很好,她也有自知之明,拜师的时候已经打算拜入灵植峰灵兽峰之类的招生要求比较低的长老门下了,虽然苦点累点,但至少能学到东西不是吗?


    但作为一个虐文女主,她的修行经历会这般顺利平坦吗?


    那当然不会啊,困难对她来说肯定如平地起高楼,春风吹不尽,野草吹又生。


    大殿之上,男主对女主惊鸿一瞥,乱了道心。


    虽然江天青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王八看绿豆看对眼的,但男主就是这般猝不及防、电闪雷鸣地心动了。


    但作为一个虐文男主,嘴硬是基本艺能,鬼使神差的,男主抢了女主的师尊之位,收了女主为徒。


    若是如此,听起来也不错,但问题来了,男主他喵的是个谜语人。


    我收了你为徒,但因为我内心的纠结之情,不可描述的情感,我什么也不说,我什么也不教你,完完全全的放养你。


    并且,因为男主这一离奇行径,女主获得了以“哼哈二将”为首的几乎整个清华峰人的孤立和霸凌,日子过得是度日如年,极为凄惨,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对此江天青只想说:谜语人滚出修真界,没有师德的师尊给爷爬!


    这徒弟谁爱当谁当,反正她不当!


    那边话头渐渐转移到了姜肃身上,“不知道姜少爷想拜入那一位长老门下啊?”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狗腿子屁颠屁颠地替姜少爷回答了:“那还用问,姜少爷如此天才,肯定拜入清华峰姜峰主的门下啊!”


    姜肃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得意之色,嘴上却依旧谦虚道:“姜峰主收徒极为严格,若能拜入他门下是我姜肃之幸!”


    虽然这样说,大家也心里清楚,姜肃本来就是一个裙带关系户,加之秘境表现也不差,拜入姜峰主门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眼底都情不自禁带上了艳羡之色。


    有人感叹道:“唉,谁不想拜入姜峰主门下呢!”


    他说得太真情实感,突然身后传来“噗嗤”一声低笑。


    笑声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那人皱眉,回头看去,江天青捂住自己的嘴,眉眼弯弯很没诚意道:“抱歉。”


    我们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除非忍不住。


    姜肃听江天青一声嘲讽低笑,眉头微拧,向她看去:“道友可是对姜峰主有何成见?”


    “没有没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江天青赶忙摇头,脱口而出道:“我对姜峰主的音容笑貌仰慕许久,如今有机会瞻仰他本人,一时太过于激动,让道友见谅了!”


    二次元小说纸片人变三次元实体,可不是音容笑貌和瞻仰嘛!


    姜肃作为一个剑修,并且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分出十三个时辰来练剑的痴迷程度,平时阅读书目仅仅限于各类剑谱和剑法心得,这就导致他的文化造诣有点低下。


    他竟然没有听出来什么不对,甚至他还有点犹疑:此人讲话引经据典,还喜欢用一些他不太理解的四字成语,听起来很是上流,叫他一头雾水,这种情况,他只在一些修为高深的儒修身上遇见过。


    毕竟儒修以字言为攻击方式,行文飞墨谈笑间退敌。


    他看向江天青,心道:此人竟在儒修之道上还有如此精深的文学造纸!


    果然人不可貌相!


    ——


    大殿之上,一群长老峰主依旧为江天青的归属权吵得不可开交,言语之间甚至有要动手的趋势。


    大殿高处,谢乘月冷不丁地笑了一声,嘴里喃喃道:“音容笑貌……瞻仰…哈哈……真是有趣!”


    姜云间抬眸向他看去,只听到两个他不太懂意思的词语,丝毫不清楚自己已经在两个人口中死去又过来的他眉心微皱。


    他的这位小师叔,最近真的是越发不成体统了。


    身为天玄宗大能,本应恪尽职守,他倒好,一天到晚和孙文远他们混在一起,搞什么杂交玉米的实验,真是为老不尊!


    ——


    土味打歌台,啊不,接引台终于落于主峰广场之上,一行人在灰衣长老的引导之下步入大殿。


    主峰大殿以九百九十九阶白玉石阶同广场相连,并且为表庄重,登这九百九十九阶是不能用灵力的。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嗯爬。


    江天青爬完,深吸一口气,心道:“什么时候能在这里安个电梯啊!”


    身旁众人,则大多数被主峰大殿的恢宏所摄,只觉自己爬这玉石阶都是一种享受,竟然越爬越精神,越爬越有劲!


    看他们那两眼放光的模样,江天青有些自我怀疑:自己莫非跟他们爬的不是一个东西?


    转头看去,习远和聂雨歇两个人,一坐一摊,很是懒散,很不讲究。


    江天青释然了,觉得累的不止她一个人嘛!


    灰衣长老从一边缓步走来,他面色从容不迫,和这一群气喘吁吁的弟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江天青扭头小声道:“我敢打赌,他不是自己爬上来的,他身后绝对有传送法阵!”


    “我也觉得。”习远回道。


    “没错。”聂雨歇抱着狗小声说。


    灰衣长老对三人的窃窃私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顾自说道:“我便陪你们走到这里了,一会儿大殿之上你们可以任选一名长老峰主当师尊。”


    “当然,还要是彼此认同才可以成就一番师徒善缘。”


    最后,灰衣长老嘱托道:“切记,挑选师尊要跟随本心,切勿为浮名所迫。”


    每年都有秘境排名前十的弟子为了一时虚名,硬着头皮挑选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脾气南辕北辙的长老峰主当师尊,最后落了一个彼此师徒两看相生厌的下场。


    灰衣长老的这句话,对他们来说也确实算是一句忠告了。


    但灰衣长老的这句话基本每年都要说,但每年都有新弟子一念之差下重蹈覆辙,硬着头皮为了面子选和自己八字不合的师尊。


    江天青觉得灰衣长老这段话说得很有道理,师徒师徒,就要双向奔赴,绝对不能一个人自我感动,容易变成小丑!


    一个劲儿的自我感动是很容易出问题的,要不然哪里来那么多虐恋情深,有一说一,绝大多数都是谜语人师尊的锅!


    两位仙子在前面引路,那大殿大门“吱呀”一声开启。


    第一时间,映入江天青眼帘的是一群白胡子白头发老爷爷,上上下下的坐了好几大排。


    江天青心道一声“好嘛”,知道的明白这是仙门收徒大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圣诞老人开会呢!


    或许修真界最近白须白发非常流行,大殿之上的长老峰主的重复程度若是送去查重,铁定全部标红。


    一片白胡子老爷爷当中,一个人非常醒目,他一人独坐,四周全是一片真空地带,周围人对他敬而远之,一副一个人孤立所有人的架势。


    看那一身黑衣,面容苍白清俊,最重要的是,他冷着一张脸。


    可别小瞧这冷着一张脸,江天青曾经心血来潮检索过,短短三章之内,男主就和人形制冷冰箱一样冷了八十次脸,真是叫人不可小觑!


    江天青立马清醒了,这大抵确乎就是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男主了!


    第36章


    毕竟小说中的描写比较含蓄,并且多是一些外貌神态描写,江天青看得再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小说中的虐文男主也不能跳出书页出来咬她。


    但今时不同往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虐文男主从二次元纸片人进化成了三次元实体,真的会像贞子一样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咬她。


    真是太哈人了。


    此时此刻,江天青看姜云间,仿佛在看飞天意面神教的教主,一个不可名状之物。


    不过她不敢多看,草草看了两眼就移开了目光,内心虔诚地给他上了两柱香。


    真的,我求爷爷告奶奶求你别让我当你的冤种徒弟。


    大殿之上出于仰慕之情看姜云间的人很多,毕竟他人虽离谱,剑法是真的不错,再加上为人确实高冷,这就导致在除了天玄宗之外的地方,姜云间的名声竟出乎意料的不错。


    江天青打量姜云间这两眼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毕竟,看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缺江天青一个人。


    姜云间居于大殿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底下芸芸众弟子,端的是一副高岭之花的做派。


    那些底下的弟子,纷纷对他投来仰慕的目光。


    毕竟,之前都是在各种正经或不正经的话本里见到他,如今见到真人,只觉欣喜异常。


    站在江天青前面那个弟子,偷偷从怀中摸出一个传信玉简,对着上面小声说道:“娘,你知道吗,今天我见到姜峰主了。”


    然后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只见那个弟子拿着玉简对着姜云间一顿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猛拍,拍完对着那边说道:“娘,回头记得托器修帮我把姜峰主印在我练剑阁的墙上。”


    言语之间,赫然是一副究极迷弟的做派。


    江天青:???怎么回事小老弟,你被他盯着是会练剑练得格外好咋滴?


    由于他拍的太过于露骨,姜云间便朝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那位弟子连忙收了手中的玉简,垂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好在,姜云间的目光很快从他身上转移,投到一边江天青身上。


    他目光冷然,似乎带着冰碴子一般,一般人都会回避这个目光。


    但江天青可不惯着他,你瞅我,我还不能瞅你咋滴,立马毫不留情面地瞪了回去。


    姜云间收回目光,皱了皱眉道:“这一届的弟子,真是不懂规矩。”


    他的语气非常不满意,但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拿江天青没什么办法。


    若是斤斤计较当场发作,难免显得很下不来台。


    一边的掌门听他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内心祈祷:希望这次收徒大典可以顺利举行,别在像去年一年出现差点当场撸起袖子干起来的幺蛾子。


    片刻之后,大殿之上一位长老上前,清了清嗓子说了一些类似“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直催人入眠的场面话,他显然精通此等废话文学发言,说得头头是道,到末尾还回顾了一下天玄宗的过去,再展望了一下天玄宗的未来。


    江天青听得想睡觉,但身边好几个弟子显然被他话语间的热血所感动了,纷纷紧握着拳头,一副要为天玄宗出生入死的姿态。


    好在那位长老终于结束了废话文学发言,清了清嗓子道:“如今各位天骄齐聚我们天玄宗一堂,宗门对你们的到来十分欣慰,你们作为此次秘境试炼的前十,大殿之上的诸位长老峰主都可以挑选其作为你们的师尊,修行一途风雨兼行险阻无数,希望接下来你们可以结一个好的师徒善缘。”


    他话音落下,之前在接引台之上,想要拜掌门为师的那位弟子率先一步走出,他手臂横于胸前,朝掌门行了一个修真界弟子对师尊的标准礼节:“在下南阳洲秦木华,如今修为筑基巅峰,希望能拜入掌门门下。”


    若是寻常门派,拜入掌门门下可能会被视为野心勃勃,对下一任掌门之位存在觊觎之心。


    但天玄宗的权力结构显然和其他一言堂的修真门派存在着差异,别的门派搞贵族寡头政治,而天玄宗有十二峰,体制则是民主政治,宗门有大事十二峰主汇集一堂共同商议。


    也因为如此,在天玄宗拜入掌门门下算是蛮常见的一件事,每届秘境试炼大比的前十几乎都有两三个拜入掌门门下。


    毕竟掌门是出了名的护短,门下弟子只要不是特别离谱堕入魔道之类的,基本出师之后都会有一个很不错的去处,在宗门修炼期间也享受着主峰一些修炼资源的特权。


    言简意赅一句话:跟着掌门有肉吃,并且前途未来光明,包工作分配。


    掌门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子,显然对第一个弟子就要拜入他门下略有些得意,并且它内心对秦木华也是十分满意,轻咳了一声道:“可。”


    随后一旁的长老便引着秦木华去主峰大殿另一处,将姓名并一滴指尖血汇入命牌之上,伴着一道微光闪烁,这就算是拜师完成了。


    有了这一个出头鸟,再加之如此顺利,这些弟子胆子也变大了,纷纷对心仪的师尊提出拜师请求。


    这些弟子多是出身于修行世家,本身便有一些门路,甚至其中的有些人如姜肃一般,家中长老提前便和其中一些峰主长老有了私下里的联系,就算不是秘境试炼的前十,拜师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有一位弟子心一横,俯身行了一礼,对着姜云间道:“弟子愿拜入姜峰主门下。”


    富贵险中求,虽然知道姜云间收徒条件极为苛刻,但那位弟子还是想试一试。


    半晌,姜云间抬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启薄唇冷声道:“我门下不收废物。”


    好一个废物,因他这句话,大殿陷入了片刻宁静。


    毕竟收徒大典也算是全宗的一个盛会,这些长老峰主收徒时就算拒绝也大都留有几分情面,拒绝的都十分委婉,像姜云间这般冷酷直接的实属罕见。


    那位弟子乍一受此种打击,一时片刻没有回过神,陷入浓重的自我怀疑之中。


    难道我真的是个废物吗?


    掌门见此情此景心道一声不好,给旁边一个主峰长老使了一个眼神,那位长老之前秘境中便对这个弟子颇为属意,加之他妙语连珠,那位弟子很快就从这种打击之中回过了神,干脆利落地拜了这位长老为师。


    这宛如一个下马威,后面几个原本也存了试一试想法的弟子,纷纷打消了这个念头,奔向了自己的第二选择师尊。


    姜峰主虽好,但显然不是自己能消受的了的。


    姜肃沉静地站在姜云间身后,打量这一切,眼底一缕自得之色稍纵即逝。


    片刻之后,大殿之上仅仅剩下两个人没拜师尊。


    一个江天青,一个习远。


    江天青是选择困难症,习远则是单纯的不想找个人管自己。


    他自由惯了,一想到有人管自己就头大。


    刚才好几位峰主纷纷朝江天青投来了橄榄枝,器峰峰主慷慨陈词,问是否愿意和她师徒二人快乐打铁,金刚峰峰主顶着一个锃亮的光头,说她是个体修奇才,问她是否想去金刚峰练就铁锅炖自己毫发无伤的神技,甚至后来天阵峰峰主都从占卜花朵中抬起头问她愿不愿意去天阵峰学习算命。


    一弟子百家求,便是此时此刻江天青真实的写照。


    江天青犹豫了,可恶,都很有意思的样子,叫人无法拒绝。


    思量再三,江天青想起之前十方法阵之上惊鸿一瞥留下的挥之不去的印象,她想选择天阵峰。


    反正剑道清华峰为首,剩下自己无论怎么选都是退而求其次,倒不如另外选择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她刚要开口接受天阵峰峰主的邀请,一道眼神落于她的身上,不是别人,正是清华峰主姜云间。


    命运的齿轮总是如此神奇,尽管江天青已经尽力脱离原文剧情了,但冥冥之中还是有一道声音在姜云间心底道:你该是她的师尊。


    心念一动,姜云间开口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伴着他这话刚出口,旁边一些长老峰主登时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多少年了,姜云间第一次主动开口收别人为徒弟。


    身后姜肃面上也禁不住挂上了一缕嫉恨之色。


    江天青听完两眼一抹黑:大哥,我都这么努力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我?


    她看姜云间,他脸上此时此刻仿佛写着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快跑!


    “我不……”她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但后面两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因为随之而来的,便是沉重的气机锁定,江天青被压得浑身难受,手脚动弹不得,压力之下,几乎跪倒当场。


    江天青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姜云间的意思:你今日,便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堂堂一峰之主,如此居高临下的施舍,换一个人,可能当场就喜极而泣了。


    但江天青,深吸一口气,顶着眼前因为失重产生的一片漆黑,对着姜云间,坚定的,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去走向既定的未来,我想改写我的剧情。


    话音落下,大殿一片哗然。


    第37章


    然后一片哗然转瞬变得一片静默,大殿之上依稀可听见落针之音。


    原因无它,因为姜云间拔剑了。


    剑光如雪,触之叫人满目生寒肝胆俱颤。


    大殿之上,没有长老峰主会想到他会拔剑,而且是对一个还没有入门的年轻弟子拔剑。


    这原是一件极为不成体统的事情。


    掌门下意识起身,想要阻止他,但是蔓延而出的盛大剑光将整个大殿尽数覆盖。


    姜云间修习的是七七四十九周天杀剑,虽出一剑,犹为万剑。


    万剑组成阵法,一时间,如同漫天剑雨齐齐落下。


    姜云间剑道之上修行甚高,毕竟作为师徒虐文男主,这武力值也可以算得上是标配。


    剑风如流光倾泻而下,伴着的,还有姜云间冷然的声音,居高临下,目下无尘:“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什么?


    江天青简直被气笑了,我再说一百遍我也不愿意拜入你这个傻逼门下,受你门下那两个“哼哈二将”和你冷暴力的气。


    剑风剑雨愁煞人。


    长老峰主想开口,却被剑风所摄,一时间疯狂传音交流: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这姓姜的怎么发疯了?”


    “不知道啊,非要收人家小姑娘为徒人家小姑娘都说不愿意了,还硬要强迫人家,这是真的没道理。”


    “掌门呢,掌门说句话啊?”


    “对啊,掌门来点作用啊?”


    “掌门呢?掌门状态!”


    ……


    掌门也很无奈,掌门有苦说不出,他毕竟是被民主选举出来的掌门,而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拼杀上去的,加之姜云间身为本文男主,作者设定他的武力值极为高超。


    他传音入秘给姜云间,苦口婆心道:“云间,你这事做得不太成体统,人家不拜你为徒是有自己深思熟虑的考量,本就师徒缘分淡薄的事,你又何必勉强人家呢,强扭的瓜不甜啊,来,听我的,快把剑收了!”


    但姜云间此时此刻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只冷冷说道:“叨扰诸位了,待今日收徒事毕,云间亲自上门给诸位赔罪。”


    大殿之上,此时此刻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天青身上,她垂眸,漫天剑雨在她侧脸扯下道道血痕,之前面上的漆黑已经被擦净,露出少女雪白素静的侧脸,清白之上沾染血迹,更显得惨烈无比。


    她抬眸看漫天剑雨,看咄咄逼人的姜云间,看大殿之上诸位长老峰主或是担忧、或是震惊的面容,真是一副再标准不过的众生相。


    众生皆苦,我独逆水行舟。


    然后,她轻轻浅浅的笑了,说道:“我不愿意。”


    哪怕长剑加身、哪怕千钧一发,我的答案依旧如此。


    一旁刚过来的的习远和聂雨歇人傻掉了,习远本来说好和聂雨歇一同去灵兽峰过撸狗喝茶的快乐生活,两个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刚去注册完,转头回到大殿之上已是风云巨变。


    这好端端的,有人竟然发了狂?


    “这没道理的,人家不愿意拜入你门下,你非要强求干什么?”习远快言快语,争做大殿之上第一只出头鸟。


    “就是。”聂雨歇连忙点头,附和道:“连我的狗都知道干事不能强求,姜峰主还不知道,真是太奇怪了。”


    两人一唱一和,如同在讲相声。


    聂雨歇话音落下,掌门不忍直视闭上眼睛,狗都知道,姜峰主不知道,你这意思,莫非是姜峰主人不如狗。


    这可真是一个大聪明啊!


    姜云间冷眼看去,杀意沉重的气机将两人定在原地,并且还用一道剑意,封住了聂雨歇的嘴。


    聂雨歇面容迷茫,显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和习远你看我我看你,很是疑惑。


    剑意再临,姜云间声音冷然:“再说一遍。”


    凛冽的剑风近在咫尺,江天青快被他整笑了,请问你这是收徒呢,还是逼人上梁山啊,我是不是还要来一个林教头风雪山神庙千里走单骑配合你表演啊?


    江天青来脾气了,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她闭上眼,本着这一原则,如同机关枪一般对姜云间重拳出击:“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说到第二遍,一道剑风逼近她身前,江天青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道剑风。


    那道剑风来势汹汹,江天青下意识提剑格挡,周身灵气化为屏障会聚于一点,试图阻挡那道剑风的靠近。


    但姜云间修为何其高,目前江天青和他比起来,犹如萤火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剑风触及到那面冰色屏障的瞬间,屏障应声而碎,飞扬而出的碎屑洒满整个大殿。


    江天青踉跄后退了几步,那剑风如同流星赶月,直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姜云间居高临下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求饶。


    但江天青什么也没说,哪怕喉咙之间涌动着鲜血的味道,她硬是提着剑迎上这一剑。


    姜云间的剑是什么剑?


    是天外玄铁,覆冰履霜玄火加身铸就的当世神兵。


    江天青的剑是什么剑?


    是天玄宗下集市上半块灵石买的便宜货,一柄随处可见的破烂长剑。


    这两者,一天一地,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但此时此刻,两者对上了。


    只听“铮”一声脆响,江天青的剑断了,被从中劈开,截面光滑平整。


    断刃飞出,斜斜插在地面之上,尾端还在剧烈的震颤。


    但她的剑不是白断的,那一道剑风终于被拦下了,代价是一柄断剑。


    江天青的嘴边,缓缓淌下一丝血迹。


    以金丹修为硬生生扛了姜云间一道剑风,若是说出去,大抵不会有人相信的。


    但江天青,真真切切地做到了。


    江天青抬头,看着姜云间,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


    这世间万物,千金难买我乐意。


    “好!”一旁习远哪怕被气机锁定,依旧艰难伸手为江天青助威呐喊,聂雨歇说不出来话,只好心里疯狂鼓掌!


    “你不愿意拜我为师。”姜云间声音冷然,“那你问大殿之上那位长老峰主愿意收你为徒?”


    言语之间,俨然是一副若是谁收了江天青为徒便要和他为敌的姿态。


    器峰峰主和金刚峰峰主下意识便想起身,他们是猛男,不怕姜云间来这个,再说天玄宗十二峰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便是收了江天青为徒姜云间又能耐他们如何?


    他们如是想的,也是如是做的,就连之前用占卜花朵沉迷算命无法自拔的天阵峰峰主也抬起了头,眼神湛然。


    在修真界,一个好徒弟可比什么都重要。


    但还没等他们开口,凛冽的剑风划过,生生堵住了他们的嘴,让他们有话说不出,甚至传音入秘都不能,只能干瞪眼看着。


    器峰峰主:???


    金刚峰峰主:???


    天阵峰峰主:???


    前面两位猛男面面相觑,觉得姜云间实在过于离谱,内心很是想骂人,尤其是器峰峰主,大殿之上的扶手都被他差点生生捏烂。


    天阵峰峰主作为一个行云流水岁月静好的美男子,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恶狠狠地画了好几个圈圈诅咒姜云间。


    众人目光看向万年老好人掌门:掌门在干嘛,掌门来点作用啊,就看着姜云间这般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掌门也无法,按照武力值对比来说,他其实不是姜云间的对手,但他是掌门,掌门总有办法,掌门必须有办法!


    上一任掌门给他留了八阵图秘宝,虽然开启一次便要耗费十成十的心力,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不然由姜云间这般闹下去还了得?


    台上长老峰主那边沉默如鸡,江天青冷笑一声,心知他必是用了什么手段,对姜云间竖了一个中指,嘲讽道:“便没有人收我为徒又如何,我下山你又能奈我何?”


    她看着姜云间,一字一顿道:“你总不能让我横死当场吧?”


    天玄宗没有人收我为徒又如何,天下九仙洲十二仙门,林林总总万千大小门派,总有我容身之处。


    与其被逼上梁山度日如年,倒不如下山。


    反正以命相搏,总会有一条出路吧?


    大殿高处,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传来:“谁说没人收你为徒的,我不是人吗?”


    那声音懒洋洋的,没骨气一般,透着一股疲惫的慵懒劲儿,声音的主人显然刚睡醒,坐起身,四下看了一圈,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句“好多人啊”!


    随着他话音落下,盘踞在大殿之上的剑阵悄然解除。


    起身说话的那人生的极美,美的锋锐逼人,宛如宝剑珠光,叫人不敢直视,大殿之上,一时间被这逼人的荣光所摄。


    美色当前,一时间竟有一丝叫人喘不过来气。


    这种美,不是那种沾染了世俗的风尘之美,而是凛冽孤高,你看他,只觉婵娟月下,人间月宫不胜清孤。


    谢乘月之前一直觉得天玄宗收徒过程宛如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他听着听着,一个不留神便睡了过去,若不是姜云间拔剑的剑风技惊四座十分哈人把他惊醒,他估计要一直睡到收徒大典结束。


    掌门看他开口,松了一口气。


    剑修本就是修士当中越级战斗力之首,更别提姜云间修为冠绝诸峰,刚才江天青“横死当场”那句话出来,掌门登时出了一声冷汗。


    这还了得,若是天玄宗收徒大典之上姜云间真把人给杀了,明年天玄宗能招得到徒弟就怪了!


    别人是收徒,你们天玄宗这是杀人啊!


    他本想开启门派秘宝八阵图将姜云间暂时困住,将他扔去山海秘境当中冷静冷静,幸好谢乘月出手,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掌门抬手擦了擦额头之上的冷汗,心道:掌门这个苦差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难怪当初选举掌门一共十二个人报名,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到场,直接被当场内定。


    第38章


    姜云间闻言,收了长剑,不喜不怒地看着谢乘月,冷声道:“师叔,你要收徒?”


    语气阴恻恻的,听上去很是瘆人。


    但谢乘月跟没事人一样,甚至他还笑了,“对啊,你刚才不是问了吗,我就是想要收她为徒!”


    他甚至偏头问了江天青一句:“如何,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江天青:???大哥你又是那位?


    这边两个人目光刚交汇上,那边姜云间见了便冷笑一声,“师叔,你若是收徒,莫不是忘了你之前那两个“好”徒弟了,一个入了魔道,一个归了妖道,你今日再收一个徒弟,莫不是想她入鬼道?”


    他那个“好”字,咬的很低,颇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江天青愣住了:妖魔齐全,这是什么全员恶人的门派。


    谢乘月被戳到心中痛处,但他不恼,这些年被道友师兄弟明里暗里的嘲讽,他的心,已经变得和钢铁一样硬了。


    这些冷酷语言,完全无法击碎他内心坚硬的屏障。


    甚至他还在自我开解,我就收那么两个徒弟,完全没有参考性,有问题的可能是他们,又不一定是我。


    没错,一定是这样。


    “那又如何。”谢乘月支着下巴笑道,“你问问她,是愿意拜我为师还是拜你为师?”


    这是个好问题,姜云间本以为他先前一句话,江天青定然对谢乘月充满忌惮,毕竟这一个亦正亦邪门下妖魔齐全的人物,搁谁谁不害怕。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天青看谢乘月,两眼放光,他察觉到不妙,但还来不及开口。


    便被江天青打断了,“请问。”她面容之上充满了疑惑,“您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姜云间刚才发疯,她可以理解为原文命运的羁绊,突如其来,不讲武德,如原文中动不动就来的一个不讲道理的追妻火葬场,叫她防不胜防,这位大佬是为什么?


    “为什么?”谢乘月沉思良久,然后道:“你刚才拔剑的样子不错。”


    他斟酌了一下形容词,“很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这句就够了,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单纯欣赏她这个人。


    江天青干脆利落地行了一个拜师礼,不顾一旁姜云间面黑如碳的侧脸,“弟子见过师尊。”


    如此干净,如此利落,如此好说话,倒显得之前姜云间刀剑相逼不死不休的样子是个活脱脱的小丑。


    姜云间冷哼一声,不过碍于谢乘月在场,不好当场发作。


    作为天玄宗为数不多的几个武力值高于他的人,谢乘月确实有资格当众打他的脸。


    他拂袖离去,冷淡落下一句:“你可别后悔!”


    言语之前,俨然是笃定江天青一定会来哭着求他收徒的意思。


    这句话对江天青的杀伤力约等于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灰太狼那句“我一定会回来的”,听听也就算了,不必当真。


    并且,看姜云间想跑,江天青连忙喊道:“等等,姜峰主是不是忘了什么?”


    姜云间回头,只见江天青指着地上那一分为二的长剑,“你之前砍了我的剑,是不是要赔我一把?”


    那柄剑看上去便是破破烂烂的凡铁所打造,顶多里面掺上了一点玄金石来保证硬度。


    而在炼器界,玄金石便是最普通且随处可见的低级炼器材料。


    掌门被她的胆大吓了一跳,这大佛终于要走了,你还叫他回来还你的剑,真是胆大包天!


    江天青内心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砍了我的剑,不应该赔我一把吗?


    “如何赔?”姜云间并身后的姜肃面上挂上了一丝轻嘲之色。


    果然是个没名没姓的散修,眼皮子浅,遇事先想着讹人一笔。


    他们已经想好等会儿江天青如何狮子大开口了。


    孰料江天青只点了一下头,“这柄剑是山下集市之上我花半块灵石买的,你若赔。”她皱眉思索了一下,“便也赔我半块好了。”


    半块灵石,她只要半块灵石。


    这些峰主长老平日里随便赐给亲传弟子的极品灵石便以千百计,而江天青刚刚生受了姜云间一道剑风,她却只要他半块灵石赔她的剑。


    姜云间停下步子,他面无表情道:“我手中绝世神剑无数,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姜云间的剑库是全天玄宗都有名的,里面神兵无数。


    他此言一出,连几位峰主都神情一变。


    江天青却犹豫都没犹豫,直接道:“不用考虑,我只要我那半块灵石。”


    换言之,我只要你还我那一柄破剑,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两不相欠。


    她站在大殿之上,衣衫破旧,袖口唇角染血,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但众位峰主长老却从她身上看见了一种东西。


    那便是:风骨,只手便敢于天地相争,拔剑杀人事了拂衣去,一种淡泊名利的剑修风骨。


    不知道是谁叹了一口气,这般风骨的剑修,多只在剑阁看到,谁知有一天,会在他们天玄宗看到。


    剑阁和天玄宗,是在剑道之上理念有严重分歧的,剑阁主修天剑,天地同剑合一,剑生天地,剑连万物,是出世剑。


    而天玄宗,则修的是人剑,讲究剑从红尘来,又入世俗去,剑诚于己,剑诚于心,是入世剑。


    一个修出世剑的好苗子,却拜入了他们天玄宗,拜的还是他们号称红尘剑道第一的疏云剑主谢乘月为师,只叫人情不自禁心道一声可惜。


    姜云间定定看她片刻,突然笑了。


    江天青见他笑,心道一声不妙,脑中警铃嗡嗡作响,这人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半块灵石,可以去清华峰找掌事领。”他转身,拂袖离去,又道了一句:“以及,给你一个忠告,离了你这位师尊,去剑阁拜师。”


    江天青:???


    这又是什么谜语人,好端端的我跑去剑阁拜师干嘛?


    谢乘月闻言大怒,他平生随心所欲放荡不羁,最烦极北雪域那群劳什子剑阁剑修,每次双方见到都免不得彼此挖苦一番。


    如今,他好不容易收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徒弟,姜云间便怂恿她拜入剑阁,深仇大恨不过如此。


    他看着江天青,苦口婆心道:“徒弟,你别听他瞎说,极北雪域那人迹罕至冰天雪地的鬼地方,谁爱去谁去!”


    还有,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道:“你剑不是断了吗,要不去剑冢再挑一把,反正我们万剑峰别的不多,就是剑多。”


    掌门闻言,大惊:“不可,那剑冢秘境只每年宗门剑道大比之时才可开启,如今贸然开启难免惹人非议!”


    他说得苦口婆心呕心沥血,孰料谢乘月只“啧”了一声,支起下巴悠悠道:“那剑冢在我们万剑峰之上,本就是我们万剑峰所有,她身为我亲传弟子,别说只挑一把,便是挑十把都挑得!”


    江天青:大可不必,我一个人可用不着十把剑。


    他话音落下,便抬起手,在空中虚虚划了一下,一道银灰色空间浮现,那道空间浮现之后,大殿之上陷入一片深寒。


    那深寒不似姜云间之前的剑阵叫人胆寒,而是一种绵长悠久的力量,如雾似月倾泻而下,将整个大殿缓缓笼罩起来。


    有知道内情的峰主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千万柄神兵沉眠的气息,无孔不入,静水流深。


    虽然只有一角,便足以叫人对这剑冢秘境浮想联翩。


    大殿之上,一些年轻弟子,禁不住朝江天青投入隐秘的嫉妒神色。


    方才她同姜云间对峙,他们在一旁看热闹,内心冷冷嘲讽江天青为人倔强,不知低头,看江天青衣衫染血狼狈不堪,内心难免有高傲之色,如今风水轮流转,嫉妒的反而成了他们。


    天玄宗剑冢秘境,其中珍藏神兵无数,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拜入天玄宗,心中也曾想着一朝宗门剑道大比夺得魁首,当着众人的面意气风发的去剑冢秘境风风光光的选择一把属于自己的神兵。


    有人难忍心中酸涩之情,不屑轻声道:“她凭什么,不过是一时运气好而已。”


    不过是一时运气好被谢乘月看上收徒,得以去剑冢取剑。


    “哎。”一旁习远本来抱着自己的武器百无聊赖的靠坐在一旁,闻言挑了挑眉道,“你这就没意思了,便她能挨过姜峰主一道剑风这件事,她便配得上去剑冢选剑。”


    “并且。”他颇有深意地顿了顿,“你们有谁自信能在之后的剑道大比中击败她吗,反正我没有,你们呢?”


    聂雨歇之前被姜云间一道剑意堵住了嘴,如今终于解禁,宛如久旱逢甘霖,他开口便道:“还有,你们说她不配,她确实能选啊,不仅如此,她还能愿意选几把就能选几把呢!”


    这话更是绝杀,之前开口那人登时就□□沉默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天青步入剑冢。


    第39章


    江天青先拾起地上那半只断剑再入的剑冢秘境。


    那半只断剑被姜云间的剑风所激,深深嵌入在大殿的地面之上,江天青俯身,用了些许灵力才将其从地面之上□□。


    全过程就像是拔萝卜,她蹲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面无表情神情极为认真地拔地上的萝卜,啊不断剑,拔一下没动,再拔一下,还没动,指尖注入灵力再拔,阿弥陀佛,终于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江天青内心疯狂催眠自己:没关系,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但所幸大殿之上没有人因为她这一个行为对她有什么异样的眼光,毕竟,刚才她可是以金丹期的修为生扛了姜云间一道剑风,又被谢乘月收入门下,可以称得上是一句少年英才前途无量了,因此大殿之上那些长老峰主,非但没有什么微词,反而还面露赞许之意。


    一些剑修长老窃窃私语道:


    “不错,身为剑修不舍弃自己的断剑,这才是吾辈剑修该有的风范!”


    “这剑刃虽残,依老夫看,对她可是意义非凡啊!”


    “残破剑刃我仍珍而重之,我辈剑修对剑,便应该有这样的深情!”


    ……


    “我观这剑不过凡胎所制成的俗料,她如此珍重,是这剑对她有何非凡的意义吗?”也有弟子心中疑惑不解问道。


    这言论刚一出现,便被一旁的剑修一通猛烈抨击,“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对剑朝三暮四,动不动就弃剑不顾另投向别的剑的怀抱,人家这叫对剑虔诚,你懂不懂!”


    “哈,一个月换十把剑的剑修怎么懂得人家对剑的专一!”


    也有人心生向往之情,“没错,我听说人家剑阁的剑修一生只用一把剑,生携剑走四方,死带剑入坟冢,而今江道友剑法高妙,又对剑虔诚若此,莫非只有这样才能练出绝世的剑法?”


    他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茅塞顿开,只觉大道尽在其中矣!


    身为剑修,原来就是要守剑德,一生只配一把剑!


    前脚刚迈入剑冢的江天青听到这句话,脚下没站稳,差点一个踉跄,她心道:我这是什么对剑的虔诚,我这是贫穷!


    若是我有钱了,我也一定一天十把剑不重样的换!


    ——


    一进入剑冢秘境,江天青便被那铅灰色的天穹给震撼了一下。


    只见那铅灰色的天穹,宛如乌云泼墨一般变换多端,于天空之上浓墨重彩的肆意飞舞,叫人看了便平生一股壮阔之情。


    且那天穹连绵不绝,天地似乎皆被其所笼罩。


    天地一线之间,只就一道长长的阶梯通往远处的一座高台之上。


    那高台极高,江天青抬头,一眼竟望不到那高台的全貌。


    她拾阶而上,而她每踏一步,身后的石阶就消失一阶,缓缓沉入变幻莫测的云海之中。


    这是一条一去不复返、有来无回的路。


    你来到这里,是为求剑而来,你便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而随着越往上走,四面八方的云层便汇集而来,气压沉郁,叫人喘不过气来。


    江天青分神看了一眼四周,登时愣住了:这是什么乌云,这明明是几乎凝成实体的剑意在天空之上盘旋!


    到最后十层台阶之时,那剑意凝聚而成的乌云虚影几乎快触摸到江天青的肩头,逼人的锋锐之气叫人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江天青心道:这肉身环游月球的压制力也不过如此了!


    顶着漫天飞舞肆意为非作歹乱整幺蛾子的剑意,她闭着眼睛硬着头皮顶着这剑意过了这最后十层台阶。


    随着落于高处的石台之上,四周的压力一瞬间减轻,刹那天地宽广,原本四周肆意横行的剑意被阻拦在围栏之外,寸步不能前进,只好在围栏之外无能狂怒。


    看着它无能狂怒,江天青毫不客气地对它比了一个弱爆!


    此时不出气,更待何时?


    ——


    大殿之上,随着姜云间的离去,似乎被打开了一个阀门,少了一个人间孤岛,一人孤立全宗门的人才,大家顿时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掌门收回八阵图后,心力交瘁,调息了片刻才缓过来。


    宗门八阵图是卷残图,宗门千年大变之时缺失了一块,正因如此,操纵这八阵图便要耗费更多的心力,要一人强行越过空缺的一张阵图将这剩余七阵若周天繁星一般连接起来,但饶是如此,也只能发挥出八阵图七成的威力。


    掌门调息片刻睁开眼,立马进入为宗门鞠躬尽瘁的形态,他问谢乘月:“你将你那好徒弟送往剑冢秘境之前,告诉她若是通不过后十阶,如何选剑的方法了吗?”


    这剑冢秘境的剑意长阶极为歹毒,千年之间有不少宗门剑道大比的弟子便折在这上面,人是千幸万苦地击败众人夺得剑道第一顺利进入秘境了,只是死活迈不过去剑意长阶最后十阶,只能盯着那高台望洋兴叹。


    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就差一点,真是可恶!


    自掌门是掌门之后,掌门觉得这不行,这些年轻弟子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们可怜巴巴的空手而归吧,于是和谢乘月商量,能不能将这剑意长阶的难度降低一下。


    谢乘月听了,第一反应是:你在开什么玩笑?


    但架不住掌门的软磨硬泡,他只好将那剑意长阶做了更改,若是实在过不去后十阶,也能选剑,只是选的剑要差几等。


    毕竟,是你先低人一等的,得不到那些绝世神兵的认可也无可厚非。


    谢乘月眼皮都没抬,低声道:“告诉她干嘛,她若是过不去那剑意长阶,便说明她和这剑冢秘境有缘无分。”


    “毕竟十阶以下的那些破剑。”他不知道想起什么,嫌弃道:“挑了还不如不挑!”


    “更何况,作为我的徒弟,她怎么可能过不去那剑意长阶,她两个好师兄都过得去,她凭什么过不去!”


    谢乘月两个徒弟,虽然各有各的离谱之处,一个到魔界群雄争霸,一个去妖族血脉觉醒继承家业,但单拎出来,都是宗门出类拔萃的天才。


    掌门听了,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


    高台之上,四面开阔,天地宽广,放眼望去,剑意乌云翻滚。


    而高台正中心,一棵桂花树接天连地肆意蔓延生长,树荫遮天蔽日,覆盖高台大部分天空。


    此时桂花开得正浓,而叫人称奇的是,明明高台之外剑意翻涌,而桂花树之上的桂花却纹丝不动,连香气都没有泄露出去分毫。


    一位白须白眼的老者背对着江天青坐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之上,他神情悠然洒脱,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见江天青过来,他头也不抬,随口便道:“哦,又是来选剑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终于勉为其难的抬头,看了江天青一眼,嘟囔道:“平日里几十年都不出一个过了剑意十阶的,怎么这两年一年一个?”


    “来,让我看看你心中想选一把什么样的剑?”


    剑冢剑灵挥手,一面水镜凝成,随着江天青心念一动,她心中梦寐以求的神剑跃于水镜之上。


    待看清她的梦中神剑到底长什么样之后,剑灵沉默了,江天青也沉默了。


    只见水镜之上,那柄“长剑”造型十分花里胡哨,通身粉白色,其上雕刻着蝴蝶状的纹路,纹路颇为精细,顶端还有一个蝴蝶状的装饰品,装饰品上还闪烁着七彩杀马特光灯,光芒十分辣眼睛。


    江天青:我梦寐以求的神剑怎么会是魔仙堡的法杖??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想不明白?


    剑冢剑灵乃剑冢之中千万神兵的剑意所生发,自诞生以来,便镇守此处,这些年来,他看过的修士心中剑,或大气,或婉约,或杀伐毕露,或妖气横生,可以称得上是见多识广,阅尽天下名剑。


    但饶是如此,在看到江天青心中的梦中神剑之后,那怕是他,也不由得沉默许久,面色颇为古怪。


    江天青怀疑:若不是剑冢有限制,他可能会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直接掀飞出去!


    哪有修士心中长剑长成这副模样的,年轻人真是不讲武德!


    剑冢剑灵沉默再沉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剑冢之中,没有这样的长剑!”


    或许这就不应该称为长剑,而是一根棍上插了一根七彩蝴蝶。


    “额……我也不是非它不可。”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就要勉强一下,例如在剑冢秘境之中非要找一根魔仙堡的七彩变身魔杖,这确实是强人家剑灵所难了。


    剑灵听完,点了点头,江天青对剑的喜好太过于复杂奔放,它把握不住,于是伸手指向那一旁正盛放着的桂花树,“喏,其上一朵花便是一柄剑,上面有千剑万剑,你追随本心自己选一把吧!”


    听了这话,江天青本想绕树一周感受一下一下这些剑的区别,但谁知人一靠近这棵桂花树,一朵桂花便径自落于她的肩头。


    她整个人,几乎是立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江天青懵了:不是,你这怎么还带强买强卖的,你就算是魔杖,我也不一定是你命中注定的魔仙啊?


    第40章


    原本正一边喝枸杞泡水一边躺在躺椅上逍遥快活,一副提前享受夕阳红的退休生活姿态的剑冢剑灵察觉到那边响动,嘟囔了一句:“这怎么选的这么快?”


    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一番长篇大论对剑冢之中几柄出了名的神剑进行一番推销介绍,这几位神剑老哥在修仙界的时候和他们主人一样,皆名扬修真界,是响当当名号的神兵。


    主人是天下闻名的剑修,他的剑便是天下无双的神剑。


    但世间万物总是有风流云散的那天,再天下无敌,只手便敢于天地相争的修士也敌不过一件事。


    那件事不是宿敌的明刀暗箭,不是对手的十面埋伏,更不是师友亲朋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的背叛。


    而是时间,修士命途漫长,但若是不能于天地之间得证大道,便是再漫长的生命都有走到尽头的一天,若古树年轮,虽知时间飞逝却无法挽回。


    名满天下的修士敌不过岁月,化为青山荒冢,而他们的宝剑神兵,历经辗转便归于剑冢秘境。


    若事情只到如此该是让人唏嘘神伤的,但这几位神剑老哥名声大,资历深,动不动便找剑冢剑灵伤怀古今,张口闭口便是自己当年纵横修真界的陈年往事,说起来便没完没了。


    这就相当于一群退休老大爷天天到你家打牌,而且不是几个时辰,一天十二个时辰你来我往不消停,吵得剑冢剑灵头嗡嗡的!


    这谁能受得了,反正他受不了!


    并且这群退休老大爷脾气火爆,一言不合便使剑意争斗,打起来还非要分出来一个胜负高低,剑冢剑灵深受其害,却也无法,内心只能祈祷有个冤种修士把这几位老大爷赶快请出剑冢秘境,让他继续自己的夕阳红美好生活。


    但可惜往往事与愿违,来剑冢秘境的修士如过眼云烟,而剑冢秘境中几位退休老大爷独坐钓鱼台,纹丝不动,来得那些个修士,甚至连它们的面都没有资格见到,并且选剑的全程还被这群退休老大爷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肆意嘲笑。


    去年来得那个孙文远倒是获得了那些老大爷的垂青,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孙文远对那些绝世神兵视若无睹,偏偏挑了一把美丽废物。


    一柄除了美之外,别无用途的一把长剑。


    他挑得很是快活,但那些退休老大爷很是郁闷:可恶,凭什么我们不如它,这个妖艳贱货除了长的好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长处吗?


    老大爷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受老大爷们的怒火波及,剑冢秘境直接被掀了一个底朝天。


    剑冢剑灵:可恶,我承受了太多!


    本着江天青能将剑冢秘境中几位老大爷中的一个带走的美好希冀,剑冢剑灵闭眼,同高台正中心的桂花树进行感应。


    那桂花树虽有实体,但本质上还是剑冢秘境中万千剑意的造化产物,取自“一剑一浮生”之意,同剑冢剑灵一体双生,可以交相感应。


    桂花树树枝末梢轻轻摇晃了一下,一团轻而细的光团,蒲公英一般迎着风缓缓飘扬,然后,落于剑冢剑灵的眉心,化作点点微光沉入。


    那点点微光中伴着淡淡桂花香。


    原本心态平和,甚至有些许美好愿景的剑冢剑灵在阅读完这光团中的信息,几乎瞬间便睁开眼睛。


    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他再合适不过。


    “她怎么选了这把剑?”剑冢剑灵喃喃自语,察觉到不对之后,又马上改口:“啊,不,这把剑怎么选上她的?”


    秘境神兵千千万,若是几位退休老大爷剑冢风流独占八斗,剩下的那些,便全都属于剑冢秘境中那几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大哥。


    好巧不巧,落于江天青肩头的这朵剑花就是其中一位大哥的,并且按照剑冢秘境当中的实力排辈,这位大哥还不是一般的大哥,这位大哥可是一个抽华子的大哥!


    秘境中的那些神兵,除了几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退休老大爷之外,甚至没几个人,啊不,是没几把剑敢于直呼这位大哥的名号。


    若是江天青在此,内心一定会小海豹鼓掌: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大哥的爱,你收好?


    但这位神兵大哥的爱,可没这么容易收好,想起这位大哥一贯的做派和他周身煞气冲天腥风血雨仿佛下一刻直接要去魔域投诚的气概。


    剑冢剑灵沉思许久,还是选择给谢乘月传音,叫他们天玄宗的人做好心理准备,若是大哥不满意,江天青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


    大殿之上,原本正发着呆,马上就要睡过去的谢乘月突然收到剑灵的传音,不同于以往的理直气壮颐指气使,此时此刻,因为心虚,剑冢剑灵传音的语气含含糊糊犹犹豫豫,话里话外都透着三个字“请想开”。


    听完剑冢剑灵的传音,再想想那柄天生杀相,凶煞之气冲天的神兵,谢乘月沉默了,谢乘月迷茫了。


    他禁不住想:莫非我门下真和邪魔外道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要不然怎么解释他刚收入门下,看上去根正苗红天赋惊人的好徒弟,会被那样一柄绝世凶兵看上。


    有剑伤人,有剑伤己,用凶兵者,十有八九会被杀意所反噬,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那魔域之中,同他那用禁术血魔转世投胎后的大徒弟群雄争霸的不可开交的一方霸主之中,便有一位是被凶兵所反噬,屠戮过一整个修真门派后转入魔道的大魔。


    传说那大魔素日里半疯半傻喜怒无常,以活人头颅作酒壶,以凡人心肝作下酒菜,一天睡前要杀足一百人,否则便久久不能入眠。


    谢乘月想到此,面色愈发阴晴不定,差点几乎想当场入剑冢秘境把他的好徒弟给捞回来。


    但剑冢秘境讲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入剑冢秘境,得剑花认同者,便沉入剑花幻境之中,同外界相隔离,不受任何干扰。


    一旁掌门看他神情有些不对,心下一惊,以为江天青过剑意长阶时出了什么问题,立马道:“如何,可是她过那剑意长阶时发生了什么意外?”


    谢乘月极短促地冷笑一声,是发生了意外,只不过不是这个,是我门下的邪魔外道很有可能会长一层楼。


    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不是剑意长阶,刚才剑冢剑灵传音,是我徒弟,她刚得了一把十分了不得的剑的认可。”


    “啊,那是喜事啊,那剑冢秘境中的几柄当世神兵,我观其中那追云剑便同你那徒弟气质极为相和,那万海剑也不错…”掌门大喜过望,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几个剑冢秘境知名退休老大爷的名号。


    谁知谢乘月听完,神色颇为微妙,他开口打破了掌门的美好幻想:“都不是,是一柄凶兵,还是一把绝世凶兵。”他沉思片刻,又道:“若是仔细比较,这柄剑比魔界那万煞血海之主的那把还要来得凶一点。”


    万煞血海之主,便是魔界那位以凶兵入魔的大魔。


    “什么?”掌门听完大惊,“怎会如此!”


    片刻过后,掌门看谢乘月,眼里依稀有殷切的热泪点点,他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道:“乘月,你听我的,以后莫要再收徒了!”


    ——


    那朵剑花落于江天青肩头之时,她几乎是来不及反应,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一头雾水,便直接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消失在当场。


    其实按照往常的惯例,江天青本应对这桂花树之上的剑花仔细端详,然后择心意相通的一朵剑花摘下,但奈何大哥的爱就是这般不讲武德,叫人招架不住。


    江天青再睁眼之时,已不再剑冢高台之上,触目之间,没有剑冢高台之上的桂花树,也没有桂花树之下安详躺在躺椅之上闭目养神的白发白须的老人,有的只是遍地黄沙,满目杀声,杀气作阵云,直冲九霄之上!


    空气中隐隐有萧瑟的笛音盘旋,听着像是楚地的悲歌,音调婉转凄凉。


    楚歌歌声破碎,断断续续,不成曲调,配着满目杀声,只觉杀声更盛,楚歌更悲凉。


    江天青放眼望去,天地之间经纬相交,横平竖直脉络分明,竟如同一个大型的棋盘一般,只不过原本棋盘之上摆放棋子的位置,排列的赫然是一排排兵强马壮的军队。


    那支军队通身着深黑色铠甲,铠甲之上依稀有着暗红色的花纹,它们头戴着黑色面罩,腰配锋利的军刀。


    那军刀弯曲如月,是最适合上阵杀敌的弧度,且这刀无鞘,远远望去,寒光直乱人眼。


    原本棋盘之上的楚河汉界都化为了实体,如天降鸿沟一般将二支军队相隔,楚河汹涌,浪花滔天。


    江天青对面的军队兵强马壮,一副战胜之姿,而江天青所属的这支军队,虽只是一个虚影,却依稀可见丢盔卸甲狼狈逃亡之态。


    在棋盘之上你死我活两支军队的争杀之中,江天青又是什么呢?


    她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身无长物,铠甲破旧遍布划痕,只腰间别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军刀,自己大概,可能,也许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过河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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