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匆匆而来见到的就是,一片混乱的长信宫,已经被嬴政牢牢控制中,而抱着扶苏高坐在夕阳之下嬴政,对于太后的哭喊,和嫪毐的咒骂,似乎显得格外无动于衷。
而地上麻袋,似乎在挣扎着,一瞬间他似乎便是意识到了什么,但这迟迟不曾有的动静,让吕不韦也不知这位秦王是在等些什么。
“相邦来得可是迟了些啊……”嬴政忽而笑着对其道,而耳边依旧回荡的是太后的哭喊声,“政儿,他们是弟弟啊,手足相残,天理难容啊……”事到如今,依旧还能讲出如此不过脑子的话,莫说吕不韦都听不下去,手足相残?这是深怕整个秦国上下都不知道太后红杏出墙这件事,怕是她越是如此,这位年轻的大王心中越是会其杀意吧。
再看那苦苦挣扎的嫪毐,嘴里时而咒骂嬴政,时而又朝着嬴政求饶,谁能想到上一刻还被人前簇拥,洋洋得意的长信侯,下一刻却是狼狈如过街之鼠呢。
对于嬴政的发问,吕不韦赶忙上前朝着嬴政跪了下来,“臣已将乱臣贼子嫪毐府中的门客全部下入诏狱,经廷尉府审讯,其对嫪毐预谋乱上的事实供认不讳,并有赢傒证词为证,嫪毐欲谋去大秦的江山。”自从嬴政成为秦王之后,吕不韦便是再未朝谁跪过,而如今嬴政对其的称呼已然从一声“仲父”成为了“相邦,”他又何尝看不清这位大王的转变呢,故而其是迅速将其所做的一切禀于嬴政。
对于吕不韦的做法,嬴政并不感到意外,因而才会拿下长信宫的第一时间,李斯欲去善后之时,便拦住了他,反而是让李斯遣人通知赢傒,将证词送到吕不韦处,甚至于在那些嫪毐之后,迟迟不曾动手,而是等在此处,或许为的就是如今这一出。
果不其然,一听说吕不韦将自己整个长信侯府给端了,甚至于还将自己最后的筹码赢傒也给拿下之后,反应过来的嫪毐,忽而便是意识到了什么,起而大怒,“吕不韦,好你个奸商,居然敢骗我……”他下意识的便是以为赢傒这步棋是吕不韦送上来,迷惑他,想当初吕不韦都能散尽家财捧赢异人,又能送上自己的美姬给赢异人,而后才能一步一步登上相邦之位,之后又为了脱离太后,而将自己送入宫,吕不韦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嫪毐死到临头再回想起这件事,更是深觉被吕不韦给暗算了,他这是想要杀入门口,彻底将自己的龌龊之事给掩埋掉。
嫪毐又怎能甘心呢,一门心思开始扯着嗓子吼,“大王,都是他,一切都是吕不韦指使的,是他让我去迷惑太后,谋篡王位的……”而听到嫪毐的话,嬴政眉头微微一皱,再看怀里的扶苏探究的目光看了眼嬴政,亦是微皱起了眉头,又看了下吕不韦,轻唤了他一句,“父王……相邦他……”几日的相府生活,让他觉得吕不韦不是这样的人,更不是传言中那样一心为私的人,相反他觉得吕不韦是真的一心在为大秦,只不过他似乎是过于强势了。
嬴政却是朝着扶苏轻摇了摇头,良久才道,“寡人今日就教你为王的第一课……”说着,便是抱着扶苏走到了那个麻袋面前,“可是他们欺负寡人的公子……”
似是探究却满是肯定的望着怀里的扶苏,直到他点了点头,嬴政方才将他放了下来,示意旁边的侍卫拿来了一根比扶苏人还长的棍子递给了他,且蹲下来在背后环住了扶苏,并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耳边轻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方才缓缓的松开了手,退到了一旁,却见扶苏回头望了一眼嬴政,却见他的眼神之中满是鼓励之色,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扶苏高高的举起了棍子朝着麻袋挥了下去,看着麻袋里的人不断挣扎着,他亦是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报仇的快感,只是这种场面看得吕不韦似乎是有些紧皱着眉头,这样的教子方式当真是合适吗?他欲上前劝解,却见嬴政笑的越发明亮,“相邦,是觉得寡人此举不妥……”然而并未等到吕不韦开口,嬴政复又道,“寡人自小在赵国被人欺凌,在扶苏这个年龄,寡人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保护自己,寡人的儿子自然也是轮不到任何人的所欺辱……”嬴政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那段童年的黑暗,或许知道的内情的人也只有如今已然傻住了的太后吧。
只见扶苏的额头已然渗出了汗水,他的力气并不大,只是挥舞了几下,那麻袋反而挣扎的越发厉害,而嫪毐和太后的大吼大叫,让嬴政听得很是不耐,直接就是让人堵住了嫪毐的嘴,便是张开了怀抱,笑着让扶苏扑倒了自己的怀里,轻擦了擦他额间的汗,“不愧是寡人的儿子……”
便是朝着那侯在旁边的侍卫挥了挥手,就见那几人上前狠狠的举起那麻袋朝地上扔了下去,许是怕真的吓到他,嬴政是在扶苏背对着那一切的时候下达了自己的命令,且在他耳边轻道,“没人可以欺负寡人的公子,谁都不行……”
且不说太后从起先看见吕不韦眼前忽而一亮,以为救星到了,结果听到了吕不韦的话,更是心中一寒,再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就这么被扑杀在自己眼前,那声撕心裂肺的“不……”更是响彻了天际。
“嬴政,我杀了你,吕不韦……”嫪毐亦是涨红了眼看着这一切苦苦挣扎着,而那吕不韦亦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的嬴政恐惧,他此刻眼中的波澜无尽之下却明显含着一丝快意。
忽而便是回头看了眼撕心裂肺的太后,说不上是恨还是恼,“阿母,你听到了吗,这哭声真是好听啊……”指了指还有一个麻袋里的孩子。
“政儿,政儿,阿母求你了,求你了,放过他吧,我带着他走,再也不回来,永远不踏入咸阳半步了可好……”太后拉着嬴政的袖子苦苦哀求道,却见嬴政摸了摸扶苏的小脑袋,忽而笑着问道,“阿母,可曾想过放过寡人的孩儿呢?”便是狠狠的甩了甩袖子,在她耳边狠狠的道了句,“寡人自此再无阿母……”
“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一切都会报应到赢扶苏上面的……”如同疯癫了一般太后泪流满面的诅咒着道。
反而是激起了嬴政的恨意,恼怒便是在捂住扶苏眼睛的那一刻,示意那侍卫将那个另外一个麻袋狠狠的摔倒在地,在亲眼看着那孩子失去声响,再无动静,方才朝着天空便是大喊着,“寡人乃是秦庄襄王之子……”他似乎想要竭力证明什么,又似乎是想要宣泄着什么,他倒是要看看到底谁先遭报应。
只是在他怀里的扶苏能明显感觉到嬴政的冰冷,只是蹭了蹭他的脸颊,“父王,我饿了……”嬴政复杂的看了眼已然痴住了的太后,呆呆的瘫坐在地上,眼中再无往日的光亮,而那地上早已没有了动静的两个麻袋,甚至于都没有流露出多少血迹,这亦是当初嬴政的想法,他并不太想让扶苏看见这血腥的一面,尽管他更想让眼前的这两人好好的看着那两个孩子的惨状,但在看到扶苏的时候,他还是放弃了,而那嫪毐眼中迸发的仇恨之意是毫无掩饰,可于嬴政而言,这又算得上什么,他或许更心寒的是他那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终究还是放弃了他吧,那般痛彻心扉的眼神,他从未见过,哪怕自己的父王逝去,哪怕在赵国为质被人百般欺凌,他的母亲都从未流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他是失望且复杂。只不过在扶苏一声父王之中,他的理智回来了,看着他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眸,似乎并未被这一切所影响,嬴政诧异之中是既欣慰又感怀,看着依旧守在一边的吕不韦,嬴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已然许久没有见过眼下这般紧张的相邦了,却依旧是含着笑意走到了他的面前,“既然,太后喜欢雍城,为尽孝道,寡人打算让太后长居雍城,相邦觉得如何?”
看似商讨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吕不韦亦是作揖道,“彩……”
“即是如此,那么这一切就有劳相邦安排,至于此处与那个阉人,相邦定是会给寡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嬴政是带着森森的寒意满是寒意的盯着嫪毐道。
“臣定当不负大王之意……”吕不韦深知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可他深知此刻的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嬴政下了一手好棋,不仅是一手拿下了嫪毐,又是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嫪毐方才的话,在场的人显然都是嬴政的心腹,若是他有心放大,他的末路即日可见,嬴政可谓死死的将他拿捏住了,想不到他谋算了一辈子,反倒是栽倒了面前的年轻人手上,也许他当真是老了,望着夕阳拉长了这两父子的身影,嬴政依旧轻哄着,“好,我们这就回去用膳……”而对于身后的长信宫发生的事情似乎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一般,吕不韦摇了摇自己的头,轻叹了口气,再看向嫪毐的目光,亦是如同嬴政一般的狠辣,“嫪毐啊,嫪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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