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懋受封承恩公世子,本朝对外戚一向是崇爵厚禄,不畀事权。就是防止后妃和外戚勾结,前朝后宫沆瀣一气,控制朝堂。
因此文懋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荫补为官,但是此荫补更多以武官为主,俸禄虽然高且大多不是实职,文官是三年一勘磨,武官是五年至七年勘磨。二条依旧是科举入仕,这条路就走起来十分辛苦了。
正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进士可不是这么好考的。
要不然也没有云骊的父亲章思源二十几岁中进士后,礼部尚书嫁女儿给他了。
要享安逸,当然是荫补官,反正薪俸很高,不用发愁。
文懋自己也有点矛盾,谁不想躺平,高官厚禄都有了,说自己还愿意三更灯火五更鸡的拼死拼活的话就矫情了。因为外戚即便科举做官,也只能担任边官,更不能为相,最多就是担任节度使这一类的官职。
可他都已经是童生了,准备这么久,说不参加院试,总有些遗憾。
云骊也是劝道:“如今时局不稳,皇后娘娘自己的位置都未必稳,何况是你?总之自己考的,别人才拿不去,哥哥还是试试吧。”
“好妹妹,你觉着哥哥能不能中秀才呢?若是中不了,大哥那边中了,我岂不是丢脸。”文懋也有心中苦楚。
云骊好笑:“这有什么,多少文人皓首穷经,也许一辈子都中不了,每一个举人,至少要考两到三次才能考中。这说明大多数人都考不中,考不中才是多数呢,考中的才是少数,你这样已经很厉害了。还有啊,妹妹我新学了一种点心,特地准备给你带去考场吃的,你要是不去了,那我给谁吃去啊?”
文懋最爱新奇小食,不大耐烦吃家中饭蔬,偏云骊这里搭了小厨房学做菜,他就成了明月馆这里的常客,妹妹做的好吃的,都是头一个他先吃。
他咧嘴一笑:“这些日子我是勤学苦读,本来心里也矛盾,好在有妹妹你开解我。”
云骊又留他在这里用午膳,小厨房烧的是早上云骊起来就炖的鸽子汤,并菜品有西江料、紫苏虾、酒蒸鲥鱼、鸳鸯炸肚、羊舌签、交白鲜、糟黄芽菜,配上姜蜜水、豆蔻熟水作饮,主食则有灌浆馒头、蒸饼、白肉胡饼、鸡丝面、三鲜面。
“这碟西江料大哥爱吃,你们用食盒提着送给大哥吧。”
“是。”
西江料是用猪肩肉剁碎,再蒸出来的大肉丸子,文龙很爱吃这口。
一向和文龙关系不错的文懋却道:“妹妹,我也喜欢吃西江料,大哥那里可不缺这个。”
云骊“嘿嘿”两声,看向文懋道:“哥哥这是吃醋了,是不是?放心,私下我肯定给你的最好,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就是四姐姐和三弟那里我前儿送了,今儿才送去大哥那儿的。”
文懋却摇头道:“你以为我是吃醋,还真不是,上次我去大哥那里找她,云淑那丫头每天给大哥送汤送菜,鞋袜荷包这些就更不必提了。大哥跟我说,他那里二姐姐送几碟去,七妹妹送,还有太太加餐,是真的吃不完。”
比起冯氏那般上心,李氏这里就还好,倒不是说李氏不好,而是李氏近来跑娘家和孔国公府的勤。
孔隽光的新妻杜静影有了身孕,燕国公府的沈老太君又病重了,除此之外,大抵还是宫里皇后的事儿。
魏、薛两家的贵女陆续封妃,皇后娘娘肯定上火。
虽说外戚不能干政,但是有实权兵权的外戚可不同,承恩公府比起那两家可是远远不如了。
过几日是吕嬷嬷出宫的日子,她新赐的宅邸在东四牌坊楼,云骊准备那日过去看看,探听一下消息。
文龙那里正在摆膳,云骊的丫头素文和云淑的丫头青黛正好碰上了,二人遂一伴
而行。青黛和素文不一样,青黛是后来老太太拨给云淑身边的,而素文则是打小一直服侍的,青黛是外头买的,素文则是家生子。
素文的娘老子一家之前跟着刘姨娘,后来回京后,云骊因帮着李氏管家,给她们一家安排到二门上,因此,素文在府上很体面。
二人走在一起,素文腰间挂着的钥匙,反而派头更大,很有大丫鬟的样子,也更能看出素文权利更大。
听闻五姑娘房里一应名目支取都有账本,从来不错乱,规矩很大。不像她们跟着七姑娘身边,宽松很多,也不会计较许多。
素文和青黛一起进来,文龙身边的大丫头瑞珠熟稔的喊着青黛:“你们家七姑娘又做什么好吃的来了,昨儿做的那个无锡排骨可是让我们家大少爷多吃了一碗饭。”
“今儿做的是耍鱼辣羹,这道羹很是开胃,却又不刺激脾胃。”青黛笑道。
她们俩一看就是时常往来的,素文的娘管着二门,也打听不少消息,听闻七姑娘跑大少爷这里比大少爷的嫡亲妹子六姑娘跑的还勤快。
故而素文只是平常:“瑞珠姐姐,今儿我们五姑娘那里正好做了一碟西江料,知晓大少爷爱吃,就让我送过来。”
冯氏和刘姨娘不大对付,以至于延伸到下一代中,云鸾云潇从来不去找云骊,云骊最多也只找云湘玩儿,反而是两位哥儿文龙文懋因为时常在一起,比表面兄弟还亲近点。
“你倒是稀客,五姑娘的手艺我们都知晓,那咸蛋黄粽子我们少爷吃了不少。”瑞珠说起话来很客气。
这五姑娘不像七姑娘平易近人,时常庖厨,听说她也是很会烧菜,点心做的堪比御膳,凡做必定都会分给众人,谁都会送到,很是周到,只她并不时常下厨。
如今五姑娘帮着大太太管着家,举凡人情往来,家中奴仆升免任用,她都有权说话,这样的大人物,她就是大丫头也不好得罪。
因此,瑞珠要拿茶出来倒给素文喝,素文笑道:“瑞珠姐姐,我还得回去覆命呢。就不吃茶了,日后有空咱们再在一处说话便是。”
她说完就先走了,瑞珠见她走远了,才撇嘴道:“她老子娘如今仗着五姑娘得势,在二门上管事,还真当是个人物了。”
青黛并不多说闲话,而是道:“瑞珠姐姐,我们姑娘想跟大少爷做扇袋,特地拿了几个花样子过来,你先给大少爷看看,喜欢哪个吧?”
瑞珠拿过来一看,忍不住捂嘴直笑,青黛不解:“瑞珠姐姐,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花样子也是从五姑娘那里描的吧,咱们的花样子都是册子上的,那些花都是嚼烂了的。唯独有五姑娘的花样子是她自己画的。以前大家都找荷香她们拿图描,后来五姑娘不许再外传,因此,咱们现下用的都是她前几年的花样,不过这拿出去,也是一等一的了,只这些我早就做过了。”虽然瑞珠和五姑娘云骊没什么交集,还因为刘姨娘的缘故,带着敌意。可她也不得不说一句,五姑娘真的有才。
对她们而言,五姑娘是真主子,不敢造次,而七姑娘是六姑娘的跟班,又讨好大少爷,虽然也是主子,但没有主子的尊严。
青黛听了这话,暗自为自己的姑娘不值得,她家姑娘活的艰难,如今倒是被他们当成丫头般使唤笑话了。
这话她当然回去传给云淑听了,云淑不在意道:“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花样子,罢了,你再拿册子来,那是林妈妈给我的册子,过几日再给瑞珠看看。”
“姐儿您什么都好,就是没个好出身。”青黛也是为云淑不平。
若有亲兄弟,亲姨娘在,也不至于如此。
此时,云淑还能说不计较,但是过了几日,李氏带着众人去慈恩寺礼佛,她发现云骊居然已经让人给刘姨娘做了法事。
“五姐姐让人给刘姨娘做法事了吗?”她讷讷的道。
云潇没好气道:“这不明摆着吗?她写信给爹爹,让爹爹在淮南做了水陆道场,后来刘姨娘三周年,又让人做法事,这事儿我娘也知晓。你想,刘姨娘为了爹投江而死,自保名节,做一场法事也没什么。”
虽说她不喜欢刘姨娘,但是人都已经死了,做场法事也没什么。
刘姨娘再不好,可也是云骊亲娘啊,太太素来贤惠,不会刻意为难。
云淑内心很不平,那她呢,她的姨娘呢,就那么白白死了,从来没人为她做一场法事。她只能忍耐,忍耐,再忍耐,还要看着仇人大肆办丧事。
慈恩寺是大临古寺,文懋亲手为刘姨娘点了长明灯,兄妹二人磕了几个人才出去。
云骊自去找李氏,李氏正在虔诚的磕头,她是为了女儿嗑的头。女儿现在在宫里处境不妙,她希望女儿和外孙好好儿的,磕完头,再睁开眼睛,看到云骊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唉,刘姨娘的长明灯点好,你也可以时常来看看。”
“是啊,姨娘生恩无以为报,我也只能尽微博之力了。”她不怕得罪李氏和冯氏,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母都不记挂,都害怕得罪人而不敢出头,那么就真是毫无底线,数典忘祖之辈了。
说到这里,她又扶着李氏起来,李氏心里微微叹息。
这云骊对刘姨娘这样都死了的人,就因为生恩,都这么孝顺,平日对她这个大伯母,从来不吝啬辛苦,这几年她身体越来越好,就是因为她的周到。
可云凤不知道为何就是不同意,她说有她这个正品在,皇上看都不会看这个赝品一回,言语中充满对云骊的贬斥,还道她现在正受宠,不需要人分宠云云。
她这么排斥云骊,云骊即便入宫,恐怕也是姊妹不合。
可当她回来告诉大老爷云凤不愿意姐妹进宫固宠时,大老爷却老神在在,说什么有她求他们的时候。
所以,这也是她为何到慈恩寺来的缘故,也是想为女儿再求一子,尽管当年听闻她生煦儿时遭了大罪,恐怕生育很难,但多个孩子总多一份保障。
从慈恩寺回来的次日,云骊去见吕嬷嬷,却被告知吕嬷嬷不见客。
“怎么嬷嬷连我也不见吗?”云骊对吕家的丫头道。
皇上赐下这个宅邸,里面一应布置还是当时云骊过来帮忙布置的,这丫头是贴身服侍吕嬷嬷的,但时日也不是很长,重在老实。
“是,嬷嬷说她累极,等日后再邀您相见。”丫头定定的道,觉得自己话没有传错。
云骊这才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我带的药材烦请你收下。”
她走出吕宅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很奇怪,吕嬷嬷为何不见自己,她和自己关系非常紧密,毕竟相伴多年。
难道是在办皇差?
这倒是有可能。
可若是办皇差,就不该出宫啊,她一个嬷嬷,又不是什么锦衣卫……
吕府的丫头也不明白,看着正躺在榻上的吕嬷嬷道:“郡夫人,章五娘子回去了,还送了药材过来,让您收下。奴婢见她十分心诚,怎么您不见她呢。”
“不见才好,否则这丫头实在是太聪明了。”她老婆子平生绝招该教的都教完了,这姑娘平日还读书识字,常常见微知著,要是被看出端倪来就不好了。
从吕嬷嬷这儿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云骊决定静观其变。
一个月后,院试开考,云骊安慰文懋:“若是身体不适就出来,别把身体弄坏了,知道吗?”
文懋脚踩着妹妹给的靴子,考篮里都放的好吃的,甚至担心下雨,她还准备了一块油布,碎银子都准备好了,可谓是妥妥当当的,他的心
也暖暖的。
兄妹俩早就已经成为彼此的依靠了。
前面大老爷在催了,云骊推了推他,文懋才跑出去。
云骊转身去李氏的小佛堂上了一炷香,祈祷哥哥能中。
就在哥哥院试期间,宫里传来喜讯,魏贵妃有了身孕,因魏贵妃家中无长辈,魏寔不在京里,他也没有娶妻,故而让庆成郡主的儿媳,魏贵妃的姐姐吴少夫人进宫照顾。
李氏没有心情和云骊说话,先让她下去,又找了大老爷过来:“怎么办啊?老爷,魏贵妃若是诞下皇子,魏寔是皇上肱骨之臣,他权大势大,咱们家可比不过她们。”
大老爷没好气道:“所以我早说送人进宫固宠,偏偏娘娘嫉妒,不肯如此,到现下我有何法子?娘娘已经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年华不在。薛、魏二妃正年轻貌美,正是得宠之时,现在端看娘娘是如何想的了。”
这一晚,云凤自然是没睡,她没想到魏玥如此好的运气,皇上不过去了两次,就顺利怀了龙种,万一,万一她生了皇子,那不是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吗?
建元帝还是对她一如往昔,她有个苦夏的毛病,但用冰多了,又怕弄成风寒,冰一多,整个人身上就寒浸浸的。
一夜夜,都是丈夫亲自手执扇子,替她打扇,才让她一觉睡到天亮。
虽然不如以前二人一个月三十日,天天睡在一起,但只要他陪着她,她就被宠的跟什么似的。
暂时,她还能忍着,不能再弄个人进宫来了。
万一魏玥怀的是个丫头呢?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好多了。
没想到九月薛德妃也有了身孕,这就让她坐不住了,因为建元帝居然开始时不时去探望这两个孕妇,他还很负责的时常去陪她们。
好容易,这晚上到她这里来,却是对她道:“她们都是头回生产,身边我也安排了她们的家人照顾,但你是皇后,更要照顾妥当。”
他对章云凤微微有些不满,魏贵妃和薛德妃都是功臣之女,这二人从来不争宠妒忌,反而有孕在身惴惴不安,皇后显然没有安抚好她们,且要准备的教养嬷嬷、乳母、仆从,还有一切的一切,吕嬷嬷虽然都安排了,但还是皇后这里出了纰漏。
隐晦的说法就是皇后并不尽心,可能还有意为之。
吕嬷嬷他还是相信的,这是对他母妃非常忠诚之人,皇后的性子他了解,大大咧咧,直率天真。
可现在她是皇后,他也想她做的更好,能够母仪天下,让天下人心服口服,这样下面的人才不会有异议。
皇后若是传出失德,是会影响到太子的名声的。
云凤从未受过丈夫的责备,她道:“药材那些我不是都送过去了吗?还有那魏玥要这要那,嫌弃蜀锦咯人,嫌宫女笨手笨脚要换人,我不都满足了吗?”
建元帝从未觉得她这般的盛气凌人。
他耐下性子道:“这魏玥是魏寔的亲妹妹,魏寔断了一臂,却还是在战场厮杀,这些都是为了我的江山,你的地位也才更稳固。她从小就娇生惯养的,这你也知晓,但她对你一向敬重,你就当替魏寔照看妹妹,如何?”
云凤还一脸委屈,要她卑躬屈膝,舍下皇后身份,她做不到。
正好殿外在喊德妃娘娘动了胎气,建元帝呵斥道:“动了胎气找御医,喊朕做什么。”
他是皇上,又不是大夫,正说着,看到云凤脸上狂喜,又觉得她也不妥,妃子动了胎气应该皇后照应才是,怎么能幸灾乐祸。
建元帝拂袖而去。
……
凤鸾宫
孔太太正爱怜的看着云凤,从小她就疼这个外甥女,否则也不会给她制造机会,送她上了三皇子妃的宝座。
如今见她为困兽,
她也只能道:“娘娘,还请您忍耐一二。”
“我如何忍耐,再等几个月,皇子生出来了,煦儿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呀!”
孔太太想来也是,自从孙子成了孔国公爵位之后,孔国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比以前大不如,虽还有个隽光,如今却不如魏寔的声势浩大。
可现在孔家靠的就是皇后娘娘呀。
她不由问道:“您说皇上对您着恼,如今后宫那两个又有孕在身,您何不抬举身边的人啊?正好为您固宠。”
云凤不耐烦道:“这几个庸脂俗粉,皇上看不上。再者,她们身份卑贱,如何能侍奉皇上。”她都无法想象自己和那些奴婢共用一个男人,她还得靠贱婢们固宠。
孔太太当然知晓自己这外甥女心高气傲,她立马想起了一个人,但还是试探的道:“娘娘家里有好几位妹妹待字闺中,贱婢们的确不配,可她们都是娘娘的妹妹,总归是一条心,娘娘在后宫也有臂膀。”
“您说的是五娘吗?那个和我长的很像的那个?”云凤说出五姑娘时,都有些害怕。
却见孔太太一笑:“臣妇说的不是五娘。”
“不是五娘……”云凤眼睛一亮。
孔太太点头:“娘娘的这位五妹妹有宏图大志,请她进宫,那就不是您的臂膀,而是您的克星,我看到时候您站的地儿都没了。”
她本来很喜欢云骊的,谁知道她不识抬举,那云骊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她那番故意在孔国公府如此表现,就是为了不想嫁给自己的儿子。
当然,她也不是因为这件小事,主要是云骊过分的美貌和才情,没有男人会不爱,而她进宫了,自己外甥女站在她身边就是粗坯和精瓷的对比,皇上眼睛又没瞎眼,哪里还有云凤的立锥之地。
云骊如果得宠受封妃,她是不会顾念孔家的,她和孔家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如此,她就不该让皇上看到。
云凤只觉得自己更受伤了,姨母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云骊比她更好,若她进宫,自己就一败涂地。
孔太太怕外甥女不明白这个道理,还特地举例:“这皇家是天下最不讲究规矩的地方,您看宁王妃故去后,宁王次妃一年就扶正成了继妃。娘娘您现在是皇后,也有太子加持,可魏贵妃、薛德妃来势汹汹不说,若被家里人捅了刀子,到时候,她踩着你的尸体往上爬,您要知晓,这不比平民之家,妾侍一般不能扶正的,这皇家的妾,要扶正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啊。”
……
很快云凤召了母亲李氏进宫,李氏不敢怠慢,她若非是得了大老爷吩咐不让她递牌子进宫,否则早就进宫来了。
“娘娘,不知道您召我来有何事?”李氏小心翼翼道。
云凤难得给了个笑脸:“母亲何故如此拘束?您是我母亲,我没有孝敬您,反而还要劳烦您,女儿心里有愧啊。”
李氏受宠若惊:“娘娘说哪里话,我们都是一家人。”
自从女儿成了皇后,李氏就战战兢兢,她也几十岁的人了,说真的,她和自己亲女儿在一处,还不如和云骊在一起。
“既然是一家人,那我这里正要娘家帮忙呢。”云凤笑着,又在李氏耳边耳语了一番,李氏惊讶。
回到家中,大老爷笑道:“如何?娘娘是忍不住让咱们家送人了?”
李氏点头,“是,娘娘是说在宫里想念家人,想让妹妹进宫作陪。”
“嗯,我让云湘准备吧,这几日先让施嬷嬷教她的规矩。”大老爷道。
李氏惊奇:“老爷,我还未说,你怎地知晓是云湘,为何不是云骊?你不是最喜欢云骊的吗?”
这下轮到大老爷惊了:“你的意思是说娘娘也是打算让云湘进宫的?”
李氏点
头,她道:“娘娘是说云湘十六,云骊才十三了,年纪太小,故而让我接云湘入宫。”说完,她又对大老爷道:“那您是为何安排云湘的?”
大老爷就道:“实不相瞒是二弟的意思,我去信跟他提过此事,本以为他都忘记回信了,前两个月他才回信。信上说刘姨娘因他而死,说云骊生母没了,本就可怜,若再进宫,他就一辈子也照拂不了。”
当然,最后还有一句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才是能够打动他的。
这让大老爷大悟,他们家虽说不至于两边下注,但也不能全部投入在一个篮子里,到时候容易全军覆没。
“原来如此啊,我一直以为二弟是个没什么心肝的人儿,没想到他对刘姨娘倒是颇有几分真情。”李氏还颇为唏嘘。
她这个小叔子,以前她还总觉得他对女子无半分真情,即便是刘姨娘也只是耽溺于美色,之所以闹大还要她,不过是和老太太对着干罢了。
听闻小叔子的姨娘曾经为了让老太太容下孩儿,倒了几年的夜香,但他沉的住气,外表不露分毫,心中未尝不恨。
如今看来,他对刘姨娘倒是多几分真心。
大老爷不爱听妇人说这些没头脑的闲话,故而道:“所以,娘娘即便要求我们送云骊,我也只会送云湘进宫的。更何况,娘娘也未必愿意见到云骊。”
李氏心道,真是知女莫若父,娘娘本来现下心浮气躁,魏、薛二人虽然比她年轻,但姿色不如她,她还勉强能够比她二人得宠。
但是云骊生的比她美几分,云凤一直说自己是正品,云骊是赝品,可真的站在一起,她倒不如云骊,恐怕自惭形秽不说,还见不得云骊受宠,姊妹相残也不是没有。
那到时候家里到底帮谁呢?
她们不可能帮着云凤对付云骊,因为云骊也是她和大老爷膝下长大的孩子啊。
还好,还好,是云湘进宫,她也释然了。
正好这云湘被退婚,和魏寔姻缘不成,年纪大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进宫倒是她的进身之阶,她最在意的姨娘弟弟也会因为她进宫,在章家有一席之地。
李氏和大老爷的对话,由王忠家的私下传递给云骊,云骊这颗心才放下来,她本来是三管齐下,吕嬷嬷—孔太太—还有自己。
吕嬷嬷如果能够在御前阻止更好,若不能,她当时不惜自贬身价在孔家大闹一场,孔太太出马还是更厉害,不会让她上位,最后还有她自己。
用粽子博得皇上赞赏,让章云凤忌惮,她从李氏平素的谈话和吕嬷嬷曾经的说法中知晓这位大姐姐不是个能容人的,这样她就肯定不喜欢她了。
当然,如果三管齐下都不成,那她只能认命了。
只不过没想到居然是已故的生母救了她,因为父亲对生母投水的愧疚,从而惠及到她身上。
这一夜,云骊握着刘姨娘曾经送给她的头花,忍不住祈祷,自己一定要做梦,梦到姨娘。
不是说往生的人都会挂念自己生平最惦记的人,故而会来托梦吗?姨娘分明是最记挂她的,为何从来没有入她的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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