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深巷
她发发狠地咬了他的手指, 直到腥甜味灌满了口腔,即将从嘴里溢出来,她才得以出声。
“傅兰萧。”她一字一顿念着他的名字,她极少这样做, 甚至在傅兰萧心中这块记忆是缺失的。
兔子急了都要咬人, 黛争急了不仅咬人还要用方言骂他。
他在汝城时听过那些粗人骂架, 但因为轻蔑,并没有为了融进汝城而去学习他们的乡音。
但黛争的话还是能猜出几分, 无非是带爹又带娘的粗话,不堪入耳。
傅兰萧双眼微眯, 依旧没让她从之前的姿势扭过身来。
他近乎是压在她背后,用被咬破的手勾住她的楚楚纤腰,往他身上带, 黛争的体温甚至可以从薄衣中传到他腿间。
“既然知道我是谁,骂我可是要诛九族的。”
转念一想,黛争的九族跟她自己也没什么差别, 便改口危险道:“就先砍掉你的脑袋。”
黛争当然怕, 但她身上的秘密也够她掉脑袋了, 索性更大声的骂骂咧咧, “如果能让别人看到谁才是禽兽,那就砍吧!”
在挣扎中,她整个人的手掌蹭到墙上,破了些皮。
傅兰萧扣住她的腰,掐了下臀肉, 沉声道:“别动了。”
他甚至让她自己去感受了下它。
黛争脸色涨红, 豁出去了还想继续骂他, 但她知道, 傅兰萧是个疯子,说不定他能干出更可怕的事情。
她一下子像一朵没经过养过滋养的花一般枯萎了,拢着个头,小声地骂他是变态。
感受到怀中人的萎靡,男人有种捕获到猎物的胜利感。
他将黛争翻了个面,膝盖挤进她的腿间,彻底将她挤在墙边。
“为什么还要这样。”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渗出一丝血迹,那是他的。
他根本没做思考就吻了上去,结果黛争又咬他,勾缠出浓郁的血腥味时,他才松口。
黛争气若游丝地靠在墙边,她以为他喝了酒,但除了血味,只有淡淡的茶香。
傅兰萧答非所问,“也太爱咬人。”
他毫不在意地将手上的血甩掉,尽管马上又流出新的,他好似都不怕疼的。
他伸手去去抹她嘴角的血,黛争歪过头,不想让他再碰。
这个动作无疑挑衅到了他,被他用手指掐着下巴狠狠掰过来,结果面上留下了更多血痕。
在月光下,还有些触目惊心。
“你既然已经说要等我腻了,哪有中途去勾三搭四的理。”
可黛争就是个不安分的。
居然还有人对她坚持不懈。
明明她并没有什么魅力在身上。
“什么腻了,我哪说过那些……”
“天天见我跟仇人一样,不是我,长安还有人搭理你吗?”
不知好歹。
“不是你那夜说等我舍弃你,就放你自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是你的一贯作风吗?”
“恢复良籍,恢复你做女子的身份,给你一笔可观的银两,让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不想要?”
骗子。
在汝城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太不知好歹了。
“是、是真的吗?”
黛争好似在和他这段不清不楚的窒息关系中找到了一线希望,“我该怎么做?”
明明好不容易看到黛争的笑颜,傅兰萧却心烦意乱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
应是黛争除了功课一窍不通,看的他窝火。
蠢死了,笨死了,从来都不会选择对的。
“真想不明白,你哪来的本事让别人念这么久。”傅兰萧不再回答黛争的问题,又想到魏家那个毛头小子那个憧憬的表情就觉得十分不对味,语气怏然。
黛争蹙眉道:“我也没……”
“什么没有,”他不想听黛争拖拖拉拉的解释,有多无辜一样,不容置疑地问:“说,别以为逃了过去,给他看什么了,什么叫就他看过。”
黛争真是百口莫辩,“你怎么不去问他,我哪知道!”
就算她排斥他的靠近,也无法阻止黛争的声调轻快,因为她看到希望了。
因为太过想念,甚至无法去辨别其中的真假。
她也认为不会太久的,他的婚期就在下个月,有了正妻和自己的府邸,不久后还将会有自己的孩子,他口中毫无本领的她,离自由就不远了。
也即将会有一笔可观的银钱,良籍,堂堂正正的做个女子了。
傅兰萧心烦意闷,“走神什么。”
黛争回过神,赶忙道:“没有的。”
他可是能从她这双眼睛中读出太多东西,脸色阴郁,揪着饭局那句话不放,逐步排查道:“我看就是那次在马场吧,你不是和他偷偷出去了。”
一定是因为别人觊觎了他的东西。
他才会生气。
但他现在不至于去点魏首辅,他们都还有用。
“什么叫我和他出去,我是自己出去,他又跟上来了。”
不在他的视线内和其他男人共处一室,就会出事。
他幸好把她安排到金茹身边去了,不然保不齐在秘书省也会出事。
她就是看着憨厚老实罢了。
“嗯,所以。”
傅兰萧等她继续说,手还伸进她的衣领,贴着她被将束胸的布带解开,复尔抽出乱放在心口处,拿她那处当桌面点。
“别、”她无用功地推攘了几下,直接被他捏疼了,才迫于威压道:“我就是在那里闲逛,跟他说了几句话罢了。”
“那你那次脚上不还有他的手帕吗?”
惯会装傻充楞。
“因为我脚受伤了呀,当时摔倒了。”黛争讷讷道,“那日你还生气先走了,最后还是人家把我送回来的。”
“我没有生气。”
黛争觉得他也太厚颜无耻了。
到底是谁那晚上让她读那些文书的?
“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具体我也不知道,你要是真想问的一清二楚,就去问他去。”
傅兰萧薄唇紧抿,像是要发作的前兆,却听闻一声又高又凶的浑厚男音,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谁在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长安有几类特殊职业并不休沐,武侯要维持坊间治安,也只能在众人休沐的时节中,怨声载道地换班,要是在这时有人寻衅滋事,被打死也没人管。
那武侯提着灯笼,隐约看着坊间的深巷处有人影,还以为是偷盗的贼人,快步向前。
黛争一下子被吓到了,本来是最没有做亏心事的她,现在比谁都亏心。
因为她知道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难以启齿。
“我们快走。”
她小声催促着傅兰萧,身体扭动,以为傅兰萧也会赶紧离开。
谁成想,他巍然不动,依旧像山一样将她笼罩。
“怎么还不走,要是被发现了……”
黛争微愣,被发现了能怎么样,傅兰萧是九皇子,而那人只是一介武侯。
少女因为紧张而流下一层薄汗,碎发贴在额角,净白的脸蛋上,散发着像丝绸一般的光。
像是山野中偶然出现的精怪。
就在她的一念之间傅兰萧又扳过她的下颌,咬上她的唇瓣。
他才是真正的野兽,对于猎物则是毫无章法的啃咬,只为将她拆骨入腹。
她毫无抵抗的能力,只能任凭他人蹉跎,舌尖都快被吮的发麻,他啃吻着她一路向下,待到喉间,就像被锁喉的可怜野鹿。
她突然知道被取笑的红梅是怎么来的了。
“喂,那边的,快点回话!”
武侯提着灯笼越走越近,他隐约看出是两个人,他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吾乃安乐坊武侯,是不是要把你们抓到衙门去,你们才——”
人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才明白他们正在做什么,他看出矮个那人也穿着男装,大约是猎奇心理作祟,又往前探了几步,想看个一清二楚。
他仅有几步之遥时,看到那高大的华服男子将怀中那人抱在身侧,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表情森然阴冷。
绛紫色的衣袍在黑夜中也近乎被融了进去,墨发飘扬,武侯只记得那人唇上带血,一如鬼魅。
本应是暧昧缱绻的趣事,怎么变的这么邪门了。
“我、我……”他是不是遇到鬼了?!
傅兰萧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对不住!非礼勿视!”武侯一下子被男子的气场震慑到了,他真怕自己遇到的是鬼,赶忙给鬼大爷道歉,向后退的时候还跌坐在地上,灯笼都来不及提,屁滚尿流地吓跑了。
一场像撕咬般的吻结束后,黛争整个人都是懵的,像缺氧了一般。
“为什么不走啊。”黛争觉得丢脸死了,眼眶红着,嘴唇红着,一副将哭未哭,任人蹂/躏表情。
傅兰萧却很满意她现在这副德行,这才是他想要的哭泣。
眼泪都应该这么掉。
‘殿下要把我周遭的一切变成您的,这有什么意思呢?’
“是啊,无趣极了。”
他喃喃自语,
黛争不懂傅兰萧在说些什么。
总之肯定是在说胡话。
见他一副还是不肯走的模样。
他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欲/求/不/满,“你来,主动点。”
黛争不是不懂,但让她放开脸皮,她做不到。
“你不是说,你的身子是我的,等我腻了,我自然会放你自由。”傅兰萧回味似的亲亲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呢喃,“但我要你,心甘情愿。”
她的眼睛一亮,又马上黯淡了下去。
傅兰萧的保证可以信吗?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你除了我还能信谁,想想看,这些只有我能万无一失地带给你……”
“殿下,”她现在又改口了,像是做了极大的努力才得以接受这件事,“非要在这吗?这是别人家的屋角,你也不怕遭报应……”
“不怕。”傅兰萧似乎是被逗笑了,“你刚才骂人的时候,声音更大。”
黛争骂的小声了一点,听着瓮里瓮气的,“人渣一样。”
他不怒反笑,伸手抚上她被吻肿的红唇,比平时更加诱人,像蔷薇之下的荆棘。
“我是变态,我是人渣,如果我正常,不会肖想你。”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邪乎
黛争只要牵动一丝嘴皮, 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疼。
黛争只和傅兰萧唇齿相依过,他把所有少女幻想全部打破了。
她只能尽量嘴巴张的小一点,倔强道:“我依你,但不能在这。”
“为何?”傅兰萧不把黛争的反抗当回事, 声线低哑, 双手掐着她的腰, 好似她不说出个所以然就不放她离开。
颇有一副要将她就地正法的架势。
“你怎么能耍无赖?”她小声说话时,有一种无助的脆弱, 她不得不说:“难道还真要如何,殿下, 我都答应你了……”
她觉得自己走错了一步,让他顺理成章地得寸进尺,手掌摩挲在绸布上, 弄得她的腰间发痒。
好在傅兰萧没有真的想在别人家的墙角下做些不齿之事,他拉着黛争在坊间兜兜转转回到周宅。
守门的仆从吓了一跳,在黛争和傅兰萧的脸上来回逡巡, “二位这是怎么了, 怎么闹成这副模样?”
黛争这才想起, 她的下颌上大概全是傅兰萧流出来的血, 现在怕是像一只食人小鬼。
她用袖口蹭了蹭,只会让面上更加模糊,“我刚摔了。”
仆从抬眼欲问傅兰萧,见他背着手,微笑着看着他, 配合着脸上的血迹, 顿生妖冶。
仆从却偏体生寒, 这位大人, 真真是渗人……
“黛郎君,牙没磕坏吧?二位赶紧进来吧,我叫人去拿药……”
伤药是萝衣送来的,到了这时,她已不被允许进到后院,只担心地望了一眼黛争,“您的伤真的没事吗?要不我来给你上药。”
“没事,你快些去睡吧。”黛争把玩着手中的小药瓶,冲她点点头。
傅兰萧静静地看着萝衣因为黛争腼腆地笑而红了脸,又在看到他时悻悻地走去准备热水了。
黛争好像很受娘子欢迎。
她长相清秀俏丽,跟娘子说话时,要比同男子爽朗的多。
好似是想刻意亲近一般。
傅兰萧眸光一转,问道:“你平日里除了冲她笑还做些什么?”
“什么做什么,这有什么可问的?”黛争莫名其妙地看了傅兰萧一眼,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生怕他这时又把她捞过来。
傅兰萧看破她的小心思,轻哼一声,“你与我说好的。”
黛争低下头,其实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为了拖延时间,先去了浴室,将自己整理一番。
血水染红了浴桶,她真不知道傅兰萧对这样的一张脸是这么下的去嘴的。
不过他就是个茹毛饮血的疯子。
这样解释起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留给她换洗的衣裳,是一件清透的大袖衫。
她脸上如火在烧,可她既然选择了,现在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但这感觉太不一样了。
当她走进房间时,从背后出来了一阵属于初夏的晚风,将她将干未干的长发育轻薄的长衫一起飞扬。
她全身上下都感觉被薄如蝉翼的轻纱抚弄着,似有似无地暴露在男人灼热的目光中。
她努了努嘴,欲言又止,“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做。”
黛争不敢去看傅兰萧,垂眸去探那桌面上的蜡烛。
火光顺着风摇曳,打量着桌案上的另外一样东西。
她记得那本文书,那个让她羞于开口的冤假错案。
这、这不会是想让她来……
黛争的喉咙上下一滚,扭捏的拿起药瓶,一手护在胸口,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殿下,不如让我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傅兰萧也净了一遍身子,他穿的不比黛争多多少,坐在榻上,眯着眼睛看她。
他没回答,黛争就当他同意了。
她快步走到他身旁,也坐在榻边,不想让他看到更多,半拢着长衫,从药瓶中挖出一点药膏,拉过他的手,涂抹在她造成的咬痕上。
“殿下似乎不怕疼。”她咬过他好几次,他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药膏随着她的指腹打转,变成了很好的润滑,上好的药膏只有一点清淡的药味,如春雨一般滋润。
忽然之间,她的手被拉住,手中的药瓶也被抢走,对面的人也挖出一小块药膏,在她唇上轻捻。
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汝城的兰玖。
天上的皎月。
直叫她瞳孔微颤,移不开面。
时间就这么流转,直到黛争将他的受用布条包扎好,傅兰萧也结束了为她上药的动作。
她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叫她主动。
她确实拉不下这个面。
“黛争。”
傅兰萧许久没有单独品味过这个名字,他像在咀嚼它的味道一般,说道:“我在等你。”
黛争如临大敌。
“今日……我其实不太爽利。”
黛争随口编造谎言的能力在傅兰萧眼中不值一提。
“骂我的时候不是骂的挺欢?”
“我、我不知道怎么做。你待我学学,再过几日……”她也只能这么打马虎眼,可傅兰萧却站起来,嘲笑般地问:“是要去花娘那里学怎么伺候男子么?”
他拿过本放桌案上的文书甩在她身上,“若是不会,就照这个念吧。黛争,别叫我再等你一回,你要记住,我们之间的交易。”
黛争觉得落在她身上的文书有千斤重,她无意识地往深处躲去,不料却被傅兰萧眼疾手快地抓住脚踝,从正面拖了回来。
黛争的双足小巧,白皙可爱。
傅兰萧摸着她的足把玩着,几乎把它放在那处去。
他忽然想,怎么之前在船上他就不怀疑,她是个娘子呢。
明明这么明显。
“我说什么来着,你不甘心。”他面挂冷笑,一点不像是要做那事的人,“黛争,你这点都做不到,还跟我谈什么。”
双脚被他拽着动弹不得,黛争不敢去看他越烧越旺的孽欲,只能深吸一口气,“我读就是了,你别……”
借着幽幽烛光,少女开启了她崭新的只可意会的密言。
“……那妾侍因被冷落,只得去勾引府中下人,同那卑贱的年轻男人苟且,”黛争脸跟熟透了一样,只怀疑这本文书到底是不是用了个假皮,傅兰萧到底是从哪里翻出来的东西,这里的话也害得她脸都没了。
“她说……”黛争咬着唇,几乎是要把下唇重新咬破,清香的药膏顺着舌尖直达味蕾,变成了苦涩的味道。
男子眼神晦暗,声色喑哑,拇指掰开她的犬齿,不经意地抹开她的血珠。
“说下去。”
黛争扭过头,难以启齿,声音都是颤的:“……郎君,痒。”
他偏要摆正她的脑袋,逼迫她看他:“哪处痒?”
黛争的泪珠像是断线一片落了下来,她是不是没办法不低头,没办法不成为别人的玩物。
她现在连侍妾都不算,这么贱,一切都值得吗?
她又后悔又不敢后悔,被逼的两难。
脑中有两股思维在打架,一个叫她反抗,一个叫她忍耐,把她拉扯的肝肠寸断。
“莫再问了……我、我……”
黛争哭的梨花带雨,更多的是抽泣,在谧静的夜中格外明显。
“黛争。”
他俯身去亲她的脸颊,舔掉她的眼泪,但在烛光下,她整个脸已经是亮晶晶的,全身都透着粉。
“我不问了。”
他在她的锁骨处落下一吻,将她的双手拉起撑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了她手心的热度。
他喜欢这种感觉,不像他这般冰冷,有人味。
他不会想掐死这种可怜狸奴的。
等黛争适应了一些,他才挤了进去。
与其同时,她全身的触觉在这时全部被打开,长衫之下,春光乍泄,波光粼粼,共鸣合生,仿佛这才是她真正的第一次。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的,起床时又看见自己还穿着那身已经不能要了的长衫,感叹着他的暴戾无度。
傅兰萧压着她不想要她走,她眼神躲闪,无力地推了他许久,才说今日还要去见金茹,才被他放走了。
她故意穿了最厚的衣服,把那些痕迹全都遮掩了去,强打着精神,上马车之前都走得很慢,为的是不让旁人看出她的异样。
马车行驶的很慢,让她能听见外人的谈话。
“听说,安乐坊昨日闹鬼了!”
“你听谁说的?你还信这些?”
“我也不是不信,就是太邪门了,昨天李武侯说自己当值的时候看到了两个郎君,还没走近,其中一个郎君就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过去,好生吓人啊!今天去看那,地上好像还有点血!”
“哪有这么邪乎,要是真是鬼,都扑过去了,那武侯为何安然无恙?”
“人武侯武艺高强呗!我奉劝你,最近晚上出门小心着点,那男鬼定是喜欢吸人精气……”
“你就编吧,我可不信!”
黛争脑海里全部都是自己和傅兰萧闹出来的传闻,耳边的叽喳声也没能让她回神。
“喂!你连本公主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的嘴巴,怎么了?”金茹的脸瞬间放大,双手撑着桌面,紧盯着他的唇,试图在她眼中看出心虚的情绪。
“你是不是昨夜又去找哪个相好去了,”金茹恍然大悟,“你也真是玩的开,也真不知道遮一下就站在我面前,我看了都害臊。”
黛争捂着嘴巴欲盖弥彰,“没有的,公主,我是磕到了。”
“你当我傻?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玩的挺野。”金茹不怀好意地拍了拍她的胸口,却不料黛争连这都受不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连忙站直了,摇头否认。
“不至于吧?”
金茹的笑声更大,尖锐地刺进她耳中。
更甚,她故意勾着她的袖口,想去看她的衣下风光。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三杰
“公主!”
黛争近乎是从金茹手中抢回自己对袖子的主动权, 她的脸因为惶恐而变得紧绷绷的。
“男女授受不亲的!”
“要是这话说在前朝,我还信你几分,”金茹说的不错,前朝不算开放, 平日里娘子的脸都不能让男子见到, “我们大燕, 可没有这劳什子规矩!”
她说话时,油然而生出一种骄傲, 也带着与生俱来的强硬和骄蛮。
她步步紧逼,黛争也一次又一次的忍让退后, 直到腰间抵到了桌角,她被迫说:“公主,你这又是何必?我又有什么可看的。”
她实诚地撸起袖子, 中衣之下是细瘦的胳膊,白白净净的,只是上臂又一处似是手指印的青紫。
金茹自然是看到了那处, 但也没说什么, 抬眼对上黛争的视线, 语气也染上几分好奇, “你是同谁家的娘子共赴巫山去了?”
黛争摇了摇头,“我没有。”
“还说你没有。”小姑娘刚刚及笄,对这方面的兴趣比念书可打多了,“你是我的伴读,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难道不知道吗?都说你这个人多情, 私下常流连于风月场, 和平日里的模样大不相同。”
“公主殿下, 那都是误会。”黛争不知道自己的“好”名声都传进公主的耳朵里了,“您也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想想安乐坊现在还传出闹鬼一说,黛争不禁莞尔。
金茹将黛争的笑容看在眼里,十分有闲心地问她:“那我也不会信,你这嘴巴单纯是磕坏了。”
十五岁的小娘子,正在情窦初开,又不自觉地想到更深层的地方,为了问出点能让她兴奋激动的小秘密,对黛争的语气都软了下来。
态度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与我说说,我以后少难为你点。”
黛争知道金茹选她做伴读,是有六分赌气在,其实对她一点都不满意,随时都有可能找到借口把她打回原形,无奈道:“那公主想问什么?”
金茹见几句话就拿捏了黛争,心情颇好地问:“做那些事的感觉怎么样?”
“公主……”
也太大胆了,只能说跟傅兰萧不愧是兄妹吗?
“快说,你都答应我了!”
“我也只能说,”黛争见她屏退了他人,才慢吞吞地回答:“大多时候是不太好受。”
傅兰萧霸道,在床笫之间也无节制,经常在她困倦的受不了时也想要蹉跎过一翻。
也有偶尔的,让她觉得能够畅快的时候,比如昨天。
“比如昨夜那位,我看你就是河边湿鞋吧?看你那嘴,真是太生猛了。”金茹看过那种话本,男子处于被动的一方,这黛争怕是就遇到了那种故事。
也是,黛争看着女里女气,身形瘦削,是受那种性格强势的娘子喜爱的。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讨厌她,只是想到她是傅兰萧安排进来的,她还一时冲动选择了她,就非常不自在。
黛争平时古板,也就是聊起她私底下的花花肠子,她才想给她好脸色。
谁叫她好奇,又没人给她讲呢。
罢了,等她腻了,哪天找个理由换一个,九哥也不能挑理。
听到金茹把傅兰萧当成性格豪放的娘子,黛争不免笑出了声。
“你笑的那么不怀好意做什么?”
黛争摇了摇头,“我没有。”
“哼,我才不信。”金茹听黛争说的这些事不禁自己也面红耳赤,激动万分,仿佛这件事也近在眼前,“以后我可是要养很多很多面首,他们了不能和你一样弱不禁风。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要是现在这么做,父皇可就被我气死了。”
“陛下素来宠溺公主,我还以为公主做什么都可以。”
黛争说这话时,不免有些艳羡。
“父皇自然是最爱我的,可你也想得太过,这样的事,他不愿让我做。”金茹面色难的严肃,她长得成熟,看着像十七八岁的娘子,个子叶不矮,正经时自带贵气逼人的气质,“他总觉得,我豢养面首,就如同男儿三宫六院一般,我虽是公主,但也只应该是公主,不应该和各位哥哥一样。”
原来公主也有要被指责,被说教的地方。
“可男子做的事,娘子也是可以做的。”黛争想不明白,就连陛下对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也有这样的偏见,在汝城的时候,她也同其他男子一起做事,没什么做得做不得的,“我自幼家贫,村子里的娘子们不仅要照看小儿,洗衣做饭,还要兼顾下地插秧,比男子做得要做的多。”
“也没见的有男子说帮个忙搭把手,可男子又总会说,这是男儿的活,小娘子们都做不得,简直是谬论了。男子三妻四妾那么多见,偏要哄骗着娘子不可这么做,其原因不言而喻。公主贵为皇女,到了适婚年龄,对未来有憧憬,有心仪的郎君也是正常的。”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也不禁生了恨意,为何傅兰萧能把她当个见不得的外室养着,她只能听之任之忍之。
黛争报复性地说完,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忙道:“公主恕罪,我并未有意对陛下——”
“罢了,你别那么紧张,下不为例。”金茹眉边一挑,“不过你倒是会说,怪不得有那么多娘子喜欢。”
“公主说笑了,这真是谣传。”黛争不知道金茹为何又绕回了好不容易逃开的话题,不过看着公主没怪罪她,她也就宽心了,对金茹展言一笑。
为傅兰萧建造的府邸在月中就完工了,册文也很快地在他刚刚搬进去的时候到来。
齐王。
那阮婉莹以后就要被称为齐王妃了。
其实黛争并不是很满意这项改变,毕竟傅兰萧并未离开长安,按照圣上对他的器重程度,一时半会也很难离开。
她有些小恶毒地想,为什么太子这段时间如此安生,没对傅兰萧采取什么措施。
就连她也知道,朝中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坚定拥护正统的储君派,一派是最近十分招摇齐王派,还有一派就是像宋仙舟这类谁也不得罪的中间党。
圣上又拖着病体过了半年,谁都拿捏不准长安的天要变成什么样。
黛争只觉得,若是傅兰萧胜了,他成为天子之后就应该可以放她自由。
若是他在这场争斗中落败,她能不能凭借公主伴读的几分薄面,离开长安。
总之哪种都好,傅兰萧是死是活对她无所谓。
傅兰萧的府邸并不在安乐坊,但他应是那天找到了新的乐子,依旧隔三差五往周宅跑。
傅兰萧经常会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抱着她睡着。
充耳不闻她的分榻提议。
他还是去赴了约阮婉莹的约,与她去寺庙中求什么姻缘。
黛争觉得其中最过分的,是他非要她作陪。
她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理在作祟,她在恨傅兰萧的同时,又加上了一层别的意味。
为什么他这人这么坏,却可以高高在上地随意指使别人,对一切都手到擒来。
虽然她并不能自命善良,但好歹不伪善,平时也勤勤恳恳,怎么想得到的东西却这么难。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黛郎君。”
她这样想着,旁人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堪堪回过味过来,迷茫地左右转头,找寻声音的主人。
她站在庙堂前,缕缕青烟似乎在她身边环绕。
“这呢,黛郎君。”
有几个不认识的小娘子成群结队的向他走来,一个个打扮的素雅飘逸,用扇子挡着脸,但从眼睛可以看出,她们是在笑着。
“不好意思,各位是?”
“是有缘人呢,黛郎君。”
其中一个年岁稍大的娘子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求姻缘的吗?难道黛郎君已经有了婚配?”
“不是的。”黛争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摸不清头脑,“我是陪……朋友来的。”
她望了一眼庙中,金身的菩萨相下有两道妙影。
“我就说嘛,黛郎君是一个人来的!”年纪稍小的娘子笑嘻嘻地说:“久仰黛郎君大名,郎君莫怕,我们几个姐妹是想与你结实,以后一起去郊游,打马球好不好?”
黛争没去过郊游,马球给她带来的回忆也不好。
但她也终于回过味来,这几个娘子,是想跟他搭讪。
燕朝娘子开放,遇到心仪的郎君,上前搭讪,也不会遭人诟病。
她自己也是女儿身,自然是想与示好的娘子们亲近,“我会考虑的,不知各位娘子大名?”
几个娘子报上姓名,又互相说道:“我就说黛郎君是‘长安三杰’中最好相处的,其他两个可不好说上话呢。”
“‘长安三杰’?”那是什么东西?
“瞧你,黛郎君,你是不是对自己知道的太少啦!”年纪最小的娘子抢先说道:“您可是近年来最年轻的进士,还是我们长安小娘子的心中人呢!”
学识高,年纪小,长得也好看。
今日见了真人,少年白净,雌雄莫辨,真真上等。
黛争脸直接红透了,更惹得娘子们发笑。
“多谢各位娘子赏识,只是……”在娘子们中受欢迎,跟娘子们说话,可比跟那群男子说话让人开心多了,黛争自然而然地问:“其他二人是谁呀?”
傅兰萧先行一步从庙中出来,看到本来孤零零的黛争周围围着一群女郎,每个人看起来说的是眉飞色舞,黛争也兴致勃勃,脸上是显少有的生机。
他微微歪头,叫了戚无过来。
“她们说什么了?”
戚无武功高,呆在附近可以很好地监视黛争的一举一动,并不会被发现。
当他把她们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知傅兰萧时,后者不禁眉头一皱:“‘长安三杰’?”
戚无继续报告道:“她们说,就是宋仙舟、魏扶危还有黛争。三人关系好,还同在一起用膳。”
傅兰萧眉头皱的更深了。
作者有话说:
狗子:那我呢?
黛黛:散了吧,没带你玩。
8好意思,今天又是九点回家,不过有二更,可能比较晚,宝子们明天看,然后明天也有二更!
第54章 姻缘
傅兰萧因为册封一事忙前忙后, 分身乏术,并未多留意长安传闻,固不知还有这么一件事。
“你也不等我。”
阮婉莹今日打扮的精致又隆重,长裙及地, 走路都不太方便, 必须要有人搀着才能正常行走。
在蒲团上跪着祈福, 而后就碰见傅兰萧不见了踪影,不是又好心人扶她, 她从蒲团上起身可能都要闹笑话。
本来她对他同朝中同僚两个人前来,就颇有不满。
那个叫黛争的, 也太没眼力见,什么时候该来,什么时候不该来, 分不清吗?
“抱歉,是我欠考虑了。”傅兰萧这才转头看向阮婉莹,他看着有些恍然, 又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歉, 好似真的好像是一不小心没有为阮婉莹着想, 一点都看不出来破绽。
“也没什么……”
见傅兰萧这样, 阮婉莹哪里还有气生,羞答答地谈起不久之后的婚事,傅兰萧也微笑着点头。
这样的鼓励好像驱散了她对成婚的焦虑,渐渐展开了笑容,只觉得那个叫黛争的不懂事了。
又过了一会, 黛争也和娘子们结束了话题, 傅兰萧这张温润的脸把阮婉莹哄得七荤八素, 在他一句“还有事在身”之后, 忙点头说不再耽误他坐上了马车。
“兰萧哥哥,只是以后我们单独出来好不好,那个叫黛争的……太讨厌了,她为什么跟来?”
傅兰萧不置可否,只道:“她与我有要事处理。”
“好吧,还是我打扰了。”阮婉莹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耽误他的事,忙叫车夫扬鞭回程。
她在车里想着,她都是要成为齐王妃的人了,何必因一个男子跟他斤斤计较。
他们之间可不仅仅是男女之情,还有她整个家族的利益。
父亲说,她一定要好好拉拢住傅兰萧和傅金茹的心才行,这样阮家才能走的更长远。
比起她的叹息,她的婢女更为忧心忡忡。
阮婉莹瞧了她一眼,有些不满,踹了她一脚,“怎么,你也同我摆个脸色?”
“奴婢不敢!”马车的空间正好够一人站立,被踹的婢女从侧位上起身,跪了下去,“奴婢只是在担心娘子……”
“担心我干甚?”阮婉莹顺便就把脚搭在她的肩膀上,“说说看,不然,家法伺候!”
“奴婢说了,娘子可千万别气!”婢女抖若筛糠,“您与殿下一同进庙堂内,奴婢看到您跪下祈福,可殿下却没有,他就望了一眼菩萨就出来了,还……”
阮婉莹听到这里,已经怒极,只能一直踢着女婢的肩膀发泄,“说啊,说下去!”
当时人太多了,声音嘈杂,她也不知道他早就不见了。
现在想来,实在太丢脸了。
“还,”婢女忍着痛,不敢惹自家娘子,“他就和另一个郎君在谈话,时不时会看一下,跟他一同来的郎君。但奴婢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黛争!
阮婉莹一只手咬着手指,另一只手都将扇柄折断了。
这个人实在太眼熟了——不仅仅是见过她很多次的原因……绝对在哪里还见过……
阮婉莹怒火中烧,同时眼睛一亮,想起来了!
年初时,兰萧哥哥上过一个花娘的画舫,当时有名娘子跟他在一起,那名娘子还顶撞了她……
后来傅兰萧还让她去找那位娘子算账,说实在的当时她都没转过来弯,她早就不在乎了,甚至都不记得她什么样子。
一个花娘,她何必在乎?
可傅兰萧点了她几句,说什么她得罪了他,她就莫名其妙地真去叫人堵她了……
黛争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吗?
不就是那个花娘!
妹妹是出卖身体的,把那个魏郎君迷的神魂颠倒,听说他父亲都把藤条抽断了他都一心向她,那哥哥呢?
说不定也在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兰萧哥哥。
断袖,她不是没听过,只觉得有些断袖打扮的油头粉面,实在让人看不过眼。
可这位一派清纯模样,好让人相信她很无辜啊。
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厚脸皮,连她求姻缘都要打扰?
“现在那个黛争在哪呢?”阮婉莹怒不可歇,忙让马夫快马加鞭回家,“你先去找我兄要几个精兵,就说是我要的。”
“娘子,您这是……”婢女抖着唇,“娘子莫要弄出人命,婚前不宜见血,况殿下那里没有足够的证据,只是个勾引人的狐媚子,娘子你要相信殿下洁身自好……”
“弄死就弄死了!兰萧哥哥可是要的是我家!”她也隐隐不安,可是任谁都会选择她,她必须嫁给他,为了家族。
看着不争气的婢女,她真想一脚把她踢下去。
她必须要铲除黛争-
“聊完了?”
傅兰萧看着黛争周身的娘子渐渐离去,才走到她身边,问道。
黛争“啊”了一声,忙道:“祝贺殿下册封,还与阮家娘子喜结良缘……”
“她已经走了,你别装了。”傅兰萧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黛争环顾四周,这庙里来的人确实多,但也再无阮娘子的身影。
她舒了一口气,垂着头道:“殿下以后这种事就莫叫我了,阮娘子会伤心。”
傅兰萧只道:“我与你有事。”
“能有什么事?”
什么事非要在今天说?
“‘长安三杰’的事,若以后有人这么说你,你要否认。”
黛争吃了一惊,“你偷听我们说话!”
又一想,她们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他就听去吧。
她又道,语气中也透露出了一丝容易被捕捉到的骄傲,“她们都说我很优秀,是才子,在长安中也是有名气的哩,还说要以后要与我一起春游,三日后就在这里见。”
“你们在那里一个个笑逐颜开,想不听见都难。”傅兰萧语气十分嫌弃,嗤了一声,“什么三杰,你去跟那两个人平起平论做什么。”
“我、”
黛争刚刚扬起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的肩膀微微拉拢下来,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的,“我不能吗?这应该也只是她们心中的一个标准吧,你也不用当真……”
“我哪里会当真,这种也只能骗骗你这种人,她们与你说,也无非见你长相说的过去,想当你的相好罢了。”傅兰萧好似把所有刻薄都赋予了黛争,他看着黛争低下头,心想应是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了,便以一句话收尾,“以后别信这些。”
黛争像一个无助的小鹿,眼睛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她心中又恨了傅兰萧一分,强硬地自己没吭声。
他就是看不起她。
可是她要看得起自己。
她能,她可以,太师都夸她聪明有天赋。
凭什么只听他一面之词。
“怎么,你不服气?”黛争的下巴被勾起来,迫使与傅兰萧对视上,瞳中映出他那张谦谦君子一般的脸。
“我哪能。”黛争当然在心中憋着一股气,内心骂了傅兰萧八遍,“殿下说的对,我今后知道了。”
他眯着眼睛,没拆穿。
不过他满意她的回答,摸摸她的脑袋,问道:“你要进去拜拜吗?”
想到之前他还跟阮娘子一起求过姻缘,她便觉得他虚伪恶心,摇了摇头道:“我不信这些。”
傅兰萧也没逼她,点了点头,让人将她送回周宅。
三日后,黛争准时出门,想赴之前说好的小娘子的约。
她今日刻意打扮的鲜亮些,整个人显得跃跃欲试。
她脚步轻盈地出了安乐坊,并不知道在她不远处,有几个黑衣人正紧紧盯着她。
作者有话说:
这一巴掌我先替黛黛抽了!
明天搞事情,明天见!小天使千万不要养肥我!
第55章 遇刺
今日来的不仅仅是前几天约好的那几位, 还多了几位眼生的小娘子。
“因为家中小妹听说我们要跟黛郎君出来踏青,一个个都争着要来,黛郎君,希望你不要介意呀。”
黛争点点头, 她不仅不介意, 还异常乐意。
她十分享受自己和娘子们一起玩的乐趣, 听她们讲那些逗趣的小事,好似可以把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黛争儿时从未享受过这种时刻, 她一个私奴,一身短褂, 混迹在男人堆里,哪有娘子愿意跟她凑在一起。
她会羡慕她们手中的陶埙,风铃, 所有叮叮当当能奏响的乐器。
羡慕她们可以去买胭脂水粉,穿着各种颜色的衣裳漫步于街上。
娘子们出来玩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 漂漂亮亮的, 她同她们走在一起, 鼻尖总能被芬香萦绕。
燕朝的户外活动丰富多彩, 从当朝皇帝,到黎明百姓,游乐风气十分浓郁,除了马球之外,还有各种球类活动。
黛争和娘子们玩了一会蹴鞠之后, 就有人提议道:“前方便有个马场, 不知道现在人多不多, 我们去骑马怎么样?”
黛争对骑马这件事有极其大的阴影, 但并不想扫各位的性质,她们去马场的时候,只是把各位小娘子的租借费付了,坐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玩。
当然,也有为了和黛争一起说话的,放弃玩耍,和她坐在一起。
毕竟,黛争太讨她们喜欢了。
他一直很有耐心,对她们说的所有鸡毛蒜皮的事都会认真倾听,并给予相应的建议,没有其他郎君的“傲气”。
生的又好看,听说还未娶正妻。
有几个胆大的,便揪着手帕问起来:“郎君可曾婚配?吾乃比布司员外郎三女李蜜,今年也正巧及笄了,还在闺中。”
黛争当然不可能许诺任何一个人,她正想着用什么借口,可以不伤她的心婉拒她,便听到一声——
“黛郎君,小心!!”
马上中有不少骑射的娘子,电光火石之间,她听见一声嘶鸣,又听见一声划破空气的尖锐之声,有什么东西被劈开,变成两头,一边各一头。
她定睛一看,一边是箭羽,一边的箭头已经刺入了地面。
“是哪个人?发疯了吗?这、这有这么多人呢!若是真有什么闪失,可就出人命了呀!”
刚自报家门的娘子也惊魂未定,婚配之事便飞到了九霄云外。
黛争也定定地看着这支被分成两半的长箭,惊恐和困顿参半。
“对不住,对不住!”有个英气的娘子骑着马奔来,对黛争再三道歉,“我这马不知怎么回事,在我拉弓的时候忽然转身,我来不及收弓,差点酿成惨案。”
马车的主人也过来赔礼道歉,黛争身边的娘子们差点与人吵起来,最后马上的主人也只得免了大家的银两,又赔了一些钱,这件事才落下帷幕。
“真是瞎了眼了。”其中一位娘子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一副‘我们已经免了钱你们还要怎么样’的态度,我要告诉我的朋友们,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黛争还在回味刚刚的事情,她也在后怕,若是这支箭没断,她现在哪还能站在这里。
但为何这个箭忽然被分成了两半,那英气娘子所说的,真的事实吗?
也许是她多心了。
“娘子们消消气,既然这钱回到我荷包里了,不如我们就正好回城,请大家去勾栏看看戏,吃顿饭怎么样?”
看着各位娘子替她声讨那几个人,黛争也不想让这段插曲破坏了今日本来的目的。
出来玩,她还是希望各位能够真正的开心。
娘子们直夸黛争气量大,吉人自有天相,之后也会官运亨通。
等真正开始喝茶看戏的时候,她们的话题终于回归正常,偶尔对着路过的人的衣着穿衣打扮评头论足,倒也算其乐融融。
“郎君,您的茶。”
有一小厮打扮的男子,端着一壶茶,置在黛争看戏的座位旁。与瓜果点子放在一起。
黛争眨了眨眼睛,“我没点?”
她不能随意吃旁的东西。
小厮道:“这是送的,今晚每个人都有。”
随后他一指,果然所有人的小桌上,都有一壶一模一样的。
就连她周围的小娘子也有。
她放下疑虑,“多谢。”
对面戏台子上的人还在表演,黛争吃了几口点心,觉得有些口干,便自己斟了一杯茶,灌入口中。
谁知,一口热茶下肚,却并不解渴,连续灌了好几杯,她却原来越口干舌燥。
“郎君,你怎么了?”李蜜看着黛争的表情纠结,大胆地与他搭话。
“这茶你们喝了没?我怎么觉得不解渴。”她指着茶,问道。
“我刚喝了一口,但还好,是不是郎君你吃了太多甜的,被腻到了?你再喝几杯,刮刮油水。”
黛争点点头,并未多想,又给自己倒了几杯。
可依旧没什么变化,甚至还觉得身子发热。
她转过头问李蜜,“可以把你的给我倒一杯吗?”
黛争的话还没说完,那座位上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李蜜。
她心下一沉,不敢往坏里想,可身上已经冒出层层细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里散发到四肢百骸。
“我去透透气。”
她找了个借口离席。
将将走到栏杆处,她就差点腿软地摔在地上。
借着水榭旁的清风,黛争才好受了一些。
她有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郎君。”
她眯着眼睛,隐约看到李蜜牵住她的手,“你还好吗?”
这件事应该是她做的。
黛争有一瞬间,想破口大骂,到底外面的东西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黛郎君,如今你已是元乐公主的伴读,你又如此受欢迎,我本不该再有多的想法,可我对你,一见钟情。”李蜜将她的手放在她胸前的起伏上,“郎君,你要了我吧。我父亲是比布司员外郎,我是家中嫡女,之后你的仕途,也不会差的。”
“你这个小娘子,到底在想什么……”
风吹的她脑袋生疼,靠着这一点,她残留的力气让她推开她,朝着勾栏身处跑去。
“黛郎君,黛郎君,你别跑啊!”
她怎么可能不跑,不过她因为中了药,跑的比较慢,只能在人多的地上左拐右拐。
正当这时,她撞上一个人,让她直接摔到在地上。
她勉强起身,想要绕过那人时,他往她的身边走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黛争往左走,他也向左,她向右,他也向右。
她忍着不悦,脱力道:“麻烦郎君让让……”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那人竟然从袖口中亮出一把匕首,直冲冲地向她刺来!
“黛争,你今日插翅难飞!”
黛争身形一歪,只听一阵裂帛声,黛争的袖子被划开,她将那块布往他脸上丢,趁这时转身逃跑!
边跑边叫:“杀人了!”
来制造混乱。
此时此刻,她也明白了,今日马车骑射之事,并不是意外。
定是有人知道了她今日出行,想要他的命!
只是黛争被李蜜拖累,根本跑不快,只能尽量向瓦舍建筑中逃去。
冷静,她要冷静!
她随手往守门的娘子塞了点银两,不顾一切地向更高楼跑去。
第一次要用弓箭置她死地,那根箭断了,说不定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
她只要等到那个人就好了……
她几乎绝望地看着逼的越来越近的刺客,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在那么混乱的人群中重新找到她。
她瞪着他,一边往后退,“你别过来,我是公主的伴读,你若是杀我,知道后果吗?”
“主子说,必须要你死。”
他完全不再怕,横起匕首冲她奔来。
她看到一道白光在她面前乍现,她闭着眼,向后仰去,突然感受到手被谁握住,落进那人的怀抱中,像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之星,手中的长剑与她一起挡住来人,用内力将那人震开好远。
刺客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
下一刻,就被一剑刺透了身子。
长剑□□时,血液的溅射和旁人的尖叫一同彻响楼阁中。
“杀人了,杀人了!!!”
只有黛争,她被那人环着腰,转过身,捏着她的下巴,眯着眼问她:“怎么我不看你一会,你就被人下药了?你没心眼吗?”
黛争的泪珠坠在他的手指尖,“傅兰萧,你怎么才来……”
她从未如此想见到傅兰萧,虚脱一般地躺进他怀中,竟然连揪住他衣襟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又并非手眼通天。”
男人一身戾气,一袭玄衣,配上他冰冷的俊颜。如同从地狱中出现的修罗鬼魅。
他勾着黛争的腰,拉着她退到周围没有上锁的房间,环视一圈后,将她塞进衣柜中。
片刻后,他嫌弃衣摆也钻了进去。
黛争隐约间,可以从门的缝隙中,看到正对面摆放的玉面菩萨。
她无喜无悲,默默注视着他们。
她的脸在发烫,又被衣柜中的衣摆搔的发痒,和傅兰萧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仿佛呼吸都要被剥夺了去,“为什么不走……”
傅兰萧的手指触在她的唇瓣上,“嘘,还有人。”
他的体温偏低,被触摸时,她整个人抖了一下,随后也不知怎么想的,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手指。
这时,外面的门却被打开,门缝透过的光,忽明忽暗,一会可以看见菩萨,一会又看不见。
光被完全隔绝在衣柜外,她更看不清傅兰萧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十分沉重的呼吸,在她颈边喷洒着热气。
不过,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说:
衣柜耶,嘿嘿,衣柜耶,嘿嘿,嘎嘎
第56章 衣柜
微光再一次渗透进来。
光芒正好打在傅兰萧的脸上, 形成一道长条的光道。
她借着这点光,看到他的双眸,浓郁如墨,深不见底。
看到他的薄唇紧抿, 喉结上下滚动。
她感受到他的指节轻颤, 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而黛争自己, 则像是漂浮在海中,即将殉难的可怜人, 她的呼吸急促,心若擂鼓, 她需要找到海中浮木,救她于危难之中。
她想,她现在把他当作浮木是不是也可以。
黛争将他的手指含在嘴里, 轻轻地咬。
她的手缓缓上抬,刚刚碰到他的腰,傅兰萧就顺从地俯下身。
不知为何, 她恍惚了一刻, 斜眼去与不露悲喜的金身菩萨对视。
心中默问。
下一瞬, 就被傅兰萧捏着下巴, 抽出手指,与她吻在一起。
外面的人还在,正在寻找房间里有什么机关。
他们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又舍不得放开对方,此时此刻只想勾缠在一起, 席卷对方的全部感知。
但这次亲吻结束的很快, 傅兰萧不舍地放弃对她的桎梏。
他看着她脸颊潮红, 双瞳迷茫, 在他离开的一瞬间,还留恋式的微微昂头。
他满意地轻拍了拍她的脸,薄唇微启,口型是“等我”。
傅兰萧的长剑从衣柜的缝隙中刺出去,正好刺穿要打开衣柜的刺客。
他反手关上门,又在门口杀了一名刺客。
这片勾栏院已经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戚无比官兵提前一步来到,他到傅兰萧时,他玄色的衣裳沾了一片血,好似将锦衣染的更深。
白皙的脸上也溅落到几个明显的血点,看着煞气十足,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烦意乱。
他从未在傅兰萧脸上看到过这样急躁的表情,先道一声:“属下来迟。”
戚无武功高强,这时从齐王府跨了几个坊来到这里,已经是常人不能比的。
只是他今日本来得到的命令是在府中待命,傅兰萧要自己出门。
他不知道主子来勾栏院做什么。
戚无的记忆中,他们殿下除了有一次叫了画舫的花娘,没有任何时候对这些娱乐场所表现出兴趣。
傅兰萧“嗯”了声,听他道:“属下已经查到这些人是阮将军培养的精兵……难道他们是想对主子不利吗?可是前几日阮家的娘子不是还和主子一起去求过姻缘……”
后来的话他没说出口,毕竟傅兰萧的决定,他不能随意揣测。
他换了个话头,“现在治安官已经到了,正在楼下维持,主子,要不要现在走,不然被人看到了,恐怕会有有心人……”
“不急。”
傅兰萧将长剑丢到地上,“你随便跺个谁的脑袋送到将军府上。”
说罢,他转身就走,戚无那句“您要不要用帕子擦擦脸”还悬在口中,手中的帕子最后还是换成了刀,开始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傅兰萧再次打开衣柜的时候,拨开重重衣裙,看到黛争正蜷成一团,像新生的婴儿。
他用手碰了碰她的肩膀,便看到一双潋滟的双眼,微微睁大,反手握住他的手。
“有点久。”
他的五指张开,顺势与她的五指严丝合缝。膝盖弯曲,再次挤了进去。
他笑了笑,“是么,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黛争“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干脆说道:“还是很久。”
傅兰萧干脆用嘴堵住她的牢骚,这样也使得她再次投入这场旋涡中。
好在这次,他们的目标一致。
她的长衫已经散开,她看着破了一处的衣裳,有些崩溃,心疼道,“衣裳被他们划破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紧张了,还是怕自己沉溺在这种延绵不绝的感觉中。
她欲盖弥彰地想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但其实还是又急又快地在向目的地行驶。
药效下,正催促着她向不可思议的方向沉沦。
“你怎么这么不专心,嗯?”
傅兰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过她的后颈,埋在她心口处,十分玩味地问她。
可她说不出话来,她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难以启齿的浅音。
衣柜的空间太小,在傅兰萧进去的时候,黛争整个人都贴在壁上,像一片浮萍,风雨飘摇。
正在此时,房间又进来了人。
脚步很杂又重,不像是杀手。
幸好衣柜是关着的,不然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画面。
但是衣柜中的人,黛争,吓得浑身一抖,正要出声,又被傅兰萧捂住嘴巴,她不得不去勾住他的脖子,与他贴的更紧。
只听外面的人说:“这里!这里还有一具尸体!”
又有另外的人进来,骂了一句,“一共几具了?怎么今晚出了这么多人命,现在这附近的医馆都人满为患了,真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看着也是被利刃刺中而死的,来,别抱怨了,搭把手吧,赶紧干完活赶紧喝酒去!”
衣柜中的光又被挡住了,她知道他们现在正在衣柜前。
她的整个身体悬空,脚尖勉强贴在衣柜底,她将将点了两下,又听到外面的人说。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
“什么?”
“很小的声音……哒哒两声。”
“我没听见,哪发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刚搬这人就听见了。”
黛争连呼吸都不敢了,身体却还随之晃动着。
她睁大眼睛看着傅兰萧,虽然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
但她能猜测到,那一定是恶劣的,故意的,变态表情。
另一个人又骂了一句,“不会闹鬼了吧?”
“你别吓我啊!最近那个闹鬼的传闻,我已经怕的睡不着觉了。”
“你一个捕快,怕鬼?那你还有勇气搬尸体……”那人叹气道:“可能是心理作用吧,那就赶紧的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终于又过了一会,二人走了,黛争整个人放松下来,却感受到了更多的狂风暴雨。
“傅兰萧——”她闷声道,压着自己的呼吸,生怕有人还回来。
她的背上,已经有了一层衣裙垫着,冰凉凉的。
“真有趣。”傅兰萧继续亲她啃她,在她耳边低语,“有人来的时候,我忍了很久。”
她可能比最开始时的脸还要红。
事后,傅兰萧帮他挑了一件裙子,把她套在里面,长裙的腰带正好勾勒出少女妙曼的腰身。
黛争眼中清明了一些,终于彻底看清了傅兰萧的脸。
他脸上的血液干涸,眼中的餍足冲淡了煞气。
他捏着她的腰肢,好似怎么都捏不够一样。
余热未消,又迎来一次难耐的火焰。
“你有感觉了吗?”
傅兰萧看着她眼神不对,直接掀开了她的长裙。
“还要吗?”
作者有话说:
嘎嘎嘎
明天可能也会晚点更哦,因为我明天有拍摄,还要出门!
第57章 三次
一次过后, 黛争在这种情况下本不该拒绝傅兰萧。
可不知怎的,不处于黑暗之间,在她看见傅兰萧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便是拒绝。
“不要, 离我远点。”
说罢, 还用脚蹬了傅兰萧的膝盖。
她手向后撑着, 在衣柜的边缘坐起,余光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 以及一片被拖行干涸的猩红。
她的眼神闪烁,心跳竟然没有太大的波动, 仿佛已经是见怪不怪。
傅兰萧轻蹙眉头,觉得黛争这次的行为完全是过河拆桥,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诚实的嘴。”
黛争抬眸看他,对上他的视线时,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本就殷红的脸现在像是滴血了一般, 她支支吾吾地说:“是有小娘子往我的茶里加了些东西, 我才会这样的, 长安真是处处充满了危险,到底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防不胜防……”
“这么受欢迎啊。”在黛争略带疑惑的眼神中,傅兰萧拖长了尾调。
这句话带着反问的意味, 让黛争的心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接下来要责问她。
“自己蠢钝识人不清, 怎地还要左怪右怪?”傅兰萧嗤了一声, 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平整,“就你这德行,我都想药你一次,这样好歹你上面的嘴也能诚实些。”
黛争这下彻底低下头,羞的说不出来话来。
待到全部整理完完毕,傅兰萧冲还坐在那里当乌龟的黛争说道:“还不走?等着被捕快抓起来?”
见傅兰萧没再提那些事,黛争赶忙站起身。
“我走!”
可没走几步,她就停顿住。
傅兰萧耳力很好,在身后没了声音之后他转过头,不耐道:“怎么了?”
在柜子里坐着还好,站起来一吹风,就能感受到全身被汗水打湿,衣裳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最终要的是,她感受到有什么液体流到她的膝盖处了。
她不可能说出实话,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指着对面的柜子,“那个菩萨被摔碎了。”
她转移话题的方法依旧很烂,菩萨相已经摔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不知是傅兰萧出去解决刺客时候摔碎的,还是那两个捕快进来搬人的时候摔碎的。
傅兰萧“嗯”了一声,觉得她莫名其妙,“这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
黛争反驳,又问“你不信神佛吗?我见过你还去做过法事,还有与阮家娘子祈福。”
“不信,”傅兰萧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神佛也会死亡,信那些有什么用,他们有时候甚至保护不了自己。”
他用眼光睇了一眼被摔碎的菩萨,“比如这时,在自身变成这样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其他的,逢场作戏罢了,他又不是第一次。
傅兰萧说罢,脸上的阴霾深了几分,大步离开。
可黛争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傅兰萧的脸上已经明显出现了不耐烦,是未被满足深化成了一种反噬。
“殿下,不如你先走吧,”她理解傅兰萧今日救了她,身为齐王,也不能多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我想先去沐浴一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男人的耐心彻底离告罄,转过身拉着黛争就走。
同时,阮家。
“这,这是什么?!”阮将军看到仆从呈上来的带血透露,纵然征战沙场多年,也不禁被吓了一跳,“谁让你送来的?!”
最近,他在长安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启禀将军,是……是齐王托人送过来的,指明了要送给阮小娘子……”仆从手抖着,眼和脚尖在同一直线上。
“他、他疯了吗他?!”阮将军上了年纪,气的捂住胸口,呵斥道:“把这晦气东西处理了,然后再叫阮婉莹来正堂!”
赶来的阮婉莹看到自家爹坐在主位上,被一旁的妾侍抚着胸口,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她,气也不打一处来,硬气道:“爹爹叫我来,是为何事?看着你和姨娘亲热?”
“你!”阮将军若不是离得远,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你近日做什么好事了!你知道齐王给我们府上送什么了吗?!”
阮婉莹心下一惊,怕借哥哥的精兵暗杀黛争一事泄露,但依旧存着侥幸心理,便道:“我近日,不就是和齐王去寺庙中祈求姻缘了吗?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你能做什么齐王会送来一颗人头!”
阮婉莹下意识地问:“谁的?”
“我哪知道!那齐王是个人精,不是大事,不会变成这样!下一步,他要是退婚怎么办!”阮将军多年在边地练就的脏话也骂了出来,一旁的妾侍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怒,吓得站在一旁,动也不动,只希望不会波及到自己。
“他为了一个男人退婚?!怎么可能?!”阮婉莹说出来后,阮江军看她的表情就不对了,只能干脆道:“他最近提拔了一个小郎君,我瞧着不是什么好货色,便向哥哥借了几个精兵,想把她杀了。”
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责骂,大不了托哥哥下水。
“我看你也疯了吧!他提拔个人,还是个郎君,你就拈风吃醋。阮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只是因为这么个事,他多年谋划就要毁于一旦吗……
“爹,你是不知道那个郎君是有多会缠人!”
“你住嘴!难道之后嫁人,你看不得他周围有任何人,你都要杀了?!”
阮婉莹又道:“爹!凭什么他送个人头过来,就要责骂我!”
“废话!爹也想骂他,他在你们成亲之前,还送这么晦气的东西,他到底想做什么?!”
“退婚就退婚,大不了嫁给别人!”
“你住口!你必须要嫁给齐王,爹想想办法,你这几日先呆在家里,莫要再惹麻烦!”
阮将军选择跟傅兰萧结亲,并不是真的看上傅兰萧这个人,太子的正妻之位,恐怕他家争不下来,只能挑还可以拉拢的齐王,各取所需罢了。
“爹,你就把女儿当成你想登上皇位的工具吧!傅兰萧根本就不爱我,他说不定是个断袖呢!我杀他姘头,就让他兴师动众的,只要爹继续让我嫁,这次杀不成,我下次还继续,你信吗?!”
阮婉莹也急了,她自认为天生高人一等,怎么谁都不理解她,还让她做这做那,她也彻底看透了傅兰萧,那家伙的光风霁月模样,都是给外人看的,他是个疯子啊。
“你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你滚回去禁足!”阮将军直接下令,让几个粗使婆子拉着阮婉莹下去。
“让大朗回来见我,家里小妹发疯,他也跟着是不是?!”-
黛争坐在傅兰萧的马车上,坐立难安。
她一方面觉得汗液粘腻,一方面觉得自己还带着欢好后的痕迹,越来越不耻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傅兰萧,好在他撑着胳膊,头置在手背上小憩,什么都没感受到。
“做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傅兰萧就睁开了那双狭长的眼睛,一副被打扰的模样,阴沉沉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今日一天都在我身边?”
傅兰萧瞪了她一眼,没回答。
黛争眨了眨眼睛,又道:“今日我在马场,有一支箭差点就射到我了,是你救了我,对吗?”
他依旧没有回答。
她就当他是默认,说道:“谢谢你。”
车内除了她的话再也没有旁的声音,但她可以听见他的轻哼声,心情好似变的不错了。
良久,她才听到一句回应:“还有一次。”
“什么?”黛争就坐在他身边,歪着头看他。
“我上你也算救你吧。”
黛争顿感无语,眼神飘到别处,一直盯着马车内的熏香线。
“怎么不道谢了?”傅兰萧好似把没有得到满足的事情,换了种方式折磨她,这是他的一点点小小的恶毒趣味,他喜欢让黛争主动承认,承认是他的人。
并向猫抓耗子一般乐此不疲。
黛争满脸尴尬,拼命想忘记的事又重回脑海里,她托着时间,“你……是故意的,外面有人说话,你偏要挤过来用力,害得我发出声音,差点被别人发现。”
有尸体的房间还有人在衣柜中酣畅淋漓。
这句话就算只有文字也够骇人听闻。
“这不是因为你没忍住吗?”傅兰萧竟然十分无辜的回答道,他本就生着一副圣人骨相,如果没有他攀过来,放在她大腿上的手,他的话听起来也没错。
黛争之前的衣裳几乎都不能要了,那衣柜里也只有衣裙,也就是说,她现在换上的长裙,并没有亵裤。
傅兰萧可以紧紧隔着一层轻薄的绸缎,就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
她是没办法,也只能先撑到回安乐坊。
坐在马车上回程,其实这样穿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也以为,傅兰萧会这么算了。
现在看来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
黛争赶忙扒开他的手,从他身边逃开,“好,我向你道谢,你今日救了我三次。”
她看他就如同自己被狼盯上了,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她也渴极了,去倒矮几上的茶,打算离他远点。
可在马车里,再远能有多远。
黛争矮他一等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傅兰萧已然膨胀的征服欲,他向前倾,弯身又抓起黛争的脚踝拉过来。
黛争呛了口水,猛地咳嗽。
她脸胀得嫣红,茶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征用长袖使劲擦拭。
“黛争。”
傅兰萧捏到她腿上的滑腻。
“我救你三次,你只还了一次。”
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变态小学鸡恋爱史,各方面都要贴贴!
昨天说了会晚哈,闪光就算超累超困也会回家更新的,呜呜呜我已经自我感动了,都给我哭T﹏T
第58章 发誓
“傅兰萧, 这是在马车上。”
她擦干茶水,面色也染上一丝愠怒,企图用手指掰开他握住腿肚的手掌。
可那手掌如锁链,非她能破。
“不是没有过。”
他指的是什么, 黛争心里清清楚楚。
“之前有过难道就可以第二次吗?不行就是不行!”
之前有过, 可这次又和那次不一样, 这次她不觉得她可以用手糊弄过去。
她甚至觉得她在这方面已经了解傅兰萧了,他很容易在这里得寸进尺, 可以茹毛饮血的野兽,绝对不会再满足于表面。
她挣扎地更厉害了, 踢倒了一旁的矮几。
只听咣当一声,傅兰萧俯下身来钳制住她几乎与马车的急停同时存在。
马车稳当后,侍从立刻问道:“殿下, 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刚车里好像大闹了一顿,马车的隔音很好,他也能听见那个姓黛的正和齐王殿下激烈地争吵。
不过, 他将心比心地说, 他看到那黛校书郎是身着长裙进车的, 今天那勾栏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怕不是因为公务在身,不得不穿女装。
或许还是殿下这边安排的,虽说黛争平日里看着就有些女气,弱不禁风,但是个正常儿郎都会有怨气。
不过这气若是跟齐王生, 那可就是大不敬, 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侍从下了马车, 正等待着齐王将黛争赶出去, 他好压着她,把她甩下。
可谁料,他在车门旁几乎瞪了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内竟然诡异的安静。
若这不是齐王的马车,他都想进去看看,这里是不是已经人去车空了。
他有些忐忑地再次出声,“殿下,那我继续驾车了?”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自讨没趣,说了句废话。
“好好驾你的车。”
齐王平日待人温和,刚才从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平稳中带着一丝怒气。
都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关他什么事,他触什么霉头,别再让黛争把他也给牵连了。
他们殿下还是对黛校书郎极好的,希望黛校书郎不要不识好歹了。
而车内的黛争同样纠结。
她被他完全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他握着她的腿弯,将她拖向他,好似二人合二为一一般。
他眼中烧灼的火焰几近将她熔化。
好在马车够大,她不会被他在衣柜那样对待,都快挤压到变形了。
她面薄,不知道是不是他找到了什么乐趣,又要在旁人在场时对她下手。
傅兰萧看着黛争的眼神,欣赏从中品味中的羞怯,比任何糖点都让人觉得美味。
明明穿越过了喧闹的市集,却在彼此眼中如落针可闻。
每一处感官都在被放大。
“傅兰萧,你别弄出动静。”她摇了摇他的手臂,还是率先开了口,不知这算不算一种可以让他满意的主动,只要他成婚了,一切都会变好到的。
“在回到周宅之前能不能结束?”她忍下心中的自我厌恶,努力正常地与他对话,“还有,能不能对我温柔一些?”-
结果,他们并没有回到周宅,原来是向着他的府邸行驶的。
黛争最终是被傅兰萧从马车抱出来的,她的长发被他的长衫拢住,外人并看不见她的脸。
不过,这里的仆从被训练的很好,有几位还是宫中老人,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黛争被他抱着去了浴房,叫了水,让她环着她坐下,将她的衣裙卷到腿根。
又掂了掂她的肉,跟她说,“你以后多吃些,还不见长肉。”
黛争的长发被散下来,被蒸气打湿,覆盖在她身上。
她现在说话很慢,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
“避子汤。”
她懒得多说,觉得三个字已经能表达她的想法。
她必须每次都做好防备。
黛争感受到碰触她皮肤的手帕一顿,柔软的缎子离开了她,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厉光,与一句简短的逼问:“为何?”
她依旧是懒懒的,既然没人帮她,她就伸手自己来弄。
她的手腕被扼住,拉扯的力气差点将她整个人都抬起来。
这般,仿佛他们再不是方才在耳鬓厮磨的情人。
“我问你为何?”
“什么为何?这不是你答应我的?”
她不懂傅兰萧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只是一碗避子汤,喝下了谁都安生。
“若我不再许你呢?”傅兰萧看着脸色差极了,他是真的从未想过,鱼水之欢后,有人可以第一句话说这些。
“你不能什么都想要。”黛争握紧拳头,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傅兰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中了会发生什么事,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那我们的孩子又会是什么身份,牠会见不得光,被人耻笑……”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傅兰萧神色微变,将她揽入怀中,想让她别那么激动,“你是觉得我该给你一个名分?”
黛争听到这句话,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她松愣了片刻。第一个反应就是咬上傅兰萧的虎口,报复性的反击他。
“你怎么现在做事还跟个村妇一般。”
傅兰萧皱眉,手上倒不觉得有多疼痛。
等到黛争再次开口出声的时候,他才将手抽开,看着虎口上几个鲜血淋漓的牙齿印,转而再看她滴着血珠的唇瓣。
“我是村妇,我一直是,”黛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泄愤地看着他,“你怎么能够这么说,你明明答应了我会放我自由,你以为我真的很重视你给的名分吗?”
太晚了。
再说他能给什么,一个妾侍的身份?
他离成亲还有几日!
“你是不是根本没想放我自由?你是不是又骗我!”黛争的希望在摇摇欲坠,她近乎歇斯底里地说道:“你为什么又要骗我,你觉得把我当个傻子愚弄很好玩吗?我要的东西也不多,你怎么就能这样不放过我!”
掉下的眼泪,每一颗都在闪烁发光。
她又想到了,她好像永远不能和傅兰萧平起平坐,在世人眼中,她这样的人,与齐王做妾侍,或者仅仅是个外室,若是能生出个一儿半女,也算是祖坟冒青烟,母凭子贵了。
面对质问,许是这是第一次他认为自己理亏。
他努了努嘴,最终扯出一抹嘲笑,“黛争,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何苦跟一个疯妇一般。”
黛争指着他的心窝,捶着他的胸膛,“我不如疯了,这样好歹我就不会觉得我很下贱,去跟另一个疯子行事。”
“你敢不敢发誓啊傅兰萧,今后如果你不放我走,你就不得好死?”
傅兰萧将她从怀中拉出来,眼中的寒冰如同寒冰一样射入黛争的眼中,他看她真像个疯妇,就连大动肝火时也如此生动美丽,也不知哪来的魅力。
他嘴角的讥讽,都不知道在笑谁,
“我敢啊。”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大婚
两个人在浴室中吵了一架, 谁也再给谁好脸色,黛争被王府的下人带到一间客房安顿。
华灯初上,府上因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布置的一片喜气洋洋。
他们不知道为何齐王会带一个陌生的女人进府, 也不敢过问不敢多说, 只觉得这女子定异常重要, 一定要当半个主人那般伺候。
黛争太累了,体力和身体的双重透支下, 她躺在床上,想到之前傅兰萧的毒誓, 让她发笑。
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如果可以让傅兰萧难受,哪怕只是一点, 她都觉得快乐,觉得爽快。
她也不禁想到,若一切没有那么差, 他们是不是现在不会如此纠缠, 哪怕她的某一次选择, 没有选择与他靠近, 她们现在是不是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而是不是一对怨侣。
不过,怨侣?
她心中重新将二字念了一遍,他们哪里算的上伴侣,不过是可取所需罢了。
不过一会儿, 有人敲门, 端上来一碗药, 和一碟点心。
“娘子, 趁热喝了吧,若是冷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黛争舒了一口气,避子药还是来了,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次的避子药比之前的还要苦一些。
她喝完避子药不喜吃甜的,她想让自己记住这个味道。
这次她还是忍不住,掂了几块甜糕下肚。
“娘子,奴婢伺候你歇息吧。”
看着黛争把药喝完了,婢女不免对她高看一眼,这么浓这么黑的药,这娘子也能一声不响地喝完。
“不用,你去忙别的吧。”
黛争挥挥手,开始解裙裳的系带。
“还是让奴婢来帮您吧,不然殿下若是怪罪下来……”
虽都说齐王殿下的性子好,可她还想在这位娘子面前争个好,被人要当成了好吃懒做的浑虫,她之后在府中也不好自处。
“不会,他知道的,你出去吧。”
经过一场激烈的争吵,黛争的声音有些哑,说话低沉。
她又觉得这小婢子担心受怕的模样可怜,咽了下口水,让声音变得正常了一些,温声道:“我不会让他怪你,真的。”
婢女不得不再次对黛争刮目相看,瞧着她的行为举止并不像长安中的贵女,可话语间无一不透出对齐王殿下的熟络。
他们定是有很深的纠葛,可终究还有个未过门的齐王妃,不知二者会在王府中掀起什么风浪,会不会连累他们这样的下人。
黛争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又吃了一些点心,洗漱后便歇下了。
月影如钩,书房内,男子正在对着一封文书凝睇许久。
他眼中情绪复杂,握着笔的手稍稍用力,便从中间折断。
笔杆的木屑深深地渗透近了掌心,他竟不知。
良久,当他的目光注意到手上的齿痕时,才顺着看到了滴血的掌心。
他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伤口稍微处理了一下,以作休息。
“若我今后不放过黛争,依旧与她纠缠在一起,非要予她名分,我愿天罚雷劈,不得好死。”
“够了吗?觉得开心吗?不够我再说:若是对她有半分真情,心喜半分,必定厄运缠身,来世悲苦。”
他蓦地想到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觉轻笑,把玩着手中断裂的羊毫,残留的墨汁近乎和血迹混杂在一起,他才将毛笔置在桌上。
沾着血沫的羊毫滚到文书上,形成了一片混色。
傅兰萧抬眉,盯着上面的污渍,最终恢复了冷面,将被污损的文书扔在一旁-
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阮将军依旧能和傅兰萧笑脸相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各怀心事,等待着婚礼当天到来。
黛争自从那日后和傅兰萧显少接触,依旧去宫中做公主伴读,和公主的关系也不咸不淡。
越到傅兰萧的婚期,反而是金茹关注地多一些,总是托人问起傅兰萧对婚礼的布置和步骤。
黛争以为金茹就跟之前一般,对男女之事产生好奇。
黛争则置身事外,她这几日也了解清楚,到底是谁想至她于死地。
知道谁是幕后主使后,她只觉得可怜。
阮婉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一个情字。
可受困于情字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
她就算这么做了,傅兰萧还是会娶她,他要的是高门嫡女,要的是无边权利,不会要一个真心人。
她确实有在感谢傅兰萧救她,但也只尽于此。
他成婚那日,风光无限,他身骑红缨五花白马走在长安街上,座下鞍鞯、障泥瑰丽华贵,故意绕城一周,后带无数武夫抬着聘礼,正往着阮将军府去。
怕是翌日就会有太子党大力弹劾他穷奢极侈,不懂分寸。
可将军府的人却个个面色沉重,尤其是阮将军本人,打扮的喜庆万分,却衬托着面沉如泥。
“莹娘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看着满地瑟瑟发抖的婢女,他恨不得拿刀来一个个军法伺候。
“父亲稍安勿躁,我已派人去寻,只是齐王那里……”
啪的一巴掌打到来人脸上,阮将军破口大骂,“还不是因为你去借她精兵,现在真让她觉得自己了不起了!齐王,他都绕城一圈,让长安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怎么隆重地要娶莹娘了,一个莹娘你都看不住,我还让你管兵权,我呸!现在我们阮家的脸往哪搁?!”
“孩儿哪敢!”被打的男子立刻跪下,“父亲,我这就加兵去找!”
阮将军啐了一口,他背着手,来回踱步,只听一声,“齐王殿下到!”他觉得自己的心悸又开始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
“齐王殿下,您来了。”
傅兰萧从马上下来,他本就是人中龙凤,一身喜服更是衬他气色,方才游街时,不知有多少娘子为之心碎。
“莹娘在哪?”傅兰萧笑着行礼,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方才为何听见一些争吵声?”
“殿下怕不是听错了,大喜的日子,谁敢争,谁敢吵?”阮将军额头滴着汗,“你与莹娘也是自幼订婚,今日终于修成正果,不仅是她高兴,也是我们整个将军府的荣幸。”
傅兰萧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将军说笑了,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不过,寒暄的话还是稍后再说,莫耽误了良辰,莹娘在哪呢?”
“这、这……”阮将军招呼着一旁的喜婆,“还不让莹娘赶紧出来,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子?!”
“就来了就来了,”喜婆也万分无奈,只好想着狸猫换太子,将府中另外的娘子赶鸭子上架,扶着另一位小娘子上轿。
“等等。”
傅兰萧眼神一凝,一个眼神让周围的轿夫拦住即将上轿的小娘子,“阮将军,你是当我好糊弄,还是我父皇好糊弄。”
“殿下,臣不知道您再说什么?”
找不到莹娘,他们也只能出此下策,不然还怎么收场。
“你也说过,我自幼和阮婉莹有婚约,她的身量,我还是分得清的。”傅兰萧背着手,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却让觉得寒毛竖立。
“你若再不承认,是要我当场掀开她的盖头,看看是打我的脸,还是打你的脸?”
“殿下!我们、莹娘在今日不知所终,我们也是迫于无奈,不想毁了和殿下的约定,我家三娘也是嫡出……”
意思就是,娶谁都一样,达成目的就行。
傅兰萧“喔”了一声,森冷的目光从阮将军脸上扫过,怕是阎王也不过如此。
“是么。”傅兰萧的轻笑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那我想问问,你们是要将皇家于何地呢?”
这不仅仅是拂了傅兰萧面子,这时欺上瞒下,辱没了君王。
“殿下!”上了年纪的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下了,他不得不弯腰磕头,“求殿下宽恕,我儿已经去寻莹娘的下落,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求殿下莫要责罚我家上下,错也是我一个人的错……”
“戚无,你去找。”
傅兰萧转身,睇给暗中的影卫一个眼神-
黛争今日出街,倒是听了不少傅兰萧的传闻,她也不知道婚礼进行到哪里,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一堵皇室尊荣,就已经是至高无上的恩宠了。
她也没什么好奇的,只觉得今日清闲,与公主读完书就可以在家休息了。
可今日公主又到了十天内有四天的不想念书时刻,却没让她走,只让她在殿内等候,到时间就可以走。
她想着,公主之前不是问了好多次傅兰萧的婚礼吗?说不定偷偷溜去看婚礼了。
听说是很盛大的那种。
前殿每一个仆人,只有黛争安安静静地练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听见内殿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听见一串低声细语。
“哎呀,看不出来的,你就这样出去,在我这里呆几天,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真的吗?我瞧着一点都不像。”
“你怕不是心理作用,绝对看不出来。”
黛争扭过头,看着金茹身边跟着歌个內侍打扮的娘子,问:“公主,阮娘子,你们在做什么?”
被戳破的两个人一阵沉默。
金茹今日留着黛争,本是不想露出破绽,之后有人找她时,她还能用黛争当借口,结果这妥妥的一身破绽。
何况她还是傅兰萧的人,她们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阮娘子,今日不是应该……”
“你住口!”阮婉莹看到她就气得牙痒痒,颇有上来撕破脸的架势。
黛争慢吞吞的,好似明白了一些,“娘子是不愿嫁?”
“这也不用你管!”
“阮娘子稍安勿躁,人都叫来了就不好了。”
黛争了然,她这番能来到皇宫,穿上这样的衣服,或许就有公主的助力,不知道傅兰萧那边,是怎样的鸡飞狗跳呢。
“你笑什么?你很得意?”阮婉莹有一千个不爽黛争的理由,黛争只是勾勾唇,她就气道不行。
“我在想,你这样打扮,怕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傅兰萧想找到阮婉莹,不是易如反掌?
公主露馅之后,不怕惹祸上身?
公主是单纯的想帮阮婉莹,还是为此得到些什么。
她不相信,这群姓傅的,会不为某种目的而大发慈悲。
但,这不是她的好机会吗?
女扮男装,她是最了解的。
“我想帮你们,公主一直将她藏在宫中,也不是办法,等过一阵子,阮娘子出城才是最安全的,但现在大家一定找她找疯了,现在都加急画着你的画像,四处分发,到时候你想跑去哪里?”
黛争握住那双从不沾阳春水的手,在她想抽离地时候,更加用力去捉,她的目光灼灼,带着不可置疑的感染力。
“公主,你相信我吗?”
她甚至在此时,与曾经要杀掉她的阮娘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共情,
总也有人将长安视为樊笼。
作者有话说:
黛争觉得她每一次都选择靠近傅兰萧,但傅兰萧却没有。
写完了沉迷游戏居然忘了发了555
争争努力和公主打好关系,但谁才是最终赢家啊哈哈哈
第60章 当夜
“金茹, 莫要信她,”阮婉莹也懊恼万分,这人真是个书呆,到了用膳时间, 还在这里读书写字, 赖着不走, 惯会有这些小把戏来唬人,“她虽然是你的伴读, 可究竟是谁的人,你我心里都清楚, 还不如将她绑了去,若是出了差错,也有用。”
黛争明白, 她的意思不就是说,要是事情暴露,用她去换一个轻拿轻放。
但黛争不觉得, 傅兰萧会同意。
“如果你们怕我转头告诉傅兰萧, 为何还要让我今日也来, 不如差我做其他事, 亦或在我发现的一瞬间让人将我捉走。”黛争手中的热量传递给了金茹,“公主,你和齐王殿下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公主自有自己的理想,而为何不利用我呢?”
其实, 金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帝王家总是无情的, 金茹跟阮婉莹的关系并没有阮婉莹自己想象的那般好。
金茹想从中作梗, 顺水推舟, 让傅兰萧拿不到这个兵权,和阮将军产生嫌隙,二人无法再联合,同时,又卖给阮婉莹一个人情。
但之后阮婉莹会不会真的逃出去,逃出去会去哪里,她不可能一直派人跟着。
其实在黛争看来,傅金茹和傅兰萧性格十分相似,有时说出来的话都如出一辙,只是金茹年纪尚小,城府没那么深罢了。
傅金茹甚至安排她今日来,当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若是她偏向于傅兰萧,将阮婉莹供出去,金茹可以更快、更无奈地将惹上的火星子抖出去,若是她真的可以为她做事,那也更可以恶心傅兰萧。
总之她是圣上亲封的、最受宠爱的公主,她只要卖个乖,最多受一点微不足道的惩罚,就可以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在圣上在世时,她是有这个权利的。
金茹的犹豫在面上一闪而过,不过却被阮婉莹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
“金茹……你忘了兰萧是为了她做什么了吗?”阮婉莹巴不得黛争这个打破她一切幻想的人去死,“若没有她,我也不会初次下策。”
黛争蹙着眉头,刚想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听到金茹一声斥责,“你也不先看看你做了什么,这些事你别再提了。”
话锋一转,她又道:“若我信你,你打算怎么帮?”
黛争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勾唇莞尔,“首先,她这张看着就像娘子的脸需要好好打扮一下。”
说罢,在金茹的示意下,随着一起进了内殿,运用自己女扮男装十几年的功力,在阮婉莹脸上涂涂抹抹。
当然,阮婉莹不喜黛争靠近,总要挑她的毛病。
所以这三人,断断续续地忙活了一个时辰,在即将完工的时候,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金茹的贴身婢女急匆匆地前来,神色有一丝慌张,“齐、齐王殿下来了!”
金茹眉头紧锁,眸光投向黛争,但今日黛争自从知道此事后根本没机会给傅兰萧通风报信,镇定道:“你慌什么,我身边的人遇到件事就慌神至此吗?”
“奴婢不敢,”她的婢女赶忙认错,求救似的看她,“该怎么办,公主殿下?齐王好似带了人来,奴婢与他们游说了许久,也赶不走。”
软婉莹也看向金茹,她此时一副內侍模样,经过黛争的打扮,少了一分柔和,多了一分锐气,到颇有一股子粉面郎君之感。
“你且在这里呆着,”金茹说道:“除非他找到了接应你的人,否则他没证据是不会擅自闯进来的。”
更何况,金茹让接应人现在早就快马加鞭出了城,对外宣称办事去了。
“你随我来。”
金茹给了黛争一个暗示,
既然要让她相信,总要做出点事情,让她信任吧。
前殿的傅兰萧依旧身着今日成亲的礼服,长身玉立,如若陌上公子。
狭长的眉眼仿佛是锋利的剑,目光从黛争身上移开,最后落在金茹身上。
只有戚无跟他进来,其余都在殿外候着。
“九哥,今日不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叫人将我的东明宫围起来了,怎么,是我做了什么无恶不作的事,前来讨伐我不成?”
傅兰萧道:“不敢,只是今日事出有因,我想公主不会不知道,我需将所有宫殿搜查一番,不然我怕是整个长安城中的笑柄。”
他拿出一枚令牌,“这同时也是父皇的旨意,我想金茹妹妹不会怪罪我的。”
“父皇?”饶是金茹也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父皇开始给傅兰萧撑腰了,她紧紧盯着他手上的令牌,在确认那是真货之后,气焰弱了许多。
“我不同意,你那些侍从都是武夫,来我内殿到处搜查,成何体统?”
“那我便让我府中的婢女来搜,这不是什么难事。”傅兰萧笑了笑,随即让戚无去找个婢女来,“反正我今日的良辰已误,我有的是时间等结果。”
“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殿下莫要难为公主了。”黛争在此时主动替金茹解围,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淡定的模样,“刚我也是同公主一起进出内殿了,我可以担保,东明宫内殿,并无异常。”
这时,傅兰萧才将眼神落在黛争身上,好似是刚才发现她的存在一般,用戏谑的口吻问:“你知道我所说是何事何人?”
“殿下自己的家事,难道要我再说一遍?”黛争觉得阮婉莹确实大胆,敢给傅兰萧下这么大的面子,毕竟傅兰萧都已经隆重到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他今日大婚。
她若是被找到了,确实可能会被他和她家扒层皮下来。
“伶牙俐齿。”
“九哥,黛争是你送来我身边的人,她的话你不会不信吧?”金茹梗着脖子,顺着黛争的话说下去。
傅兰萧的眼神微变,嘴角噙着笑容,
“我怎能不信,只是觉得惊扰到了妹妹,深感歉意,他日定将登门道歉。”
金茹烦死他了,恨不得之后都别来了,“既然没事,九哥还是先忙自己的去吧,我要歇下了,别再让人看笑话了。”
傅兰萧哼笑一声:“自然。”
随后,他睇给黛争一道眼光,“走了,黛争。”
黛争不想同傅兰萧一起离开,但算了下时间,她确实不能在东明宫多呆了。
金茹也没挽留黛争,便应了一句,等待黛争是否可以带给她忠诚。
从刚刚那一幕她就在想,九哥好似很相信黛争说的话,只是单凭她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搜查的念头,若是黛争真的有意倒戈,她也不是不可以拉拢黛争。
而黛争,刚刚才和傅兰萧撒了大谎,现在却要硬着头皮跟他一起出宫。
心虚和骗过傅兰萧的兴奋让心脏在胸腔内怦怦直跳,她尽量低着头,与他并行,不动声色的窃喜。
她的步伐没有傅兰萧那么快,很快就落在后面,和那群侍从走在一起,久而久之,到了宫门前,她连侍从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却已经能看到傅兰萧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这辆马车低调素雅,并不像今日成婚之人乘坐的款式。
马车外的戚无在等待,看到她的一瞬间,便走上前说:“主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黛争自知还是逃不过和他同行一路,心也平静了,抬脚上了车。
她坐在侧位,等着傅兰萧对她说什么。
她草拟了许多对话,比如他会再次质问她有没有撒谎。
可他没有。
他整个人的状态及其轻松,甚至身子像后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斜眼透过风吹起的窗帘,看那繁华过后的长街,变回旧日的景象。
傅兰萧泰然自若到,让黛争以为被全城耻笑的不是他。
她又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傅兰萧没问,她就什么都不该说。
他们的事,就让他们处理好了,她只要公主的信任。
直到看到那屋檐下的悬鱼惹草,她才知道这回是跟他回了王府。
“多谢殿下载我一程,那我就先回去了。”
黛争下车时,客套的与他说了几句。
便看到傅兰萧睨着她,拖长了音调,“这里离安乐坊甚远,你要走回去?”
“若是你借我马车,也是极好的。”
“今日便在这里歇息吧。”
齐王府建立在专门供给皇室的地皮上,就连富人最多的安乐坊也比不上分毫。
但这块地上,除了还身在宫内的太子和金茹,只有傅兰萧一个人居住,其他人早就去了封/地。
所以他的王府占地最大,也是唯一。
没有左邻右舍,遥遥望去,便是比毓庆宫还要壮阔的府邸。
虽说给黛争找个地方住,自然是绰绰有余,可今日可是他大婚,虽然新娘不见踪影,但好歹也不能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郎君。
可府上的人没人质疑傅兰萧的决定。
他想做什么,也凭他心意。
黛争努了努嘴吧,应着“知道了”,跟着他一同进了府。
吉时已过,除了几个知情人,也无人知道阮婉莹的下落。
齐王府上没有任何宾客,依旧挂灯结彩,耀目璀璨。
黛争看出来,他对阮婉莹的逃跑似乎是不太着急,甚至没有加大力度去找。
她甚至能看到戚无正在和同僚喝酒划拳,好似今日只是王府比较热闹的团圆夜。
“我想到了一事。”
傅兰萧突然在她耳边说道,让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暴露了什么,警惕地看着他。
其实她那些小动作早就被他尽收眼底,他了解她的每一步,只是顺着自己的计划在放纵她。
不过,虽说他早就知道黛争会为了公主对他撒谎,但对于黛争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仍是不太畅快,必须想个办法叫她记得疼。
他是要罚她的。
“你到书房里来。”
黛争狐疑地看着傅兰萧,害怕是他今日是要拿她发泄。
黛争的指甲抠着手心,咬着下唇,最终还是点头。
她要忍耐,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傅兰萧的书房依旧是一片肃静,不如其他地方染上喜庆的烟火气。
桌案上的文字只写到一半,上面已经被墨水浸的模糊不清,黛争并不看不清那里是什么。
地上还留着一根断裂的羊毫,也并未有人来收。
她下意识地将那根毛笔捡起来,已经蒙了一层薄灰。
她端详着上面的血迹,转而凝望着他的手。
上面仅剩她之前留下的牙印。
“我会放你走的。”傅兰萧看到铺在文书上的墨汁,再次握紧了拳头,好似失去了什么似的,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语道,“不过我总想着……”
他去翻自己书柜最下层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知道此时,她才注意到,原来他的手已经因为他留下了很多块疤。
黛争不由得想,有时候说她伶牙俐齿,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他的喜服未拖,从盒子中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下慢慢灼烤着,低声喃喃:“想着留下一些属于我的痕迹。”
“黛争。”
“我来给你穿耳吧。”
红衣和火光衬托着他的脸上有一丝病态的苍白。
“就如你的牙齿刺入我的皮肤一般。”
我们之间应该拥有一个永恒。
而伤痛总会让人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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