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大步走进科研院, 早在一边等待的研究员立马小跑过来。
表情包严肃的雄虫并没有停下来步速仍然很快,因此,研究员只能快步跟着禀报。
“首席, 您来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今天早上。”说着他们就来到了数据室, 在屏幕前的负责虫急地原地徘徊, 见到喻江行后迎上来。
“首席,今早检查数据库时发现有被动过的痕迹。”
喻江行立在保存着实验体数据的机器前, 黑曜石般的眼折出冷光:“被篡改了?能恢复吗?”
“我试试。”负责虫上前开始操作, 令虫眼花缭乱的数据流飞快滚动着,放在键盘的手只留下残影, 噼里啪啦响。
几分钟后, 负责虫食指最后用力一敲,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带着喜意。
“恢复了!首席!”
周围的其他研究员纷纷松了口气。
喻江行仍然冷着脸, 是谁有这能力和胆量敢溜进科研院修改实验数据, 思及至此, 动了动唇。
“这两天有什么非工作人员来过这里?”
“这——?”研究员们面面相觑, 一时间没有一点头绪,直到有个研究员脑子过电般想起了一张面孔。
“昨天是弗维迪亚最后一次身体检测……后面那几次您都不在。”研究员说完后瞅着雄虫的神色, 这是没依据的事, 但又带有指向性。
一个优秀的单身雌虫追着雄虫不放, 其他虫没看出点苗头才怪, 因此, 爱而不得、爱而生恨就不是空穴来风。
听到这个名字后,喻江行垂着身侧的食指磋磨着, 一圈又一圈, 一边的研究员知道他的意思了。
等到研究员都退下以后, 雄虫将智脑里前不久收到的通信投射至半空,透冰蓝色的显示屏上赫然出现刚才被提及的名字。
弗维迪亚。
[高高在上的喻江行阁下,将虫耍的团团转很好玩吧?利用敌人给自己做事很爽吧?则,我们等着瞧吧!]
喻江行盯着这些情绪很激烈的字句,他刚收到时是不解的,那个含笑如春风的雌虫居然会有如此癫狂的一面。
看来,装得的确很好。
早在雄虫让伊特查弗维迪亚之后,这个档案干净得可怕的雌虫就令他疑窦顿生,真正确认是得到他基因比例的数据。
喻江行心里有了数。
渐深的思绪被新进入的通信打断,很巧,来信虫正好是前面所提及的雌虫。
[你不是想破解基因融合的秘密吗?钱鸣公寓1707号,过时不候。]
喻江行黑瞳盯着屏幕,贴着裤缝的手指有规律敲击着,他还没走出科研院的大门,就全都乱了。
前台的电话声不断,接待虫两只手都忙不来。
“您好,这里是联邦科研院。”
“您慢慢说。”
“……”
刚接完一个又一个电话的接待虫转头朝里面喊。
“佳亲商场出现数十只变异种,商场请求支援!”
“天港路突现变异种,多名虫民死伤,辖区警察署请求我院增派专业人员!”
“向德学校……”
“趣味游乐场……”
数不清的求救电话像无数火星点燃了炸药桶,砰地一声,炸得七零八落。
大厅乱成了一锅粥,本来配置好的人员因为过多的任务而理不清,轻重缓急,哪些地方才应该率先增援。
“斯更奇呢?!”
“我在这!”
“过来,不要擅自离队!”
“他是我们这边的!”
“我们应该先去学校!”
“商场虫显然更密集!”
喻江行盯着吵得面红耳赤的研究员,喉结轻滚,闭了闭眼,眼里恢复冷漠的清明。
转身拔腿就走,同一时间,卡所里收到了一级警戒警报。
喻江行上了磁悬浮车,照着弗维迪亚给的地址,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又是如何知道他识破了他的计谋。
磁悬浮车行止半空中,喻江行俯视,地面一片乌烟瘴气,帝都全乱了,街道上众多虫民惊慌失色逃命,不远处有硝烟升起。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变异种。
喻江行穿过许多个案发现场,最终顺利在钱鸣公寓外停下车。他下车抬头往周围扫了一圈,远远处都是青白色的烟,帝国战斗机自头顶呼啸而过。
他敛下眼眸里的情绪,大步踏进公寓里,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7楼,盯着走廊两侧门牌号大小的增减规律,选择了右边。
喻江行在一户门口停下,上面的门牌号赫然写着1707。
他冷着眼,抬手敲门,三下过后,淡淡道。
“我是喻江行。”
安静了半分钟后,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门把手朝下转了半圈,嘎吱一声,门开了。
头发杂乱、衣着邋遢的雌虫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身后一片阴沉,像是吞噬怪物,见到雄虫后他脸上的出现熟悉的笑,笑容愈发大,扯动脸皮显得格外诡异。
“您可算来了,我可是等很久。”语罢,弗维迪亚侧身让开。
喻江行盯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抬脚进去。
弗维迪亚往柜子走,折返时拿着一杯水过来,放在桌上看向站在一边的雄虫。
“坐。”
他眉头一挑,似是知道喻江行不落座的原因,沙发上堆积着很多杂物,有衣服和零食袋什么的,随手将东西捞起,一股脑扔到地上。
“您啊就将就点吧,我这就这种条件。”
喻江行笔直站着,摇摇头:“不了,站着说。”
弗维迪亚自己靠着沙发坐下,闻言也不强求,后颈靠着靠背,微微抬脸。
“好吧。”
“你找我来所为何事。”喻江行皱着眉,声线冷然。
“我不是跟您提过吗?”弗维迪亚这里一声,似是有些不悦,掷地有声。
“血清。”
“我说过血清没用。”
“喻大首席为什么这么肯定?”弗维迪亚扯了扯嘴角,没预料起身,走至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瞬间,阳光涌起来照亮了满室。
他盯着窗外的风景,高楼大厦背后硝烟四起,火光高耸。
“您现在还觉得血清没用吗?”
喻江行目光掠过他落在窗外,这个房间地势高,视野很广,自然将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闻言,他拧着眉。
“是你干的?或者说是绿因星人搞的鬼。”
弗维迪亚身形一僵,很快转头,用幽怨愤恨的目光盯着他。
“果然,你早就知道我是绿因星人。”他冷冷笑起来,冷嘲热讽,“对间谍还能这般处变不惊,不愧是虫族等级最高的雄虫。”
弗维迪亚会这么愤怒当然不是喻江行的将计就计,而是在利用完他的那一天,用匿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绿因星人弗维迪亚,潜入虫族想得到什么机密,就别费心思了。]
语气高傲又不屑,像睥睨着什么不堪入目的小丑。
本来笑意盈盈回到公寓的雌虫目及这条消息后,直接砸了半个屋子,胸膛剧烈起伏着。
好你个喻江行!
至于为什么他觉得一定是喻江行做的,几乎不用思考。雄虫利用他的身份引诱他自愿实验,后面却一直吊着他,后期压根没出现,典型的过河拆桥。
喻江行眼睛一闪,没有反驳。他一早就怀疑弗维迪亚是绿因星人,但他并没有打草惊蛇,而选择将计就计,就想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不惜潜伏虫族多年。
“所以,你一直以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你还不清楚?我本以为虫族的首席应该很出众,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破解基因融合!”
喻江行心里了然。
“你想窃取恢复变异种的方法。”
“没错!”弗维迪亚很爽快承认了,下一秒表情却异常难看,“我为此谋算这么多年,居然毁在你手里。”他愤恨极了,恨意足以将雄虫粉身碎骨。
“你不是说血清有用吗?既然想恢复何必通过他虫之手。”
被拆穿的弗维迪亚脸上一僵,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他垂手放进口袋里摩挲,几秒后取出一支淡黄色的试剂,低头呢喃自语。
“帝国的研究差最后一道工序,但一直不得其解。”
他所指的自然是绿因星。
喻江行目光落在那支血清上,是很澄澈的淡黄,深邃的眼睛情绪不明。
弗维迪亚察觉雄虫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虫族最尊贵的雄虫居然会有追求科学献身的品质,当真可笑!”
他盯着喻江行俊美无俦的脸,闷笑着:“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尊贵的阁下。”
他语气刻意放缓压低:“自然是,不怕你知道了,毕竟,今天你必死无疑!”雌虫狂笑着,神情癫狂。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飚出的生理眼泪:“虽然没拿到恢复药剂,但只要杀了你,一旦解药研制出来,必然有我那份。”
他大张牙口,血盆大口,说不出的恶意。
喻江行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一身工工整整的西服,与周围凌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如果你乖乖投降,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无需废话。”
“好,当真是傲气。”弗维迪亚眼睛发红,抬手,冷冷下令。
“上!”
瞬间,数十名气息隐秘的杀手从各个方向破墙而入。
“解决他!”
杀手随着令下一齐涌上来,喻江行后退了半步,对伊特道,不必留情。
[是,阁下。]
弗维迪亚置身事外,环胸看着被围住的雄虫。
喻江行盯着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的杀手,他们的眼睛都是绿色的,毫无疑问是绿因星人。
一个杀手率先一招劈过来,喻江行眼都不眨,只见那只虫全身战栗后跌倒在地。
其他虫相视,决定一起上。
弗维迪亚瞳孔睁大,眼见着半数的杀手被喻江行打到在地,不是说雄虫柔弱无能,干吃软饭的吗?!
他盯着倒在自己脚边捂着喷血喉咙的虫,咬咬牙喊道:“别和他过家家了,速战速决!”
此话一落,那些杀手瞬间化作原型,果然都是绿蜥蜴。
七八只绿蜥蜴虎视眈眈,喻江行喘着气,眼神坚硬如出鞘的剑锋。
数不清的舌头袭来,喻江行抬手,精神力化为冷芒的利剑,一刀下去,血溅当场。
绿蜥蜴捂嘴惨叫起来恨极了,有力的尾巴一甩,带着坚硬鳞片的倒刺,喻江行肩膀被刺穿钉在墙上,墨发散落下来,殷红的唇溢出血迹。
他垂下头,喉咙一哽,下一秒,噗地一声吐了一地血。
本来一直没底的弗维迪亚见状眼里一喜,当即有了把握,冷哼一声。
“让虫族的阁下尝尝我们的特色招待。”
喻江行扬起脸,颈部绷紧,线条修长优美,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倒映着那些蠕动的舌头,瞳孔紧缩。
在离脸部不足一尺时,雄虫伸手一把揪住那些黏腻的红舌头,大喊。
伊特!
瞬间,以一虫为起点,高压电流就顺着相交的舌头传递,瞬间,全场的绿蜥蜴表情无比狰狞,肌肉抖动,面目丑恶。
很快,被电地全身发颤的绿蜥蜴将尾巴缩回,喻江行从墙上跌落,低头咳出血。
弗维迪亚看着倒地哀嚎的绿蜥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虫族的雄虫不是柔弱无能?为什么喻江行居然有这么强的攻击力。
喻江行看着窗外,外面的高楼大厦硝烟不断,弗维迪亚冷冷出声。
“你就别指望着你们的虫来救你了,毕竟,他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今天你必死无疑!”语罢,化身绿蜥蜴亲自上前。
他就不相信连一只雄虫他都碾不死!
喻江行喉结轻滚,没说话,刚刚他的确看到有道飞快掠过的影子,那是展开骨翼的雌虫。
弗维迪亚伸出手直直袭向雄虫脆弱的脖颈,刺眼的冷光刺地眼睛一闭,而后手臂传来剧烈的痛感,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不可置信盯着自己喷涌着血液的残臂。
只见一只张着巨大骨翼的雌虫落在门口,在他的身后,那门框斜斜挂在墙上,摇摇欲坠。
弗维迪亚一见到明芮,心底那些积攒的火气便如落了火星的柴草堆,一发不可收拾。
“来得好,正好让你们一起共赴黄泉。”他用光脑给谁打了电话,“都有,现在立刻赶来公寓,马上!”
明芮将喻江行扶起,雄虫倚在他的肩侧,低低道:“你怎么来了?”
明芮没好气削了他一眼,瞧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冷冷说:“亏得我来了。”
喻江行动了动唇,看唇型是在说。
你不该来。
他早已给军方发了求救信息,他不会有事,只要支援一到——
很快,四周的墙被冲破,又加入了数十只绿蜥蜴。
喻江行和明芮背对背,近二十只绿蜥蜴将他们里团团围住。
喻江行抬手,扑过来的绿蜥蜴捂着嘴哀嚎起来,明芮的骨翼收缩展开,直接将绿蜥蜴一分为四。
“雌虫的弱点在腹部!”弗维迪亚对如今的情况很是不满。
十来分钟后,近十只绿蜥蜴倒在地上无反抗之力,但还有数十只虎视眈眈。
弗维迪亚难以置信,如此碾压式的数量居然还处于下风,怎么可能!
他们不可避免多了好几处伤口,喻江行白皙的脸大半张被血染红,顺着眉骨滴落,嘴唇煞白煞白的。明芮繁琐的骨翼上血液混杂着肉渣,汇聚到一起往下淌着血液,颤抖的手臂上多了几道深深的伤口,为了护住腹部他不得不挡住
大脑里红色的警告灯闪烁,伊特一直警告着。
[阁下,您不能再使用精神力了,过度透支是会留下永久损伤的!]
喻江行充耳不闻,痉挛的手再度集聚起精神力团,朝着袭来的绿蜥蜴扔过去,嘴角溢出血沫。
瞬间,地上就倒了一道身影。
明芮发觉雄虫不断颤抖的双手,目及他褪了色泽的唇瓣和汗湿的鬓角,心里了然。
“你不能使用精神力了。”
喻江行的手被握住,明芮深深望着他,下一秒松开手,雄虫刚想去抓却落了空。
面前多了一只仰天长啸的白狼,皮毛染着大面积的血渍,咆哮着,全场都被震了一下,耳边回荡着白狼的吼声。
白狼白爪子进红爪子出,俯身张嘴,笋尖一般的牙齿深深陷入,狠狠咬破绿蜥蜴的大动脉,瞬间,血液喷射。
白狼无视身后阻碍他的虫,等到解决身下的绿蜥蜴后,猛地转身朝另一只扑上去。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弗维迪亚不可置信盯着全身被血液染红的白狼,眼底浮现深深的恐惧,他看向一边的喻江行,令他失望的是并没有在对方眼中见到如出一辙的恐慌。
这压根不是白狼,是怪物!凭什么同为变异种他就能获得如此巨大的力量?!
雄虫黑白分明的目光追随着白狼的目光,情绪没有一点波动。
弗维迪亚精神临近崩溃,不断摇头,呼吸声愈发大,耳蜗都是心脏狂跳的声音,连续后退直至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疯子,都是疯子!
白狼解决完最后一只绿蜥蜴,转过身,红眸没有一丝眼白,里面都是杀意没有分毫理智。
他转过身,冰冷的竖瞳盯着弗维迪亚,吐着舌头舔舐着掌心渗出的血迹,全身的毛发都被鲜血染红,滴答滴答往下淌着血。
“我只是想恢复正常,我只是想回家,这有什么错!”弗维迪亚蓦然露出一个悲凉的表情,眉眼浮现恐惧,又哭又笑,看向喻江行唇型微动,像有什么要说。
蓦然,胸口传来剧痛,他呆愣愣低下头。
只见一只爪子穿透他的胸膛,左右旋转,白狼拿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双手大张合拢。
什么血肉爆炸的声音后,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跌落至地面,骨碌碌地滚,直到碰到了垃圾桶才停止。
弗维迪亚瞪圆凸显的眼瞳,翻着白眼,嘴唇微微张开,整张脸十分惊悚。
原本喧闹嘈杂的楼层瞬间死寂。
蓦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像在磨砂纸上反复摩擦过许多边,喑哑得可怕。
“明,明芮。”
喻江行再也撑不住,顺着墙面跌坐在地,低头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白狼保持姿势不动,闻言全身一僵,慢腾腾转过身,他杀疯了,此时血眸充血,没有任何情绪。
喻江行大脑钻心地疼,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看见白狼的下半身,然后在白狼惊恐的目光中,耳朵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来,鼻子也淌出了猩红。
雄虫半垂着眼,遮住大半个眼珠,呼吸沉重,脸色惨白到透明,像了无生机的破布娃娃,无力的手微微抬起。
“过,过来,明芮,乖。”
白狼蹭地扑过来,蓦然伸出手,满是血渍的掌心赫然躺着那支淡黄色的血清。
喻江行低低喘了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语气带着夸奖。
“做的……好。”他声音虚弱到几乎要断气,“怎么了,哪里难受?”
白狼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着雄虫的颈部,喻江行吞咽下不断涌起的腥甜,颤抖的双手碰着白狼的脸,缓缓闭眼。
“没事了,我们安全了,变回来吧。”
白狼低头,扭着身体动来动去,蓦然,喻江行发现他没有动作了,心里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怎么了?没有敌人了……明芮,不要怕,不用维持白狼形态了。”雄虫不解望着白狼反常的行为,喃喃低语,虚弱到几近断气
白狼倏而仰天长啸,一声接着一声,无比凄厉,像是遭遇了什么撕心裂肺的事情,血煞的竖瞳涌现出水光。
“明芮,怎么了,和我说,你怎么了——”
白狼眼眶里水光跃动,脚下往后撤,一步又一步,直至退到了三米外。
喻江行心底那种不安愈发明显,只能低低唤着对方名字。
兀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们一同看去,收回眼后彼此对视,白狼深深看了雄虫一眼,然后扭头冲向窗口。
一声巨响,窗口带着半面墙往窗外掉落,留下了一个豁空的大口子。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白狼的身影穿过缺口没了踪影。
喻江行瞳孔紧缩,跌跌撞撞走到窗口,双手扶着凹凸不平的缺口,往下看,脸上的肌肉紧绷,墨瞳里荡开波纹。
只见远处被鲜血染红的白狼攀岩走壁,不过一个转弯,就消失不见了。喻江行眼前发黑,急促呼吸,蓦然又吐了血。
十几秒后,帝国的援军抵达。
只见他们的阁下摇摇欲坠晕厥在缺口前,外面就是百米高空。
很快,有虫冲过去接住雄虫,许多道或惊慌或着急的声音响起。
“阁下!”
“阁下您怎么了?”
“阿奇里奉命前来,请阁下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唉,乐极生悲,本来说要加速加速(瘫了)
第82章 晋江独发
血月西挂。
远处山顶, 影影绰绰显现一道高大的黑影,蓦然,一声声凄厉的狼嚎自高空响起, 空谷回荡。
才猛然惊觉那是一头狼。
同一时间, 对方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几乎是瞬间,看清了那匹孤狼。
残红似血的月光映照, 全身的皮毛仿佛披上红色外衣, 但还是能从其他地方看出——
这是一头白狼。
那对竖瞳绿幽幽发着暗光,视线往下, 出乎意料, 腹部都是一个个深深的窟窿,鲜血潺潺。
……
躺着床上的虫兀地睁开眼,那双墨眸猛烈地颤动着, 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快速起伏着。
“终于醒了!”耳侧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喻江行肘关节撑着床板起身, 不过起了半身, 头部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感, 他连忙撑住,清瘦的手掌立刻泛白。另一只手捂着胸口, 他垂头缓了好一会儿, 开口。
“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七夜。”穿着白大褂的方烨走向床头柜, 想想这个天数他也有些吃惊, “对了, 你叔叔刚回去了。”
一杯水出现在喻江行眼前,他伸手接住, 微仰头, 喉咙咕噜咕噜一阵, 一饮而尽。
方烨接过空水杯放回柜子上,拉开椅子坐下,觑着对方惨白的脸,感慨似地开口。
“你可真敢。”
喻江行转头盯着他,喉结滚了滚,干涩的声带被扯动,想象不到的沙哑,出声后眉眼不由一怔。
“明芮呢……找到他了吗?”
此话一落,方烨脸色也有些难以言喻,瞄了一眼雄虫的脸色,缓慢摇了摇头。
“救援赶到时,只有你倒在血泊中,至于明芮——”方烨轻叹着晃了晃头,“后面找了,没有任何发现。”
语罢,他紧紧盯着喻江行的反应,警惕着,一旦对方有过激反应立马扑上去制止对方,令他惊讶的是,喻江行听了后却异常平静,垂下眼不再多言。
方烨瞧着好友这副模样也不好受,刻意地转移话题:“虽然是醒了但要注意半年内最好都不要使用精神力,如若不然,会影响恢复。”
说到这,他不免回想雄虫刚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满身是血、气息奄奄,看上去如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朽木。
送进手术室抢救时,帝国高层几乎都来了,元帅面色难看无比,连一贯奉行贵族仪态的句乌雅都出言威胁。
如果救不回来,就把他们通通告上法庭。
方烨盯着虚弱但已经有了几分生气的雄虫,蓦然松了口气,心里苦笑。
阁下呀,幸亏救回来了。
“明白了,”喻江行目光往窗外看,动了动唇,“去忙吧,我这里没事。”
方烨盯着神色淡淡的雄虫,点头起身。
“那行,你有什么事按铃就好。”
喻江行嗯一声。
晚上,卡所里来了一趟。
“感觉怎么样?”
“没事。”
卡所里祖母绿的眼眸一闪而过的疼惜,但很快淹没在严肃的情绪里。
“在你昏迷的这一周,军方控制住了泛滥的变异种。”卡所里的脸庞蓦然难看起来,“损失惨重,虫皇震怒。”
喻江行注意力被吸引住,抿着嘴:“调查清他们的来源了吗?”
“埋伏你的势力调查清楚了,是绿因星人无疑,我们怀疑制造这次恐慌就是他们多年埋伏的目的之一。”毕竟,绿蜥蜴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喻江行卷曲的睫毛根根分明,贴在眼睑处,显出几分疏离,深黑色的瞳仁泛着光,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眼。
“我握在手里的那支试剂呢?”
卡所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被送到医院时雄虫的确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放心,给你放好了。”
得到肯定回复后,喻江行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随着吞咽的动作颈侧的青筋抖动。
“那是绿因星人研制的血清。”
卡所里微微眯起眼,显然有自己的思量。
“你觉得血清会有用?”
喻江行没有正面回答,轻轻摇头,血清在他这里不成立,但他同样好奇为什么绿因星人会执着于将血清当做解药。
卡所里离开后,喻江行立刻按铃让护士将存放着试剂瓶的盒子取来。
喻江行打开密封的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支淡黄色的透明试剂,在灯光下瓶身折射出白光。
他将其握紧,敛眉垂眸。
几天后,喻江行出院,谢绝其他虫的陪伴他独自回去。
喻江行去了地下城,那个办通行卡的小黑屋已经被废弃了,他又去了西恩的房子。
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反应,他推门而入被灰尘呛了一脸,抬眼看面前的屋子里却发现很不对劲,太空了。
入门两侧本堆积的东西都不见了,只遗落一些碎屑,雄虫弯腰捡起一点,在指腹中摩挲着,很快就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黑曜石的眼闪过惊讶,他扫着周围的空地,这里原来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找到明芮的踪迹,西恩没了踪影,连莫提也跟着不见了。
失魂落魄地回家,他杵在在门口,对面的窗口大敞着风吹的窗帘鼓成一个个小山包,阳光照射进来,细微的尘埃在其中跳跃。
偌大的屋子又安静得可拍。
喻江行闭了闭眼,心中蓦然涌起一丝苦涩。
终究还是只剩下他自己。
……
科研院的工作虫知道他们的首席回来了,却愈发不敢接近,他们发现这次首席回来后,工作同样很认真,但性子好像更独了,还没靠近就被他冻得直哆嗦。
“喂,首席这是怎么了?”抱着文件的研究员用肘部撞了撞身边另一个研究员,那个研究员鬼鬼祟祟盯着周围,没发现目标才凑到他耳边,悄咪咪道。
“你不知道吗?首席被设计了,不仅丢了雌虫还丢了虫蛋。”
研究员闻言表情十分惊悚,瞠目结舌:“怎么会?!”
那个研究员砸吧砸吧嘴,又可惜又感慨。
“所以说啊,最近别触了首席的霉头。”
“你们俩嘀嘀咕咕聊什么呢!不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吗?”
一道高傲刻薄的声音蓦然炸在耳边,那两个研究员慌乱抬头,却对上冷脸不悦的亚雌。
“副,副首席!”他们连连点头鞠躬,“我们知错了,不应该嚼舌根的。”
非娅俏丽的脸皱着,冷冷睨着他们以后,随手一挥。
“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们八卦。”
“是,副首席。”两个研究员连忙缩着肩膀离开,等到离非娅有一段距离后,却对视长长吐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伸手拍了拍狂跳的心脏,用嘴型道。
天啊,副首席居然回来了。
另一个耸了耸肩,挤眉弄眼地急忙溜了。
非娅在走到分岔路口时眼睛一闪,突然变了主意,往另一个方向去。
门开了,他走进去。
办公桌后,似乎更清减了的雄虫专注看着投在空中的投影,肤色病态得白,非娅皱了皱眉。
“你转接的工作我收到了。”
喻江行没有给他半分眼神,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落在非娅耳边十分具有挑衅意味,他扬起嘴角,意味不明冷嗤。
“真没想到喻大首席这般脆弱,丢了雌虫就半死不活的了。”
喻江行翻动页面的手指一顿,抬眼看过来,没什么情绪:“如果副首席是来嘲笑我的,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喻江行——!”非娅气得手指都在颤,重重甩手,拧着细长的柳眉,“谁想管你了,自作多情!”语罢,摔门离去。
继续浏览的喻江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将手放到自己眼前,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细腻的手腕,附在骨节上的肌肤白得透明,其下的青色血管十分清晰。
他的确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借酒消愁,没有沉迷于尼古丁,他每天按时上下班,认真对待工作。
他明确自己的责任,只是……
大脑总控制不住想起那只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雌虫,看时间,应该是到对方了预产期。
可现在……他在哪?为什么不愿回来。
“如果真的要生,你会亲手给我做手术吗?”
“……如果你想,不是不可以。”
“那你是没机会了。”
明芮嘚瑟的音容仍历历在目,喻江行笑容淡下来,撑着额头瞥向对面空荡荡的座椅。
没成想,一语成谶。
下班后,喻江行站在科研院大门,仰头盯着漫天的雪花,伸出一只手。
上方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纷飞着,打着旋儿,慢慢落在摊开的手心。
手心传来一股凉意,喻江行低头看着那片雪花,呼出一口温热的白气,再然后那片雪花已经被体温融化成了雪水,顺着指缝下淌。
雄虫收回手,插进兜里,转身上了车。
喻江行下车走上台阶,准备开门时,却被脚下的一个箱子吸引去了目光。
那是什么?
他蹲下身体,瞳孔蓦然紧缩,那营养箱里赫然躺着一颗白白胖胖的大白蛋。
他猛然起身望着四周,眼瞳晃动着,地面仿佛都在旋转,视野里都是洁白一片,往外是带着尖刺的玄铁围栏。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后退了几步撞上墙壁,垂头低声呢喃着,装扮讲究却显得狼狈不已,被雪花落下的啪啪声掩盖。
方烨看看桌上的营养箱,再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喻江行,沉吟道。
“你是说,明芮偷偷把虫蛋送回来,然后就走了?监控也没有记录下来,珍贵的雄蛋就这么凭空出现在门口?!”
喻江行十指交叉,点头。
“你说他这是为了什么?”方烨摸着下巴一脸不解,盯着在营养液里翻滚的大白蛋,过电般眼睛闪过精光,“会不会是特地送回来给你孵的?”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
喻江行没有附和或反驳,只是想,明芮仅仅是把虫蛋送回来,是要和他断了关系吗?
毕竟,他们之间的联系的确只有它了。
他看向在营养箱闹腾不已的雄蛋,伸手附上去,放出一丝精神力,几乎是同时,虫蛋兴奋得要撞开盖子冲出来了。
……你雌父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方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这也不是坏事,至少明芮是安全的。好歹还有蛋蛋陪你呢,说不定他雌父什么时候想通就回来了。”
喻江行看不出情绪嗯了一声。
很快,科研院的工作虫又发现他们首席变了,冷峻的气质稍微温和了些,天天手上拎着个营养箱,据说是他雌虫送回来的。
首席和他雌虫的故事,实在太戏剧性了。
和在肚子里爱答不理的反应不同,虫蛋的表现可谓是不能再活泼了,短短半个月就破了壳。
同时晋升为奶爸的喻江行手足无措,拿着奶瓶僵在一边,衬衫被乳白色的液体打湿了一片,布料皱巴巴粘在一起。
方烨呵呵笑起来,朝着虫崽伸手,哄骗着:“乖乖,来,让叔叔抱抱。”
下一秒,雄虫的惨叫声响彻屋子。
“啊——!”
方烨抓住在自己脸上作乱的虫崽,又被对方的尾巴扫了一嘴巴。
“江行,你家崽肯定是遗传他那小辣椒的雌父。”他苦不堪言,然后又被雄崽那两颗尖尖的虎牙咬住了脸颊,疼得他哇哇叫,“救,喻江行救命啊!”
喻江行看不过去了,拎着雄崽的后颈将他从方烨脸上拔下来,雄崽发现离脸越来越远,挣扎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远离自己的玩具。
被熟悉的气息抱在怀里后,他扭头冲着喻江行龇牙咧嘴,雄虫皱眉,伸出一只手指戳在气成河豚的脸颊。
虫崽小脸红扑扑的,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方烨盯着被控制住的雄崽,保持安全距离,他捂着自己被咬出牙印的脸颊,苦笑着。
“回去以后我家宝贝肯定会怀疑,我被哪朵野花啃了一口。”
长着尖尖耳朵的雄崽心不甘情不愿坐在自己雄父怀里,那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我还没见过哪家的雄子这么野的,啧,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方烨瞧着雄崽瞪着自己的大眼睛,促狭着。
闻言,又要发疯的雄崽拼命伸着脖子,小脸恶狠狠的。
喻江行扶额,看着一只比一只更幼稚的虫,开口。
“好了,别斗嘴了。”他盯着方烨被抓花的脸,“回去记得处理一下。”
方烨泄了气,麻木地点点头,他走后就剩下他们父子了。
喻江行将雄崽放进一个高高的箱子里,以防他爬出来,换了身干净衣物后坐在沙发前,大眼瞪小眼。
雄虫盯着虫崽的尖耳朵和毛尾巴,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虫崽鼻头皱了皱,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
完全是白狼的性状,心里暗自惊叹,果然还是无法避免。
顶着一头墨发的雄崽盯着他,那对血红血红的眼珠子湿润了,委屈地瘪着嘴。
喻江行松开他,将他抱在怀里,安抚性摸摸他的头。
“刚才你不能那样对那位叔叔,明白吗?”
雄崽本来就长得小,加上刚破壳,就小小一团,他只听出雄父是他指责他,金豆豆吧嗒吧嗒往下掉,张嘴将喻江行的食指含进嘴里,尖尖小小的虎牙磨着,没几分力。
喻江行手指一凉,心下诧异,将雄崽翻身对着他,目及那泪湿的小脸蛋时,眼眸一闪。
雄崽小脸却一直往他怀里拱,小胖手扒着衣服不放。
喻江行眼里闪过淡笑,还挺好面子的。
夜晚,闹够了的虫崽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尾巴呼呼大睡,那尖尖的耳朵半耷拉下来盖住耳蜗,嘴里吐着透明的奶泡泡。
喻江行大松了口气,确定是真睡着了才回到卧室休息。
第二天,还有些睡意的喻江行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置腹部,突然发现胸口有什么东西往里钻,他猛然惊醒,呼吸渐沉。
警觉的眼望过去,蓦然怔住,只见一条色泽鲜亮的尾巴摇着,什么温软的东西贴在他的胸膛。
直到胸口某处传来痛感,喻江行眼里满是错愕,所有冷静自持皆湮灭,伸手直接连尾巴带虫从他领口扯出来。
头发乱糟糟的小家伙还在砸吧砸吧嘴,没达成目因而红着眼,精致的鼻子一颤一颤的,那和明芮相像的五官带着桀骜。
喻江行伸手压着额角,声线带着刚没睡醒的喑哑。
“你在做什么,嗯?”
“啊啊啊!”
雄崽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小手拍了拍,然后瘪嘴。
“饿了?”
雄崽眼睛一亮,又要往喻江行胸口扑,雄虫额头一跳一跳,忍得青筋暴起,用咯吱窝夹起虫崽,带着他往外走。
将他放到箱子以后,往他嘴里塞了个奶果,虫崽撮着嘴吸,尝到奶甜的汁液后眼睛一亮,捧着和他手一样大的奶果有滋有味吸起来。
喻江行转身去洗漱,刚准备换衣服从衣柜拿出一件白衬衫,他深吸了口气,将变成布条破了几个窟窿的衣服扔进垃圾桶。
雄虫下楼时,面色还带着不虞。
直到看着喝饱后抱着尾巴呼呼大睡的虫崽,那肉乎乎的脸蛋满是乖巧,多少怒气也瞬间烟消云散。
喻江行俯身抱起他的小祖宗,小小一只正好可以放进西装口袋,而被揣进兜里的虫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转换了阵地。
当虫崽揉着惺忪的眼睛时,他好奇盯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随着他雄父的步伐办公室走,路过的陌生虫恭敬问好。
不小心发现他的虫蓦然瞪大了眼,等经过了也迟迟反应不过来。
刚才那是什么?
研究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摇了摇头以为自己是太累了。
喻江行到了办公室发现虫崽醒了,便把他拿出来放到一边,恢复自由的雄崽格外兴奋,顺着桌面跑了个遍。
在他要下去时,被眼疾手快的喻江行抓住放回自己眼前,雄虫神秘幽深的眼看着他,伸手点了下他的鼻子。
“乖乖坐着,不能乱跑。”语罢,便认真看起文件。
雄崽挠挠耳朵,摸摸尾巴,委屈盯着雄父,对方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他。虫崽嘴唇嘟起来,红玛瑙的琉璃珠子骨碌碌转,翻身拿屁股对着他雄父,然后顺着办公桌边缘滑下来。
他轻手轻脚蹑到了门口,小小一团压根没有存在感,他回头瞄了他还在专心致志工作的雄父,偷偷溜了出去。
雄崽仗着自己长得小没虫看得到到处乱跑。
直到他通过玻璃看到了一只幼崽,他歪着脑袋盯着对方八只绿色的眼睛,张着小嘴,眼睛都不眨,毛茸茸的尾巴摇得很欢。
“什么东西?”来虫眼尖看到隔离室外面一只长着白色尾巴和耳朵的东西,走过来俯身掐住他的颈肉将虫提起来,那双茶色的眼闪了闪,“……奇怪的小家伙,哪来的?”
边说边看着隔离室里面的八眼幼崽。
原来如此。
第83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看完一个部分的文件, 抬手捏了捏酸疼的颈部,目光同时朝对面看去。
不对!
他瞬间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两侧, 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眼底一片错愕。
目光铺地毯式的在房间里展开, 没有,还是没有, 雄虫张嘴想喊, 却陡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虫崽,最终只是徒劳扬着唇。
几乎是瞬间, 那清隽的眉梢猛地一拢, 他从办公桌后出去,出了门。
他盯着面前的走廊,脚下有些迟疑, 见到路过的身影后伸手挡住, 盯着对方问。
“见过一只虫崽吗?这么大。”喻江行虚握着自己的手掌示意。
“没, 没有, 首席。”突然被叫住的研究员没有任何准备,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喻江行表情愈发难看, 微微颔首继续顺着走廊走, 一路上问了其他研究员, 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指尖陷进手心的皮肉, 留下深深的凹陷。
他喘了口气,眼眸的急切散去了些, 他才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伊特, 崽崽在哪?
[阁下, 在隔离区。]
喻江行步伐加快,神情严峻。
非娅将小崽子拎到眼前,瞧着他的竖耳和毛尾巴,那种强烈的白狼视感很快浮现,茶色的眼眸一暗。唇角一扯,将字眼含在嘴边。
“你就是那怪物的幼崽吧?小怪物。”
雄崽好奇盯着面前陌生的脸庞,后颈被拧着,下半身的重量都压在那点上,他不舒服挣扎着想下来。
“啊啊啊!”
“呵,果然生出了个小变异种。倒是有趣得很。”非娅的声音愈发轻飘,温柔的尾音却令虫身体发寒,如芒在背。
见对方无视自己的要求,雄崽的表情立刻从单纯变得凶狠起来,仰着头张口要咬亚雌的手臂,张口落下。
“啊——!”一声尖锐的惊呼后雄崽被扔了出去。
那种急速坠落的感觉让雄崽不解地歪着脑袋,然后凭借着本能一用力,直接扑到非娅脸上,四肢并用,张牙舞爪。
一招下去,白皙的脸就多了道淡粉色的抓痕。
非娅疼地乱挥手,好不容易抓住在自己脸上作怪的小东西,他精致的妆容被抓花,恶狠狠瞪着在自己手里挣扎的狼崽子。
“你敢抓我,是不是活腻歪了?!”
雄崽盯着怪叔叔被弄成花猫的脸,咯吱咯吱笑了起来,两颗虎牙抵在唇边。
“你——!”非娅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嘴皮抖动着,脸上肌肉都在晃,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折辱。
“我本来不想为难你的,是你自己不珍惜,我倒是好奇小变异种是什么样。”语罢冷哼了一声,单手拎着雄崽就走。
喻江行注意到对面走来的虫,眯了眯眼,非娅?等对方走近后,余光望见他手中不断挣扎的小东西。
周身的气质宛如一夜入冬。
非娅显然也看见雄虫了,面上有些不自然,等到对方冰冷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时,整只虫如坠冰窖,身体一抖。
“他是我的虫崽。”喻江行盯着小脸憋红的虫崽,瘪着嘴就要哭了。
非娅眉心一拧,看着手里这崽子,冷哼一声将他扔到喻江行怀里。
雄崽一闻到雄父的气息,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通红的鼻尖搓在喻江行的上衣,伸手指着非娅,啊啊啊叫。
喻江行目光触及虫崽后颈黑紫色的瘀血,眼神骤冷,定定盯着亚雌。
“你对他做了什么?”
非娅一抱臂,瞅着他怀里卖惨告状的小崽子,阴阳怪气道。
“你怎么不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一只刚破壳的雄崽,能做什么?”喻江行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此话一落,非娅怒火攻心,娇俏的眉眼刻薄起来:“我还没见到长着白戈星人样的虫崽,不过就是只小怪物。”
“至于我想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幽深的目光落在那只虫崽背后,“毕竟,我可是感兴趣很久了,今天居然让我遇见了。”
“如果是虫崽先冒犯你,我代他向你道歉。”喻江行颔首,他的目光继而暗沉起来,“你也应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如若不然,我们可以让雄虫保护处来处理。”
非娅像听了笑话,不说他的雄虫就是雄虫保护处的处长,就是不是,他也没有怕的份!
“呵,我是没想到喻大首席居然会拿雄虫的身份压虫。”非娅捂着嘴笑起来,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你叫啊,我等着。”
非娅扬起下巴,昳丽的眉眼显现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周身骄纵的气质也随之一变,复杂得暗沉。他用舌尖抵了抵门牙,随之习惯性甩了甩手。
喻江行眼眸一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亚雌那手势很像在挥鞭子。
“你当真不道歉?”
“我不。”亚雌粉嫩的唇微动,举起手腕上的光脑,“句乌雅现在就在科研院外边,我叫他进来了。”
喻江行眸底神色晦暗,不知道是谁纵得亚雌愈发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非娅。”
一道略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句乌雅从走廊走来,经过喻江行时点了点头,到了非娅跟前温声道。
“怎么了吗?”
非娅握住他细长的腕骨,意味不明道。
“喻首席觉得我伤了他的雄崽,一定要我道歉。”
句乌雅闻言一怔,目光看向喻江行怀里打着哭嗝的虫崽,非娅发现他眼里的疑惑后主动开口解释。
“你觉得那算是雄虫吗?”
句乌雅拧紧了眉,情绪复杂,很显然他也没有碰到这种情况。
“阁下,您确定这是——?”
喻江行的目光在惊异的目光下变冷,斩钉截铁道:“这是我的虫崽。”
句乌雅了然,看向非娅的眼里出现了纠结,犹豫半响,轻声道。
“非娅,你要不……还是向阁下道个歉?”
非娅还在笑,直到他听清了话里的内容,笑意就这么僵在脸上,令虫胆寒的气息出现,他猛地拽起句乌雅的手,厉声道。
“你有没有搞错?!到底该向着谁你不知道?”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就道个歉。”句乌雅声音并不大,但那股劲不是轻易改变的。
非娅憨寒着眼,咬牙切齿道:“你确定?”
句乌雅脊椎骨一抖,看着亚雌黑沉的眼缓缓点头。
非娅用力甩掉他的手,句乌雅发白的唇瓣溢出一道轻哼,额角开始冒出汗来,发觉自己手臂上露出的赤色鞭痕,抿着唇将袖子拉上去盖住。
“对不起。”非娅心不甘情不愿挤出字眼,不过三个字却如同要了他的命。
喻江行觑了眼亚雌身后的句乌雅,对方这种反应他也是没想到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他强烈的直觉总觉得有些诡异的违和感。
他嗯了一声倒不再为难,忽视亚雌那要吃虫的表情。
“不,不好啦!”一个步伐匆匆的研究员出现在隔离区,他缓了好几口气,才艰难道,“摩黑塔被围攻了!”
什么?!
现场的三只虫反应无二,当中反应最激烈的当属非娅。
“到底怎么回事?!”他过分激动而破了音,尖锐无比。
研究员窥到他的黑脸不由得身体一抖,颤抖着声线:“不明势力围攻,当中还发现了黑姆星人的身影,是,是上边传来的消息。”
非娅闻言身体踉跄几步,撞上身后的句乌雅,后者摇摇欲坠,强撑着口气才稳住身形没一起倒下。
喻江行盯着亚雌失态的表现,却没有细究,他抱着虫崽转身往院长办公室走。
他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是僵硬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雄虫,发觉他到来后抬起头。
“来了。”卡所里似乎并不惊讶他会来。
“院长,发生什么事了?”
身为一院之长卡所里知道的内部信息显然更详细充足,他绿宝石的眼睛失去了多数光泽,叹息般道。
“他回来复仇了。”
他?
喻江行屏住呼吸,几乎是同时就对上了发布会那天那个大肆厥辞的记者说的话。
叛逃的前二皇子……戴伦奇。
他为什么会选择先袭击摩黑塔?
“二皇子败逃,利温下狱,艾亚元帅不知所踪。”
喻江行狭长的眼渐渐眯起来,为了将他的左膀右臂解救出来?不可置否,喻江行对摩黑塔同样充满好奇。
卡所里突然出声:“看到非娅了吗?”
“刚才在隔离区。”
喻江行点头,但又充满疑惑,院长似乎并不反感戴伦奇回来围攻虫族。
卡所里拿了外套便要匆匆离开,刚要出门时喻江行不知怎么就叫住他。
“您是要去找他吗?”
卡所里点头,看着他怀里小脸通红的虫崽,吝啬地露出一丝笑:“注意安全。”语罢,不再多言,背影消失在门口。
“您也是。”
喻江行抬手揉了揉虫崽的脑袋,心下决定,他要去摩黑塔走一趟。
磁悬浮车停在外围,喻江行让伊特查探周围的情况。
[已经停火了,阁下,周围没有虫的踪迹。但地下层无法检测到。]
喻江行嗯了一身,下车后先扫视周围,没发现可疑的目标后往摩黑塔走。
一路上都是烧焦的痕迹,脚下一软,喻江行墨眸一震,刚想呼唤伊特,却发现底下是一只气息奄奄的看守虫,随即两眼一闭没了生机。
虚惊一场后,喻江行深深吐了口气,抱着虫崽的手倏而收紧,感知力十分灵敏的雄崽也感受到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因此,只是乖乖待着雄虫怀里,圆溜的眼好奇观察着。
一路上,喻江行避开姿态各异的尸体,艰难抵达了摩黑塔的一楼入口,他放轻动作往地下层走,一路上横倒的尸首不在少数,血流成河。
到达通往负楼层的专用电梯前,他深吸口气,抬手按下了开关。
铁门一开,里面的惊心动魄的红映入眼底,他伸手捂着虫崽的眼睛。
毫无疑问,电梯的防御系统已经被完全攻破了,至于电梯里为什么只有血而没有尸首,必然是被清理过了,那说明一定有虫使用过电梯,至于现在还有没有虫在下面——
他也无法确认。
电梯在二十七层打开,随着门往两侧开,露出里面眉眼深邃清冷的雄虫,他迈开腿走出。
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伊特,开启黑暗视物。
喻江行视野瞬间清晰无比,但他脚下的步伐很缓慢,透露出几分谨慎。死寂的走廊里心脏声愈发清晰,路过那些铁笼时,漆黑的眼注视着,却发现那些牢笼门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都放走了还是都杀了?
随着最后一步稳稳落在地上,喻江行觑着他向往已久的通向神秘二十八层的大门。
流畅修长的手贴在门上,微微一用力便轻而易举推开了,很明显,已经有虫率先进入。
喻江行脚下一顿,盯着自己怀里懵懂无知的虫崽,对方来到新的环境格外好奇,但肉乎乎的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意识到雄父的目光后咧嘴笑起来。
雄虫幽深的眼涌现一丝柔软,然后坚定不移地往下走,眼前是一段楼梯。
乌漆嘛黑的楼梯静悄悄的,一旦发出什么声响便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短短的几十级台阶,喻江行整整走了十分钟,最后一节台阶后脚掌落地后。
眼前明亮起来。
此时的场景深深震撼到喻江行。
用透明玻璃或磨砂玻璃隔出来的一间间实验室,一个个盛满透明蓝色溶液的舱门立着,不少营养舱内还存放着四肢蜷缩如婴儿的实验体。
这显然是一间地下科研院。
喻江行走到一个工位面前,打开机器,瞬间投放出一张光屏,上面的内容事无巨细,赫然是某一只变异种的全部信息。黑水晶般的眼一缩,扫向一边无虫的空位
帝都的变异种来源不是其他帝国输入,这里就是暗黑之源。
喻江行倏尔握紧手,往更深的内部看去,那里一定还潜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转身往里走,经过狭长的走廊以后,宽广的空间在他眼前展开,他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头顶的冷白灯照得眼睛发恍,他现在正处在这座实验室的中心,周围分叉出五六条走廊,皆看不到底。
正当他思考该往哪个方向走,一路上乖乖巧巧的虫崽突然指着正对着他们的那条走廊啊啊叫着,雄虫低头看了虫崽一眼。
下一秒,抬脚往那走。
一路上经过很多实验室,门边贴着序号,很快眼前出现一间大敞着门的房间,喻江行放慢动作,遽然探头望进去,不到一秒收回眼,身体贴着墙面猛喘了几口气。
他这一眼看清室内的全况,没有任何生物的踪影。
很简陋的环境,一张带着镣铐的床,一对桌椅以及很多仪器。
不远处又有了分叉口,喻江行显然犹豫了,再往前走——
伊特,探路。
[阁下,这里的信号都被屏蔽了,我无法接入网络。]
喻江行拧了拧眉,迟疑半响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他走至三叉路口中央时,身后出现了一声声响,接着是一阵步伐不同的脚步声,代表着不止一只虫。
他心猛地悬起来。
一回头刚好撞见从其中一间房间出来的一堆虫。领头的是一只金发碧眼的虫,五官尤为凸出,意识到什么敏锐看过来,虽隔得很远,但并不妨碍喻江行感受到对方极强的攻击性。
心猛地一滞,那是同类才会有的感应。
很快,身着战甲的虫将抱着虫崽的雄虫团团围住,他刚想动弹,他们便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冷漠无比。
有心无力的喻江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虫走远,同时,在他身后的一大堆虫当中,雄虫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米加希在里面。
那些虫上来准备伸手按住喻江行,他目光冷冷一睨,寒声道。
“我自己走。”
那些虫面面相觑,迟疑半响后收回手,喻江行被压上战舰送到了某个地方,关进了间屋子。
喻江行抱着虫崽四处打量屋子,设施齐全算不上简陋,只是——他盯着被锁死的窗户,狠狠皱着眉。
徘徊了许久,无果,只好坐在椅子上逗怀里的虫崽。
对方实在太小了,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境况,被雄虫的手指逗得咯吱咯吱笑个不停,屋里充满了幼崽欢乐的笑声,雄虫勉强对他笑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时,那只金发碧眼的虫出现在门口。
喻江行起身,警惕望他。
那只虫一挑眉,并没有产生任何不悦,饶有兴致瞅了一眼他怀中揉着眼睛昏昏欲睡的虫崽,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还挺像。”
喻江行眉头皱得更难看了,意味不明望着不知身份的虫,毫无疑问,这是一只雄虫,气息很强。
“你有什么目的?”
“介绍一下吧,戴伦奇,我的名字。”戴伦奇微微笑起来,那张精致的面容愈发灼目,看到喻江行紧绷的模样,懒洋洋开口,“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他亲自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喻江行才算是石锤了自己的猜想,潜伏多年的虫哪里会是等闲之辈,美丽的面皮下的诸多算计他并不想领教。
“放我走。”
戴伦奇轻轻柔柔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带着几分遗憾:“这可不行。”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出现。”他似是很好奇,仔仔细细盯着喻江行的面庞,要说不满倒也真没有,微眯着眼,“喻俨之子,他应该被气得半死了吧。”
他似乎觉得后半句话很有趣,很爽朗大笑起来。
喻江行现在才真的意识到,即使对方的面上看不出真实年龄,但的确是他父亲那一辈。
“你就安心待在这,没有谁会伤害你。”语罢,戴伦奇很干脆离开。
喻江行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无所事事,就对着虫崽道:“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明祈,好不好?”他本来是想等到明芮回来一起取,但上次虫崽走丢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这名字不取不行。
“明祈?”
“啊?”雄崽疑惑盯着他,眨巴眨巴他那大眼睛。
在被关的几天里对方并没有少他吃喝,每顿饭都很准时且丰盛,除了幼崽的食物没准备好,雄崽没怎么吃,一直哼唧哼唧要钻他胸口,数次没有得逞后瘪着嘴不理雄虫了。
雄崽跑下床,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从大门溜了出去,喻江行眼瞳瞪大,随之追出去,却并不如虫崽幸运,直接被两把斜靠在一起的尖枪挡住退路。
“阁下,请您回去。”对方语气很尊敬。
“放开,我要出去。”喻江行修长脆弱的脖颈被冷芒的枪抵住,守卫寸步不让。
“我们不想伤害您。”
喻江心深吸了口气:“我的虫崽刚才跑出去了,我要去找。”守卫对视。
喻江行沿着走廊追着,身后是两名执枪的守卫,他快步走着,急切之色浮上脸庞。
“明祈。”
“明祈,明——”
喻江行转身,没有防备抬眼,对上了一双手,上面捧着两小只,尖耳朵长尾巴,不仔细看会以为长得一模一样。
很快,喻江行便准确搜寻到黑发红眸的雄崽,但目光又不可避免被旁边那只白发黑眸的雌崽吸引。
因为,那张小脸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赫然是他的缩小版。
雄崽不安分乱动着被那只手的主人牢牢控制住,而旁边的雌崽却安静坐着,眼睛一片冷静。
目光如炬,捧着他们的那只虫一字一顿,尾音微微上扬,刻意拉长声线显出几分缠绵,暧昧得要命。
“……”
“明,祈?”
喻江行浑身一怔,视线从对方的下半身上移到那张脸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色彩,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晋江独发
“好久不见。”他说。
眼里带着点愉悦的冷静。
喻江行破碎的眼底一怔, 撞上他穿着松松垮垮的蓝色军服肩侧的高级军衔。
他心中蓦然生出几分陌生的无力感。
不过短短两个月。
那个对他满眼都是依恋的雌虫已经不见了,进而取代的是一个陌生的敌方将领。
他想过他穿上军装的模样,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好久不见。”许久, 他听见自己干涩生硬的声音。
明芮挥退守卫, 似是发觉了他的异常微微眯起眼, 意味不明拧了下眉,漫不经心道。
“他是叫明祈?明芮的明, 祈祷的祈?”
几乎是同时, 喻江行那苍白的脸浮起两团薄红,面上仍然冷静点头。
闻言, 明芮瞅着坐在自己手上挣扎的小萝卜头, 愉悦扬起唇,将他拎到眼前,看清后惊讶地睁大眼。
这小崽子……不就是他的缩小版吗?
雄崽歪着脑袋望着陌生的雌虫, 他闻到对方身上极其舒服好闻的气味, 然后在两只成虫的目光下, 直接扑到明芮胸口。
抬起他的脚丫就是一顿猛踩, 一边踩一边咯吱咯吱笑,两个酒窝深深下陷。
一边的雌崽奇怪看了他一眼, 收回眼后绷着张小脸。
意识到胸口那股异样的酥麻感, 明芮脸上的笑意就这么定格, 一秒碎得干干净净, 他性格大大咧咧, 就算穿着军装也不肯好好穿,解着两颗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他盯着被未知液体濡湿的衬衫, 脸沉得滴水, 将小崽子从他身上扒开。
“明芮, 你怎么在——?”
明芮拎着雄崽的后衣领,转头循着声源看去,来者是同样衣衫不整的高大雌虫,帽子斜斜扣着。
是西恩。
蓄的胡子不见了,先前那种不正经的散漫也几近于无,有了副军虫的样。
西恩瞧着黑着脸的明芮,又注意到他手上那只龇牙咧嘴的幼崽,还看到他身后俊秀的雄虫,蓦然瞪大了眼。
“这,这是——”
明芮将崽子丢给他,然后把雌崽也塞到他怀里。
“你看着,我去换衣服。”语罢,明芮伸手抓住喻江行的手腕,往另一个方向走。
“诶——!”西恩伸手准备说什么时他们已经没影了,低头盯着怀里的两只崽子,将他们举到齐眉,蓦然露出一个憨笑,“嘿嘿,就让叔叔陪你们玩会儿。”
五分钟后,西恩只有眼睛能动,他盯着各自扑在自己脸颊的两只崽,叫苦连天。
“明芮回来,把你的崽子带走——!”
回应的是雄崽亮出的两颗虎牙。
此时,另一边的房间里。
明芮等喻江行进门后便锁上门,往里走,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内衬,外套早已被他三五下脱了下来。他盯着自己湿透了的胸口,骂了句脏话,下一秒,旁若无人扯扣子。
一边的喻江行见着雌虫压根没打算停下,忍不住出声。
“明芮!”
明芮回头嗯了一声,目光带着疑问。
“……我还在这里。”
觑着雄虫滴血的耳垂,明芮忍俊不禁,眼里带上明显的笑意。
“怎么,崽都生了还看不得?”
喻江行一贯挺好使的嘴现在笨得不行,皱着眉,干巴巴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不是——”说着就哑巴了。
起了坏心眼的明芮放下手中要换的上衣,衬衫解开了敞着怀,走到雄虫眼前勾住对方的脖子,微微一使劲,以自己为垫背摔进床榻。
雄虫撑着上方,清冷自持的眼里满是错愕,还没完,雌虫仰头贴上来懒洋洋朝他耳垂吹气。
盯着那莹白的月牙透出粉色,明芮噗呲笑了出来。
喻江行抓住他的手慢慢收紧,沉着眼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喻大首席?”雌虫放松躺在床上,桀骜的眉梢一挑,满是意气,“还是说……你不行——”
挑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力捏住下巴,喻江行抿紧的唇显示他有些生气了。
明芮叹了口气,暗忖真是榆木脑袋,只得无奈轻声道。
“来吧。”
……
地面散落了一地的衣物,空气中朦胧的暧昧感无限填充,像蛛网缚住无法动弹。
只有沉重呼吸的房间响起了一道喑哑的声音。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只把雄蛋送回来?”
“……”
明芮泛着水光的眼暗了一瞬,很快荡开细碎的笑意。
“不是,怕,怕你孤家寡人太孤单了吗?”
他本来是不打算送回来的,但当他看着一颗大白蛋和一颗花纹蛋,不由想到雄虫那时要留下蛋的坚决。
他似乎真得很喜欢幼崽。
为什送的是雄蛋呢?自然是因为他觉得雄蛋太脆弱,怕自己这个不称职的雌父可能养不活,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以为雄崽应该会像喻江行的。
思及至此,明芮脸黑了,没想到那小鬼居然像他自己,太不可爱了!
喻江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对方回避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但第二个问题——
“雌崽取名了吗……叫什么?”
雌蛋破壳以后,明芮盯着缩小版的某虫陷入了沉思,是雄虫的基因太霸道了吗?但一看到雌崽多出的尖耳朵和毛尾巴,他又怀疑这个结论。
但不得不说,性格像喻江行的崽子太好带了,不哭不闹,揣进口袋就能走天下。
“喻念。”
明芮发现雄虫猛地一顿后更加激动了,他报复性张嘴咬在对方修长的脖颈,听到对方泄出的叫疼声后满意地伸舌舔了舔,意味深长问。
“你呢,为什么要——将雄崽子取名为,明,明祈?”
喻江行冒着汗滴的喉结滚动,那鸦羽般的眼睫半垂下,蹙着眉,似是不愿多提。
一直得不到答案,明芮嘲笑看着墨发半湿的喻江行。
暗骂一句,啧,死闷葫芦!
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过后,明芮拉开床头柜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他暗沉的血眸通过烟雾看过来。
喻江行罕见没有阻止他,目光落在他斑驳的颈侧,那里空空如也,早已没了那个颈环。
“那天后你去哪了?又是怎么……和戴伦奇有了联系。”
明芮吐了口烟将其夹在指尖,碾了碾,回味着刚才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望见雄虫眼里的冲动散去恢复平日的理智,冷嗤一声。
他收回他的话,雄虫这样的也没可爱到哪去。
“现在想起查我的底细了,阁下。”明芮放松倚在床头,半湿发的长发散落在胸前,任由烟头烧,“你不是早把我调查了个底朝天?”
喻江行听着雌虫阴阳怪气的话,没有动怒,但心脏不可控制涌起一股沉郁。
他的确让伊特查过,但查到的内容显然是对方刻意放出来的,要不然——他就不会在敌方阵营见到他。
“我没有事后追责的意思,但是你得让我知道……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明芮觑着地下那条军外套,那个军衔仍然很显眼,“喏,复仇军的将军。”
气氛瞬间跌至谷底,压抑得喘不过气。
“我去过西恩的房子,那里的东西全不见了。”喻江行清凌凌的眼凌厉起来,“那些是军火。”
他们早就在筹备这件事。
从他见到明芮的第一面起,他们就站在对立面,不管是后来的冲突还是和谐,都是飘忽的假象。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雌虫的虚与委蛇。
喻江行心沉了下去,心脏犹如被一只大手攥住,缓缓收紧呼吸不上来让他大脑缺氧。
明芮眼睛一闪,听到雄虫这句话后他都明白了,对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没错,我一直潜伏在帝都等待时机。”他舌尖抵着上颚,尝到了刚才被咬破舌后泛起的铁锈味,“我从来都坚定着一个立场——”他的目光阴森恐怖,足以嚼碎猎物。
“杀了虫皇。”
此话一落,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指尖的烟即将烧尽要烫到手,明芮起身将其丢入垃圾桶,捡起衣服自顾自穿起来,将外套从下到上扣到第三颗后,他转身看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雄虫。
“这就是我离开的原因。”
我们从不是同志者,他冷冷扯了扯嘴角,天意弄人,却让我遇见了你……
他踏着军靴,毫无留恋离开。
明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喻江行抵住额头,眉眼显出几分无力感,深深喘了几口气。
军虫见到明芮离开后不久,他的房间又走出一只雄虫,清隽英挺,容貌和他们大人不相上下。
喻江行一路找到了明芮的办公室,他一进门却被室内的场景惊讶到了,里面不只是雌虫一只。
西恩手上各自抱着一只虫崽,莫提围着他膝头和两只小家伙玩,西恩很不耐烦,回头朝里面喊。
“回来就把你的崽领走,谁换间衣服换两小时!”他拧起眉头,显得凶神恶煞。
明芮解着领口靠着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无动于衷,长直的睫毛搭在眼睑,周身的气息无比低沉,像被入侵了领地的野兽,满身危险。
喻江行刚跨进门的脚步一顿,很快恢复若无其事,他的目光很快被后面的另一只陌生的虫吸引去。
对方站在戴伦奇身边,形销骨立,消瘦的脸颧骨高高耸起,雄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轻轻点着头,一头白发垂在脑后。
意识到他的目光后敏锐看过来,微微一笑,但并不自然显然并不习惯经常笑。
喻江行看清了他的正脸,收紧了手,也是红眸。
他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明芮身上,在他出现后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看过来。
那只虫和明芮的五官有几分相似。
喻江行的大脑飞速转动,那只雌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
留在原地的戴伦奇蓝水晶般的眼微眯着,流露出几分不悦,倚着桌子半撑着下巴,柔顺的金色卷发自然垂落至胸前,美丽如深海的海妖。
“你好,我是艾亚。”雌虫伸出他的干瘦的手,只有一层皮包裹着。
喻江行眼眸深处不着痕迹闪过震惊,失踪的前元帅,艾亚,戴伦奇的情人……但看对方似是经历了长时间的折磨。
他伸出手与对方虚握了一下,颔首。
“喻江行。”
“我知道你。”艾亚点点头,他转头看向不理虫的明芮,“感谢你先前对明芮的照顾。”
喻江行并不意外,不出所料他们都认识他雄父雌父,有可能还是他们的朋友,但后半句,对方是以什么身份和他道谢的。
他动了动唇,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在艾亚还想说什么时,戴伦奇不动声色靠过来,握住雌虫硌虫的手腕,含笑道。
“该吃药了。”
艾亚闭上嘴,与戴伦奇对视几秒后败下阵来,点头。他们离开后一直眼巴巴望着喻江行的莫提才敢扑过来,仰头睁着他那大眼睛。
“阁下,好久不见!”
喻江行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久不见,莫提。”瞬间,雌子眼睛更亮了,小脸红透。
一边的西恩忍受着虫崽的折磨,闻言不满横起脸。
“没良心的小鬼头,养不熟!”
莫提扭头看他,乐呵呵着,压根不怕他:“我哪里养不熟了,只是见到阁下太高兴罢了。”
喻江行走过去伸出手:“给我吧。”
西恩像见了救星,忙不迭将一只两只都塞给他,起身拎着莫提衣领往外走,满脸不舍的莫提扭着头,伸手喊道。
“阁下,等我改天来和他们玩!”
喻江行盯着逢虫就咬的雄崽以及一直保持这同一个表情的雌崽,抬眼望向里面的雌虫,阳光不均匀洒在脸上,以鼻梁为界线,脸上忽明忽暗。
“我将崽崽们带走了。”
他等了半响,里面才不轻不重传来一声鼻音。
喻江行将虫崽们放在桌上,他坐在一边观察,间或伸手逗一逗。一般逗雄崽都会被他抓住不放,硬生生要往嘴里塞。雌崽一般是没表情盯着手,偶尔眨一下眼。
喻江行皱着眉,疑惑是不是因为雌崽不熟悉自己才反应冷淡,想着他抬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瞬间,那冷白瓷的肌肤就蹿上了粉色。雌崽眼神不变,眼睛却舒服得眯了起来。
喻江行微微一怔,眼里荡开笑意,继续给雌崽撸毛,一边的雄崽砸吧砸吧嘴,察觉不对劲,眼睛一瞪,直接扑过来用头拱雌崽。
“啊啊啊!”
雌崽一个不察直接被撞翻,脑袋金星直冒,眨巴眨巴眼一时没缓过来。另一个还没完,被喻江行眼疾手快拎起来,他像只小狼皱鼻,龇牙咧嘴。
喻江行微微加重语气:“明祈,不要欺负喻念。”他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这两只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一番波折后,两小只一起舒服趴在桌上,享受着雄父提供的公平服务。
准备睡觉前安分了一阵子的雄崽不干了,怎么都不肯躺下来,起身就要往外跑。喻江行第三次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皱着眉问。
“该睡觉了,不要乱跑。”
此时,雌崽已经安安分分躺在床上盖上小棉被,黑葡萄的眼睛水汪汪的,显然有了些睡意。
在喻江行不解的目光下,雄崽直接哇哇大哭起来,哭得鼻子吹起个泡泡,手指着门外。雌崽也被他惊到了,翻身坐着,好奇盯着哭地嗷嗷叫的雄崽。
喻江行捏了捏眉心,妥协了。
“是要去找雌父吗?”
眼眶蓄满泪的小家伙皱巴脸,小鸡啄米般点头,鼻涕被他一甩一甩的。喻江行拿纸巾给他搓鼻子,把雌崽从被窝里抱出来,深夜到访明芮的房间。
他敲门后等在门口。
门开后露出门后穿着低领睡衣的雌虫,胸口的星星点点十分扎眼,姿态慵懒倚在门板上。
“干嘛?”
喻江行收回目光,指着小脸通红的雄崽:“明祈要找你。”
明芮闻言眉头一挑,有些意外,接过虫崽:“那他睡我这。”
伸手刮了下雌崽的鼻子后,直接关上门,喻江行被关门声震了一下,嘴里的话尽数咽回去,对上雌崽懵懂的眼神,叹了口气。
那你就和我睡吧。
相安无事了几天,在一场战役过后,他们的脸色都有些疲惫,显然不怎么顺利。喻江行的行动自由恢复,没有守卫再步步紧跟。
一天平常的下午茶,戴伦奇不在时,其他虫反应过来前喻江行挟持了艾亚。
西恩猛地起身掏出枪指着喻江行,一边的守卫反应过来后枪口一齐对着雄虫,反观依旧懒洋洋躺在躺椅里的明芮和被他挟持的艾亚最冷静。
“喻江行你干什么?!快放开元帅!”
喻江行化形的精神力抵着艾亚的纤细易折的脖颈。
“放我走,否则——”他手中的那道精神力闪过无数冷光,逼近,边缘见了血。
“你别伤他!明芮?!”西恩扭头不见盯着无动于衷的明芮,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元帅可是你的——”明芮站起一脚将茶几踹倒,阴森森道。
“他不是想走吗?放他走。”
“明芮!”
喻江行盯着周围察觉不到剑拔弩张气氛的虫崽们,看向明芮。
“我要带他们走,还有米加希。”
明芮阴寒着脸,冷嗤。
“没听见吗?把虫带来。”
在西恩你是不是疯了的目光里,明芮将虫崽一只只丢过去,然后一把将米加希推过去。
喻江行看着自己口袋中的两只虫崽,对身上的米加希说:“跟着我,我带你去见你哥哥。”米加希手抓住雄虫的衣角,含泪嗯了一声。
喻江行将精神力丝对着艾亚,在众虫的警惕下,一步步往大门退。
“给我准备一辆车,到达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他。”喻江行带着艾亚上车,在明芮翻涌着黑暗的情绪下,驾车远去。
西恩这才冲上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放他走?!同时挟持了元帅,戴伦奇回来会发疯的!”
明芮死死盯着车消失的地点,不为所动。
“让他走,只有他亲自揭开真相,才会真的没有异心。”
“虫崽也属于你的,为什么要让他带走?!”西恩现在整只虫的状态就是要疯的节奏。
明芮看了他一眼。
“只要有小崽子们在,他永远无法和我划清界限。”
西恩崩溃地抓头,前后徘徊,对着明芮要骂什么,最终却是恨铁不成钢看了他一眼,负气甩手而去。
疯子!疯子!
明芮垂在身侧的手指被捏得嘎嘣嘎嘣响,喻江行,你的傲骨会被一截一截打断,理想骤然崩塌。
同一时间,喻江行已经离开了复仇军的领地,在向伊特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他停了车。
喻江行深深吐了口气,对身前的艾亚道:“抱歉,如若不得已,我不会伤你。”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发现,艾亚在戴伦奇心中的地位极高,就算是戴伦奇在场,他也会放他们走,但——
他无法确保同等级的戴伦奇的攻击性,一旦出现任何差错功亏一篑,他再无逃出的可能。
艾亚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面却很平静。喻江行让艾亚下车,松开他。
“我已经给你们的虫发了消息,他们很快会来接你。”语罢,跨上车,车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瘦成竹竿的艾亚抬手摸了摸脖颈,摸到一丝半凝固的血,雄虫很有分寸只是一点小伤口。雌虫的眉眼却耷拉下来,本应暴戾的血眸流露有些无奈。
被看到又该没完没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正文完结啦!-
第85章 晋江独发
磁悬浮车顺利停靠在科研院, 在研究员惊喜的目光下,喻江行带着两只虫崽下车,米加希跟在后边。
“首, 首席——?”
“您回来了?!”
喻江行颔首并不过多停留, 直奔隔离区, 经过十字路口听到一阵怒不可遏的责骂声。
“多说过多少次了?!这么小的错误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非娅细长的眉眼斜起,眼神犀利, 满是不耐烦。
被他披头盖地骂到抬不起头的研究员缩着肩膀, 眼睛通红,哽咽着说, 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闻言, 亚雌的眉眼一皱,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嫌弃。
“要是再被我发现, 科研院你就不用待了!”语罢, 踩着小皮鞋离开。
留在那的研究员吸了吸鼻子, 抬手抹掉眼泪后, 抱着文件跟着离开。路过的研究员同情看着他失落的背影,眼里带着些庆幸, 窃窃私语。
“副首席最近脾气愈发暴躁了, 千万别让他捉住小辫子, 太可怕了。”
喻江行发现身后的米加希没有跟上来, 回头不解看着他。只见米加希的脸色煞白, 身体紧绷成一道弦,脚下仿佛绑了一块铁, 沉重到无法移动。
“怎么了?”
米加希抬眼, 没有焦距的眼睛惊现浓重的恐惧, 他嘴皮上下一碰:“我听过刚才那个声音,在,在那里。”身体突然一抖,整只虫缩着一团,没有方向警惕乱转着。
喻江行敏锐察觉到什么,墨眸沉下来,看着非娅消失的地方,收回眼后对着米加希说。
“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叫,非娅,你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如晴天霹雳,米加希陡然低下头捂住耳朵,眼睛变红,没有预料冲过来抓住喻江行的手。
“快,求您,快带我去见我哥哥!”
他猛然哆嗦了一下,语气里的祈求快要溢出:“我,知道他的名字,那里的虫叫他博士。”
亲口听到米加希的话后,雄虫的眼神蓦然沉了下去,非娅出现在摩黑塔的地下实验室,这代表着什么?联想到不管是奥根还是塔安吉都见他如遇蛇蝎,这其中的原因就微妙起来。
非娅,你在里面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喻江行取出保存在冰柜里的那支血清,将其抬高与眼睛平行,深邃的眼幽暗起来。
血清的成分做过检测,与普通血清的成分区别并不明显。
拿上血清他快步离开往非娅的办公室走去,半路他被一只虫叫住,是虫皇身边的侍卫长。
对方神色严肃焦急,突然见到他后眼里满是惊喜,快步走过来:“阁下,原来您在这里!”
“有什么事?”喻江行现在急着去找非娅。
“虫皇下令让科研院的核心成员进宫避难,狡诈的敌军很快就会把目标放到科研院,为了您的安全,请您立即随我进宫。”侍卫长说明来意,意识到雄虫的着急神情后,试探问,“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有急事要找非娅。”
侍卫长松了口气,很快笑着回应:“副首席已经和院长进宫了,现在只剩您了,虫皇嘱咐一定要将您安全护送入宫。”
喻江行目光顺着走廊落在非娅的办公室,略作思考后点头,侍卫长悬在半空的心瞬间落地,笑着给他带路。
侍卫长将喻江行带到集合点,原来护送的不仅是他一个,还有其他领域鼎鼎有名的虫及其家人。
等喻江行上去后,战舰立马启动。
雄虫立在甲板上俯视地下的场景,以帝都的中心广场为界限,硝烟四起,战火烧毁了许多建筑,只能看见燃烧不断的房屋,其上黑烟腾腾升起。
“现在战况如何?”喻江行问离自己最近的军虫,对方一怔,很快低下头恭敬回道。
“回阁下,敌军已经攻占了帝都的二分之一的地区,现在元帅正带着军队把守在一线,争取时间让我们撤离。”
喻江行点头,眼里浮现忧虑,帝都这是快守不住了吗?
他看着周围焦躁不安的其他上等虫,有声望的虫大都被集中到这里,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战舰很快落在皇宫入口。
看着战舰没直接进入皇宫反而停在进宫的必经之处,其他虫有些坐不住了,拉住一只军虫就问。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直接停在这里?!”
“就是,这么危险,应该直接把我们送进宫里才对!”
附和的虫愈发多,他们看着宫墙森严的守卫,数不清的战机在空中巡逻,坚固的庇护所就在眼前,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把他们放在这里。
普通军虫已经无法控制住局面,还是指挥这艘战舰的少将亲自出来控场,他望着躁动的虫众,张开手做出肃静的手势。
“大家静静,稍安勿躁,容我解释。
少将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虫的目光,他们不由看向他,少将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现场,才继续开口。
“虫皇下令将大家撤离入宫,我们一定会保护大家的安全,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进宫——”他一顿。
“为了确保皇宫的绝对安全,已经开启了护城系统,所有交通工具都无法直接经过。”他看着已经恢复理智的虫众们,示意身后的下属。
“下面将由我的手下们护送大家入宫,现在请大家有序下去。”
那些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的有虫跟着军虫下了战舰,有虫带头,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虫自动跟着下去,很快甲板上的虫就少了大部分。喻江行走在后面,他看着前面排着长队的虫,目光投向周围。
如那位少将所言,皇宫的防御级别的确升至最高级别,城门架着高能炮,排列有许的机甲陈列在两侧,显出一片肃杀冷峻的气息。
护送他们来的战舰已经重新返航。
那些虫核实身份后被分别陆续安排上专车,满员后立刻发车入宫。
喻江行在军虫安排下上了一辆车,即将发车时,他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目光下移,左边口袋的雄崽扒着口袋好奇往外看,右边口袋雌崽——
喻江行猛地站起身,大幅度大动作引起了其他的注意,全场的目光都集聚到他身上。
雄虫精巧的喉结滚动着,口腔的唾液不断,神经倏而紧绷成一条弦。
……雌崽不见了。
喻江行离开座位目光盯着过道,眉眼冷却下来:“喻念,喻念,你在哪?”他在车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连车上的虫也都问过了。
都没有。
听到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喻江行心一紧,不顾军虫的阻拦跳下车。
“阁下!”
喻江行站在地上,周围虫来虫往,每张脸上都行色匆匆,垂在身侧的收倏然握紧。他唇抿得发白,他没有注意到雌崽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明明登上战舰的时候还在,他也没有想到一贯乖巧的雌崽,偏偏这时候不见了。
他抵着额角深深喘了口气,心里不由涌起担忧,这么小的一只幼崽,现在又这么乱——
他将口袋里的雄崽抱在怀里,循着来时的路线往回找,没有找到,他直接抢了辆车。被扔下车的驾驶员一脸懵,下一秒就见排气管一阵白烟后,车风驰而去。
后面,得知雄虫没有上车入宫而是转头跑了,侍卫长急忙忙追过来,却只看到了个车屁股。
他停在原地看着没影的车,郁闷踢了下地面。
冷眉冷眼的喻江行坐在驾驶座,骨节明晰的手转动着方向盘,声线偏哑。
伊特,回溯我们来时的路径,喻念现在在哪。
[是,阁下。]
[阁下,没有发现目标。据航行记录,有很大可能在来的那艘战舰上。]
那艘战舰现在在哪?
[已经返回了前线。]
得到回复后,喻江行落在加速按钮的手猛然把其推至顶,瞬间,半空中的磁悬浮车犹如发出的火箭,咻地一身不见了,只留下一团烟雾。
半路上,喻江行让伊特联系了那位少将,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因为他夺车而逃的举动被上报到虫皇那,对方非常生气,接连给他发了三条通信。
喻江行你给我回来!
立马折返!
你回来!
喻江行漆黑的眼瞳映入这些字眼,转瞬即逝,此时,他已经踏入了交战区。
很快,交战双方同时发现一架可疑车辆,标有帝都车牌,但并没有在军部出战记录中。
对面的复仇军同样犹豫不决,一辆脆弱不堪的磁悬浮车来凑什么热闹,别是什么脑子不好使的普通民众误闯了。
喻江行跟着伊特的指引,很快找到了那辆战舰。
军部的军虫盯着突然落在不远处的民用车,警惕地架起枪炮,瞄准目标。
很快,车门打开,一只清瘦挺拔的雄虫出现在眼前。
指挥官看清那张脸后暗叫不好,同时已经有紧张不已的新兵,手上一抖开了枪。
“住手——!”
喻江行眼底映着那枚飞速的子弹,眼瞳一缩,抬手凝聚出精神力丝将其束缚在距离自己半米远的地方,用力往旁边一甩,准头很好的子弹偏航,打进地里。
“放肆,谁允许你开枪的?!”
指挥官见雄虫躲过子弹后倏然松了口气,转身朝那个新兵看去,毫不留情骂道。
“懂不懂听指挥!”
开了枪后新兵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嗫嚅着唇,眼里一片惊恐。
他们进行对话时,确认不会有虫再开火的喻江行已经走了过来。他没有给那个新兵半点余光,直接朝那个指挥官道。
“我要见你们少将。”
“阁下,您——”
指挥官的话在雄虫凌厉的目光下咽回去,转而点头,刚集聚起勇气的新兵道歉的话刚到唇边,却只来得及看到雄虫的背影。跟在后面的指挥官回头恶狠狠道:“自己去领罚!”
新兵羞愧地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喊道:“是!”
喻江行此时已经见到了少将,对方见到理论上已经入宫的雄虫出现在这里,鹰隼般的眼一闪而过的疑惑。
“阁下您不是已经入宫了吗?”
“我要在战舰上找一只虫。”喻江行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将雄崽举起来,“找一只像这样的虫崽。”
确认雄虫没有在开玩笑后,少将的剑眉就本能蹙起:“我现在没有这么多人手派给您找。”
这么大一艘战舰,这么小一只虫崽,要怎么找?
喻江行思量片刻,启唇:“不需要你派人手给我,我只需要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五分钟后,喻江行被专虫带进战舰的控制室,他对那些技术虫说:“解除战舰的网上防御模式,我需要接入。”
随着防御墙解除,伊特顺利连接进战舰的网络,以数亿记的数量级飞快分析着,地毯式在战舰内部的每个区域搜寻。
同时,皇宫控制室。
“这是什么?”
随着一位技术虫的出声,在场的虫都将目光移向数据电子显示屏,上面有个不断闪烁着红光的点。
这代表有什么外来物停留在那点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经过一段时间的全面扫描,伊特得出的答案是:否。
[阁下,没有。]
没有?
喻江行垂下眼,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少将大步迈过来,问道:“怎么样了?阁下。”
喻江行摇头,同时智脑进了条未读信息,难看的脸色瞬间好转:“我找到——”
他话还没说完,战舰猛地一震,身体失衡差点站不稳。
少将等到余波过去后看向手腕处的光脑,脸色异常难看,目光落在喻江行身上。
“阁下您得赶紧离开……敌军已经攻上来了。”
喻江行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后快速离开。
很快,双方检测处又发现那辆奇怪的磁悬浮车启动,一转眼就消失在战场。
喻江行刚才得到皇宫传来的消息,他们在外墙的投信箱发现了一只虫崽,但不管怎么哄骗,对方都躲在里面不出来。
砰砰直跳的心脏没有随之平静,只要没见到雌崽,喻江行的心就平静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水逆,按照正常的路程,原本不到一小时车程就可以抵达宫门,但在他返回的路上,原来的安全区已经成了交战区。
他不得已绕了帝都外围半圈,躲避了三处交火区才成功抵达宫门。
一下车,就有虫迎了上来,给喻江行带路。
喻江行看到一堆虫围着那个红色的投信箱,那原本是虫民给虫皇写信的投递处。他快步过去,那些虫自动让开一条路。
信箱前只有一只虫还蹲着,听到声响后转身,见到是他后差点喜极而泣。雄虫在信箱前蹲下,目光透过缝隙看进里边,因为是封闭的只剩下一个投递口,里面漆黑一片。
“发现异常后我们来检查,发现里面有东西,伸手进去后才知道是一只虫崽。”
喻江行偏头,发问:“打不开吗?”
那只虫摇头:“这个信箱的钥匙在虫皇那里,虫崽不肯出来我们也没有办法。”
雄虫点头,声音低沉。
“麻烦了,这里交给我就好。”
那只虫连连摇头,行了个礼后带着其他虫一齐离开了。
喻江行单手放在信箱上,轻声道:“喻念,我是雄父。”
“出来好不好?”他等着雌崽的回应,半响传出对方柔软的叫声,却迟迟不见出来。雄崽好奇扒在信箱上,眯眼皱鼻,就差上嘴咬。
“明祈,来,和喻念说话让他出来。”
“啊啊,啊啊!”
躲在里面的小家伙冷淡只叫了一声:“啊。”
雄崽像是能听懂雌崽的话,歪着脑袋,求助看着喻江行。雄虫摸了摸他的毛茸茸的头,情绪不明看着里面还是不肯出来的雌崽。
他处于这个混乱严肃的环境,格格不入。周围的虫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喻江行半蹲在信箱前手足无措。
“快快快,速度快点,敌军要到了!”
喻江行转头看周围,虫已经撤离完了,军虫也开始回防。
有虫在宫门喊:“阁下快回来,没有时间了!”
同时得到敌军来袭消息的虫皇已经到了宫墙上,身后跟着非娅和卡所里等等。
喻江行果断收回眼,再次温和哄道:“没有危险了,来雄父怀里。喻念很乖的,是不是?”躲在最里面的雌崽眼睛黑黝黝的,听见雄虫的话明显动摇了,但还是没有动作。
“喻江行,我让你上来,听不懂虫话?!”
头顶传来虫皇咆哮般的怒吼,喻江行脸色青白,但脚下并没有动。
虫皇见喻江行看了他一眼就像没看到般收回,在数万虫面前无视他,肺部被气炸了,他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最后双手撑在围墙前。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如果你自己把握不住,别怨我!”
“敌军,敌军来了!”
轰隆轰隆的一阵声响,如千军万马踏来,气势逼虫,远处天边凸显了一群巨大的战舰,如泰山压低,天空瞬间暗沉了几个度。
坚硬的外壳在阳光折射出晦暗的冷光。
喻江行循声看起,整齐划一的复仇军步调一致开来,威风凛凛,完全看不出是非政府军。
“阁下您快上来吧,下面危险!”
被拂了面子后,虫皇铁青着脸沉默不语,反倒是其他虫忍不住了,在上方喊他。但刚出现的威加尔以及一直都在的卡所里纹丝不动,像是看不到大军压境。
氛围愈发放胶着,空气仿佛凝滞住了,沉闷得黏着在皮肤上,犹如趴在肌肤上吸血的水蛭。
正愣住的喻江行看见战舰上悬挂的旗帜,在狂风下飞扬不止,他才收回眼,最后一次尝试让雌崽出来。
如踏浪而来的游艇,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复仇军便统一停在千米外。
两军对峙之下,喻江行以及两只幼崽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雄崽看着满天的战舰机甲,血眸睁得浑圆,定格了片刻,蓦然咧嘴笑起来。
笑声如银铃。
一触即发的战场陡然响起幼崽稚气清脆的笑声,却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军虫头皮发麻,颈椎过电般鸡皮疙瘩顿起。
喻江行望着不经世事的雄崽,低头吻在其额头,眼底的层层的薄冰解冻如春满花开。
猎猎的风声中,复仇军的主战舰甲板上出现了几只虫,中央的战舰是一身军服的戴伦奇和艾亚,左边是明芮以及西恩,右边则是黑姆星的将领。
站在城墙的虫皇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庞后,清秀的面容阴沉下来,一时间不知该最恨那一个。
明芮肩上披着军外套,血眸潋滟,单手捏着后颈懒洋洋歪着头,脖颈却缠着厚厚的纱布,添了些破碎的残缺美。
他低头看着戴着的黑皮手套,为了手撕敌人时不弄脏自己的手。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皇兄。”戴伦奇的声音破空而来,砸在耳畔。
在场的军虫被这个称呼砸得半懵,年轻的军虫并不认识虫族的前二皇子,但部分的高级将领却是经过夺龙之战,骨子里的战栗仍在。
“戴伦奇,你当真是死性不改。”虫皇捏着墙砖的手倏然收紧,即使愤怒到大脑炸裂,他面上仍保持为皇者的威严。
“一次叛国也罢,居然又勾结黑姆星人反叛!”
“皇兄,真相你心里清楚。”戴伦奇轻笑,声音悦耳动听,眼神却危险半眯着,发出一声淡淡的冷嗤,“希望之后你还能这般大义凛然。”
“能别废话了吗?”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戴伦奇对上明芮不耐烦的眼,耸了下肩却没任何不悦,啧了一声,似是为后辈的血气方刚略感无奈。
瞬间,目光的中心便由戴伦奇转移到明芮身上,谁不好奇敢直接出言嫌弃一军主帅的虫。
虫皇咬了咬后糟牙,心里恨得发痒。
明芮。
喻江行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后身形一怔,却听见信箱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在翻动纸质书页。
他瞪大了眼,只见刚才一直躲着不肯出来的雌崽露出一对尖耳朵,手脚并用顺着投递口,灵活跳出来钻到雄虫怀里。
雄虫喉结轻滚,无法形容心情,却是抱紧了这两个小家伙。
“继续前进。”戴伦奇一声令下,全军继续逼近皇宫。
虫皇也寒声让控制室准备,一旦他们跨进五百米的范围,系统将无差别攻击,直接炸平入侵的领地,闯入的敌军将无一幸免。
“一旦靠近,杀。”
他威严的声音如寒冬的一阵阴风,让身后的虫本能牙齿打栗。
只有知道这个系统的威力才会知道恐惧为何物,钢铁铸成的战甲又如何,也将一秒化为齑粉。
非娅眼里闪过不可置信,脱口而出:“喻江行还在下面!”
“陛下,可是,可是阁下还在下面。”同时,控制室的技术虫同样迟疑着。
“江行还在下面。”卡所里哑着出声,威加尔也望着虫皇,沉声道,“陛下——”
喻江行抱着两只崽,后面是气势汹汹的复仇者,前面是坚不可摧的城池。他闭了闭眼,耳边风声呼啸,天地何其大也。
“殿下。”艾亚看了一言不发的明芮,转头对着戴伦奇道,眼里出现一丝不赞同的情绪,戴伦奇却是抓紧他的手,一意孤行。
伤了他的虫,就别想轻易脱身。
西恩也觉得明芮疯了,面前不只是喻江行,还有他的两只虫崽,雄虫可以不要,但崽子再怎么都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他瞧着面前不为所动的雌虫,眼里出现了震惊的神色,不解道。
“明芮!”
明芮偏头看了他一眼。
西恩抬头,撞入他翻涌着仇恨的目光。
他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无力感。
陌生得可怕。
相识三十年,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看懂他。
七百米。
六百米。
五百零一米——
“启动/不要!”
两种声音重叠在一起。
喻江行背对着明芮,目光看向城墙——扑到前面说不要的非娅、目眦尽裂的卡所里。
他突然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他们的任何激烈情绪在他眼里没有半分重量。
虫皇盯着被两边放弃的喻江行,对方似是接受了走向死亡,他目光落在后方眼睛都没眨的明芮身上。
你很不错。
嘴角的笑愈发大,掩饰的担忧怒气接连散去,留下的只有期待与痛快。
皇宫像一个偌大的雷场,幽蓝的超高压聚在城墙上方,俨然成了个巨大的雷团,周围白色闪电噼里啪啦。在场的虫都情不自禁仰起头,变天了。
只见刚才的万里晴空已经被乌泱泱的黑云团覆盖。
在复仇军踏进的圈内的同时,控制开关的技术虫拉开闸门。众目睽睽下,头顶的硕大雷团直接朝喻江行袭去。
部分虫偏头不忍心看,卡所里的眼泪瞬间掉落。
第86章 晋江独发
巨大的雷球破空而去, 直袭雄虫的命门。
交织的雷电如亿瓦灯泡,将那张俊美的脸照得雪白,整个身体像融进白光里透明轻盈。
喻江行低下头, 凌乱的墨发被风吹得飞扬, 露出的一截后颈细且白, 像是接受了这个命运。
脸色更加难看,掌心集聚的精神力团却愈发大, 充斥了他整个怀抱, 形成一个厚厚的保护罩将两只虫崽笼罩,年幼的崽子们被亮到灼目的发光体吸引, 圆睁着眼, 小嘴微张。
在雷团抵达头顶时,喻江行闭上了眼。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思考能力,耳边一片死寂, 只剩下嗡鸣声。
像穿越了亿万光年的时间般漫长, 雄虫睁开眼, 看着眼前没有变化的场景, 让虫产生一种死亡之地仍是原生地的错觉。
直到身下响起咯咯的笑声。
他低头顺着雄崽的手指看去,那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像被暂停, 原地震动许久, 而后在所有虫惊愕的目光中, 原地返回落回皇宫头顶的尖塔上, 周围的空气被震得嗡嗡响。
虫皇眼里的得意咔嚓一声, 如镜子般碎裂了一地,眸底深深失神, 呼吸声愈发粗重, 颈侧青筋暴起狰狞如魔鬼。
“谁允许你擅自暂停的?!”他朝光脑嘶吼, 声嘶力竭完全不顾形象。
控制室的技术虫看着监控里无故返回的巨型能量团,久久眩晕,听到虫皇的呵斥后,呢喃着:“不是,没有暂停,是它自己下达返航的指令。”
此话一落,犹如平地惊雷。
这个防御系统是二十年前,虫族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防御师受虫皇之命建造的,至今还无虫能超越,但谁都想不到,那位优秀的防御师居然会在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留下最不容易激发也同样最为致命的弱点。
他所造之物,凌驾于所有指令之上,绝不会对准他一生唯二挚爱的两只虫——他的伴侣以及他的虫崽。
虫皇的表情僵硬无比,眉眼产生了极深的茫然,攥紧围墙边缘。在其他虫还处于极强的震撼时,他仰头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啊,莱因——!”一拳砸在墙上,骨节处渗出血来,他双手抵着城墙,赤红的眼犹如斗兽。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刺我?我到底有什么比不过他?!
处于极度不真实感中的喻江行的迷茫被这一声直接冲散,他怔怔盯着自己怀中,抬手抵着自己额角,轻声道。
伊特。
[阁下,我在。]
含泪的卡所里紧绷的弦断掉,死死盯着面目可憎的虫皇,这个小人,从没打算放过那个可怜的孩子。
非娅的情绪如过山车般,一秒地狱一秒天堂,望着下面毫发未损的雄虫,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复仇军的步伐并没有停下来,系统失效简直是天助,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戴伦奇寒着眼盯着一动不动的喻江行,可惜地扯起一抹笑。
西恩也是迟迟反应不过来,望着身前不为所动的身影,某种猜测浮现。这样都能无动于衷,难道……你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虫皇狠狠瞪着压进的大军,厉声道:“切换防御类型,实行精准打击。”
收到指令的技术虫飞快操作着,调换按钮,瞬间,不断充能的中心塔暗下来,随之周围的一圈小型能量塔全部亮起,开始积蓄能量。
小型能量团聚能成功后朝复仇军的战舰投去,对方的防御系统启动,两者相抗,防护罩抖动了一下后便抵挡住了。随着接连不断的能量球袭来,防护罩愈发薄弱,像飘雨里风曳摇坠的小白花,凄凄惨惨。
被击破防护罩的战舰便被正中的能量团打了个措手不及,设施炸裂、甲板摇晃。
戴伦奇看着身后被炸翻的机甲,眸色令虫胆寒,但又很快松弛下转为盈盈的笑意。
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防御师,但,太感情用事了,感谢你的虫崽。
今天这个城门他——非破不可!
被炸翻的机甲数量愈发多,随着距离宫门愈发近,原本只是防御的复仇军同样亮出自己的武器。双方的交战正式开始,怒吼声和惨叫声不绝于顶。
在激烈的混战中,枪炮无眼,处于中央的喻江行却有如神助,被一个防护罩笼罩,隔绝了全部的炮火。身处战场却被隔离在残忍的杀戮之外。
喻江行嘴里发出微不可闻的笑声,大喜后即是大悲。
心脏酸疼难耐,如万只蚂蚁噬咬。
“江行过来。”
“哇——!雌父这是什么?”
“他叫伊特,以后就是你的智脑了,他会永远陪着你的。”
“可是……我想要雄父雌父永远陪我。”
温柔的声音低低笑着,伸手摸了摸刚到他膝头的幼崽:“我们总有一天会离你远去,但江行你记住。”
“雄父和雌父永远爱你。”
雄虫和雌虫并肩,银发金眸的雌虫笑容温暖,一贯高傲冷漠的雄虫也吝啬露出一丝笑,他们脸庞逐渐模糊不清。雄子追过去,却越离越远最后他们消失不见。
鼻子一酸,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喃喃自语:“……雄父、雌父。”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的虫不见了,宫门破了。
只有喻江行如生根般定定站在那,七窍流血,他却不管,懵懂的幼崽却眼都不眨趴在他手臂上,看着惨烈的战场。
哒。
哒。
哒。
一阵铿锵有力的步伐,踩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而来,来虫伸出手。
“我想,你需要去见证一下那些虫的结局。”
喻江行眼前出现了一只黑皮手套,即使擦拭掉上面的血渍,那只腥臭味仍然无法消散。
凶残而邪恶。
雄虫抬眼,撞入溅了满脸血的面容。
对方看清他满脸的血后,本能抬手要给他擦拭,雄虫直接上前一个甩手。
啪!
明芮的脸被扇到一侧,肉眼可见地肿起来,侧脸明晃晃挂着五个黑红的指印。
喻江行没分给他半分目光,忽视怀里见到雌父咿咿呀呀要抱的虫崽,毫不留恋往宫门口走。
留在原地的雌虫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感受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半晌,噗呲噗呲笑起来。
他伸出舌头,舌尖一勾舔去嘴角渗出来的血。
那双赤黑的眼却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喻江行走进宫的一路横倒满了尸首,破损的机甲燃烧着,鼻息的血腥味渐浓甚至要压住硝烟味。
他走得很慢,目光平静,往大殿走死伤的军虫越多。
威加尔展着骨翼,原本神秘典雅的骨翼变得灰扑扑,中间添了几个血窟窿,他的军服破碎,伤口处血肉模糊,微躬着腿弯才勉强稳住身形。
戴伦奇看着他身后苟延残喘的几个残兵败将,淡淡道。
“放弃吧,威加尔,我并不想杀你。”他边说边看向瘫坐在皇位上的虫皇,“这个卑鄙小人都已经放弃抵抗了,你的坚持还有什么用?”
威加尔听了他的话看向里面,死到临头还死抓着皇位不放的雄虫神色戚戚然,又哭又笑。
仅存的力气就这么从手上卸去,他转头对身后的几个下属说。
“可以了。你们已经尽力了。”一落,身后接连响起沉重的物体落地声。
戴伦奇迈进宫殿的门槛,步伐稳重,每一步却像踏在虫皇心尖上,恨得他牙痒痒。戴伦奇并不着急送对方上路,回过身从门口看出去,饶有兴致等待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喻江行。
喻江行抱着两只虫崽出现门口,身后是不超过十米距离的明芮。
戴伦奇看着一拐一拐过来的威加尔,眉头一挑,啧,该到场的终于都来了。
他看向自己身侧的艾亚,笑着打了个响指,好戏是时候开始了,他用眼神示意下属放开被控制住的卡所里。
卡所里红着眼,刚才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还盘旋在大脑里,他嘶哑着声音带着恨意。
“是你杀了莱因和喻俨。”
话一落,喻江行的眼神带着钩子一般看向他,当初他们给的死亡原因是航行事故,卡所里也从未说过猜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虫皇高坐在大殿上,看着一身狼狈的威加尔笑着摇摇头:“卡所里,我知道你因为威加尔的事情恨我,但话不是乱说的。”
“我从不说谎。”卡所里一贯稳重严厉的目光罕见掺上狠意,“你一直对莱因爱而不得,一直恨着喻俨,一直恨着江行。”
“喻俨和莱因乘坐的飞行器遭遇伏击,那个幕后黑手就是你。”
“他们死后你的执念还是没散,所以你就把目标放到他们年幼的虫崽身上。恨他又忌惮他。”
“致力于养废他,但不敢对虫族唯一一只S级下手。所以表面宠溺暗地里却恨得要死,刚才你就是想杀他。”卡所里越说情绪愈发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着。
“呵,这些内容都是你自己的臆想罢了。”虫皇面上不变,轻轻扯着嘴角,“要说恨,谁不恨抢走自己心上虫的情敌,你也是,卡所里。”他直接盖棺定论。
卡所里眼睛瞪大却无法反驳,身侧的手握到泛白。
非娅惊疑看着卡所里的反应,又看了重伤的威加尔,之前的种种瞬间就联系在一起,他不可置信摇着头。
“你,你们怎么能这样!那我雌父算什么?!你说啊!”亚雌情绪异常激动,死死揪着卡所里的衣领,笑里带着哽咽,“你是怎么教我的?!”
一个是他的雄父,一个是皇夫,呵,他们两情相悦,那他和他雌父算什么。
虫皇看着无话可说的卡所里以及一言不发的威加尔,得意地眯起了眼,跟我斗如果你们能赢,那就不会是今天的场面。
戴伦奇支着下巴看着唱不下去的戏,蹙了蹙眉,卡所里这老古板,怪不得让虫白白算计。
“呵。”
安静的空气响起一道嘲讽至极的轻笑,格外清晰。
顶着个巴掌的明芮从后面走到前面,本能舔着破了的嘴角,戴伦奇目光落在他身后垂眸的喻江行,眼里闪过笑意,啧啧,太惨了。
艾亚看着桀骜不驯的雌虫的惨相不悦皱了皱眉,但保持沉默。
虫皇盯着那张脸,情绪复杂,无视过不屑过看重过仇恨过,他带着施压开口。
“你又想干什么?”
“杀了你!”明芮残忍开口,溅着血液的脸犹如黑面罗刹。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虫皇眼里的温度降下去,被他挑战权威后格外不满。
“自然。”明芮扭了扭脖颈,咬着后槽牙,“你不是想要证据吗?我给你啊。”话落,一把扯烂上衣,露出上身那些手术切口以及针孔
“你就是个懦夫,就算成为皇还是自卑得如地洞里的老鼠,A级永远低S级一等,为了提升自己的等级,你选择基因研究。拥有你一半血液的我,成为你进行基因融合的第一个实验品。”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相关设定都是作者编的,不要被误导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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