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互市


    吃过午饭, 明玉要去落梅轩找李贞淑,多尔衮不让,先带着她在正院里散了一小会儿步消食, 而后携手去内室午睡。


    午睡醒来,明玉要去落梅轩,多尔衮还是不让,吩咐端水果上来。


    因为有暖棚,睿亲王府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水果, 冬天有草莓、樱桃和西瓜, 草莓和樱桃用温热的水洗过装盘,西瓜切块用细签子扎着吃。


    午饭吃太饱,明玉哪里吃得下水果,多尔衮如法炮制怀抱式投喂, 一边吃一边轻轻顺着, 算是让明玉吃下一点, 剩下的他自己吃了。


    饭也吃了, 觉也睡了,水果也投喂了, 这回总该让她去后花园散散步吧,谁知多尔衮竟然拉着她去内书房看书。


    平时多尔衮处理军务都在前院书房, 很少用到内书房,明玉处理内务一般在花厅, 处理田庄事务去明园, 从未走进过内书房。


    今天一来才发现别?????有洞天,好多育儿书啊, 有成套成套的, 有孤本, 竟然还有许多残本。


    书皮上的文字各异,汉文居多,也有用满文和蒙古文写的,再翻翻还有朝鲜文、日本文、英文和……明玉不认识的文字。


    即便是汉文,也分小篆、楷书等等,楷书的繁体字明玉能看懂,小篆就只能连蒙带猜了。


    除了育儿书,桌案上还整整齐齐摞着几本笔记,字迹雄浑而飘逸,用汉字书写,一看就是多尔衮的亲笔。


    “这些是?”明玉拿起一本笔记翻了翻,问多尔衮。


    多尔衮坐在椅子上,把明玉抱坐在大腿上才道:“给咱们的孩子准备的。”


    自从给八阿哥当过采生人,被迫抱了一会儿那个软软的小襁褓,多尔衮就开始搜集育儿书,笔记是他在出征之前抄录的。


    额娘生多铎的时候难产,人差点没了,多尔衮那时还不到三岁,对那一天却记得格外清楚。


    他趴在额娘床边大哭,求额娘再不要生小弟弟了,他不喜欢小弟弟,额娘虚弱地摸着他的头,答应他再也不生了。


    “可你也要答应额娘,长大以后照顾好你的弟弟。”


    当时年幼的多尔衮郑重点头,把这句话牢牢刻在了心里。


    除了这句话,额娘还说:“生孩子太疼了,你以后也要对你的福晋好一点,对每一个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好一点。”


    这辈子他只要明玉一个,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所以他要对加倍对明玉好:“你只管生孩子,我来养,一定不让你操心。”


    可惜男人无法生育,不然多尔衮恨不得连生孩子的罪都替明玉受了。


    如果多尔衮红口白牙这么跟她说,你生孩子我来养,明玉肯定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如今满屋子育儿书和一书案笔记摆在她面前,由不得明玉不信。


    只不过那个画面……明玉想想就觉得好笑。


    “行啊。”


    明玉虽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经常帮着校长和老师照顾那些被遗弃的小孩子。


    哪怕是之后当了演员,成了明星,赶上休息也会抽时间到孤儿院当义工,可明玉打心眼里并不是很喜欢孩子,她为孤儿院做事更像是一种回报。


    穿越之后,明玉确实很喜欢达林泰,可那是因为达林泰很招人喜欢。他聪明勇敢,天赋异禀,并不是所有小孩子都能像达林泰那样早慧。


    明玉清楚地知道,她身上有劣根性,而这个劣根性很可能来自那两个遗弃她的人。


    要不是避子汤太苦太难喝,让她存了侥幸心理,要不是多尔衮那段时间过于种马,不辞辛苦,明玉根本不可能怀孕。


    明玉对多尔衮的感情很复杂,可能有点喜欢,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身材,喜欢他的胸肌腹肌人鱼线,喜欢跟他滚床单。


    仅此而已。


    明玉从来没想过给多尔衮生孩子。


    面对多尔衮的表白,宠溺,甚至是纵容,明玉会偶尔心动,也会时刻提醒自己,走肾可以,不能走心,免得将来分开时拖泥带水。


    如果不是多尔衮强求,根本不会有这个孩子。


    就算这个孩子生下来,明玉也不敢保证自己会爱他或她。


    多尔衮愿意自己养,那再好不过了,明玉痛快答应下来。


    不用她养孩子,还看什么育儿书,明玉一身轻松提出想去后花园逛逛,并且不用多尔衮跟。


    逛花园是假,去落梅轩找李贞淑是真。


    谁知多尔衮还是不让。


    明玉想站起身,没成功,于是气结:“这是我的家,我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用你管。”


    虽然王府是赐给多尔衮的,可府中开销明玉早已包下,这点银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住着也硬气。


    多尔衮还是不让,态度强硬:“你去哪里都好,就是不准去落梅轩。”


    不准去见李贞淑,凤林大君的亲妹妹。


    明玉斜睨多尔衮:“我非要去呢?”


    多尔衮亲她脸颊:“我陪你一起。”


    也罢,她和多尔衮一起去落梅轩送温暖,李贞淑今后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一些。


    明玉说走就走,多尔衮果然没再拦,给她穿好两层厚斗篷戴好兜帽,牵着明玉的手走了出去。


    半路多尔衮问明玉去后花园看什么,明玉说看你的侧福晋,多尔衮不解:“我的侧福晋,我都不想看,你总往人家屋里跑算怎么回事?”


    明玉晃了晃手腕:“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再说我和她都是联姻来的,都为了自己的家族,同病相怜,她又答应我只做个挂名侧福晋,我想对她好点,有错吗?”


    错倒是没错,可同病相怜这个词让多尔衮心里有点不舒服:“你跟她怎么能一样?”


    明玉想说我还不如她呢,结果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多尔衮也没追问,牵着明玉的手又紧了紧:“你去落梅轩,是不是与凤林大君有关?”


    蒙古与朝鲜素来没什么联系,据多尔衮所知,明玉从出生就没离开过草原,不可能认识凤林大君。凤林大君虽然是个喜欢到处跑的,好像也没去过蒙古。


    两人除了在温泉山见过一面,几乎没有碰面的可能,也就是那一面,让凤林大君开始觊觎明玉,难道明玉也……


    明玉没想到多尔衮连这个都猜着了,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于是并没多想干脆点头承认:“算是一个目的。”也想送温暖来着。


    结果多尔衮彻底黑了脸,弯腰抄抱起她就往回走。


    明玉有点懵,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等反应过来,明玉挣扎着要下去,多尔衮不放,可把跟在身后服侍的吓坏了,娜塔更是情急之下喊出了声:“王爷,福晋怀着孩子呢,禁不起折腾!”


    多尔衮还是不肯放下明玉,却忍着醋意开口道:“并不是所有兄妹关系都好,凤林大君和朝鲜王女就是个例外。”


    这事是多铎在朝鲜时听说的,当成趣闻说给多尔衮,多尔衮那时候心情低落,左耳听右耳冒,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明玉果然放弃挣扎,抬眼看他:“你和凤林大君很熟?”


    连人家的家务事都知道。


    “打败过他几回,算不得很熟。”多尔衮淡声。


    明玉有被凡到:“我想见一见凤林大君,你能帮忙引荐吗?”


    多尔衮开始反思,最近是不是宠明玉有些过头,才让她有了上房揭瓦的勇气。


    让自己的丈夫给她介绍野男人,是明玉疯了,还是他疯了,多尔衮顾忌着明玉的身体,不得不压下滔天怒意:“你见凤林大君做什么?”


    多尔衮心碎成渣,脸色依然平静,明玉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做生意啊,还能做什么?”


    忽然明白了多尔衮的反常,明玉哭笑不得:“我都被你搞大了肚子,还能做什么呀?”这男人脑子里怎么全是黄色废料。


    原来是做生意,多尔衮脸色这才阴转晴,晴转暴晒:“有什么生意非要找他,找我不行吗?”


    您还真当自己是全才了,做生意跟打仗完全是两码事。在战场上打败过凤林大君几回,不代表做生意也能跟他一样厉害。


    需要经验的好吗。


    明玉有求于人,当然不能驳了多尔衮的面子,只得顺着他说:“你要管镶白旗,管水师,管吏部,将来还有硬仗要打,就算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凤林大君在朝鲜开过互市,听说盘子做得很大,如今他在盛京做人质,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向他讨教一下如何开办互市。”


    如今明玉名下有三四千亩土地,如果明年西洋粮食产量不减,这三四千亩土地产出的粮食足以养活镶白旗的军队。


    除此之外,明玉还租下了镶白旗所有闲置的土地,从郭尔罗斯氏那儿租下了肃亲王府五千多亩地,再加上从其他旗租赁的土地,总数足有数万亩之多。


    八旗之中,除了两白旗,其他旗都有屯兵,数万亩土地产出的粮食光靠卖军粮,肯定卖不完。


    而且据明玉所知,各旗都在暗中减少屯兵的数量,想效仿两白旗培养自己的精锐,以图在入主中原时建功。


    减少屯兵势必会腾退大量的土地,目前各旗都派了人在与魏循接洽,想把腾退的土地出租,租金以粮食进行结算。


    土地越来越多,粮食也会越来越多,而消费粮食的市场几乎没变。


    市场决定价格,供大于求,价格必然要降。


    如果想保持高价,必须扩大市场,增加需求。


    根据史料记载,清朝入关前总兵力不足二十万,基本盘只有这些,想要扩大市场,增加需求,只有互市一条路可走。


    互市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并不容易。


    首先需要各国对互市的承认,基于承认愿意提供保护,并遵守互市规则。


    其次还要选定一个合适的互市场所,位置好,交通便利,以减少互市带来的运输成本和政治风险。


    最后还要拟定交易范围,比如粮食、马匹和铁器等在各国都是很敏感的,尤其在战时,能不能交易?????、如何交易都是问题。


    明玉需要一个有成功经验且有资源的指路人。


    互市这个词,多尔衮不是第一次听说,他不但听说过,还去过皮岛的互市。


    很繁华,很热闹,都是大宗交易。


    说实话,多尔衮当时很心动,甚至还让晋商出面在互市买过一大批军粮,价格比从南边买低很多,运输时间短,运费也便宜。


    只可惜毛文龙死后,皮岛互市大不如前,粮食、马匹不被允许交易,能够买卖的都是一些与战事无关的货物,比如药材、香料、毛皮等等。


    这次在朝鲜谈判时,朝鲜国王以重金买下皮岛,如今皮岛已经是朝鲜的地盘了。


    若他没有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早些与明玉沟通,买下皮岛送给明玉开互市该多好。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巧了,皮岛是我的。


    作者:谢谢宝子们的支持,鞠躬。


    第82章 奖励


    皮岛是毛文龙战败后机缘巧合逃上的一个荒岛, 面积不大,当时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因其位置好,来往便利, 被毛文龙开发成了一个交易黑市,从各国走私出来的东西都能拿到岛上交易,皮岛日益繁华。


    后来毛文龙搭上了朝鲜的凤林大君和辽东巡抚,这才让皮岛的黑市交易摇身一变成了互市,一时间名声大噪。


    皮岛最鼎盛时, 附近六七个国家同时派人登岛交易, 其中不乏大宗的战略物资,可谓盛况空前。


    如今皮岛被朝鲜买走,后悔也晚了。


    多尔衮把明玉抱到内室炕上坐好,给她脱了斗篷脱了鞋, 拿来迎枕给她靠着, 这才道:“互市是个好主意, 我支持你。凤林大君办过互市, 确实有经验,你想见他, 我可以给你引荐。”


    天知道说出这些话,对多尔衮来说有多难。


    “可凤林大君这个人……蹬鼻子上脸, 便是要向他请教,也不能让他看出来你在求他。不然他会提很多过分的条件。”


    多尔衮看着明玉的眼睛, 见明玉没有怀疑, 继续道:“这样吧,凤林大君到盛京来, 皇上很重视, 让各亲王府设宴款待。等轮到我这里, 我请他来府中做客,你顺便向他请教。”


    把凤林大君引荐给明玉,多尔衮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慢慢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在凤林大君看明玉的时候,心里肖想明玉的时候,不要失态,不要发狂,不要杀人。


    要不是征伐朝鲜之后,皇上有意让他带兵入关试探宁远城的虚实,进一步削弱南边的实力,为打进关内做最后的准备,太多事压在他肩上,分.身乏术。


    一个小小的互市,还难不倒他。


    从她提到凤林大君开始,多尔衮的脸就全黑了,刚才说帮忙引荐的时候,眼尾都憋红了,额上青筋鼓了又鼓。


    盛京这边的民风虽然开放,可女眷见不相干的外男也是不被允许的。


    就算皇上让各个亲王府设宴款待,明玉也只是负责操办,并不能去前院见客,更不可能与外男攀谈。


    多尔衮愿意支持她到这一步,明玉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因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明玉本来没指望多尔衮能支持她,让她光明正大地向凤林大君请教。只想通过朝鲜来的侧福晋与凤林大君私下通些书信,暗中请教一二。


    如果能当面请教,效果肯定比通信要好。


    而且私下通信有风险,万一被有心人拿住,又是一场风波。


    “请客的顺序是怎么轮的?”算起来凤林大君到盛京也有半个多月了,若按权势排班,睿亲王府首当其冲。


    “礼亲王府排在第一个。”多尔衮说。


    按皇上的意思,多尔衮与凤林大君在战场较量过,比别人更熟悉,再加上多尔衮掌管吏部,是六部之首,无论怎么排睿亲王府都该排在第一个。


    多尔衮却以军务繁忙为由,请主管外事的礼部出面,由礼亲王府第一个宴请凤林大君。


    礼亲王在众亲王之中资历最老,又掌管礼部,也说得过去,皇上便允了。


    资历最老的礼亲王排第一,论资排辈,资历次之的郑亲王理应排第二,然后是英亲王,睿亲王府排第四。


    轮到睿亲王府,多尔衮又以明玉怀孕不到三个月胎像不稳,无法操持筵席为由,将凤林大君推到了豫亲王府。


    大清的亲王统共没几个,肃亲王豪格还在关外陪李自成吃土,人没回来,怎么算,下一个也该睿亲王府摆酒了。


    可多尔衮就是一个拖字诀,能拖一天是一天,一拖就是好几天。


    明玉之前并没关注过宴请的顺序,反正轮到睿亲王府摆酒,她就全扔给王府总管事,半点不操心。


    听多尔衮说礼亲王府排第一,明玉猜可能是按照资历排序,便没多问,而是道:“好,等着就是了。”


    只要能跟凤林大君见上面,她可以等。


    眼看日影西斜,明玉吩咐摆晚饭。晚饭明玉依旧没胃口,多尔衮依旧抱着她,一边往下顺一边投喂,竟也用了不少。


    吃过晚饭,多尔衮坐在内室的大炕上看书,一直看到初更末刻。


    明玉困得不行,打着哈欠提醒他:“你是在外间睡,还是去书房睡?两边都收拾好了。”


    按照盛京这边的规矩,妇人有孕无法侍寝,男人都要睡去别处,不能同房。


    多尔衮当然也知道这个规矩,可小别胜新婚,他不想跟明玉分开,一时一刻都不想。


    “我哪里也不去。”多尔衮放下书,看向明玉,“我跟你睡。”


    明玉哈欠打了一半,顿住,挑眉:“好。”


    你睡哪儿都行,不过别指望我伺候你。


    之前多尔衮在的时候,铺炕都是明玉,这回明玉也没假手他人,她是怀孕,又不是残疾,稍微活动一下也好。


    谁知多尔衮不让,也没叫丫鬟,自己蹲在炕上铺毡毯,铺褥子,铺棉被,放枕头,把卧具摆放得妥帖整齐。


    明晃晃只铺了一床被褥。


    明玉:“……”


    明玉无语躺下,很快睡着,半夜又醒来。


    虽然对方动作很轻,先掀开被子一角,挪出去,立刻给明玉掩好,明玉还是被一掀一盖产生的凉风给弄醒了。


    明玉怀孕之后吃饭不行,睡眠一直很好,不过睡得很轻,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吵醒。


    “夜壶在外间。”明玉以为多尔衮要起夜,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多尔衮应了一声,趿鞋下炕,朝外间走去。


    明玉怕睡着了再被弄醒,索性支着眼睛等他,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人都等精神了,多尔衮才回来。


    见明玉还没睡,正一脸幽怨地等着他,多尔衮生平第一次有些窘。赶紧脱鞋上炕,钻到被子里抱住明玉柔软的腰身。


    然后再次不可遏制地……


    明玉虽然背对着多尔衮,还是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被子再次被掀开,多尔衮要走,被明玉翻身按住了。


    四目相对,多尔衮轻轻呼吸,勉强朝明玉笑了一下:“我去外间睡。”


    明玉仍旧按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起身,手顺着他的手臂向下,吐气如兰:“乖,闭上眼睛。”


    多尔衮身体一僵,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掌控过。


    完全被女人操控的感觉很奇特也……很美妙,是一种全新且令人着迷的体验。


    不知倒了多少次手,明玉长长吐出一口气。


    总算结束了。


    为了睡一个好觉,不被中途吵醒,她尽力了。


    其实让多尔衮睡去外间也不是不行,可明玉了解这个男人,种马又偏执,不让他达到想要的目的,他就会变着法儿地折腾人。


    等两人都清洗好,重新换了干净的被褥,多尔衮心满意足地躺在被窝里,抱着明玉附在她耳边问:“手酸不酸?”


    明玉耳朵痒,伸手推他的脸:“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再这样,我可不帮你了。”她还怀着孩子呢。


    多尔衮轻笑,故意对着明玉的耳朵吹气:“当然不是故意的,是你对我太不上心了。其实有个加快的办法,你之前用过好几次,百试百灵,可你到现在还没总结出来。”


    明玉虚心请教:“所以办法是什么?”


    多尔衮卖关子:“下次,下次告诉你。”


    明玉最怕别人说一半留一半地吊胃口,心里猫爪似的睡不着,于是缓了一会儿又把手伸了下去,手感没变。


    这男人是真的狗。


    明玉手上用劲儿:“说不说?”


    多尔衮深深吸气,附在明玉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明玉顿时脸颊爆热。


    这一次,多尔衮果然没折腾人,不过明玉演戏过了头,把嗓子哼唧得有点哑。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明玉醒来多尔衮已经走了,直到吃早饭人才出现。


    早饭照例抱着投喂。


    吃过早饭,多尔衮又骑马走了,临走时说中午回来吃午饭,让明玉等他。明玉欣然答应,没人给她揉胃,她也吃不下什么。


    说好了今天去看达哲,多尔衮走后,明玉也坐上马车出门去了。?????


    达哲喜欢吃城西杏花楼的招牌点心杏花酥。杏花酥要热乎的才好吃,所以明玉并没让人提前去买,而是吩咐马车绕一小段路,去杏花楼买刚出锅的放在食盒里热乎乎给达哲送去。


    买点心本来不用明玉亲力亲为,可坐了一路马车,明玉有点犯困,便想着下去走走透透气,免得在马车里睡着了再下车着凉。


    盛京冬日里天亮得晚,等明玉走进杏花楼,里面的人已经不少了。


    由于没提前打招呼,再加上明玉出门衣着朴素,且平时出门几乎都是去田庄,很少在盛京城里逛,这片几乎没人认识她。


    有一种明星在国外逛街无人识的轻松自在感。


    明玉只带了娜塔一个走进杏花楼,见售卖杏花酥那边排起了长队,便也规规矩矩地排在队尾等着。


    排队买来的东西最好吃。


    满满的仪式感。


    这也不是明玉第一次在杏花楼给达哲排队买杏花酥了。


    前边有人吆喝了一声杏花酥起锅,队伍缓慢前行,过程中好像有人插队打了起来,现场大人喊孩子哭乱成一团。


    明玉站在队尾,扶着娜塔的手转身要出去,忽然被从身后跑过来的人撞了一下。对方冲劲儿很大,明玉失去重心向前扑去,娜塔抢着去扶,却被别人抢了先。


    明玉扑进一人怀中,头顶响起男子清朗的声音:“姑娘小心!”


    站稳之后,明玉慌忙后退,看也不看那人,低头道谢要走。谁知却被那人伸手拦住,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满满的惊喜:“是你?”


    蓦然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近妖的脸,比美人还美,比妖还邪,身穿深紫色劲装,正朝着她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你、你是……”明玉一激动,狂飙蒙古语。


    对方用纯熟的蒙古语回答:“在下李淏。”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我,李淏。(蒙古语)


    明玉:啊啊啊啊这也能偶遇?(汉语)


    多尔衮:嗯,拳头硬了。(朝鲜语)


    作者:加更,感谢宝子们的支持,鞠躬。


    第83章 礼物


    这一耽搁杏花楼更乱了, 好像打死了人命,不断有人往外跑。凤林大君朝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人无声退下, 他亲自护送明玉平安走出杏花楼。


    明玉向他道谢,凤林大君谦逊地说不客气,然后问起明玉的姓名。明玉刚要回答,娜塔忽然插嘴道:“时候不早了,豫亲王福晋还等着呢。”


    顺势把问题给岔了过去, 明玉这才察觉出不妥, 再次向凤林大君道谢,不等对方接话匆匆上了马车。


    温泉山初见,她惊鸿一瞥,城门口二见, 她神龙见首不见尾, 杏花楼三见, 她落荒而逃。


    虽然没问出名字, 好歹揽过她腰,用蒙古语跟她说了几句话。


    人美声音也甜, 一直甜到他心里,哪儿哪儿都合意,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


    听她同伴的话, 她们两人应该是替睿亲王府那个母夜叉到杏花楼给豫亲王福晋买现出锅的杏花酥来了。


    遇上杏花楼大乱, 杏花酥没买到,她要怎么向母夜叉交差?


    会不会被罚?


    想到这里, 凤林大君逆着人群走进去, 把杏花楼里刚出锅的所有杏花酥都买了下来, 吩咐送去豫亲王府。


    杏花楼离豫亲王府不算远,等杏花酥全部起锅,明玉已经坐在豫亲王府的暖阁里与达哲聊上天了。


    达哲嘴上说天太冷,王府什么都有,不让明玉跑过来给她送东西,心里却暖烘烘的。


    从她怀孕开始,明玉隔三差五便来王府看她。每次来至少带两辆马车的东西,有蔬果粮食,有药材补品,把豫亲王府的库房全都塞满了。


    除了吃的用的,还有不少给小孩子做衣裳的布料,有些达哲都没见过,听说是托魏循从江南买的。


    棉布细软,缂丝名贵,都是江南的时新货。


    长姐对她可真好,要是诺敏还活着,肯定会嫉妒死吧。


    多铎望着被堆满的几个仓库,也是一阵感慨,说他有两个亲哥哥,却还不如明玉这个嫂子疼他。


    年景差到离谱,别人家过年如过关,他家却是仓廪足养硕鼠。


    明玉之前便时不时让人往豫亲王府送东西,达哲怀孕之后,豫亲王府的仓库都不够用了,临时占了好几间厢房才算把东西全部安置。


    要不是达哲坚持不收银票,明玉也能送个万八千两过来。就算他啥也不干,靠明玉送来的东西过活,豫亲王府都能撑上好几年。


    多铎这样感慨,达哲不爱听,说这哪是嫂子心疼小叔子,分明是姐姐心疼妹妹,跟多铎没关系,让他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多铎呵呵笑,也不与达哲争辩,说不管是谁心疼谁,反正东西进了他的府邸,进了他家库房。


    达哲用靠枕扔多铎,多铎笑着接住扔回炕上,对明玉说户部还有事,他得出去一趟。


    明玉让他有事赶紧去,她留下陪达哲说话。


    多铎向明玉道谢,自去了。


    话说多铎骑马才出府门,就见杏花楼的伙计推着一个平板车朝他走过来,车上整整齐齐摆了两排食盒。


    再往后看,平板车后面还有一个平板车,两个平板车上装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达哲爱吃杏花酥,经常差人去杏花楼买,也有叫伙计送上门的,可一下送这么多,还是头一回。


    对方行礼过后,多铎望着平板车上密密麻麻的食盒,挑眉问:“怎么着,杏花楼干不下去了?这是要兑店吗?”


    住在盛京城谁不知道杏花楼的名号,头牌点心杏花酥,想吃热乎的要提前一天预订,不然就得起个绝早排长队去买。


    稍晚一点就售罄,还得再等上一个多时辰,等下一锅出炉。


    其他点心也很畅销。


    要不是干不下去了兑店甩卖,上哪儿淘换这么多盒点心给达哲送来呀。


    “王爷说笑了。”押车管事笑得一脸谄媚,“别人不知,爷您还不知,杏花楼是郑亲王府的产业。谁干不下去了,杏花楼也不至于的。”


    郑亲王于军功并不热心,却对经商充满兴趣,盛京城不少店铺都是他的产业,其中以杏花楼最为著名。


    “那你们这是?”多铎用马鞭指着一前一后两个平板车,“是郑亲王让送的?”


    “不是,是睿亲王府买的。”管事想起客人交待的话,让他们以睿亲王府的名义把杏花酥送到,“睿亲王府花双倍价钱把小店刚出锅的杏花酥全买了,并吩咐小的送来豫亲王府,点心还是热乎的。”


    好家伙,明玉这是又发大财了?


    知道达哲爱吃杏花酥,之前明玉来一般只拿两盒,今天直接送来两车。


    这是要请全府吃吗?


    不管了不管了,多铎也爱这口,吩咐押车管事,一车送进王府,一车送去户部。


    年底户部格外忙,多铎想借花献佛,给手下人谋点福利。


    反正这么多杏花酥,全府一起吃一车也够了。


    多铎半路截胡,美滋滋带着一车杏花酥来到户部,按人头发下去,每个人领到都很欢喜。


    户部启心郎得了一整包,自己舍不得吃,忙让人趁热送回家孝敬阿玛额娘,笑着问多铎哪儿来这么多杏花酥。


    多铎也没多想,告诉他是睿亲王府送的。


    杏花酥金贵又难得,一般官员根本吃不起,户部发放杏花酥人人有份的消息很快在六部传开。


    别的部门还好说,吏部不干了。


    睿亲王府给豫亲王府送了两车杏花酥,豫亲王府吃不了,户部人人有份,而他们吏部只有干看着眼馋的份儿。


    睿亲王掌管吏部,他们才是睿亲王府的嫡系啊,这嫡系混得也太惨了!


    所以多尔衮从城外大营赶到吏部点卯的时候,吏部官员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幽怨。


    多尔衮问启心郎怎么回事,启心郎把户部发点心的事说了,最后幽怨道:“点心都是小事,奴才们就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不患寡而患不均。


    多尔衮看了启心郎一眼,心说这点出息。


    达哲爱吃杏花酥,明玉每次去看她都会绕路买上一些,偶尔回来跟他抱怨,说杏花酥难买。


    多尔衮问明玉要不要他去跟郑亲王打个招呼,给她开个后门,明玉说不用,越难买的点心吃起来越香。


    明玉满肚子歪理邪说,固执得很,她认为难买的点心好吃,就不会一下买那么多送给达哲。


    既然不是明玉所为,他也不知道这事,那点心是谁买的?


    在多尔衮百思不解,准备招暗卫过来问一问的时候,明玉也正在跟达哲抱怨杏花楼:“杏花酥太难买了,这回又没买到。”


    怕达哲担心,明玉没提杏花楼因为插队闹出乱子的事,只说了一个结果。


    达哲笑着说没事:“你能来看我就很好了,买杏花酥得看缘分。”


    豫亲王府离得近也经常买不着,买不着是常态,能买到才是意外。


    正说着,有小丫鬟在门外禀报:“福晋,杏花楼的管事送杏花酥来了。”


    明玉惊喜地看向达?????哲:“你也差人去买了?”还买到了。


    达哲一脸懵:“没有啊。”


    又问门外的小丫鬟:“是有人买了送来的吗?”


    小丫鬟脆声回:“杏花楼的管事说,是睿亲王府买了让送来的。”


    达哲看向明玉,明玉摊摊手,表示不是她买的。


    不管是谁买的,货都送到了,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达哲让拿进来,门外报信的小丫鬟有点迟疑:“福晋,杏花楼送了满满一车过来,好多食盒,都、都拿进来吗?”


    “……”


    明玉猜这可能是多尔衮的手笔,之前她跟他抱怨过杏花酥难买,今天他知道自己要来看望达哲,没准儿跟郑亲王打过招呼,给她走了后门。


    一车……也太多了。


    明玉把猜测跟达哲说了,达哲让把杏花楼的管事叫来问话。


    管事说杏花楼上午出了点小意外,把顾客全都吓跑了,这时有位年轻的公子走进来,出双倍的价钱把刚出锅和即将出锅的杏花酥全买了,并吩咐伙计以睿亲王府的名义送到豫亲王府。


    本来推了两车过来,到门口被豫亲王带走一车,现在府门外只剩下一车了。


    “……”


    杏花酥是杏花楼的招牌,买一盒并不便宜,一口气买下两车还是双倍价钱,那得多少银子。这样不管不顾地买,很像多尔衮的风格。


    败家男人!


    杏花楼不愧是杏花楼,一车杏花酥送过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达哲拆开一盒解馋,留下两盒准备明后天吃。


    想让明玉拿走两盒,明玉不爱吃便没要,达哲赏了娜塔,让她拿回去分给府中好姐妹。


    剩下的一半分送给各亲王府的福晋、侧福晋,另一半干脆赏给了府中下人。


    点心最多留三天,再留就没法吃了。


    在豫亲王府吃过午饭,明玉告辞离开。


    与此同时,多尔衮也查清楚了两车杏花酥的真正买主,还问出了明玉在杏花楼遇险,又被凤林大君所救的事。


    那个混蛋搂了明玉的腰,跟明玉说了话,还想问明玉的姓名。


    问完暗卫,多尔衮黑着脸离开吏部,本来应该回军营却鬼使神差地回了家。


    回到家中,屋里也是一股子杏花酥冷掉的味道,很甜很腻。


    明玉没想到多尔衮会这么早回来,忙招呼娜塔进来为他更衣。娜塔刚吃了两块杏花酥,身上也有甜腻的味道,多尔衮不悦地挥挥手让她出去。


    娜塔担忧地看了明玉一眼,明玉递给她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先下去。


    娜塔走后,明玉趿鞋下炕亲自服侍多尔衮更衣,多尔衮也没拒绝。


    在明玉给他解腰带扣的时候将人拉进怀中,鼻尖凑在脖颈处细细闻嗅,从颈侧一直嗅到唇边,吻住。


    亲够了,咬着明玉的嘴唇,轻声问:“你怎么没吃杏花酥?”


    明玉被他亲软了腰身,伏在他怀中轻轻喘息着回答:“太甜,太腻,我不喜欢吃。”


    “你不喜欢吃,为什么要去杏花楼排队买?”多尔衮将明玉抱起,放在炕上,弯腰为她脱鞋,故意用手指挠她脚心。


    明玉浑身都是痒痒肉,脚心更是痒得不行,只好用脚踹他。


    多尔衮捉住明玉的脚踝,与她四目相对,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去排队?”


    “你跟踪我?”明玉就知道今天给豫亲王府送去的两车杏花酥是多尔衮的安排。


    他肯定看见自己排队时被路人撞到,怪她不够安分,非要自己排队。因为她怀了孩子,又不好冲她发作,所以趁乱把杏花楼的杏花酥都买下来,送去豫亲王府给她提醒。


    见多尔衮没否认,明玉眨眨眼:“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半天多尔衮都没回话,额上青筋鼓了又鼓,脸色沉了又沉。


    他要是亲眼看见了,凤林大君还能活蹦乱跳地买两车杏花酥送去豫亲王府讨好明玉吗?


    必然不能,多尔衮心想。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我买的,喜欢吗?


    明玉:一定是多尔衮干的,这个败家男人!


    多尔衮:……


    作者:感谢宝子们的支持,鞠躬。


    第84章 拖延


    多尔衮不回答, 明玉就当他默认了:“所以你买了两车杏花酥送去豫亲王府,只为给我提个醒?”让她以后买杏花酥找他,不必自己排队。


    原来明玉不知道杏花酥是谁买的, 多尔衮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看着明玉,就是不说话。


    被问到哑口无言了?明玉揪多尔衮的脸:“就为给我提个醒,花这么多银子!你个败家男人!”


    明玉这个小财迷,生起气来怎么这么可爱, 多尔衮心中醋海翻涌, 可对着明玉半点脾气也无,只想亲她。


    是的,只想亲她。


    多尔衮遵从内心,再次低头吻上明玉的唇, 谁知明玉并不买账, 伸手推他:“快说, 花了多少银子?”


    多尔衮买杏花酥送给达哲, 明玉不想占他的便宜,打算以后找机会悄咪咪把银子还他。


    明玉推他, 多尔衮就亲吻明玉的手指,明玉不依, 多尔衮才幽怨道:“没花多少银子,你不爱吃, 以后不买便是。”


    又想起达哲爱吃, 补充道:“我把杏花楼买下了,以后达哲想吃多少杏花酥, 只管差人拿着豫亲王府的腰牌去取, 想吃多少有多少, 管够。”


    好家伙,好家伙,无数个好家伙在明玉脑中盘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忽然想起在杏花楼遇见的那个人,明玉再次变得兴致勃勃:“行,我先替达哲谢过你,回头让人把铺面的契约拿给我,银子我来出。”


    “明玉,非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多尔衮握着明玉的手,与她并排坐在炕沿上。


    明玉睨他:“我肚里揣着一个,已经跟你分不清楚了。”


    “那是意外。”虽然多尔衮不想承认,可在他心里还是很介意明玉喝避子汤这事。


    “多尔衮,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其实明玉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哪一次有的,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个意外。


    可她想要这个孩子,打算生下他或她,就不能让这根刺长在多尔衮心里,不能让多尔衮也觉得是个意外。


    存在即合理,没有什么意外不意外,明玉想甩开多尔衮的手,却被人紧紧握住:“那避子汤的药方是南边宫廷流出来的秘方,若我坚持服用,你觉得会有这个意外吗?”


    原话还是他说的,今天居然跟她翻旧账。


    多尔衮握着明玉的手,听完明玉的话,忽然觉得屋子里杏花酥甜腻的味道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看多尔衮的脸色,明玉很确定,避子汤这一篇在多尔衮心里算是彻底翻过去了。


    就算以后有人拿这说事,他也不会理,惹急了还可能遭到反噬。


    拔了多尔衮心里的刺,趁他心情正好,明玉说起了今天在杏花楼偶遇凤林大君的事,笑着问多尔衮:“什么时候轮到你请客?”


    如果可以,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轮到他。


    多尔衮强笑:“郑亲王还没请,哪里就轮到我了。别急,没那么快。”


    明玉失望地“哦”了一声,那就再等等好了。


    谁知明玉等得,凤林大君却等不得了,直接找到吏部,当面问多尔衮什么时候给他办接风宴。


    本来按照清朝皇帝的意思,多尔衮应该第一个宴请他,以示亲厚重视。凤林大君也想去睿亲王府见他的心上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人从睿亲王府里弄出来,顺便再瞻仰一下满清第一母夜叉的尊荣和威风。


    凤林大君很好奇,就多尔衮这个又臭又硬的脾性,得是什么天降的夜叉才能让他臣服,把他管得服服帖帖,被人当面嘲讽惧内都不生气。


    还能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鬼样子。


    凤林大君好奇死了。


    可多尔衮这厮总说军务忙没时间,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把清朝皇帝都给拖没了脾气,发话让礼亲王先设宴款待他。


    结果礼亲王完了是郑亲王,郑亲王完了是英亲王,英亲王完了是豫亲王,还好肃亲王在南边打仗没回来。


    凤林大君以为豫亲王宴请完了怎么也该轮到多尔衮了吧,结果多尔衮还是忙还是没时间,硬生生又把他支回镶红旗,由成郡王岳托设宴款待他。


    满清的亲王没几个,郡王委实不少,再把郡王轮一圈,凤林大君没那么多耐心。


    尤其是在杏花楼又一次偶遇心上人,不但搂了她的腰,还用对方的母语跟她说了话。


    凤林大君少时读过曹植的《洛神赋》,觉得里面的描写过于虚幻,得长成什么样才能被描写成“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至于什么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凤林大君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可自从温泉山初见,《洛神赋》里的所有描写忽然都有了具象。


    一见倾心,再见成狂,三见就快疯魔了,今天多尔衮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他就不走了。


    哪知道他不走,多尔衮先走了,直接把他晾在了吏部。


    两白旗的军营是多尔衮的?????底盘,清朝皇帝去了都不好使,凤林大君不敢贸然往里闯,于是转头去礼亲王家做客了。


    礼亲王被凤林大君烦得不行,可礼部主管外事又甩不脱,只得带他去见皇太极,让皇太极来主持公道。


    把蒙古和朝鲜都收拾明白了,皇太极的舆图只剩下山海关极其以南的大好河山还没插上大清的龙旗。


    皇太极早年征战落下一身伤,再加上年纪大了又添新病,饶是心有豪情壮志,身体也不允许他再上马提刀了。


    反观宁远城,城墙依旧,红衣大炮仍在,只等他们过去送死。


    可不把宁远城这颗钉子拔了,便是再怎么派兵出关削弱明朝的力量,背后始终悬着一把利剑。


    这把利剑随时可能捅穿后心,与南边形成夹击之势,令大军腹背受敌。


    有宁远城一日,大清入主中原就只能是一个梦。


    八旗之中,唯一有能力拿下宁远城的,只有多尔衮。


    这也是皇太极对多尔衮最后的考验。


    如果多尔衮能继续保持全胜的战绩,让镶白旗的快马踏平宁远城,立下不世之功,等皇太极百年之后,大位肯定是多尔衮的。


    几乎不会有任何悬念和争议。


    这些话皇太极并未与多尔衮讲明,可多尔衮如今厉兵秣马应该是明白了他的苦心,正在为攻打宁远城做准备。


    大清无数英烈都惨死在宁愿城下,尸骨被砌入城墙之中,先汗也死于宁远城的红衣大炮。


    皇太极本人照样没在宁远城讨到什么便宜,可以说屡战屡败。


    就算多尔衮目前的战绩是全胜,对上朝鲜王牌水师都不带怕的,可面对八旗的坟茔宁远城,也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既然多尔衮存了拿下宁远城的心,不管他现在有多忙都是应该的,再正常不过。


    再加上明玉刚怀上孩子,没精力操持接风宴也是有的,皇太极非常体恤,也非常理解。


    可让凤林大君这么闹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皇太极决定自己替多尔衮招待凤林大君,开宫宴给足朝鲜面子。


    明玉从达哲那儿听说宫里要开夜宴给凤林大君接风,兴冲冲跑回家问多尔衮是不是真的,多尔衮见瞒不过去只得实话实说。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赴宴,你又怀着孩子,也不方便……”


    说到一半被明玉兴冲冲打断:“没事儿,你忙你的,我可以自己去。”


    多尔衮:“……我不去,你怎么自己去?”


    明玉:“我有独立封号,比你还高一级,为什么不能自己去?”


    她给他讲道理:“你若参加,我便以睿亲王福晋的身份跟着你去。你没时间,我也可以用自己的独立封号参加,自成一桌。”


    没准儿还能把娜木钟、达哲她们都勾过来,跟她坐一起。


    之前没机会见凤林大君,她可以等,现在有机会了,为什么还要等?


    平时明玉很低调,多尔衮差点忘了她有独立封号,还是超品,可以用自己的封号参加任何宴会。


    还比他高一级,多尔衮无奈苦笑:“那我还是跟你一去吧。”


    明玉挑眉:“又有时间了?”


    多尔衮宠溺一笑,不接话:“你怀着孩子,一个人赴宴我不放心。”


    那就是有时间了。


    明玉就知道他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忙,要真忙,哪有时间一天三顿掐着点回家陪她吃。


    很快到了宫宴那日,明玉午睡醒来发现多尔衮还在身边。


    他靠在迎枕上,闭着眼睛睡着了,身上没盖被子,只盖了一本书。


    之前没注意,这时候细看才发现多尔衮比征朝鲜刚回来那会儿还瘦,鼻梁更高,下颌线更锋利,整个人又高冷许多。


    再看自己,最近被多尔衮精心喂养胖了足足一圈。


    明玉坐起来,用手比比自己的腰,凑过去比划多尔衮的腰,再胖比男人的腰都粗了。


    不防被人扯入怀中,明玉低呼,听男人用慵懒低哑的声音问:“想偷偷抱我?”


    只想比个腰。


    窗外日影西斜,眼瞧着时辰不早了,她还要按品大妆,明玉没工夫跟他磨牙,便遂了多尔衮的心意,轻轻环住他的腰,真心实意道:“你太瘦了,腰都细了。”


    明玉自己不想减肥,就盼着多尔衮能多吃一点,胖一点,免得将来自己太胖,跟他站在一起不协调。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是你胖了,显得我瘦了。”


    啊啊啊啊啊,就算是事实,也别说出来啊,太伤人了。


    明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怀孕后期还会更胖,你嫌弃我?”


    多尔衮哈哈笑着把明玉箍在怀里,他的小福晋怀孕之后越来越可爱了,敏感爱生气,还学会了撒娇。


    “不会。”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多尔衮抱着明玉安慰她,“我以后多吃点,保证比你胖,把你衬托得纤细苗条。”


    这是什么直男语录,明玉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被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给气笑了。


    两个粗腰胖纸。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望眼欲穿。


    明玉:望眼欲穿+1。


    多尔衮:我没空+10086。


    作者:浅浅加更,感觉宝子们的支持,鞠躬。


    第85章 最美


    坐在妆台前, 娜塔为明玉梳头,明玉熟练地给自己化妆。


    倒不是王府没有会上妆的丫鬟,而是明玉化妆的思路太前卫, 要求此时有妆胜无妆。丫鬟们学的都是大浓妆,一时间转变不过来。


    明玉没精力带徒弟,只好自己来。


    “眉毛画浅了,深点更好看。”一个没注意,让多尔衮摸到了妆镜前。


    明玉不理, 继续画眼线, 多尔衮又说:“唇色用淡粉,不如朱红大气。”


    明玉自己做过演员,当过明星,自然知道自己的脸适合什么妆容。


    黑眉大眼红唇, 确实大气, 却并不适合她。


    要是她把自己画成那样, 不说老十岁, 也差不多了。


    明玉不理他,多尔衮反而更来劲了, 见说不动明玉,开始影响娜塔:“少用珍珠宝石, 不贵气,就用刚才那个, 对, 赤金的步摇。”


    娜塔本来被明玉熏陶得很有品味,不用明玉说, 也能根据明玉的妆容搭配最合适的钗环首饰。


    谁知让多尔衮一搅和, 忽然变得不自信起来, 给明玉插了满头金翠,压脑袋压脖子不说,与妆容严重不符,看起来老气横秋。


    再配上超品明黄色的吉服,简直是灾难。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比皇后还大气,还资深,还有岁月感。


    明玉拔掉头上那根最大的赤金步摇,感觉脖子都轻松了,忍不住在妆镜里怒瞪多尔衮:“你故意的,是不是?”


    平时多尔衮的品味也不这样啊。


    多尔衮耐心给她讲道理:“你现在是超品封号,就该有超品封号的威仪,再打扮成一个小姑娘,看起来轻浮不尊重。”


    “超品吉服是明黄色,你的妆容和首饰必须与之匹配,不然会显得人压不住衣服,气场全无。”


    好吧,明玉被他说服了。


    算起来,这还是明玉第一次穿超品吉服在人前亮相,是应该打扮得高贵冷艳一些。


    以后她可能要跟少女纯欲妆说拜拜了。


    洗脸重新上妆,明玉给自己捏了一张高贵冷艳脸,柳叶眉,狐狸眼,高鼻,红唇,清贵神秘,不可一世。


    配明黄色超品吉服,极品东珠耳坠,一耳三钳,头上戴金钗,金步摇,少量点翠。


    望着妆镜里早已看傻的男人,明玉朝他邪魅勾唇,抛出一个高贵冷艳的媚眼:“怎么样?可有威仪了?可有气场了?可撑得起超品吉服了?”


    多尔衮动了动唇,说了一句“真美”,然后词穷。


    仿佛所有语言在“真美”两个字面前都黯然失色了。


    美人就是美人,不管怎样装扮都是美人,既然无法掩饰她的美,就将她好好地保护起来吧。


    平常皇宫夜宴,多尔衮只穿常服,来不及换衣服穿戎装或便服也是有的。为此皇后还专门提醒过他,他现在是亲王了,再忙也要重视仪容仪表。


    今日为了配得上明玉的美,多尔衮破天荒穿了和硕亲王的吉服。同样是明黄色,衬得脸色愈加冷白,扣上腰带之后,就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的人间理想。


    配上顶流禁欲脸,和杀伐果断的高冷气质,直接把气场拉高了八米八。


    与明玉站在一处,相得益彰,蓬荜生辉。


    满屋子服侍的下人都看傻了眼。


    明玉往外走的时候,娜塔忘了扶,还是多尔衮伸手扶住了她,明玉转头向多尔衮道谢,多尔衮回给她一个宠溺的笑。


    高冷气场瞬间冰消,屋里看傻了冻傻了的下人们这才动起来,忙着各司其职。


    娜塔跟上去要扶明玉,多尔衮不放,明玉给娜塔使了一个眼色,娜塔缩了缩脖子,只好落后半步在后面跟着。


    今日夜宴是皇上为凤林大君接风洗尘,李贞淑作为朝鲜王女,凤林大君的亲妹妹也在受邀之列。


    她穿了亲王侧妃的吉服,被两个陪嫁丫鬟缠磨着着意装扮了一番,?????也算明艳照人。


    临出门时,忽然想到睿盛夫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立刻改了主意,将钗环减半,怎么轻省舒适怎么来。


    两个陪嫁丫鬟大急,再三苦劝,说今夜皇宫必然群芳争艳,如何装扮都不算华丽,李贞淑笑笑说:“皓月凌空,谁愿做那不知死活的流萤便做好了,与我无关。”


    既然争不过,何必自苦。


    李贞淑穿戴好便扶着碧玺的手,去正院给王爷和睿盛夫人请安。等见到正屋里那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李贞淑非常庆幸自己之前的选择。


    流萤不该与皓月争光。


    与其自不量力自取其辱,倒不如落得一个轻省自在。


    人到齐了,各自上了马车,多尔衮没骑马,与明玉同乘一辆车。


    “你压到我裙边了。”明玉指着对面空位,对多尔衮说,“你去那边坐。”


    多尔衮不去,还振振有词:“天太冷,你怀着孩子,我们挤坐在一边暖和些。”


    年关将至,天确实冷,可马车底有炭盆,座位上铺了厚绒毯,厚绒迎枕,还有汤婆子和手炉取暖,身边再挤一个大活人,真的会热。


    “我不冷,很热。”其实刚刚好,就是有点挤,明玉怕把吉服压皱。


    多尔衮用手给她扇风,明玉:“……”


    马车停稳,多尔衮给明玉罩上两层裘皮斗篷,戴上双层兜帽,拨旺了手炉,这才扶着明玉下车。


    下车接软轿,明玉坐上软轿,多尔衮也没羞没臊地挤了上来,明玉满头黑线:“你怎么也上来了?”


    多尔衮老神在在:“我也是正一品,为什么你能坐轿,我不能?”


    确实,正一品都能乘轿。


    可多尔衮一个大男人,真好意思。


    明玉一脸无语:“我叫的单人小轿,加人抬不动。”


    多尔衮倾身过来给她出主意:“正一品只能坐单人轿,超品可以换大轿子。你如今是超品了,让我也沾沾光。”


    明玉气结:“你想坐轿不会自己叫?我就爱坐单人的。”


    多尔衮又往明玉那边挤了挤:“一个人坐轿怪冷的。”


    明玉被缠到无法,只得问随轿太监,能不能换大轿子。太监说大轿子不常用,且没放在轿亭,换的话可能要等一等。


    多尔衮沉声说:“不换了,多添几个轿夫。”


    太监应是去了,没一会儿单人小轿载着两个人,吱呀吱呀地朝宴会厅而去。


    凤林大君来到宫门口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轿子影儿,他回头问守门侍卫:“睿亲王可来了?”


    守门侍卫指着远处的轿子影儿回话:“在前边的轿子里。”


    凤林大君一脸不屑:“大男人还坐轿子,都什么毛病。”


    守门侍卫给他解释:“是睿盛夫人要的轿子,睿亲王陪夫人。”


    凤林大君哈哈大笑,心说,惧内也不分个场合。


    天色已暗,轿影渐渐没了,凤林大君朝前走出两步,发现前边有一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


    “李贞淑?你是吗?”


    凤林大君唤了一声,加快步子,前边那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也加快了步子,踩着高跷似的花盆底健步如飞。


    这么讨厌他,又这么让他讨厌的女人,不是他的亲妹妹李贞淑又是谁。


    睿亲王惹不起睿盛夫人,陪着睿盛夫人坐轿子走了,把侧福晋李贞淑一个人丢在宫门口不管不问。


    多尔衮可真有你的!


    当朝鲜人都死光了不成!


    李贞淑也是没用,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新婚燕尔连个男人都拢不住,就这样被扔在宫门口给朝鲜丢脸。


    让他撞见了还敢跑。


    跑得还挺快。


    凤林大君用上轻功才抓住了脚踩花盆底狂奔的李贞淑,在她撞到别人之前,一把揪住她的兜帽,成功避免了一场事故。


    “想跑?再跑给我看看?”凤林大君喘着气,仗着身高优势拎着李贞淑斗篷的兜帽,差点把李贞淑勒死。


    李贞淑自知不是凤林大君的对手,为了保命,利落地脱掉斗篷,让凤林大君拎了个空。


    她自己则双手抱臂,站在暗巷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与他对峙。


    英明如父王母后怎么生了李贞淑这个傻子,天这么冷,她不怕把自己冻死吗。


    凤林大君气死了,再次抓住李贞淑,将手上的厚斗篷劈头盖脸给她罩上,一边系带子,一边骂她:“想冻死也给我死远点,别死在我面前,让我回去没法跟父王母后交待!”


    李贞淑静静站着,眼睛盯着凤林大君的动作,心里暖暖的。


    觉得在异国他乡凤林大君终于有点哥哥的样子了,嘴上却不饶人:“放心,我要死也死在你后头!”


    “行,死在我后头。”


    李贞淑嫁给多尔衮,成了睿亲王侧福晋,侧福晋不比嫡福晋能出门参加各种宴请。


    睿盛夫人又是那样一个出了名的妒妇,想也知道不会带李贞淑出门走动给自己添堵。


    过了今日,他恐怕很难再与李贞淑见上面,凤林大君不想再跟李贞淑拌嘴,转而问起李贞淑在睿亲王府的情况。


    李贞淑说她过得很好,凤林大君不信,又问她的陪嫁丫鬟,两个丫鬟齐齐低下了头。


    李贞淑气笑了:“我在王府锦衣玉食,没有公婆,没有妯娌,也不用早起去嫡福晋跟前晨昏定省立规矩,难道过得还不好?”


    这种好事在朝鲜也是没有的。


    “可是,可是王爷从没来过侧福晋的院子。”碧玺忽然涨红了脸接话。


    凤林大君蹙眉:“一次都没去过吗?”


    碧玺摇头:“一次都没……”


    “放肆!”李贞淑轻斥,“我与大君说话,哪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儿!还懂不懂规矩!”


    他就说睿盛夫人这个貌丑无盐的妒妇怎么会对李贞淑这么好,敢情是想让李贞淑做一个挂名的侧福晋,守一辈子活寡啊。


    睿盛夫人怀着孩子自己无法侍寝,却霸占着多尔衮不放,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还有他这傻妹妹,自己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凤林大君真的真的很好奇,睿盛夫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能把桀骜清高的多尔衮驯得服服帖帖,能让嘴硬脾气臭的李贞淑吃这么大亏,还反过来替她遮掩,替她说话,觉得自己在睿亲王府的日子过得不错。


    不管睿盛夫人再怎么传奇,再怎样厉害,她也不能让李贞淑嫁到盛京独守空房!


    李贞淑是朝鲜最尊贵的王女,是朝鲜送到盛京联姻的,她身上肩负着政治任务,必须与多尔衮圆房生下带有两国血脉的子嗣。


    唯有如此,朝鲜与大清才能真正结成同盟。


    退一万步讲,就算李贞淑不是朝鲜王女,可她是他的亲妹妹,有他在盛京一日,谁也别想欺负他妹妹。


    转出暗巷,宴会厅近在眼前,之前宫里派出去接人的宫女太监追了上来,接引两人进入宴会厅落座。


    凤林大君是贵客,被安排在主桌右边下首第一张桌子,睿亲王府的桌子在他正对面。


    凤林大君坐下便朝对面望去,结果一下愣住了。


    只见对面坐着一对璧人,男的修长英俊,女的纤细冷艳,两人都是一身明黄色吉服,清贵雍容,天造地设。


    刚刚被宫女引过去的李贞淑,与这对璧人坐在一处,显得极不协调,格格不入。


    对面桌绝美的女子,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正隔着身边男子与李贞淑打招呼,好像是想让李贞淑坐近一点。李贞淑朝她摆摆手,就着长条桌案的边角坐下。


    那绝美女子还想跟李贞淑说什么,被身边的男子慢悠悠拉了回去。


    男子对桌边服侍的吩咐两句,那服侍的很快叫人另搬来一张小桌,将小桌与长桌拼接在一起。李贞淑一边回应着绝美女子,一边搬到了小桌后坐定。


    从李贞淑离开长桌开始,画面重新和谐起来。


    绝美女子朝身边男子嘟唇,男子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绝美女子转头看了李贞淑一眼,便转正身子不再说话了。


    然后绝美女子忽然朝对面望过来,看见什么似的,朝他这个方向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明媚到晃眼。


    凤林大君下意识回头,身后没有人。


    没错,她在朝他笑,他日思夜想的女人,他的心上人,此时此刻正在朝着他微笑。


    可谁能告诉他,他的心上人为什么身穿吉服坐在多尔衮身边?


    如果他没记错,明黄色的吉服在清朝除了皇后,任何女人都没有资格穿。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多尔衮的嫡福晋,那个会种田会赚钱,才嫁给多尔衮一年多就屡获晋封,直至超品的,和硕睿盛夫人。


    凤林大君脑子嗡嗡响,耳边却是一片死寂。


    也就是说,多尔衮的嫡福晋,他以为貌丑无盐的母夜叉睿盛夫人,与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他的小仙女,其实是同一个人。


    想明白这一切,凤林大君腾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到把旁边服侍的都吓了一跳,忙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


    凤林大君这才想起,今日夜宴是清朝皇帝特意为他准备的,他是主角?????,清朝皇帝人还没到,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走。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明玉也有点郁闷,之前几次偶遇凤林大君,场面还算正常,今天是怎么了?看见她好像见了鬼,脸都吓白了。


    明玉转头小声问多尔衮:“我今天是不是用力过猛,妆容有点吓人啊?”


    对面凤林大君的反应,多尔衮早看见了,也觉得很奇怪。


    不过挺好,省去他不少麻烦。


    “怎么会吓人,你今晚特别美,是全场最美的女人。”多尔衮本来想奉承明玉几句,反衬一下凤林大君的失态,结果发现自己还是词穷。


    除了美,真美,最美,根本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此时此刻的明玉。


    也许凤林大君只钟情于小家碧玉,或是地位比他低,看起来美丽温婉的女子,比如之前的明玉。


    并不是谁都能配得上高贵冷艳的女人。


    比如此刻的明玉。


    明玉心里想着怎样结交凤林大君,没心情听多尔衮的恭维,虽然他说的都是真话。


    见凤林大君站起身要走,明玉下意识也要站起来,却被多尔衮给拉了回去。


    “你可是超品,第一次在人前亮相,注意形象。”多尔衮附在明玉耳边小声提醒。


    明玉:“……”没完了是吧。


    大人物一般压轴登场,明玉和多尔衮到的时候,宴会厅已经来了不少人。


    明玉心里吐槽多尔衮管得宽,身体却依言重新坐好,眼睛时不时瞟向对面,跟多尔衮咬耳朵:“凤林大君没走,我还有机会。”


    多尔衮忽然转头,嘴唇飞快贴了一下明玉的唇,明玉睁大眼睛,当着这么多人耍流氓真的好吗?


    明玉心虚地往旁边看看,坐在另一边的李贞淑正脸颊红红地低着头把玩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站在身边伺候的两对宫女太监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可微红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们。


    宴会厅里,除了皇上、皇后和后宫妃嫔,有资格来参加的基本上都到齐了。


    明玉不好当场发作多尔衮,又忍不下这口气,便伸手在桌下拧多尔衮的大腿,拧不动也拧,一连拧了好几下。


    明玉力气小,多尔衮不必绷着劲儿明玉也拧不动。可明玉拧不动肯定更生气,多尔衮很想让明玉拧动,可惜事与愿违,只得蹙眉装疼求饶。


    根本就没拧动,还装可怜,明玉怎肯放过多尔衮,指挥道:“你去,把凤林大君给我请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讲。”


    朝鲜是战败国,凤林大君是质子,就算皇上专门为他开夜宴接风以表重视,也该凤林大君给多尔衮敬酒,断断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明玉知道她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可机会难得,等皇上皇后来了夜宴开始,凤林大君将被轮番敬酒,不喝醉是不能走的。


    这种场面明玉见过不少。


    到时候想说句话都难。


    错过今日夜宴,眼看到年关,各府都要为过年做准备,忙完就开春了,还不知要轮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多尔衮请客。


    互市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需要争取许多资源,联系很多人,不是谁一拍脑袋就能定下来的。


    就算她今日与凤林大君达成共识,顺利取得凤林大君的支持,互市在明年秋天也不一定能办起来。


    若没有互市,满足军粮需求之后,多出来的粮食就只能降价。


    而且明玉已经跟魏循商量过了,打算培育一批优质粮种低价卖给八旗的农户。


    虽然没有空间灵泉加持,产量无法保证,但只要明年的年景不比今年差,自给自足还是能做到的。


    穷苦农户和百姓的银子,明玉不会赚,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这样一来,没有民间的支撑,粮价只会更低。


    割完清廷极其贵族的韭菜,明玉又盯上了南边东林群贤衮衮诸公的荷包。


    李自成打进北京城收割韭菜的历史,明玉还是知道一点的。


    朝廷平息战乱,既要攘外又要安内,奈何国库空虚,皇帝知道朝臣们有银子,于是搞了一场大型募捐。


    结果很悲催,举全朝廷之力,只捐上来二十几万两饷银。


    其中单笔捐银最多的是国丈,起初只捐了五千两,皇后感觉太丢人,私下典卖首饰补贴了国丈五千两充面子。


    可真到拿银子的时候,国丈把皇后补贴的银子扣下两千两,最后只捐了八千两。


    国丈尚且如此,其他官员可想而知。


    因此明朝还上演了一幕幕闹剧。


    有钱的官员生怕被朝廷割韭菜,连夜把自家宽宅大院翻修成了破烂院子,互相攀比谁更复古。


    平时上朝八抬大轿,募捐之后所有人都腿这儿,因此累病了不少人。


    酒局宴会全免,官员见面流行比穷比惨。


    崇祯皇帝有时间陪朝臣们演戏,不愿意跟世家大族撕破脸,泥腿子李闯王可不管这些。


    攻进北京城之后挨家挨户打土豪,硬是从“清廉”的明朝官员家中抄出了七千万两白银。


    皇帝募捐二十万,闯王抄家七千万,明玉当时以后自己看岔了,特意数了数后面的零。


    等多尔衮带兵入关,李自成败出北京城,那些才被抄了家的“清廉”官员居然还能拿出银子孝敬多尔衮。


    这样的土豪韭菜,明玉不薅,也得让李自成和多尔衮联手给薅了。


    那还不如让她先来薅一拨。


    如今韭菜长在地里等着薅,明玉也找到了帮她薅韭菜的人,只差跟人家搭上话了。


    只要能搭上话,明玉相信自己一定能说服凤林大君与她联手。


    时间紧任务重,盯着韭菜的人太多,明玉不能再等,也不想再等了。


    明玉本以为多尔衮会直接拒绝,或者顾及她肚里的孩子不正面拒绝,选择跟她耍花腔。


    谁知多尔衮竟然痛快地答应了,当即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端着酒杯朝凤林大君走去。


    不光明玉和众人,凤林大君本人也很诧异,见多尔衮端着酒杯走过来,他也只好端着酒杯站起身。


    宫宴还没开始,两人寒暄几句,各饮一杯,很快分开。


    宴会厅不小,虽然坐对面,明玉还是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能从表情上判断,聊天过程还算愉快。


    多尔衮端着酒杯往回走,凤林大君并没跟,只遥遥端着酒杯朝明玉举了举,明玉刚想回应,就被多尔衮给挡住了。


    等多尔衮重新坐下,立刻有人效仿他去给凤林大君敬酒,人不少,把凤林大君团团围住,明玉想看一眼都难。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明玉还等着跟凤林大君说话呢。


    多尔衮朝明玉无奈一笑:“我把该说的都说了,可人家不接话,我也没办法。”


    明玉挑眉:“你跟他提互市了?”


    多尔衮点头:“提了,他说他没兴趣。”


    明玉:“……”


    明玉垮下肩膀,多尔衮及时安慰她:“在朝鲜的时候,朝鲜国王答应用金子买你田庄里的粮食,价格随便你定,我当时没答应。若你愿意,照样作数。”


    半句不提凤林大君。


    明玉转头看多尔衮,表情认真:“那他可能买不起。”


    多尔衮:“……”


    “你知道我现在手里有多少田庄,多少土地吗?”明玉忧心忡忡,“你知道这些土地明年能产出多少粮食吗?别说用金子,就算用银子买,也买不起。”


    天灾不断,粮价飞涨,朝鲜国王买粮食肯定也只会买军粮,顶多为王室储备一些,断不会分发给穷苦百姓。


    明玉向多尔衮打听过,朝鲜人口不比大清多多少,军队人数比大清还少。


    除了朝鲜水师,所有军队都实行屯田,兵民不分。


    也就是说,朝鲜的基本盘还不如大清,根本吃不下过剩的产粮。


    即便多出一个销路,也只能让粮食的价格不至于下跌太严重,与南边那些土豪“韭菜”根本没法比。


    明玉端着酒杯站起身,多尔衮拦住她:“不就是一个互市吗?交给我。”


    “你有时间?”


    熟悉这段历史的人都不会怀疑多尔衮的能力,无论是安邦还是治国,他都是奇才,也是全才。


    明玉自然也不怀疑。


    可眼下蒙古朝鲜已定,入关被提上日程。宁远城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多尔衮肯定会越来越忙。


    而互市也不是开辟一个市场那么简单,涉及政治、经济、军事和民生,非常敏感,非常复杂。


    多尔衮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又没有时间,累死也不可能两边兼顾。


    果然多尔衮动了动唇,没再坚持,却仍旧拦着不让明玉去给凤林大君敬酒。


    僵持中,对面那拨敬酒的人散了,不等第二拨上来,凤林大君端着酒杯晃晃悠悠走过来,在桌前站定。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有被美到,不请自来。


    明玉:来来来说正事。


    多尔衮:来,说,谁先说?


    作者:有肥章兮~谢谢支持~鞠躬~


    第86章 暗算


    凤林大君朝明玉举杯:“在朝鲜的时候, 我承诺睿亲王用金子买夫人种的粮食,有多少,买多少。睿亲王?????说他回来要与夫人商量, 不知道商量得如何了?睿盛夫人可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原来想买粮食的不是朝鲜国王,而是凤林大君。


    明玉转头看多尔衮,都没听他提起过,多尔衮正提着茶壶往她的酒杯里倒茶水。


    明玉决定先不跟多尔衮计较,于是端起茶盏, 扬起笑脸:“久仰凤林大君之名, 买粮食的事好说。”


    凤林大君望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心上人,心中苦涩,唇角依然带笑:“在夫人面前没有什么凤林大君,杏花楼前便与夫人自报家门, 在下李淏, 夫人唤我名字就好。”


    几杯酒下肚, 把他刚才的敲打全忘了。


    见明玉举杯, 多尔衮先一步与凤林大君碰杯,要不是凤林大君早有准备, 手中的酒杯不是掉了就是碎了。


    “福晋有孕在身,这杯酒由我代劳。”多尔衮再一次宣示主权。


    长这么大没爱上过什么人, 第一个让他倾心的女人居然是有夫之妇。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不甘心, 凤林大君一时间进退两难。


    仰头饮下伤心酒, 凤林大君并不理多尔衮,只跟明玉说话:“还不知怎样称呼夫人?”早就想问她的名字了。


    明玉张了张嘴, 多尔衮替她回答:“大君不必客气, 唤睿盛夫人便好。”


    果然连问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凤林大君被拒绝也不生气, 甚至很能理解多尔衮。


    若是换成他,有幸拥有这么美这么有本事的女人,他可能会把她锁在家里,谁都不让见。


    就在凤林大君不抱任何希望,却赖着不肯走,自顾自往杯中倒酒的时候,对面响起清甜女声:“博尔济吉特·明玉,你可以叫我明玉。”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明玉,连名字都这么合他心意。


    从见面开始,凤林大君的言行举止都很正常,哪怕此刻微醺,都没有任何失态,可明玉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大约是朝鲜战败,而且败的有点惨,导致凤林大君心情低落吧,那她就跟他说点高兴的。


    比如发财。


    明玉斟酌措辞:“我听说凤林大君……”


    “在下李淏。”


    还挺执着,明玉改口:“我听说……李淏你曾经与皮岛的毛文龙一起开过互市,而且做得很大,是不是真的?”


    凤林大君没想到明玉会问这些陈年旧事,他与毛文龙一起在皮岛开互市的时候,他还没成年。


    那会儿也没什么正事,就喜欢四处游历,结交朋友,顺便打听他那个被叛军劫走的妹妹。


    有一次在海上遭遇风暴,船被吹上皮岛,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毛文龙。


    当时皮岛还只是一片石头滩,寸草不生。


    岛上有黑市,所有交易货品大部分是走私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抢来的,交易秩序混乱。毛文龙既是明朝将领,又是岛主,更是海盗头子。


    毛文龙与凤林大君一见如故,留凤林大君在岛上小住。凤林大君就给他出主意,建议他利用地理优势在皮岛开设合法的互市,交易大宗商品,取缔黑市,禁止所有海盗行为。


    毛文龙还真听了,在皮岛开互市,生意越做越大。


    因为凤林大君的支持,朝鲜是第一个加入皮岛互市的国家,被允许交易的货物品类放得很开,主要包括粮食、马匹、人参和各种海货。


    朝鲜也因此受益。


    后来周围几个国家相继加入,皮岛互市盛极一时。毛文龙也成了皮岛上真正的土皇帝,即便没有明朝的支持,自费打仗,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直到毛文龙被袁崇焕以十二条大罪斩首,皮岛互市才逐渐衰败直至消失,重新变回一座荒岛。


    毛文龙死了,凤林大君对皮岛还是很有感情的,于是自掏腰包以朝鲜的名义从皇太极手中将皮岛买下。


    如今他是皮岛的新岛主。


    思绪飘得太远,明玉又问了一遍,凤林大君才回神,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不错。


    有时候野史也很靠谱,明玉继续试探:“现在皮岛怎样了?”


    凤林大君“啊”了一声,彻底回神:“追思故人,皮岛被我买下来了,现在荒着。”


    那么好的位置,只为追思故人太可惜,明玉再进一步:“你就没想过重开互市?”


    还真没想过。


    今时不同往日,皮岛互市兴盛的时候,正是朝鲜、明朝和后金战事相对稳定的时期。各国虽然明争暗斗,倒也愿意为了各自的利益互通有无。


    现在不一样了。


    明朝换了皇帝,新皇帝刚愎自用,以雷霆手腕扫除阉党,把那些给先帝捞银子的太监杀了个干净。宁可搞募捐也不愿意搞经济,应该不会支持互市。


    大金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八旗以弓马治天下,从来没懂过经济。有银子就花,没银子就抢,多半也不会支持互市。


    朝鲜更微妙,以前跟着明朝,现在被多尔衮打服了改投清朝。再加上这几年年景不好,国内闹粮荒,人参都拿来充饥了,附近海货也被打捞一空,拿什么开互市。


    想到粮食,凤林大君眸光闪了闪,看向明玉。明玉抓住机会赶紧点头:“我想开互市卖粮食,可行吗?”


    大灾之年,粮荒在哪里都是主旋律。朝鲜缺粮食,明朝缺粮食,哪儿哪儿都缺粮食。粮食是硬通货,粮食可换万物。


    开互市卖粮食,可行,当然可行。


    没有比这个更可行的了。


    可互市都是大宗交易,只卖粮食的话,她有那么多粮食吗?


    凤林大君看了多尔衮一眼,沉着声音问:“你手上有多少土地?”


    明玉说了一个数,凤林大君闭了闭眼,摇头:“粮食你还是卖给我吧。”


    土地太少,就算西洋粮食再高产,产量能翻上两三倍,刨去八旗军粮,能够用来交易的更少,不足以支撑互市。


    当初怕树大招风,对外宣称西洋粮食亩产是传统麦稻的两三倍,明玉报土地数量的时候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于是她倾着身子,压着声音,朝凤林大君那边又补了一句:“明年粮食亩产比今年可翻上十倍,你觉得够吗?”这还是保守估计。


    明玉发现,空间灵泉对粮食的作用比其他作物要好,对小颗粒粮食的作用比大颗粒要好。


    比如今年玉米的产量,与本来就比它高产几倍的薯类几乎持平,只少了一点点。


    明玉还让魏循在赤鹿山那边开辟了一片试验田,种植水稻和小麦,结果水稻和小麦的亩产比玉米还高。


    明年,明玉打算在两白旗地块种植麦稻和玉米,在其他旗的零星地块种薯类。


    明年的种植面积是今年的几十倍,亩产是今年的十倍以上,明玉不信这还不足以打动凤林大君。


    其实明玉不知道,刚刚她朝凤林大君微微倾身的动作,已经打动了凤林大君。


    不过接下来的话也算没白说,惊得凤林大君差点掉了手里的酒杯,气得多尔衮直接将酒杯捏碎。


    凤林大君惊讶于明玉的口出狂言,亩产翻十倍,明显违背常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多尔衮气明玉竟然对一个陌生人交了底,她之前是怎么跟他保证的,西洋粮食的实际亩产绝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明玉还倾着身子等答案,结果被多尔衮捋直了,轻轻按在座位上。


    凤林大君又看了多尔衮一眼,心说这有你什么事,别给自己加戏了行吗。


    他朝明玉笑道:“够了,满够了。”


    明玉兴致勃勃地往上窜了窜,被多尔衮无情镇压,她白了多尔衮一眼,笑着问凤林大君:“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好好聊一聊。”


    要聊的实在太多了。


    “择日不如……”


    “今天不方便。”


    多尔衮又给自己加戏,凤林大君忍无可忍:“那你说,什么时候方便?”


    明玉举手:“我什么时候都方便,看你时间。”


    凤林大君好声好气:“明天?明天怎么样?”


    多尔衮蹙眉:“我明天忙。”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懂互市吗,凤林大君不想让明玉为难:“后天也行。”


    多尔衮冷脸:“后天也忙。”


    凤林大君刚要当场发作,好好问问多尔衮他什么时候不忙,殿外有人通传:“皇上驾到!”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凤林大君朝明玉扬了扬手里的酒杯,仰头饮下杯中酒:“再约。”


    明玉回了一声“好”,学着他的样子,把多尔衮给她倒的茶水喝光。


    凤林大君朝她微微颔首,转身回了自己那桌,再不看对面,却在明玉看向别处的时候痴痴望着她。


    皇太极的开场发言一如既往地冗长,回顾过去,立足当下,展望未来,等他说完,一桌菜凉了大半。


    明玉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凉掉的饭菜哪里吃得下,多尔衮吩咐人换热菜热汤来。


    旁边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慌了,皇上皇后都没嫌菜凉,您这桌换菜合适吗?


    最后在多尔衮的坚持下,还是换了几道热菜过来,至少有两样是明玉爱吃的。


    多尔衮?????给明玉投喂,明玉扭头看别处,十分不配合。


    “红烧鹿筋是你最爱吃的,你尝尝,味道还不错。”多尔衮放弃投喂,夹了一块红烧鹿筋放在明玉碗中。


    明玉气都被他气饱了,没心情吃饭,无聊地手撑下巴看歌舞。


    然后被连人带椅子拖过去,大手抚上胃部,轻轻按揉:“后日,我抽时间在王府宴请凤林大君,你回去准备一下。”


    明玉转头看多尔衮:“这么快就轮到你了?”


    多尔衮把冒着热气的酥酪推到明玉手边,贴心地递过羹匙:“我想办法,插个队。”


    明玉这才接过羹匙,慢慢吃起来,心说,肚里揣了货就是不一样,有人质在她手上,不怕多尔衮耍花样。


    一碗酥酪吃完,终于被多尔衮揉得胃口大开。明玉居然在宫宴上破天荒吃完了一碗米饭,菜就不用说了,吃完饭菜吃点心,吃完点心吃水果。


    直到明玉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饱嗝,罪恶感才涌上心头,于是把气全撒在了多尔衮头上:“让我吃这么多,你在喂猪吗?”


    多尔衮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于是风卷残云比明玉多吃了两碗米饭,桌山冷掉的饭菜也吃了七七八八:“放心,你不会比我胖的。”


    明玉满头黑线,心说,我是女人,自然要跟女人比,为什么要跟你比?


    一曲歌舞闭,敬酒环节开始。


    轮到多尔衮给皇上敬酒,按理明玉也要去,多尔衮没让,说那边人太多,怕有人不小心冲撞明玉。


    宴会厅确实有些乱,菜上齐之后关了殿门,暖和是暖和了一点,可饭菜味酒气味脂粉味和人身上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实在算不上好。


    刚刚有多尔衮坐在身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明玉觉得还能忍。他一走,就有点想吐。


    怀孕之后,除了贪睡,明玉的嗅觉也比之前敏锐许多。


    可能是殿中气味难闻,也可能是刚刚吃了太多,明玉胃里一阵不舒服,恶心想吐。于是扶着娜塔手去殿外透气,散步消食。


    明玉前脚才离开,凤林大君便被一个冒失的宫女泼了半盏茶水在身上,不得不去偏殿更换衣服。


    走出宴会厅,转了个弯,凤林大君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偏殿门口散步的明玉。


    不等领路的太监看见明玉,凤林大君便找了一个借口,把太监支开,大步朝偏殿走去。


    今晚云遮月,光线并不是很好,明玉为避嫌没在主殿门口转悠,特意多走几步路在偏殿附近透气。


    “外头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凤林大君本也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可在心上人面前他根本端不住。


    光线暗,明玉没听出是凤林大君的声音,也没认出人,扶着娜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娜塔壮着胆子问:“是谁?睿盛夫人在这里,闲人退避!”


    明玉如今是超品,在宫里,除了皇上,可以要求所有男人避嫌。


    凤林大君有内家功夫,能夜视,明玉没有,没看清楚也正常。


    怕吓到明玉,凤林大君赶紧自报家门:“在下李淏。刚才被宫女泼了茶,想去偏殿换衣服。谁知走迷了路,没有冲撞夫人的意思。”


    听说是凤林大君,明玉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没人给大君引路吗?”


    倒不是怀疑凤林大君说的话,而是皇宫太大,每个建筑都长差不多,没人引路很容易迷路。


    而且凤林大君身份特殊,没人引路不合规矩,也不合常理。


    凤林大君赶紧解释:“宫里没有我的衣服,我也穿不惯别人的衣服,便让领路内侍去找我的人拿了。本来已经问清楚怎么走,结果还是走迷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明玉正相反,怀孕之后反而变得敏感,容易把芝麻粒大的一点小事无限放大。


    比如现在。


    皇后治理宫闱重规矩,御下极严,不可能让凤林大君一个外客孤身在宫里乱走。


    就算凤林大君穿不惯宫里的衣服,需要找人去拿他自己的衣服,被指派到凤林大君身边伺候的太监也不可能丢下凤林大君,自己去拿。


    今晚宴会厅当值的宫人不少,常规操作应该是,凤林大君提出要穿自己的衣服,当值太监差人去取,他自己则陪凤林大君去偏殿。


    事出反常必有妖,明玉虽然很想向凤林大君讨教开互市的事,可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再说多尔衮也承诺,后天会请凤林大君到府中做客,再急也不差这一两天。


    “大君且在这里等等。”明玉说着要走,“我去那边找个人过来给大君引路。”


    好不容易撇开多尔衮,凤林大君哪里舍得心上人就这样走了,仗着酒劲儿不管不顾地伸手拦住:“夫人且慢!”


    随着凤林大君靠近,明玉嗅到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酒气,好像是盛京最著名的烈酒迎风倒。


    明玉也不是头一回参加皇宫夜宴了,为怕王公贝勒们醉酒闹事,宫宴用酒都很淡,比如马奶酒什么的。


    第一次接触烈酒迎风倒,还是拜娜木钟所赐,就是娜木钟偷偷换酒想跟多尔衮喝交杯那次。


    后来自己莫名其妙跟多尔衮圆房,好像也与迎风倒有关。


    平时闲磕牙的时候,明玉问过娜木钟迎风倒这酒,娜木钟一边笑一边告诉明玉,迎风倒除了纯度高,还附带催情的作用。


    所以那日夜宴,她想跟多尔衮喝交杯酒才偷偷将酒换成了迎风倒,而不是别的烈酒。


    明玉顿悟,难怪她与多尔衮圆房时什么也不记得,而且战况十分惨烈。


    今日又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将凤林大君的酒换成了迎风倒?


    想到这里,明玉也没慌。


    她悄悄放开娜塔的手,自然垂下手臂,从袖袋里取出鹰哨,紧紧攥在掌心,脸上笑意未减:“大君这是何意?我对这片宫室也不熟,无法为大君引路。大君且在此处等等,我这就找人过来。”


    凤林大君今日喝了不少酒,不过以他的酒量当不至于喝醉。


    可从宴会厅出来,被风一吹,头忽然有些晕,人也发飘。他以为是清朝的酒后劲儿足,便没在意。


    谁知见到明玉之后,酒气直冲上头,竟然有些……有些情难自禁。


    明知她是多尔衮的嫡福晋,明知她怀着孩子,脑子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明玉,身体却自有主张。


    好像脑子和身体被什么东西割裂开了,脑子越想离开,身体就离明玉越近。


    直到被明玉身边的大丫鬟厉声呵斥:“大君请自重!我们、我们夫人要回去了!”


    凤林大君脑子“嗡”的一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唯一有印象的是,头顶忽然炸响一声鹰鸣,尖锐凄厉。


    多尔衮敬酒回来就发现明玉不见了,对面桌的凤林大君也不见了,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赶紧出去找。


    可惜走岔去了另一侧偏殿。


    鹰哨乍然响起,明知明玉身边有暗卫保护,不会出意外,多尔衮仍是急出了一身汗,掉头往回跑。


    等他赶到,暗卫还没来得及出手,玉爪已经把凤林大君的发冠给啄掉了。玉爪的翅膀也被凤林大君的匕首划伤,一人一鹰遥遥对峙,谁都没敢妄动。


    而现场并没有明玉。


    多尔衮冲过去一把揪住凤林大君的衣领,厉声逼问:“明玉在哪儿?”


    凤林大君此时脑子还是嗡嗡的,多尔衮问了好几遍,他只听见了“明玉”两个字。


    是呀,他怎么跟一只鹰打起来了?


    明玉呢?


    明玉去了哪里?


    正想着,偏殿的门开了,明玉从黑暗中走到月光里,美得不像话:“多尔衮,我在这儿。”


    身体失重,摔在偏殿的阴影里,只见明玉被多尔衮弯腰抱起,偏殿里很快亮起灯光。


    多尔衮将明玉放在炕上,扯过迎枕给她靠着,吩咐娜塔去请巫医,焦急地问明玉:“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因为夜宴的缘故,两侧偏殿预留给人醒酒或是更衣,都烧了地龙,炕也是热的。


    明玉坐在热炕上,靠着厚实的迎枕,两只手都被多尔衮握在掌心里。


    嗅着熟悉的淡烟草香味,明玉砰砰乱跳的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可能孕期激素不稳,明玉忽然很想哭。


    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明玉没有受伤,只是眼眶里汪着一泡泪,多尔衮大致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放开明玉的手,腾起站起来,转身要往外走。


    早知有今日,他就该在朝鲜杀了凤林大君这个畜生!


    下一秒手腕被人拉住,紧接着腰被人从身后抱住,抱得死紧。


    多尔衮只得收住脚步,听明玉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有人换了凤林大君的酒,给他喝了迎风倒。然后趁我出来透气的功夫,把茶泼在凤林大君身上,借着换衣服的由头,将他引到我身边来。”


    多尔衮也喝过迎风倒,自然知道这烈性酒的厉害,以及它的……特殊功效。


    酒能乱性,专指这种。


    多尔衮轻轻拉开明玉的手,转?????过身抱住她,低头吻着她的发顶:“我知道了,都交给我。”


    有了刚才的意外,多尔衮一步也不敢离开明玉了,一直守到巫医赶来,诊过脉说明玉没事。


    “现在查,也许还能查到点什么。”巫医走后,明玉催多尔衮去查,“晚了,可能死无对证。”


    如果她手边没有鹰哨,如果玉爪的反应再慢一点,明玉的清白和她肚里的孩子可能就全没了。


    搞不好明玉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


    嫡福晋被人侮辱,嫡长子或长女流产,多尔衮必然震怒,与凤林大君不死不休。


    至少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明玉想不出,对方这拨到底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凤林大君来的。


    抑或两者都有。


    对方用心险恶,且能在皇宫动手,可见实力不容小觑,必须马上彻查,否则很可能被对方抢先湮灭证据。


    可多尔衮的心思明显全在自己身上,半点要去追查的意思都没有,明玉催他,他只说不急。


    被明玉催急了,多尔衮才淡淡道:“已经有人去查了,用不着我出手。”


    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也不配吃他的接风宴。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听说昨天有人想我,我就来了。


    明玉:有些人就是不禁念叨。


    作者:暗算开始辽~感谢各位宝子支持~么么哒~


    第87章 细作


    跟玉爪对峙过, 流了血,凤林大君的酒好像醒了。


    多尔衮把明玉抱进来的时候,凤林大君就跟在后面, 站在门口没敢进来。巫医过来他躲开了,巫医走后又出现在门口。


    等明玉把话说完,门口的人影彻底不见。


    如果凤林大君到盛京来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也别想跟明玉讨论开互市的事了。


    万一他死于非命,明玉免不了还要失望。


    多尔衮刚刚赶到的时候, 及时阻止了暗卫动手, 吩咐他们盯紧凤林大君。就算凤林大君真是个草包,什么也没查出来,暗卫也会给他一个结果。


    明玉光顾着后怕了,并没注意凤林大君, 问多尔衮:“谁去查了?你已经派人去查了吗?”


    多尔衮脱下身上的厚斗篷盖在明玉身上, 没提凤林大君, 淡淡“嗯”了一声:“放心, 已经在查了,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去宴会厅等结果。”


    半个时辰还没到, 宴会厅那边已经闹了起来。


    一个太监,一个宫女被五花大绑扔进宴会厅, 凤林大君换了一身衣服,带着自己的随从大步走进来, 给坐在主位上的皇太极和皇后行礼。


    宴会厅此时正喝得如火如荼, 有人醉酒出去吐,有人喝了太多去净房放水, 还有人跑去茶房找醒酒汤。反正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什么, 也没人发现明玉、多尔衮和凤林大君出去了很长时间。


    皇太极也喝得有些醉, 瞧着被人扔进来的两个人形粽子,微微蹙眉,问凤林大君:“这是怎么了?怎么绑起来了?”


    这里是盛京,是皇宫,就算奴才们伺候不周,或者犯了错,也该他或者皇后出面处置,凤林大君这是什么意思?


    凤林大君也很无奈,在盛京抓到了朝鲜细作,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呢?


    虽然这两个细作骨头够硬,打死不说受谁指使。可朝鲜就那么大,想让他死,且有能力把细作安插到盛京皇宫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用后脚跟想都知道是谁。


    就算他们不说,他们耳后的刺青照样出卖了他们的主人。


    只不过这事闹到满清皇帝面前,凤林大君觉得有点丢人,丢人都丢出国了。


    可今日他不说,不给满清皇帝提个醒,让他赶紧彻查皇宫里的朝鲜细作,天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朝鲜王室内斗,成王败寇,大不了赔上性命,但他不能连累无辜,特别这个无辜还是明玉。


    考虑到明玉的声誉,凤林大君故意没说他醉酒之后偶遇明玉的事。只说在宴会厅被人换了酒,又被泼了茶,然后借着换衣服的由头,被人引致偏殿,一个人在宫里游荡,险些闯进内宫酿成大祸。


    迎风倒这个酒的烈性和特殊功效,喝过的都懂。


    要是让凤林大君一个外男,喝醉迎风倒再闯进内宫,皇太极眉心跳了跳,感觉他头上多半会绿。


    “仅凭几个巧合就说宫里有朝鲜细作,会不会有点牵强。”宴会厅设在后宫,后宫归皇后统管,出了这样的事,皇后难辞其咎。


    仅凭巧合确实不足以认定。


    凤林大君想起在偏殿门口看见明玉眼中含着的泪水,轻轻磨了磨牙,将那个被捆绑的太监扔到主位前,揪着他的耳朵给皇后看:“每一个朝鲜细作耳后都有类似的刺青。”


    “……”


    这样的机密是能随便说的吗?


    朝鲜让你来盛京做人质,没人你来帮忙抓细作。


    宴会厅里,众人齐齐一呆,而后在心中疯狂吐槽。


    凤林大君这不是醉了,是疯了。


    皇后不懂什么这些,看向皇太极,皇太极怔了怔,随即命人按照刺青抓人。


    不出一时三刻,竟然在皇宫里揪出了三个耳后有刺青的奴才,细查根底,全都出自当年最先投降大清的朝鲜包衣之家。


    还都是大家族。


    皇太极大怒,当即让人把这几个朝鲜细作押入天牢,严加审讯,务必要审出幕后主使。


    这时那个被捆的太监忽然吐出嘴里的布团,高声喊道:“凤林大君觊觎……”


    才说到觊觎两字,头骨早被人一掌拍碎,身体晃了晃失去支撑软到在地。


    凤林大君杀完太监,眼风冷冷朝宫女看去,宫女凶狠地瞪着他,咬紧牙关,口中登时溢出鲜血,当场毙命。


    其他三个细作有样学样,齐齐咬碎毒药自尽。


    这样忠贞的细作,绝不是那三个卖主求荣的家族能培养出来的,凤林大君才不要管他们的死活。


    被连坐更好,只当他为朝鲜清理门户了。


    在细作耳后留刺青这种蠢办法,朝鲜国王不会做,凤林大君自己也不会做,只有他的好哥哥昭显世子才热衷于此。


    他今日自爆刺青,正好借满清皇帝的手拔了昭显世子留在盛京的暗桩,让昭显世子没办法再向他下手。


    身边干净了,安全了,他才敢继续与明玉接触,才有精力助明玉重开互市。


    等明玉和多尔衮收拾好重新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几个朝鲜细作的尸体早被拖了出去,地面也清洗干净了。


    在座的朝臣多是武将,尸山血海里不知滚过多少遭,怎样血腥的场面没见过,在餐桌前杀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照这样该吃吃该喝喝。


    要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点血腥味,要不是厅中命妇一个个都脸色苍白,明玉会以为回来早了,还什么都没发生。


    之后不停有人来给多尔衮敬酒,告诉多尔衮刚才发生的事,明玉听完很震惊。


    等一拨人走了,她小声问多尔衮:“是昭显世子的人?”


    多尔衮正吩咐身边服侍的换些热点心过来,服侍的太监宫女也习惯了,让干啥干啥。不但换上了热点心,还贴心地端来了热牛奶和明玉爱吃的酥酪。


    多尔衮将酥酪推到明玉手边,递羹匙给她:“乖,吃点东西压压惊。”


    明玉不接,多尔衮无奈一笑:“多半是。”


    表面看是这样的,至于宫里有没有内应,还得等暗卫那边的消息。


    多尔衮答了,明玉还是不接羹匙,又推了一盘新出锅的点心过去,明玉推还给他。


    多尔衮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明玉没好气:“撑,吃不下了。”


    越过多尔衮,瞥见李贞淑正脸色苍白地坐在小桌后面,面前的菜肴早已冷掉,好像也没动几筷子。


    远嫁异国,无依无靠,还要亲眼见证两个嫡亲兄长骨肉相残,明玉有点同情李贞淑。


    她指了指桌上的热点心、热牛奶和酥酪,又指了指多尔衮那边的小桌,示意他把这些给李贞淑推过去。


    多尔衮假装没看见。


    明玉白他一眼,心说,人是你弄回来的,现在却把人丢给我,算怎么回事啊。


    明玉吩咐身边服侍的,将刚才端来的吃食全送去给李贞淑,服侍的见两位主子意见不合,左右为难。


    明玉在桌下又拧了多尔衮一把,多尔衮这才淡声开口:“谁官大的,听谁的。”


    “……”


    从宫宴开始,李贞淑的位置就很尴尬。隔壁睿亲王和睿盛夫人夫妻恩爱,她坐在另一边发光发热,除了碍眼,就是碍眼。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煞风景。


    好容易熬到宫宴开始,再没人用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扫射她,等清朝皇帝长篇大论讲完话,饭菜都凉了。


    李贞淑从小在朝鲜长大,朝鲜的饭菜比较清淡,不像满清这边全是大鱼大肉,还是凉掉的大鱼大肉。


    饿急了,李贞淑才勉强吃了几口垫肚子。


    后来王爷去主位敬酒,睿盛夫人离席,李贞淑趁机把宴会厅里的所有女子全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她要找的人,心里又是一阵失望。


    借着去净?????房的机会,她又把在外围服侍的宫女挨个看了一遍,也没有。


    等她磨磨蹭蹭回到宴会厅,屁股还没坐稳,两个五花大绑的宫人被推了进来。凤林大君当场揭穿他们朝鲜细作的身份,还说他们换了他的酒,故意引他去后宫,企图加害他。


    之后凤林大君自曝朝鲜细作耳后有刺青,满清皇帝顺藤摸瓜,在皇宫揪出三个朝鲜细作。


    凤林大君当场杀了一个,其他四个集体自杀,等细作死完,之前那些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再次凝在她身上。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同情也没有嘲讽,全是满满的敌意。


    毫不掩饰的敌意。


    李贞淑就想不明白了,朝鲜细作为什么要加害自家大君?


    因为王位之争,李贞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昭显世子,又很快否定。


    世子本性善良,为人谦和,就算能力不如凤林大君,却有一颗仁人之心。


    哪怕父王再偏心,哪怕凤林大君打上门去挑衅,世子仍旧忍辱负重,不争不抢,安守自己的本分。


    与之相反,凤林大君心胸狭窄,心狠手辣,每天变着法儿地在父王面前邀功,想方设法打压世子。


    父王被他花言巧语哄骗了去,竟然动了废世子改立凤林大君的心。


    李贞淑虽然没有证据,却先入为主地断定,这些所谓的细作,其实与世子无关,只不过是凤林大君打压世子的手段。


    在满清皇宫演一出监守自盗,意在把事情闹大,好传到朝鲜去,传到父王耳中,令父王忌惮世子,尽快下决心废掉世子。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凤林大君真好狠毒的心肠。


    为了打压世子,不惜出卖朝鲜细作的机密,牺牲这么人,只为成全他一个人的狼子野心。


    亏她之前还觉得凤林大君变了。


    李贞淑孤零零坐在小桌后,又饿又冷,不但要承受满清众人敌视的目光,好要默默消化自家兄长骨肉相残的现实。


    要不是身上有功夫,强撑着一口气,随便换一个人坐这里,恐怕早晕倒了。


    可宴会仍在继续,满清的王公贝勒们好像根本不在乎餐桌前死人这事,查清楚了该怎样还怎样,猜拳行令,歌舞升平。


    就在李贞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有人给她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吃食,几盘精致小点心,一碗牛奶,一碗酥酪。


    李贞淑越过睿亲王,下意识朝明玉看去,见明玉也正在看她,用手比划着让她吃。


    李贞淑心里一暖,忽然掉下眼泪。


    没想到在异国他乡,第一个关心她的人,竟然是睿盛夫人。


    明玉见李贞淑哭了,心里有点替她难过,不由也红了眼圈。


    可能是孕期激素作祟,明玉除了嗜睡,嗅觉灵敏之外,同理心贼强,还特别爱跟人共情。


    多尔衮心不在焉地观看歌舞,余光一直瞄在明玉身上,生怕她刚才被吓到动了胎气。


    这会儿见明玉红了眼圈,余光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隔壁小桌,果然见有人在抹眼泪,不由心烦。


    朝鲜这对兄妹也真是够了,一个为争王位惹祸上身,差点连累明玉,另一个在旁边淌眼抹泪,惹人同情,让明玉跟着伤心。


    想着,多尔衮的身体朝后靠了靠,将两人对视的目光挡了一个结结实实。


    “……”


    明玉手肘支在桌上,仰头看多尔衮:“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怎么半点同情心都没有,还不许别人有。


    “不知道。”多尔衮继续看歌舞,并不看明玉,“我只知道……你的心不是。”


    成亲这么久,孩子都有了,从没主动对他说过一句喜欢。


    或许,明玉愿意给他生孩子就是喜欢,可比起他,明玉似乎更喜欢,不,是热爱她的事业。


    多尔衮认为在明玉心里,事业排第一,银子排第二,他和孩子是否能排进前三都值得商榷。


    多尔衮喜欢把心里的事藏起来,喜怒哀乐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可他在明玉面前总是绷不住,想什么就要问出来。


    他转头望进明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声问:“明玉,我和孩子在你心里排第几?”


    都什么跟什么,不是说李贞淑吗,怎么忽然扯到他和孩子头上来了。


    排名的事明玉从来没想过。


    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排第一,事业排第一,银子排第三,亲人排第四,当明玉伸出第五根手指来,多尔衮差点破防。


    果然没排进前三。


    对上多尔衮受伤的眼神,明玉赶忙收起手指,扬起笑脸安慰他:“都重要,都重要,排名不分先后。”


    多尔衮:“……”我信了你的鬼。


    让他这一打岔,明玉的共情被迫中断,直到夜宴结束也没续上。


    回到王府,暗卫那边才有了消息,所有调查都断在了浣衣局一个叫李贞贤的宫女身上。


    这宫女也是朝鲜包衣,因耳后并没有任何刺青,侥幸逃过一劫。


    可那几个自杀的细作,都或多或少与她有些关联。


    而且这个叫李贞贤的宫女,曾经在庄嫔身边服侍过,因为八阿哥重病受罚,被贬至浣衣局做苦力。


    朝鲜包衣,李贞贤,庄嫔,蒙古喇嘛,细作,昭显世子,多尔衮还想到了凤林大君,然后又在人名单里把凤林大君给划掉了。


    李贞贤,李贞淑,多尔衮手指沾着茶水在书案上写下“李贞”两个字,问暗卫:“可是这两个字?”


    暗卫点头:“正是。”


    多尔衮看着那两个字出神半晌:“盯着这个李贞贤。”


    说完摆了摆手,暗卫应是退下。


    等多尔衮回到正院梳洗完,明玉已经睡着了,多尔衮在熏笼边将自己烤暖和,这才轻手轻脚脱鞋上炕。


    掀被子的时候明玉动了一下,多尔衮赶紧躺下,被子还是让明玉抢走了。多尔衮从身后抱着明玉,明玉嘟嘟囔囔转身挤进他怀里,多尔衮笑着亲了亲明玉的发顶,给自己盖好被子,心满意足睡去。


    第二天一早,明玉睁开眼,多尔衮还在。


    他已经醒了,却没起。


    “你今天不忙?”


    明玉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又被人扯了回去,低磁沙哑的声音响在头顶:“这两天哪儿也不去,在家陪你和孩子。”


    “你要忙就去忙,我没那么金贵,不用陪。”明玉说着坐起来,准备叫人更衣。


    睡着怎么都好说,睡醒之后她不习惯在多尔衮怀里赖着。


    多尔衮侧躺着,以手支头看她:“你不需要,我儿子需要。”


    明玉:“……”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


    明玉吩咐人进来伺候更衣,多尔衮不让:“我儿子说想让我给他穿衣服。”


    明玉斜眼看他:“那麻烦你先把他叫出来。”


    多尔衮:“……”


    最后还是明玉叫人进来伺候更衣梳洗。


    早饭才吃到一半,娜塔气呼呼进来禀报:“王爷,福晋,那个凤林大君来了,说是来给福晋赔礼!”


    昨夜明玉遇险的时候,娜塔就在旁边伺候,可把她给吓坏了。


    虽然后来查清楚了,凤林大君是被人陷害的,可娜塔总感觉凤林大君清醒的时候看福晋的眼神也不对劲儿。


    宫宴上,福晋看对面的时候,凤林大君一直在看歌舞,可福晋才移开目光,凤林大君就看过来。


    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


    “快请。”


    “不见。”


    福晋和王爷同时出声,且意见相左,娜塔站着没动。


    论理她是福晋的人,应该听福晋的话,可这回王爷是对的,凤林大君对福晋别有用心,最好还是不见。


    明玉挑眉看向娜塔,娜塔垂下头,脚却没动。


    明玉又看多尔衮:“人都来了,为何不见?”


    多尔衮淡声:“后天宴请,早来不见。”


    明玉有样学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你儿子说要见。”


    “……”


    多尔衮不敢说让明玉把他儿子叫出来的话,用力转了转手上的翠玉扳指:“把人领去正堂,中午设宴。”少见一次是一次。


    娜塔应是,忙忙地出去了。


    直到吃午饭,明玉才见到了凤林大君的面。


    事出仓促,来不及请人作陪,明玉在征得多尔衮同意之后,把魏循、吉兰和侧福晋李贞淑叫上了桌。


    凤林大君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魏先生,脸长得美,身材也好,冷冷清清一个美男子,只在看明玉的时候有些笑模样。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魏循居然没剃发。


    与此同时,魏循也在打量凤林大君,早听说他搞互市是一把好手,当年毛文龙要不是得他指点,恐怕很难有皮岛昔日的盛况。


    此人生来一副好皮囊,看人眼神不善,却天生笑唇,不笑的时候还好,笑起来让人感觉很邪。


    可他看明玉的时候不一样,朝明玉笑的时候格外……纯真,魏循想破了脑袋,只想到了纯真两个字。


    酒过一巡,凤林大君给明玉道歉,话才起了头,被多尔衮打断:“昨天的事已然分说清楚,大君不必挂怀。”


    凤林大君讪讪地看向明玉,明玉朝他点头,转而聊起他擅长的话题。


    说起互市,凤?????林大君好像换了一个人,从阴郁寡言变得谈笑风生。


    明玉把想问的都问了,魏循也问了几个问题,凤林大君知无不言,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明玉问凤林大君互市的地点该如何选取,凤林大君朝明玉笑笑:“现成的,不用选。若夫人不嫌弃,皮岛随时可拿来重开互市。”


    “哦?”魏循对此颇感兴趣,“皮岛的事,大君能做得主?”


    听说皮岛被朝鲜买了下来,魏循还觉得有些惋惜,若是划归大清版图,明玉应该有门路弄到手。


    凤林大君勾唇一笑:“不才正是皮岛岛主。”


    明玉闻言与魏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喜。


    就连吉兰都抬起头来,看了凤林大君一眼。


    多尔衮微微蹙眉,说什么都晚了,还是让凤林大君投了明玉所好。


    果然明玉兴冲冲举杯,以茶代酒敬凤林大君:“皮岛我明年秋天要用,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魏循也敬凤林大君:“租赁或者分红都可以,好商量。”


    自从明玉跟他提起互市,魏循就上了心,并着意打听过,还真没找到比皮岛更合适的地方。


    对于这种稀缺资源,得到就是赚到,没必要拿乔讨价还价。


    条件什么的凤林大君根本没想过,之前没想,昨晚他冲撞了明玉,就更不会想了。


    凤林大君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默默吃饭的李贞淑:“我当初买下皮岛,不过是为了追思旧人,并没想过还有重开互市那一天。如今皮岛还荒着,夫人要用便拿去用好了。”谈钱伤感情。


    说完饮下杯中酒:“只求夫人善待李贞淑,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李贞淑从小与昭显世子亲厚,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一定恨死自己了。


    凤林大君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李贞淑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他还是希望她过得好。


    李贞淑没想到凤林大君会提到她,手一抖差点掉了筷子,闷声回应:“你有两个妹妹,你忘了,我没忘。”


    凤林大君捏紧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没忘,我也在找她。”


    这么多年,李贞淑一直坚信李贞贤还活着,一直在找她,其实凤林大君也在找。


    李贞淑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听说凤林大君有两个妹妹,多尔衮挑了挑眉。


    气氛尴尬,明玉想说点什么,可一想到她与李贞淑的约法三章,只是点了点头。


    善待可以,至于其他,她给不了。


    这一桌人不是性子冷,就是心情冷,还有性子和心情都冷的,冷场可太正常了。


    明玉紧着给魏循使眼色,相比多尔衮和凤林大君,魏循都能算活泼好动了。


    亏得魏循在南边宫里学了一身插科打诨的本事,几句话说出来,餐桌上尴尬的气氛顿时冰消。


    喝完杯中酒,筵席撤下,多尔衮说了几句委婉送客的话,凤林大君假装听不懂,主动问明玉能不能带他去田庄转转。


    明玉求之不得,多尔衮却硬邦邦替她回答:“明天忙。”


    明天忙什么,她怎么都不知道?


    明玉心里郁闷,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下多尔衮的面子,抢着说:“明天确实有事。后天吧,后天都有时间。”


    说着摸了摸肚里的人质。


    多尔衮磨牙,只恨自己分.身乏术,后天大练兵,多铎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必须得回军营去。


    凤林大君看了多尔衮一眼:“好,后天我坐马车来接你。”


    多尔衮并不看他,看魏循,魏循干笑:“福晋出门不方便,后天我陪大君去田庄转转。我是田庄总管事,田庄里的事,我比福晋更清楚。”


    明玉觉得不妥,虽然饭桌上凤林大君说皮岛可以免费给她用,只求她善待李贞淑,可明玉不缺银子,也不喜欢欠人情。


    在商言商,该给的银子还是要给的。


    至于怎么给,给多少,不是魏循能谈的。她是东家,得亲自跟凤林大君谈:“我这身体不碍事。后日,田庄见。”


    委婉拒绝了凤林大君来接她的提议。


    不过后日能再见明玉,凤林大君已然达到目的,便没坚持。


    魏循猜明玉肯定不会白用皮岛,约见凤林大君多半要谈银子。皮岛面积不小,租金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做不得主,还得明玉自己谈。


    这回任凭多尔衮看过来的目光如刀似剑,魏循都硬着头皮顶住了,死活不开口。


    多尔衮相信明玉,却不相信凤林大君。


    昨日夜宴凤林大君失态冲撞明玉,可能与迎风倒有关,也不敢说他对明玉就没有别样的心思。


    “王爷放心,我会时时陪在福晋身边,确保福晋的安全。”凤林大君太过慷慨,本身就不合常理,魏循理解多尔衮的担心。


    多尔衮用力转了转手上的翠玉扳指,头也不抬:“记得带上骑兵和侍卫。”明玉身边的暗卫也得增加一些。


    只要多尔衮不作妖,别说带骑兵和侍卫,就算让她摆超品的仪仗去田庄,明玉都愿意。


    说定后日再见,凤林大君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众人散去,多尔衮吩咐重做一桌饭菜,明玉问他:“你没吃饱?”


    多尔衮弯腰抱起明玉,回了内室,边走边说:“我儿子没吃饱。”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明玉,我想升一升排名。


    明玉:可能有点困难。


    多尔衮:姐姐……


    明玉:……(⊙o⊙)


    第88章 提醒


    当初为了照顾李贞淑的口味, 王府总管事特意寻了一个朝鲜大厨在灶上伺候,今日凤林大君突然来访,正好派上用场。


    面对朝鲜传统美食, 腌萝卜条,腌萝卜块,辣白菜腌葱这等亚硝酸盐套餐,明玉确实没有胃口,扒拉两筷子一直在喝水。


    回到内室, 坐在多尔衮怀里, 让他一边揉着胃一边哄着吃,明玉这才吃饱,打着饱嗝说:“你儿子说他吃饱了。”


    多尔衮放下筷子,亲了亲明玉的脸颊:“我儿子就是乖。”


    不像八阿哥和九阿哥, 前几个月差点把他们的额娘折腾死。


    鉴于多尔衮今天的良好表现, 明玉决定给他和他儿子提一提排名。


    她想了想朝多尔衮伸出三根手指, 多尔衮哼笑:“做什么?”


    “你和儿子并列第四。”


    多尔衮:!!还是没进前三!


    多尔衮摇头:“不行, 要排进前三!”


    还学会撒娇了,明玉目瞪口呆, 感觉多尔衮在放飞自我这条路上是不打算回头了。


    “姐姐,你告诉我, 你怎样才能爱上我?”多尔衮将明玉平放在炕上,虚虚压着, 与她四目相对。


    饶是做过那么多回, 孩子都有了,明玉还是遭不住狼狗变奶狗, 咬着耳朵用气泡音叫姐姐。


    还好饭菜已经撤下去了, 多尔衮在的时候内室一般没人伺候, 不然她和多尔衮这人设就妥妥全崩了。


    想着,身上被剥得只剩一件中衣,腿凉飕飕的。


    多尔衮埋首下去的时候,明玉紧紧攥着衣角,轻轻闭上了眼睛。


    过了三个月,胎像便稳了。


    她不让多尔衮纳妾,他有生理需求,不找她找谁。


    总用手也不过瘾。


    明玉觉得自己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可直到她哼哼着在多尔衮怀中绽放,他忍到眼尾泛红,都没有进入,而是吻着她的脸颊问她:“姐姐,你爱我吗?”


    明玉餍足地抚摸他结实的胸肌:“你很好。”


    懂她,且会伺候人。


    孕妇也是人,也有生理需求,明玉怀孕之后极力克制,可越克制就越汹涌。


    还是没有得到正面回复,多尔衮也不气馁,早晚有一天,他要取代那个人在明玉心里的位置。


    让明玉爱上自己。


    多尔衮轻轻吻着明玉的唇,小心翼翼问:“祁陈排第几?”


    祁陈,又有祁陈什么事,排位的时候明玉都没想到他。


    明玉正在消化释放之后的余韵,闻言一怔,回应多尔衮的动作停了一瞬。


    多尔衮会错了意,以为祁陈多半排第一,不然明玉怎会犹豫着不肯说。


    “行了,我知道了。”多尔衮放开明玉,叫了水。


    怎么又生气了,翻脸比翻书还快,明玉推他,掰着手指给他算:“我自己排第一,事业排第二,你、儿子和银子并列第三,还不满意?”


    “祁陈呢?他排在我后面?”多尔衮不信。


    明玉都让他气笑了:“祁陈是我的偶像,偶像你懂吗?就是图腾一样的存在。我喜欢他,崇拜他,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就好像你们崇拜地母赫赫,你们会想把她娶回家吗?”


    刚爬上墙头那会儿,明玉是祁陈的女友粉,确实对他有过非分之想。后来祁陈去世,他在明玉心里变成了一束光,一个图腾。


    “多尔衮,祁陈这事能翻篇了吗?你儿子说能。”明玉拉着多尔衮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翌日夜,明玉投桃报李,累到手酸。


    转过天的早晨,多尔衮陪明玉吃完早饭离开,约定中午在赤鹿山田庄一起吃午饭和晚饭,并在此留宿。


    送走多尔衮,明玉立刻叫上魏循,坐马车赶往?????温泉山。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凤林大君已经在田地边上等了,明玉将凤林大君请到田庄里,魏循吩咐上茶果点心。


    茶水和点心都是寻常,倒是新鲜水果在这个月份的盛京难得一见。


    在几个亲王、郡王府上做过客,凤林大君对草莓并不陌生。


    皇宫夜宴上也吃过几样叫不上名来的水果,都用小碟子盛着,每碟只放几颗,如温泉山庄这样豪横的水果拼盘还是第一次见。


    红的,绿的、黄的水果拼在一起,色彩鲜艳,令人食指大动。


    用小签子扎着放入口中,轻轻咬下去,汁水四溢,甘甜美味。


    听礼亲王说,草莓的市价是二两银子一斤,在朝鲜普通农户辛辛苦苦一年都不一定能攒下二两银子。


    本以为草莓已是天价,谁知还有更贵的,比如在郑亲王府吃到的荔枝,比草莓还贵。


    凤林大君看着手边这一大盘水果,在心里默默估价,恐怕没有几两银子是吃不到的。


    正屋里不光他手边有一盘,明玉、魏循、吉兰手边都有,让过他之后,每个人都吃得泰然自若,好像这些价格昂贵的水果只是些稀松平常之物。


    再看田庄正屋里的摆设,好像朴实无华,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是精品,甚至是古董。


    就连刚才进屋回话的庄头,身上穿的也是湖绸,腰间系着羊脂玉佩。


    凤林大君默默观察着田庄里的一切,心中感慨,都说睿盛夫人能赚钱会赚钱,之前他还没有概念,来田庄一趟,让他大为震撼。


    难怪多尔衮视明玉如珍宝,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在宫宴上又是夹菜又是倒茶,恨不得直接喂到明玉嘴里,殷勤到让人没眼看。


    得妻如此,换做他是多尔衮,恐怕比多尔衮本人还要殷勤。


    凤林大君一边吃果盘,一边赞道:“我去其他王府做客,王爷们都夸夫人好能耐,在寒冬腊月也能种出如此鲜美的水果,饱了大家的口福。”


    明玉谦虚:“我不过出个主意,全是魏循和吉兰他们弄的。本来只想饱自己的口福,谁知竟然推广开了。”


    “如此美味的水果,在冬天南边也是很难吃到的,朝鲜更少。”


    这样说都是给朝鲜脸上贴金了,朝鲜的冬天什么水果也没有,王室想吃水果还要花高价从南边买。


    买回来能冻坏一半,且品相参差不齐,味道差很多。


    “如果保存得当,水果也可以拿到互市来交易,金贵的水果量少一点也没关系。”


    其实凤林大君没做过水果的互市,不过他很想把这些美味的水果运到皮岛,不愁没有销路。


    这样朝鲜王室在冬天也能吃上甘甜美味的水果了。


    随着山庄的租赁,王公贝勒之家基本实现了草莓自由,买其他蔬果也很便宜。


    而朝臣之家因为财力有限,对蔬菜水果的购买力也很有限,普通人家干脆买不起。


    所以今年不管是水果还是蔬菜,售价都有下降,明玉也不打算再扩大蔬果的种植面积。


    原来高单价小批量的鲜货只要保存得当,也能在互市流通。


    这是明玉之前没想到的。


    “还能这样,那简直太好了。”明玉赶紧让人把山庄现有的蔬菜、水果,包括烟叶子和鼻烟都拿来给凤林大君过目。


    结果都能卖。


    销售方式也更灵活,可以单独成批出售,也可以搭配出售。


    凤林大君对鼻烟最感兴趣,这东西既能提神又能解乏,还能通窍治病缓解疼痛,真真是个妙物。


    如果能成批生产,成批销售,可能比粮食和蔬果更赚钱。


    明玉夸他有眼光,心说,烟草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暴利。


    看完样品,魏循陪凤林大君去了几个山庄调研。凤林大君对山庄的经营赞不绝口,心中对明玉爱慕更深,甚至还生出点敬佩之情。


    午饭前回到温泉山庄,明玉请凤林大君吃火锅。


    辣椒经过专业炒制香辣扑鼻,火锅表面漂起一层透亮的红油,待水热油滚,奇特的香味极其勾人。


    薄薄的羊肉片放在滚锅里涮一涮,几乎不用放开筷子,立刻夹出蘸着调好的料汁入口,香辣鲜美,吃完一口还想吃第二口,根本停不下来。


    不管是牛肉还是羊肉,不管是豆腐还是蔬菜,甚至是鱼,什么都能往里放,放什么都好吃。


    朝鲜也吃辣椒,一般腌着吃,像这样炒制后放在锅里涮菜,凤林大君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一次就爱上了。


    并且爱了一辈子。


    凤林大君一边刷肉,一边对明玉说:“你给了辣椒灵魂,这样吃真的好吃。多种辣椒,你信我,连着火锅的炒制方法一起卖,我保证辣椒比烟草更赚钱。”


    明玉笑着让人给凤林大君倒冰镇酸梅汤,香辣火锅配冰镇酸梅汤,凤林大君只顾着吃喝,都没跟明玉说上几句话。


    如果说,前天凤林大君答应把皮岛借给明玉开互市,是因为爱情,那么今天,完全是为了利益,巨大的利益。


    凤林大君吃着香辣火锅,喝着冰镇酸梅汤,心里想着皮岛互市光明的未来,和堆在岛边的金山银山。


    若干年后,明玉的儿子做了皇帝,明玉成了太后,凤林大君那时候已经是朝鲜的王。他带着礼物去慈宁宫看望明玉,还记得当年在温泉山明玉请他吃的那顿香辣火锅。


    谁知火锅才吃到一半,多尔衮来了。


    明玉看见多尔衮才想起今天早晨答应过他,要在赤鹿山陪他吃午饭。


    结果在温泉山吃火锅吃嗨了,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说来也怪,明玉今天胃口意外很好,不用多尔衮投喂,竟然也跟风吃了很多。


    忽然看见多尔衮走进来,条件反射觉得胃有点疼:“对不住,忙忘了。你过来,一起吃。”


    凤林大君差点被一口酸梅汤给呛死,让睿亲王吃剩饭,整个大清恐怕也只有明玉敢这么做。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眼风扫过餐桌。


    餐桌是圆形的,明玉坐在魏循和吉兰中间,凤林大君挨着魏循坐,另一边空着,他坐哪儿?


    坐在另一边吗?


    多尔衮看向明玉,想什么问什么:“我坐哪儿合适?”这里是明玉的地盘,他客随主便。


    明玉想说你随便坐,刚才他们就是随便坐的,田庄里没那么多讲究。


    可她扫了一眼对面那半张桌子,觉得让多尔衮孤零零坐在那边似乎有些不妥,于是看魏循。


    魏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让座。


    让多尔衮和凤林大君坐一起,明玉也觉得不妥,于是按下魏循,她自己坐到对面去,跟多尔衮坐一边。


    结果一活动,胃更疼了,撑得慌,还有点想吐。


    多尔衮扶明玉坐好,见她脸有点白,吃喝也不如刚才活泛,问她怎么了。


    明玉说胃疼,多尔衮叹口气,直接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手放在鼓胀的胃口上,慢慢按揉,一边揉一边问明玉有没有好受一点。


    当着外人的面,多尔衮紧张成这样,明玉羞都要羞死了。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疼的,脸颊涨得通红,额角生汗。


    吉兰第一个站起来说吃饱了,魏循紧接着,凤林大君紧张地看着明玉,完全没注意身边两个人的举动。


    多尔衮看了看桌上的香辣火锅,和先前明玉坐的位置上喝了半杯的冰镇酸梅汤,微微蹙眉。


    他抱着明玉起身,淡声说了一句“各位慢用,我们先走了”,直奔内室而去。


    等明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炕上,靠着迎枕,鞋也脱了。


    “凤林大君是客,我这样走,也太失礼了。”明玉不顾胃疼,挣扎着要起身。


    多尔衮不敢强按明玉,只能弯下腰指尖触墙,将她困在两臂之间:“他让你陪他吃这么多,又是火锅又是冰镇,我还没找他算账,他还敢说你失礼不成?”


    明玉蔫下来,好吧,她今天太高兴,确实放纵了,胃也着实撑的厉害。


    那边有魏循招待凤林大君,就算她提前离席有些失礼,以魏循的能耐应该也能圆回来。


    对上多尔衮的眼睛,明玉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肚子:“是我不好,让你儿子受苦了。”


    多尔衮哼笑:“你知道就好,乖乖靠着,等我。”


    上午事忙,为了赶饭点,多尔衮一路疾驰去了赤鹿山,结果扑了空。得知明玉在温泉山,多尔衮又往温泉山赶,路上烟尘大,落了一身的灰。


    骑马出了汗,身上味道也不好闻。


    明玉怀孕之后对气味敏感,多尔衮吩咐人准备干净的衣服,去后罩房洗了个战斗澡,这才脱鞋上炕给明玉揉肚子。


    揉了足足一刻钟,明玉的胃疼终于得到缓解,她问多尔衮:“你还没吃饭吧?正好火锅都是现成的,叫人给你摆一桌。”


    刚才吃撑了有点反胃,明玉不太想闻火锅的味道,可多尔衮爱吃火锅,都看见了,总不能不让他吃吧。


    多尔衮手上动作没停,只是放轻了一些:“最近肉吃多了,有点上火,做些家常菜就好。”


    明玉心里松了?????一口气,吩咐下去做家常菜。


    饭菜很快上桌,多尔衮吃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仍旧给明玉揉胃。


    明玉问他什么时候走,多尔衮抬眼看窗外:“天快黑了,我不走了,留下陪你和儿子。”


    是夜,明玉再次累到手酸,可多尔衮还没到,明玉娇声哼哼也不管用了。


    多尔衮怕她太累,说自己去浴房解决。明玉第一次主动吻上多尔衮的唇,微微喘息着叫了一声好哥哥,多尔衮顿时在她手下溃不成军。


    于是哥哥姐姐成了一个梗,百试不爽。


    等多尔衮清洗完,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明玉翻了个身想趴着说话,被多尔衮拉进怀中:“别压着我儿子。”


    明玉:“……”


    明玉顺从地窝在多尔衮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小声说:“今天你不请自来,我的生意都没谈完。过两日还得请凤林大君吃饭,跟他好好商量皮岛租金的事。”


    多尔衮挠明玉痒痒:“学会倒打一耙了!今天是谁答应我中午一起吃饭,自己给忘了,害我从赤鹿山找到温泉山。”


    明玉笑着躲,多尔衮不敢再闹她:“幸亏我到的早,不然我儿子都要被你撑坏了。”


    多尔衮笑着捏明玉下巴,让她别躲,看自己:“你说,是我儿子重要还是你的生意重要?”


    明玉肋骨还在别人手底下,哪儿敢说生意重要:“当然是你儿子重要。”


    “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多尔衮挑理。


    明玉改口:“我们儿子重要。”


    多尔衮这才放过明玉,想了想道:“李自成败了,豪格年后回来,皇上可能派我入关。明天我要住回大营去,年前才能回家。”


    没来由地,脑海里闪过昭显世子阴郁的脸,多尔衮嘱咐明玉:“这段时间你乖乖待在王府,不要轻易出门,让魏循也搬回王府住。想请凤林大君可以,见谁都可以,约在王府。”


    想到皇宫里可能还有朝鲜细作,多尔衮不放心:“明天我让人去宫里替你告假。夜宴上发生的事,便是凤林大君不说,皇上皇后现在也该知道了。你怀孕受惊告假,皇后必然允准。”


    大冷天明玉怀着身孕也懒得到处跑,只要多尔衮不作妖,能让她跟凤林大君见面把生意谈完便好。


    明玉放下心,听说多尔衮要带兵入关,忽然想起他从朝鲜归来之前她做的那个噩梦,仰头问他:“你这次入关,绕道蒙古还是……”要去挑战宁远城的红衣大包?


    历史上,清朝一共六次入关,每一次都在不同程度上削弱了明朝的实力。


    多尔衮带兵这一次,应该是第四次,也是清朝历次入关,规模最大,杀伤力最大,战果最大的一次。


    在吴三桂投降之前,清军每次入关都绕远,主动避开宁远城。


    不出意外的话,多尔衮这一次应该也会绕道吧,明玉觉得自己这样问可能有些杞人忧天了,谁知多尔衮半开玩笑:“这一次我想去宁远城碰碰运气。”


    之前绕道是因为军粮不充足,没精力跟宁远城死磕,一门心思就想入关抢粮食抢银子,补给军需。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明玉,军粮超额储备,兵精粮足,还能省下大笔买粮食的银子购买火器。


    宁远城有红衣大炮,镶白旗也有。


    除了红衣大炮,多尔衮还花重金购买了更适合骑兵的先进火铳。


    如今袁崇焕已死,多尔衮觉得他可以试着拔了宁远城这颗钉子。


    大练兵结束,皇上会亲自到两白旗大营检阅,届时多尔衮便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并向皇上展示两白旗的火器和实力。


    虽然多尔衮是半开玩笑的口吻,明玉右眼还是自有主张地跳了跳。


    她赶紧垂眸,往多尔衮怀里扎了扎,闷声劝他:“宁远城易守难攻,还有大炮,你若耗在那里,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儿子再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


    不管肚子揣的是男是女,明玉都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不用像她这样,用一生治愈不幸的童年。


    所以多尔衮不能有事。


    带兵入关,为父报仇,可以说是多尔衮一直以来的愿望。


    从前条件不成熟,他只能隐忍,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便不能忍,也不想忍了。


    多尔衮也想陪明玉安然度过孕期,看着他们的孩子呱呱坠地,可宁远城这颗钉子不拔,父汗大仇难报,皇上壮志难酬,八旗子弟只能困守关外苦寒之地,永无出头之日。


    多尔衮不想骗明玉,手指轻轻抚过明玉微凸的小腹:“明玉,对不住了,我还是想试试。”


    若成了,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大清将是另外一番光景。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两句诗最能概括明玉此时此刻的心情。


    劝不住,只能拖:“这事急不来,能不能等到秋天。等秋天开互市有了大笔进项,我拿出三成收益为两白旗再添些火器,到时候胜算也大些。”


    火器生产不易,又被山海关封锁,想买更多,恐怕也买不到。


    等到秋天,她肚里的孩子也出生了。


    也许时间和这个孩子,能让多尔衮狂热的心冷静下来,让他三思而行。


    入关是必然,能不能去宁远城拔钉子,还要看几日之后的检阅,听皇上的安排。


    想要拿下宁远城,光靠两白旗的战力根本不够,需要举全国之兵,一击而胜。


    能不能打,什么时候打,以怎样的方式打,不是多尔衮一个人能定的。


    不过以多尔衮对皇太极的了解,入关可能在春末,最晚立夏,绝不可能拖到秋天。


    时间没定,多尔衮不想让明玉担心:“这事怎么也得等到年后,等豪格回来,听他说说南边的见闻才能定。”


    也对,入关这事多尔衮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皇上做主。


    明玉打算找机会劝劝皇太极,皇太极年纪比多尔衮大很多,应该比多尔衮更加沉得住气。


    入关这事搁在一边,明玉又想起一事,觉得应该给多尔衮提个醒:“之前在温泉山装神弄鬼的那个蒙古喇嘛,你还记得吗?”


    多尔衮不知道明玉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挑了挑眉:“记得,怎么了?”


    蒙古喇嘛的来历,明玉只是听郭尔罗斯氏说过那么一嘴,也不是很确定:“我听说那个蒙古喇嘛在没做喇嘛之前,曾经跟着南边的使团去过漠北蒙古招安。”


    多尔衮蹙眉:“你听谁说的?”


    “郭尔罗斯氏。在闲聊的时候说起的。”明玉回答。


    郭尔罗斯氏的母家在漠北蒙古,据多尔衮所知,南边几次试图招安漠北蒙古都没成功。


    顺着夜宴那日揪出来的朝鲜细作,暗卫查到了浣衣局宫女李贞贤,扯出庄嫔,由庄嫔联想到当初那个身份存疑的蒙古喇嘛。


    多尔衮还以为蒙古喇嘛是昭显世子安插到庄嫔身边的细作,可听明玉这么一说,蒙古喇嘛可能还有别的身份。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蒙古喇嘛:我深不可测。


    多尔衮:呵呵。


    第89章 奏折


    有些事让明玉早点知道也好, 免得着了别人的道儿,多尔衮跟明玉交换信息,把夜宴那晚暗卫查到的情况都跟明玉说了。


    明玉从多尔衮怀里爬出来, 与他面对面躺在鸳枕上:“李贞淑,李贞贤,朝鲜国王对外宣称只有一个女儿,李贞淑却说凤林大君有两个妹妹。”


    想起什么似的,瞪眼捂嘴:“我就说第一次看见李贞淑的时候, 感觉她有些面善。”


    明玉眨眨眼, 问多尔衮:“你还记得庄嫔身边的那个大宫女李贞贤长什么样吗?”


    这段时间多尔衮连庄嫔都没怎么正眼看过,哪里会注意到她身边的什么大宫女,于是摇头。


    明玉有点失望,还是笃定道:“庄嫔身边那个叫李贞贤的大宫女, 与朝鲜嫁过来的王女李贞淑长得很像, 说是双生子都有人信。”


    李贞贤是苏茉儿出事之后才出现在庄嫔身边的, 一直随庄嫔避居在汗王宫, 没怎么露过面。


    所以明玉一直没注意到她。


    李贞贤唯一的高光时刻,还是因为八阿哥生病, 被衍庆宫的嬷嬷田氏咬出来,因此挨了淑妃一顿鞭子。


    明玉这才多看了她几眼。


    没想到还有这样惊人的收获。


    这回多尔衮也有点惊讶了:“如果李贞贤是朝鲜细作, 那李贞淑……”会不会也是?


    李贞淑就住在王府,明玉岂不是很危险?


    明玉想到的却是:“李贞淑是朝鲜王女, 李贞贤会不会也是?”


    她还记得第一次宴请凤林大君的时候, 李贞淑提醒凤林大君说他有两个妹妹,凤林大君说他没忘, 他也在找这个妹妹。


    凤林大君要找的这个妹妹, 会不会就是李贞贤?


    多尔衮与明玉同时开口, 同时闭麦,只不过多尔衮没说完,明玉说完了。


    此时,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惑,让朝鲜王女当细作,朝鲜是没人了吗?


    “还是说……”结合凤林大君和李贞淑的反?????应,联系上下文,明玉推测道,“李贞贤没丢,而是被人送去了某个间谍组织,成了朝鲜的一个细作。”


    “她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朝鲜王女,也许那时候她还小不记事,李贞淑和凤林大君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直在找她。”


    这事细思极恐,明玉看向多尔衮:“你说谁有能力拐骗年幼的朝鲜王女?”


    那可是王女,身边肯定有一大堆伺候的人,怎么可能说拐走就给拐走了呢?


    而且这么多年都找不到。


    事情太复杂,牵扯到朝鲜、蒙古和南边,多尔衮也不好下断言,不过他觉得明玉的推测方向可能是正确的。


    多尔衮不给回应,明玉也没当回事,自顾自分析道:“可能是朝鲜国王,可能是昭显世子,也可能是凤林大君,或者南边安插到朝鲜王室中的细作。”


    除了朝鲜王室自己人,没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拐走朝鲜年幼的王女。


    多尔衮没给出回应,却重复了一遍明玉最后说的那几个字:“南边安插到朝鲜王室的细作?”


    他记得昭显世子的婚事是南边皇帝赐婚,所娶姜嫔好像是南边的一个什么郡主。


    之所以注意最后一点,是因为朝鲜国王、昭显世子、凤林大君和那对双生王女是骨肉至亲。


    虽然王室骨肉相残的案例不少,可一般都是为了权力。


    如果没有权力纷争,谁会傻到伤害自己的亲人。


    明玉也觉得不可能是骨肉至亲。


    看李贞淑的嫁妆单子就知道她在朝鲜有多受宠,怎么李贞贤就这么招人厌恶,被拉去当间谍了呢?


    明玉睁大眼睛,认真向多尔衮求教:“要真是南边做的,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内室烛光摇曳,他的小福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瞪着眼睛不肯睡,躺在鸳枕上跟他分析别国细作的事。


    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多尔衮被明玉的认真劲儿给逗笑了,凑过去亲她脸:“乖,这事交给我吧,你别想了,仔细累着儿子。”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先搬去明园住。”


    让他这么一说,明玉也觉得自己有点傻,无凭无据在被窝里瞎猜:“行吧,反正你不在,我一个人住在王府怪冷清的。正好魏循就住在明园,也不用搬来搬去的那么麻烦了。”


    原来他出征的时候,明玉搬去明园住是因为害怕冷清。


    他在,王府不冷清,他不在,便冷清了。


    他只是一个人,又不是千军万马,他在与不在,对明玉还是有些影响的。


    多尔衮心中一暖,将明玉重新搂在怀里:“乖,我空了就回来看你和儿子。”


    想了想,还觉得不够:“便是遇到什么,也不要害怕,我的人会在暗中保护你。”


    谁知明玉并不买账:“你派人跟踪我?”


    她就说避子汤的事那么隐蔽,多尔衮是怎么知道的。


    多尔衮抱着明玉狡辩:“不是跟踪,是保护。”


    明玉气结,推他:“有区别吗?”


    多尔衮却将人抱得更紧:“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跟你说。暗卫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别的一概不管。”


    推不动,明玉只能眨眼用长睫毛挠他的喉结,闷声质问:“那避子汤是怎么回事?暗卫变长舌妇了?”


    多尔衮:“……”


    多尔衮向明玉保证,等明玉生完孩子,就把暗卫从她身边撤走,明玉这才作罢。


    翌日,多尔衮要亲自护送明玉回明园住,明玉没让,挤眉弄眼说有那些人保护她足够了。多尔衮实在忙,便没坚持,吩咐总管事摆超品仪仗。


    明玉回到明园不足一个时辰,魏循就风尘仆仆赶回来问她是不是又跟多尔衮闹矛盾了。


    李贞贤的事还没查清楚,不方便让魏循知道,明玉笑着打哈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没闹矛盾就好,魏循放下心来,把那天明玉走后,他和吉兰招待凤林大君的事说了,最后道:“我想着银子的事还得你出面谈,那天便没提。”


    明玉也正在想这事:“明天,你约凤林大君在……来明园,我跟他谈租金。”


    想起多尔衮临走前的碎碎念,想起在暗中保护她的那些“长舌妇”,明玉决定最近都待在明园养胎,哪儿也不去。


    明园是明玉的私产,在这里约见凤林大君真的好吗,多尔衮有多爱吃醋,魏循可是领教过的。


    他忍不住给明玉建议:“要不要换个地方?王府似乎更合适些。”


    盛京的民风虽然比南边开放,后宅女眷必要时可以见外男,只要不是单独见面就行。约见地点一般选在府宅的正堂,由前院管事人等作陪。


    前院管事都是男主人的心腹,由管事作陪,除了在旁边伺候,也算是有一个见证人。


    可明园是明玉的私产,不管是前院的管事还是后院的管事都是明玉自己的人,跟多尔衮没关系。


    在明园约见凤林大君,恐怕有损明玉的清誉。


    明玉理解魏循的苦心:“这事王爷知道,你只管去办好了。”


    魏循向来不怀疑明玉的话,可多尔衮这个大醋坛子,真能允许明玉在私宅会见外男?


    见魏循愣着不动,明玉挑眉,玩笑道:“怎么,忘了谁是你的东家了?”


    再不管管,魏循都快成多尔衮狗腿了。


    魏循哈哈大笑:“没忘,没忘,你是东家。”


    结果魏循还没动,凤林大君自己送上门来,连明玉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位鼻子也太灵了,她才搬来明园,他就上门求见,怎么看都像是有猫腻啊。


    魏循也很郁闷,问明玉见不见。


    来都来了,生意还没谈完怎能不见,明玉站起身迎出门外。


    凤林大君见明玉迎出来,不由加快了步子,把跟在身后的那群幕僚甩开老远。


    走到明玉面前想伸手扶她,见魏循就跟在明玉身后,伸出去的手只得扬起来尴尬地抚过鬓发。


    站定之后,凤林大君朝明玉笑道:“又见面了。”


    明玉也笑:“是啊。又见面了。”


    两边寒暄行礼完毕,明玉转身往回走,凤林大君却还站在原地,差点被跟在身后的幕僚撞到。


    明玉回头:“凤林大君,里面请。”


    凤林大君这才回神,几步追上明玉,跟在身后的幕僚们不敢跟得太紧,远远缀在魏循后面进了屋。


    到屋中坐定,照例上茶水、点心和水果拼盘。有些幕僚跟着凤林大君去过温泉山庄,见识过果盘的魅力,还算淡定。有些第一次见到,吃下一口,不停与同伴交换眼神。


    太特么好吃了!


    这回除了水果拼盘,明玉还让人端了炸薯片和炸薯条上来。薯片取材马铃薯,薯条是番薯切条油炸而成,鲜香酥脆,回味无穷,让人吃完疯狂想舔手指。


    凤林大君也是第一次见,笑着说好吃:“不知这两样取材何种作物?烹制可费时费力?”


    明玉示意凤林大君喝茶,给他解释道:“这两样的取材大君都见过,薯片取自马铃薯,薯条取自番薯,切薄片,切条,放到油锅里煎炸,出锅时一个撒盐,一个撒糖。”


    “烹制简单,切的时候可能需要一点刀功。”


    凤林大君没想到马铃薯和番薯还有这种吃法,对明玉说:“到时候马铃薯和番薯的售价,再好好斟酌一下。”


    明玉笑着说好,顺势说起皮岛的租金,凤林大君坚持不要,明玉坚持给,最后还是凤林大君先妥协:“货是你的,运力你出,我只出场地,给净利的一成分红,满够了。“


    明玉觉得有些少,凤林大君却说什么也不肯多要,事情就此谈妥,当日签订契约。


    契约没有时限。


    签完约,太阳早挂在西山之上,凤林大君告辞离开,约定明天一早过来起草互市交易的范围和章程。


    互市不是个人行为,是国家行为,需要得到各国君主的支持,必须审时度势,规避某些敏感货品,同时还要足够吸引人。


    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之后几日,凤林大君连续出入明园,早去晚归,还有一次忙到吃了晚饭才回。


    交易范围和章程终于起草完,凤林大君打着哈欠坐在明玉书房的桌案后,捏着眉心问:“饿了,能给点宵夜吃吗?”


    明玉伏在另一张书案上,仍在校对,校对无误誊抄在奏折上。


    这是她作为超品夫人,第一次给皇上写奏折,不知不觉间又成了大清建国以来第一个给皇上呈奏折的女人。


    听见隔壁要夜宵,明玉抬眸,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吩咐上宵夜,然后继续伏案,一个字一个字校对,一个字一个字誊抄。


    凤林大君走过来,在明玉要蘸毛笔的时候把砚台拿走了:“差不多得了,你还怀着孩子呢,你受得住,孩子也受得住?”


    凤林大君在朝鲜那是出了名的做事认真,生平最讨厌“差不多”这三个字。要么不干,要么好好干,干得差不多,还不如不干。


    可见明玉比自己还拼,比自己还认真,凤林大君都有点不忍心了。


    毛笔蘸?????了个空,明玉短暂抬眸,目光很快回到面前的奏折上:“还有两页就写完了,你饿你先吃,我还不饿。”


    凤林大君举着砚台:“你不饿,孩子都饿了。”


    明玉无奈搁笔,起身去凤林大君那桌拿了砚台过来,继续伏案校对:“我娃随我,也随他阿玛,铁打的。”


    凤林大君:“……”


    窗外敲响三更鼓,凤林大君才离开,与他同时离开的还有暗卫。


    多尔衮也才歇下,就听见屋外有布谷鸟叫,于是把暗卫叫进来问话:“可是福晋那边出了什么事?”


    暗卫吞吞吐吐,汇报日常情况,多尔衮蹙眉:“大半夜吵我睡觉,只有这些?”


    暗卫眼一闭心一横:“主子,凤林大君连续几日天天去明园做客,早去晚归,也不知在做什么。今日更是三更末刻才离开。”


    开互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准备很多东西,多尔衮私下了解了一些。


    凤林大君与毛文龙一起开过互市,而且很成功,有他帮忙,明玉当不至于太辛苦。


    可忙到三更半夜,多尔衮蹙眉:“你来的时候,福晋人在何处?”


    暗卫:“还在书房。”


    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一整日,福晋、魏先生和凤林大君三个人一直待在书房,直到魏先生和凤林大君离开,福晋还没从书房出来。”


    “所以你晚上跑来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多尔衮一边说一边披衣起身。


    暗卫下意识后退一步:“凤林大君看福晋的眼神很不一般,奴才怕……”他给主子您戴绿帽子。


    再抬眼,多尔衮已然穿戴整齐,大步经过他身边,人走出去了,凉凉的声音却飘回来:“爷的女人,爷自己清楚,舌头是个好东西,不想要跟爷说。”


    暗卫吓得捂住嘴。


    多尔衮星夜赶到明园的时候,内书房的灯烛还亮着,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一个纤细却格外认真的人影。


    她搁下毛笔,活动了一下脖子,拿起书案上一本奏折模样的文书凑在灯烛下阅读。


    多尔衮走近几步,并没发出任何声音,可端坐在书案后的小美人似乎有所感应,忽然抬眸朝窗外看了一眼。


    看见他,严肃的俏脸上顿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多尔衮也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快走几步进屋。


    明玉刚刚把要呈给皇上的奏折写完,正愁没人给她把关呢,多尔衮就心有灵犀地回来了。


    多尔衮进屋,脱掉身上的玄狐皮斗篷,飞快搓了搓手才把朝着他走过来的小美人抱在怀中。


    低头在她柔软的发顶上亲了又亲,温声问:“在忙什么?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明玉仰起头,想把手里的奏折拿给多尔衮看,谁知对方亲头顶还没亲够,一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唇上。


    熟悉的淡烟草香味瞬间将她笼罩,许久没闻到这种香味,明玉竟然有些发晕,下意识迎合他。


    这一迎合不要紧,奏折也掉了,身上的衣裙也没了,直亲到地老天荒,亲到自己躺在被窝里化成一段软雪。


    “姐姐,想我了吗?”狼狗变奶,声音蛊惑。


    明玉微微喘息着,欢愉过后,巨大的疲惫感将她笼罩。可她不能睡,她怕一觉醒来多尔衮已经走了,谁帮她看奏折?


    魏循写过奏折,却是写给南边皇帝的,凤林也写过,是写给朝鲜王看的,只有多尔衮给皇太极写过奏折,最了解皇太极的喜好。


    多尔衮也忙,甚至比她还忙,机会难得,明玉不想错过。


    明玉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抬手搂住多尔衮的脖子,将他往下压。


    与他四目相对,轻轻“嗯”了一声,娇声道:“好哥哥,你要来吗?”


    奏折不短,章程更长,让人加班卖苦力之前总要先给点甜头。


    果然多尔衮眸光变深,一个翻身将她虚虚压在炕上,说话时有点咬牙切齿:“现在还不行,得等你生下孩子。”


    巫医说,妇人有孕,房事要节制。


    多尔衮私下把节制改成了严禁。


    明玉想了,他可以帮忙,但他自己不行。


    他是要当阿玛的人了,他得忍着。


    压在他脖子上的纤纤素手往下滑,柔弱无骨似的。


    多尔衮松开对明玉的禁锢,与她并排躺在炕上,顺势捉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乖,夜深了,我抱着你睡吧。”


    虽然没摸到,但刚才抵着她的时候,明玉还是有感觉的。


    都那样了,还能忍?


    明玉对多尔衮这匹种马的自制力又多了一层认识,是个狠人。


    不做可以,但不能睡。


    明玉做事有个习惯,要么不做,做就要保质保量,并且保证效率。


    重要的工作没做完压在心里,她睡不好。


    明玉睁开眼,拥着鸳被坐起来,说正事:“这几天我拉着凤林把互市的交易范围和章程写好了,还给皇上写了折子。”


    “我知道,你最会写奏折了,要不,你先帮我看看?”这还真不是明玉吹彩虹屁,皇太极不止一次夸多尔衮奏折写的好,说他用词精准,言简意赅。


    明玉连着忙了几天,就算她不累,肚里的孩子也吃不消。


    多尔衮应了一声,却拉着明玉躺下:“明天我休沐一日,专门给你改奏折。我累了,现在只想睡觉。”


    一日足够了。


    看脸上的胡茬就知道多尔衮很疲惫,明玉闻言点头,安心躺在多尔衮怀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梳洗完吃过早饭,明玉推着多尔衮去自己的书房,押着他看章程改奏折。


    望着明玉那笔狗爬字,多尔衮心累地揉了揉额角,重新找了一个空白奏折,提笔写起来。


    虽不如他给自己写奏折时顺畅,倒也不曾中断,一气呵成。


    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写好了,明玉深感震撼:“怎么用簪花小楷?”


    多尔衮搁笔抬眸:“你写的,簪花小楷。”


    明玉杏目圆睁,指自己:“我写的?”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会写簪花小楷?


    多尔衮哈哈笑着将她拉到怀中,让人坐在他腿上:“你给皇上的奏折,怎能让他人代笔?”


    明玉挽尊:“我还真会一点楷书。”


    上学时练过,结果自成一体,把练字老师气到自闭。


    多尔衮睁眼说瞎话:“嗯,有基础,能看出来。”


    练字班的老师都不看出来,您真厉害,明玉也不戳破多尔衮的谎言,缠着他教她写字。


    怕以后露馅。


    多尔衮教了一会儿,也快自闭了,刚想拉着明玉在书房里做点什么,门外有人禀报:“王爷,福晋,凤林大君来了。”


    明玉一边吩咐快请,一边从多尔衮腿上下来,跟多尔衮念叨:“互市的章程是凤林写的。”


    “他的字也很好看,魏循都自叹不如呢。”


    反正都比她写字好看就对了。


    明玉说完亲迎出去,多尔衮坐着没动,打开互市的章程,提笔在白纸上誊抄起来。


    凤林大君听魏循说多尔衮过来了,却只见明玉一人出来迎他,笑着问:“睿亲王可是走了?”


    明玉这才发现多尔衮并没跟出来:“他在书房里帮我改奏折,正写到要紧处,没敢惊动他。”


    快到中午了还没走吗,凤林大君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高悬的太阳,笑着说:“改奏折也是一门学问,那就不要打扰王爷了,我们去正堂说话吧。”


    他今天来也是想给明玉改奏折来着,改不改先搁在一边,誊一遍还是很有必要的。


    魏循也觉得好,看向明玉。


    明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只得硬着头皮把他们带去了正堂。


    多尔衮写完一整页纸,也没见明玉回来,问过人才知道明玉把人都带去正堂说话了,微微蹙眉。


    今日是小年,再过二十几天豪格便要带兵回来了,留给他练兵的时间越来越少,留给他陪明玉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多尔衮坐在书案后转着手上的翠玉扳指,坐了一会儿吩咐人去找明玉过来,说奏折写好了。


    明玉来了,凤林大君和魏循两个讨厌的家伙也一起跟了过来。


    凤林大君看着放在书案最显眼处的那本奏折,笑着问明玉:“能让我拜读一下么?”


    怎么说都是商量好的,没必要藏着掖着,明玉把奏折拿给凤林大君过目。


    凤林大君从头看到尾,惊讶于多尔衮的笔力和修养,却故意拿字体说事:“没想到王爷写奏折竟然喜欢用簪花小楷。”


    这反差萌也是没谁了。


    魏循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喷出来,簪花小楷不是女子专用吗,王爷这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多尔衮还没说话,明玉不爱听了:“簪花小楷是我写的。”???


    凤林大君和魏循面面相觑,两脸震惊,就你那笔狗爬字,当我们瞎?


    “爱信不信,反正就是我写的。”明玉打算就这么呈给皇太极,以后奏折都让多尔衮帮她用簪花小楷誊一遍。


    冒充是她写的。


    眼看到饭点,多尔衮想陪明玉安安静静吃一顿午饭,没时间陪凤林大君和魏循闲聊,于是道:“明园的宵夜可好吃??????”


    也不知是在问谁,却让凤林大君额上有点冒汗。


    都是养过暗卫死士的,昨夜被人盯梢,居然毫无觉察,凤林大君强压下心里的不适,挑了挑眉:“味道还不错。”


    魏循似乎嗅到了火药味,赶紧说有事向凤林大君请教,连拉带拽总算把凤林大君弄出了书房。


    然后大中午的多尔衮跟明玉说他想吃昨晚的宵夜,明玉知道他阴阳怪气的时候,不是吃醋了,就是想要了。


    多尔衮醋劲儿大,醋点多,明玉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耐心把人哄好,一律按后者处理。


    直接上手。


    导致吃午饭的时候,明玉手酸拿不动筷子,多尔衮笑着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揉着一边喂,要多殷勤有多殷勤,好多好性有多好性。


    阴阳怪气,根本不存在的。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多尔衮你绿了,没绿,我也得给你说绿!


    多尔衮:除了我媳妇儿,谁也别想绿我。


    第90章 机会


    翌日天不亮多尔衮小心翼翼起身, 还是把明玉吵醒了。


    昨夜雨疏风骤,明玉两边手臂都累酸了才算糊弄过去。


    懒得起,她侧躺在被窝望着眼前的男人, 循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那男人满脑子黄色废料,居高临下道:“要是想我了,派人去大营送个信儿,晚上就能到。”


    明玉白他一眼,翻身仰躺, 肚子忽然动了一下。


    起初还不是很确定, 明玉轻轻拍了一下肚皮,回应她似的,肚子又动了一下。


    明玉眼睛亮了亮,有点激动地招呼多尔衮:“你、你过来看看, 你儿子是不是动了。”


    多尔衮闻言飞快穿好衣服, 还整了整衣领, 这才伸手在明玉的肚子上摸了摸, 没有任何动静。


    明玉笑多尔衮:“他在肚子里,你穿这么正式, 绷着个脸给谁看?”


    多尔衮也是博览过育儿百科的男人,严肃道:“在儿子面前, 时时刻刻都要做表率。”


    明玉笑死了,故意逗他:“你怎么知道这一胎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谁是多尔衮更严肃了:“阿玛在女儿面前, 更要注重仪容仪表。”


    明玉:“……”


    当日, 明玉按照多尔衮教的流程,以超品睿盛夫人的名义, 把关于互市的奏折连同章程一并呈了上去。


    直到年前, 都没有任何回复, 仿佛泥牛入海。


    明玉几次派人去问,得到的消息都是年底奏折多,得排队。


    倒是明玉和凤林大君的绯闻在盛京城悄然传开,说的有鼻子有眼。


    多铎听说之后,委婉地提醒了他哥一嘴,劝他哥多回家看看,别总猫在军营,后院失火。


    结果平白挨了一个白眼,让他哥教训管好自己的舌头。


    皇后也听说了此事,她虽然相信明玉的为人,还是将明玉叫到跟前委婉地提点了几句。


    谣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递了奏折之后传出来,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明玉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谣言不能堵,容易显得心虚,越描越黑。


    吃瓜群众的脑子堪比金鱼,七秒钟记忆,所以堵不如盖。


    即用更劲爆的大瓜,覆盖之前的谣言,甚至推翻之前的谣言。舆论风向可瞬间逆转,甚至让幕后推手遭到反噬。


    按照正常的流程递折子不好使,明玉索性另辟蹊径,将另一份一模一样的奏折及附件交给皇后,求皇后转呈到御前。


    没错,这份奏折也是多尔衮代笔的。


    本来多尔衮想直接进宫面圣,问问情况。


    因为摸不清皇太极的想法,明玉让他先等等。


    后来流言传出,明玉让多尔衮别管,别管奏折,也别管流言,静静等着皇后传她进宫。


    之前给皇后当陪聊也不是白干的,明玉得知皇后在这一时期权力不小。许多来自科尔沁的紧急奏报都是经由皇后之手,直接转给皇上,并不需要经过内秘书院。


    皇后看过明玉的奏折着实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明玉私下与凤林大君见面原来是在准备这么一件大事。


    当年皮岛互市很出名,皇后也听说过。她还曾托人在互市上进了一批江南上好的胭脂水粉给后宫嫔妃使用,硬生生把后宫嫔妃的颜值拉高了一个档次。后宫人人欢喜,皇上见了也说好。


    只可惜好景不长,毛文龙一死,皮岛互市日渐衰败,交易的货品越来越单一,再也没卖过女人用的物件。


    如今有人愿意在皮岛重开互市,皇后当然高兴,可这人是明玉又让她忍不住担心:“这事不急,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再说。”


    对女人来说,什么都不如子嗣重要。


    明玉知道皇后这么说是为自己好,她领情,却不能苟同:“互市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过是找个地方做买卖。如今地方找到了,帮手也有了,货物都是现成的,该臣妾忙的都已经忙完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皮:“如今只差把奏折呈给皇上,臣妾便能安心养胎了,具体事宜会交给下边的人去做,求娘娘帮帮臣妾。”


    明玉有实力有野心,皇后一直都知道,也适应了,也认可了,甚至还有点羡慕。


    之前明玉帮过她不少,比如八阿哥和海兰珠相继病重那会儿,要不是明玉赶过来帮忙,天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算起来这还是明玉第一次求到自己面前,不过给皇上递个奏折,于公于私她都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于是皇后收下奏折,找机会呈给了皇上。


    皇后呈奏折上来不奇怪,之前也有过,可奇怪的是,这封奏折并不是来自科尔沁,而是出自明玉之手。


    用过晚膳,皇太极破天荒没走,留在清宁宫喝茶,与皇后闲聊:“明玉的奏折怎么递到你这里来了?”


    朝廷递奏折有既定流程,就算明玉不知道,多尔衮也不可能不知道。


    皇后时常给科尔沁部递折子,也没想那么多:“可能是觉得由我来递更快些。”


    奏折皇太极细细看过,落款时间是过年之前,明玉要是这么着急,为什么不早点来求皇后,非要等到现在。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太极让人去内秘书院暗查,还真查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奏折,连落款日期都没变。


    皇太极有点生气,叫来内秘书院掌院大学士和内三院掌院范文程过来问话。


    之前两人接到这份奏折,先是惊讶,惊讶于明玉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敢给皇上写奏折,而后是震惊,震惊于奏折里明玉的野心和手腕。


    她是怎么说服凤林大君帮忙的?


    用一成分红,租下整个皮岛,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多尔衮脱离掌控,庄嫔被幽禁汗王宫,蒙古喇嘛身份差点暴露,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拜明玉所赐。


    把他这盘棋搅和得七零八落,却想另换棋盘下自己的,哪有这样的好事。


    直觉告诉范文程,明玉这个女人是祸害,便是有多尔衮的保护除不掉,也绝不能让她继续做大做强。


    于是私下授意内秘书院将明玉的奏折挂起。


    反正年底奏折多,军情也多,排队很正常。


    同时造谣传谣,试图瓦解多尔衮对明玉的信任,让他们先内讧,然后借多尔衮的手除掉凤林大君。


    等凤林大君一死,多尔衮肯定会受到牵连,豪格便能趁势崛起,与多尔衮分庭抗礼,争夺储君之位。


    明玉的互市也开不成了。


    总之,清廷越乱,对南边的压力就越小。


    可范文程万万没想到,多尔衮这个大醋缸居然对铺天盖地的流言无感。正在他焦头烂额准备设计捉奸的时候,明玉居然另辟蹊径,在后背捅了他一刀。


    范文程气到心慌,面上却不显,他果断承认了自己的失察之过,并当着皇太极的面训斥自己的下属:“睿亲王为朝廷出生入死,德高望重,睿盛夫人上个奏折,你居然敢让她排队等着!这下好了,人家绕开秘书院直接找上皇后,让皇后娘娘替你把活给干了!凡事都让主子们亲力亲为,要咱们这些奴才还有什么用!”


    暗指多尔衮功高震主,明玉以权压人走后门,扰乱朝堂秩序。


    内秘书院掌院立刻跪下认罪,半句也不为自己辩解,自请罚俸一年。


    范文程也跟着跪下,请皇太极责罚。


    年底事多,奏折也多,排队是常事,皇太极当然不会重罚两人。


    申斥之后,只罚了掌院半年俸禄,罚了范文程三个月俸禄了事。


    皇太极挥挥手让掌院退下,将范文程留下说话,问他对互市有何看法。


    范文程年轻的时候主动归降先汗,因为是汉人的关系并没有得到重用,直到皇太极当上大汗,他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鞍前马后追随多年,范文程了解皇太极。


    那是一个英明果敢的人,心中认定的事很少与人商议,会直接吩咐下去。


    他问你意见,多半是他不愿意,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方便自己宣之于口的,想借别人的嘴说出来。


    范文程心领?????神会:“开互市是把双刃剑,既能补己,又可资敌,还请皇上三思。”


    范文程这话正好说中了皇太极的心事。


    开互市,想法是好的,可如今战乱不断,各国实力变化此消彼长,并不适合。


    是夜,皇太极照常歇在关雎宫,海兰珠见皇太极从进来便绷着一张脸,瞧见八阿哥也只是勉强笑笑,于是屏退屋里服侍的,温声问皇太极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前朝的事,皇太极很少会在后宫说,可海兰珠和明玉十分要好,皇太极便把明玉上奏折要开互市的事跟海兰珠说了。


    想让海兰珠给明玉提前递个话,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奏折被驳回时心里不痛快,影响到多尔衮。


    如果不是顾及到多尔衮开春要带兵入关,正是操练的紧要关头,皇太极可能在看完明玉奏折的时候就直接驳回了。


    开互市的事,海兰珠早听明玉说起过,还答应明玉会在皇太极耳边帮她吹枕头风,促成此事。


    明玉两次救过八阿哥的命,又明里暗里帮过她好多回,多到海兰珠这辈子可能都还不清的程度。


    她听说明玉想找个海岛建市场,在市场里把粮食、蔬菜瓜果卖到别国去,赚别的国家的银子,还能用换回来的银子买别的国家的特产或者胭脂水粉什么的,也觉得很好。


    所以明玉请求她帮忙的时候,海兰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会儿听皇太极主动提起,海兰珠温婉一笑:“臣妾愚钝,倒也觉得明玉这个主意好。”


    海兰珠心思单纯,没什么主见,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皇太极不忍心驳了海兰珠的面子,问她好在哪里。海兰珠仰头想了想,也说不上来,最后腼腆道:“明玉救过八阿哥的命,两次。”


    海兰珠伸出两根葱白似的手指,鼓足了勇气道:“虽然她不图回报,可臣妾不能忘恩负义。皇上曾经为了八阿哥大赦天下,明玉是八阿哥的救命恩人,只不过想做点小生意,皇上就允准了吧。只当、只当为八阿哥为臣妾还了明玉这一份人情。”


    刚刚海兰珠说明玉的主意好,皇太极还以为是明玉来求过她了,现在听海兰珠并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一心想报恩,反倒放下心来。


    是啊,明玉确实帮了海兰珠不少,海兰珠也很少求他什么。


    否定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被皇太极咽了下去,他笑着将海兰珠揽入怀中亲了亲:“好,朕就给她一个机会。”


    于是两天后,明玉得到了皇太极的正式回复,没说准也没说不准,而是让她跟着多尔衮一起上早朝,陈述她的想法。


    若开互市能得到半数以上朝臣的支持,他就批。


    反之,互市的奏折将被发回。


    得到消息之后,明玉把魏循和凤林大君找来商议,用了一天时间起草出一份发言稿,作为明玉的开篇陈述。


    至于问答环节,就只能靠明玉的临场发挥了。


    魏循望着明玉高高隆起的小腹,忧心忡忡:“早朝从进场到散场至少两个时辰,你能站那么久吗?”


    明玉眨眨眼:“放心,我宫里有人。”


    就算她能站,皇后也不会让她站那么久的。


    明玉认定的事,必然一条路走到黑,魏循没有再劝。


    劝也没用。


    凤林大君捏了捏眉心:“我想办法跟你一起去,你来开场,问题交给我。”


    既然明玉非去不可,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减轻她的负担。


    之后两天,明玉也没闲着,让魏循去各王公贝勒家把田庄、山庄的租约条款变更一下,增加年限,提高租金。


    直到前一天下午,明玉才差人把多尔衮叫回来,告诉他皇太极给她的回复,让他明天早晨带自己一起去朝会。


    多尔衮当场寒了脸,转身就走,被明玉拦下:“你要去哪儿?”


    “进宫。”多尔衮额上青筋蹦起多高。


    他为朝廷出生入死,唯皇上马首是瞻,他的福晋不过想开个小小的互市,怎么就那么难!


    若皇上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开春入关,谁爱去谁去。


    他要留下,陪明玉待产。


    一想到明玉要挺着大肚子,在朝会上抛头露面,与那群文官争吵,多尔衮造反的心都有了。


    来不及屏退下人,明玉走过去想要抱住多尔衮的腰,奈何肚子太大,手臂太短,只能揪住他的衣角:“我都准备好了。我想去。”


    屋里伺候的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下去。


    多尔衮低头,看见明玉的肚子顶着自己,衣角上还揪着一只白生生的小手,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弯腰抱起明玉,将她放在炕上坐好,说出了跟魏循一样的担心,明玉还是原样回复。


    多尔衮想了想,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行,你说开场白,吵架交给我。”


    他就不信,谁敢跟他吵。


    明玉噗嗤笑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见多尔衮要挠她痒痒肉,明玉举白旗:“凤林说他去吵架。他熟悉互市,嘴皮子也利索,肯定输不了。”


    多尔衮坐在明玉身边,摸着她的肚子:“那我做什么?”


    明玉抬眸看他,笑容明媚:“你就站在我……身后,嗯,就站着,保护我。”有些人表明态度就是一种威慑。


    多尔衮还想说什么,贴在肚子上的手忽然鼓了一下,惊喜道:“他踢了我一脚,好大劲儿。”


    明玉白他一眼:“是踢了我一脚好吧。”在她肚里揣着呢。


    这时娜塔噘着嘴走进来说:“王爷,福晋,侧福晋求见。”


    明玉和多尔衮对视一眼,多尔衮没说话,明玉开口:“让她在花厅等着。”


    作者有话说:


    明玉:谣言算什么,且看我在朝堂上大杀四方。


    多尔衮:嗯,不说话,就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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