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妖为了做人剥去妖骨做了凡人，那为何到头来又要做妖？
图什么？
重晏不是说人想要修邪魔外道，要经历拨皮拆骨的痛苦吗？
“那，得多疼？”
简意光是想一想都受不了。
*
雪娘楞了一下，漂亮的银瞳里滚出泪珠来。
她从人做回妖，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疼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但是只要想着可以有机会救活自己的女儿，再大的痛苦也值得。
简意见她哭了，问：“你女儿，她——”
当着一个母亲的面，那个“死”字实在说不出口。
雪娘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剥了一朵开得极妍的蔷薇花插在鬓间，柔声道：“她出生的时候，刚好是蔷薇花开的时节。她生下来的时候，这么大，比一只小猫大不了多少。”
她摊开手比划着，“小脸红扑扑的，身体软软的。接生的婆婆说，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婴儿。后来，她慢慢大了，长得就像蔷薇花一样漂亮。”
她说这话的时候，银色的眼瞳里充满慈爱，微微闪着光，像是水晶一样漂亮。
简意问：“后来呢？”
“她病死了。心脏不太好。死的时候才五岁，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看一眼这个世界。”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她蜷缩在我怀里，就像刚出生那样，我怎么都叫不醒她。后来我抱着她走了三天三夜的雪路求她的父亲救她。她那个狠心的父亲跟我说她死了，再也不会醒来了。”
她轻轻一捻，手里的蔷薇花瓣的汁液如同血液一样染红了她冰晶一样的手。
“他说他很难受，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他还劝我，要节哀。”
这男的太不是东西了！
简意鼻子一酸，劝道：“你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因为我知道我的小蔷薇很快就要醒了。”
雪娘笑，眼泪的泪珠滚落腮旁。
“留下来给我做女儿好不好？我会把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这是要拿她的身体做容器！
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简意道：“若是我不愿意呢？你要知道旁人的命总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你审判了这么多修士，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儿吗？”
雪娘收回手，摩挲着自己雪腕上的佛珠，轻轻笑了下，“愿不愿意总得试一下对不对？你说我是从那个一进来哭着喊着要找大师姐的可爱小姑娘开始呢，还是从那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开始呢？不如这样，今天我先砍小姑娘一只手，明日就砍那小胖子一只脚？”
简意看着眼前俨然已经疯魔了的女子，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打打杀杀多不好。”
“真乖。”
雪娘指向重晏，笑，“阿娘选他给你做夫君，你欢不欢喜？”
欢喜个头啊！
简意忙道：“他不合适！你不是抓了芙蓉镇几个俊俏男子？我看那个叫小宝的就行，实在不行赵员外家的公子也可以，我不挑。”
都抓进来了，先看看人还在不在。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直未发一言的少年冷冷道；“怎么，简师姐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简意：“……”
他搁这儿添什么乱！
雪娘却显得很高兴，“走，阿娘带你去看看你的宫殿。”
*
雪娘拉着简意入了一座更加华丽唯美的宫殿。
这里就像是电影里公主居住的房间，满足了简意一切的幻想。
不得不说，雪娘真的很爱自己的女儿。
简意走到宫殿中央那张直径约两米的象牙白大圆床床边，拿起摆在上面精致的人偶娃娃，好奇，“都是你做的？
雪娘颔首，“喜欢吗？”
简意由衷赞叹，“做得真漂亮。”
“你喜欢就好。你来看看这些。”
雪娘把简意拉坐到摆了梳妆台前，指着冰晶雕琢成的首饰盒，“打开看看？”
简意打开一看，眼睛顿时直了。
匣子里则是各种各样用宝石打造的首饰，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上面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很浮夸！很有钱！
完全戳中她的小心脏！
*
雪娘头一次觉得有人贪财贪得叫人这么喜欢。
她笑，“还有呢。”
她指着旁边堆放的几口箱子，“这些年阿娘都替你攒着。给你做嫁妆。”
简意不解，“为何那么要成婚？”
按道理来说她被男人伤害过，不是该对男人恨之入骨吗？
雪娘征了一下，轻轻抚摸着少女柔顺的青丝，道：“阿娘想找个人来照顾你。你放心，等你成婚那日阿娘就把所有的妖力都给你。这座城也是阿娘专门为你打造的。若是外面那个人敢欺负你，你就把杀了他，然后再换个好的。”
外面那个指的是重晏。
他刚才想要跟着进来，被雪娘以“要说女孩子家的私密话”给拒绝。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银色的瞳里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与不舍，就像是天地下所有的母亲那样，满怀期待看着简意，“你只要再等七日。”
简意却瘆得慌。
七日后说不定就是她的死期。
*
雪娘这时拿起台子上的镶了宝石的梳子，“阿娘替你梳妆打扮。”
镜中的少女生得很漂亮，尤其是一对大眼睛，眼珠子要比常人还要黑些，眼尾微微上扬，就跟带了勾子似的。
只是——
雪娘掩嘴一笑，抽出她用来固定发髻的木簪子，“你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也不知道打扮自己？”
简意心想这还真不能怪她，道门都穷得吃不上饭了，哪还顾得上这些。
哎，说多了都是泪。
雪娘柔声道：“没关系，从今往后你是有娘亲的孩子，阿娘每天都会给你梳头，给你戴最好看的首饰，穿最好看的衣裳。”
“阿娘，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摆到你面前来。”
简意看着镜中眉眼温柔的女人，心想要是雪娘真是她娘亲就好了。
*
殿外。
重晏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见简意还没出来，正要闯进去，殿门这时开了。
待看清楚雪娘身后拎着曳地裙摆出来的少女，重晏一时呆住。
雪娘问：“美吗？”
少女眨眨眼，摸摸自己新剪的刘海，问：“重晏小师弟好看吗？
重晏幽冷的目光在少女抬起的雪白胳膊上停留一瞬收回视线抿着唇没有回答。
一旁的长江七号围着像是换了个人的少女转了几圈，冲着重晏“咿呀咿呀”个不停，然后又要去亲少女匀了胭脂的脸颊，被回过神来的重晏一把捉回来。
“怎么那么久，没事儿吧？”说这话的时候他冷眼盯着雪娘，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
*
“女孩子梳妆打扮自然是要等的。”雪娘有些不满地瞪他一眼。
简意深以为然，“说得对。”
雪娘见她这样乖顺，更加喜欢：“阿娘带你出去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蔷薇城主未来的城主是谁。”
*
蔷薇城所有的妖怪们都知道城主有个女儿，这座城的名字便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可是谁也没有见过她。
当听说城主要带女儿出来逛街时，满城的妖怪们奔走相告。
街道两旁挤满妖怪，各个满怀期待地盯着城堡的大门。
甚至有人因为想要抢个好位置大打出手，一时之间，妖声鼎沸。
可城主迟迟不出来，大家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各个头上顶着一坨雪。
就在大家等得不耐烦时，终于才见到一辆八匹齐头并进的九色鹿拉着的犹如一栋房子大小的水晶马车缓缓地从城堡里出来。
马车并没有门，只挂了柔软透明的鲛纱，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有三个人坐在里面。
道路两旁奇形怪状的妖怪们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想要看看水晶马车里的“小城主”长什么模样。
那鲛纱从里面可以清楚看见外面，从外面却瞧不清楚里面。
这时一个长着大嘴的青蛙妖鼓起两腮吹了一口气，顿时一阵大风刮开了鲛纱。
妖怪们待看清楚马车里的情景不禁呆了，原本噪杂的街道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只见一个穿着用洁白羽丝织成的广袖留仙裙，就像个仙女一样，容颜绝俗的妙龄少女端坐在宽敞华丽的马车里。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似雪一样白，劈在肩上的头发就像是墨一样黑，眼睛就像是天上最亮的星辰，唇就像是城里开得最娇艳的蔷薇花。
大家用痴恋的目光凝视着小仙女，希望能得到她的一丝垂青，跪在她的脚边亲吻她的脚背，高呼“吾主万岁”！
*
马车内。
坐在简意身旁的雪娘笑道：“看来，大家都很喜欢你。”
正襟危坐的简意“呵呵”两声，心想那主要看在你的面子。
她想她要不是城主的女儿，就这么出来逛一圈，这些妖怪肯定都想上来扒她一成皮。
可见一个身份有多重要。
*
八匹齐头并进的九色鹿在漫天雪地里漫步着，简意百无聊赖地托腮看着正朝自己打招呼的妖怪们。
脑子里却想着该怎么把欧阳久久给救出来。
偶尔，拿眼角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低垂敛目的少年。
自从上了马车他就不太高兴，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简意想得入神，突然，马车停下来。
竟然有人当街拦住水晶马车，还是一个生得唇红齿白，雪发碧眼的美少年。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刚刚采摘的粉白色的蔷薇花。
粉花绿叶，格外娇嫩。
雪娘并不恼被人拦下，而是似笑非笑看着简意。
简意：“……”
这是要当众向她求爱？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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