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时候，燕祈正低头给自己戴袖箍。
十分钟前他让宋千的司机停了车，就近去了一家还算不错的男装店，几乎没什么犹豫便换了套正装出来。
燕祈模样生得好，眉眼生来带了一股风流劲，看人时总有一种勾魂夺魄的滋味。
可惜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像是一株还未成熟的果实，透着还未长开的青涩。他极少穿正装，下意识扯了扯领带，看起来莫名有了几分矜贵的精英范。
面对宋千的疑惑，燕祈撩起眸子，答道：“你这话说得我平时好像在裸奔。”
“不是要去拉投资吗？”燕祈靠在座椅上，道：“我想应该没有投资人愿意给小孩砸钱吧？”
宋千低头看向自己的卡通黄t，整个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司机叔叔，停车。”宋千开口道。
不行，他也要去买一套西装！
事实证明，燕祈总是很容易成为全场焦点。
兆鹤资本的总部在燕京，分部在江州扎根不到两年，正是急需扩张地盘的时候，这场酒会设在江州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邀请的也基本都是江州本土的老牌资本，以及一些急需投资的年轻韭菜。
不过这跟燕祈这种拥有系统的挂逼也没多大关系。
骗人投资还要签合同，哪有骗小系统有意思。
燕祈是不太喜欢参加这种场合的，主要是成本支出太大，为了来这破酒会他还专门花了三千买了套西装，对于一个衬衫超过三位数就算天价的拼夕夕主义者，这衣服对燕祈来说称得上抢劫了。
啧。
燕祈咬了一口免费的小蛋糕，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冤大头。
饶是燕祈打算安安心心做个背景板，也挡不住全场各处的视线往他身上瞄。
毕竟是不久前才上过热搜的人，哪怕燕祈想要低调，那张脸也让他低调不了。
不过对于从小就是人群焦点的燕祈来说，这点打量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站在他一旁的宋千反而浑身不适，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跟在燕祈身边卖保险的。
宋千的亲爹没来，不过这不影响他为燕祈当解说员：“燕哥，你看那边那个就是兆鹤资本的总经理赵一修，我老爹说这人是个倒插门……入赘到了赵家，娶了赵家的大小姐，这才一路高升成为兆鹤资本的总经理，这人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非常喜欢投资新人的游戏之外。”
“嗯，我知道。”燕祈点了点头，他在来的路上上网查过资料，“他开了一家游戏公司。”
燕祈的确是冲着赵一修来的。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是源于对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渣的某种好奇。
现在看来，他混得好像还不错？
燕祈放下小蛋糕，突然觉得有些食之无味。
正在他想要出去透透风的时候，人渣朝他走了过来。
年过四十的赵一修给人的感觉十分儒雅，看得出年轻时长相不凡，西装革履派头十足，手腕上戴着几百万的江诗丹顿，他似乎一眼便认出了燕祈，带着秘书朝他走了过来。
“是燕同学吧？”赵一修眼神亮了一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燕同学，前阵子在新闻上看到燕同学徒手制服逃犯，看得我又心惊又佩服，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平心而论，赵一修确实没有给他发邀请函。
燕祈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应付道：“赵总认识我？”
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敷衍，赵一修面上看不出丝毫恼怒。
不知为何，燕祈的面容给了他一丝熟悉的感觉，不过他这一生看过的帅哥美女何其多，这股微妙的既视感在他心中停留不到片刻便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接过秘书递来的香槟，道：“最近最火的单机游戏《幸福的一家》制作人，身为一家游戏公司的董事长，我怎么可能没听过呢？”
见燕祈没有跟他碰杯的打算，赵一修笑着将香槟一饮而尽。
“就算今日我们没有碰巧在这场酒会碰上，我也要择日约燕同学见面的。”
他朝燕祈眨了眨眼，“不知道燕同学有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本人有个不大不小的爱好，就是喜欢扶持像你这样的新人游戏制作人。”
他似乎很喜欢喝酒，将空酒杯交给侍者后，便又拿了两杯新的香槟，还给燕祈递了一杯，不过被后者直接无视。
赵一修倒也不嫌尴尬，将属于燕祈的那杯香槟放回托盘，言语间便准备再次一饮而尽，不过这次却被身旁的秘书拉住袖子，规劝道：“赵总，您喝那么多酒，回头小姐该生气了。”
这句话显然戳中赵一修的软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香槟交给秘书，冲燕祈无奈地吐苦水：“见笑了，小女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被全家惯得有些无法无天。”
“她不喜欢我喝酒，觉得酒味呛人，一点也不知道要理解爸爸。”赵一修幸福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能宠着了。”
说起女儿，赵一修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说起来这孩子的梦想就是考上江大，不过她那个成绩实在是让我从小头疼到现在。我记得燕同学就是江大的学生，还是孤儿院出身的贫困生吧？能自食其力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了不起。”
燕祈听得想笑。
赵一修的这几句话，简直比他20年来听过的所有笑话加起来还要令人发笑。
“专门做了我的背调，赵总费心了。”燕祈抬眸看向赵一修，这个他生理学上的父亲。
虽然被燕祈发现了真实目的，不过赵一修并没有恼怒。
“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因为那能节省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赵一修开门见山道：“《幸福的一家》是一款不错的单机游戏，我也相信燕同学以后能做出更多优秀的游戏，所以有意投资你的公司，燕同学意下如何？”
如果是一个没有任何社会经验，自身像张白纸一样的大学生，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你打算投资多少？”燕祈问。
“300万，换取公司50%的股份，怎么样？”
赵一修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当然，如果燕同学不满意的话我们还可以详谈，其实我本人对于单机游戏一直是非常感兴趣的，我的游戏公司也在做相应的项目开发，像是《幸福的一家》这种rpg游戏也在相应的推进，如果燕同学感兴趣的话，我很欢迎你来我的公司参观。”
燕祈摇了摇头。
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2500万，我把《幸福的一家》卖给你，怎么样？”
2500万，刚好可以还清第二周期失败后欠系统的贷款。
赵一修还没说话，一旁的秘书率先忍不了了：“燕祈，你以为你做的游戏是《我的世界》吗？”
《我的世界》以25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了微软，这个数字至今是一个神话。
“如果你对游戏有一丁点了解，就该知道我做的不是沙盒游戏才对。”燕祈平静地看向这位秘书，“赵总不是说他喜欢扶持我们这种新人吗？作为一个见钱眼开的穷鬼，2500万就是我需要被扶持的数字。”
赵一修和善的面具瞬间僵化，露出些许阴鸷的内里。
燕祈耸了耸肩，开口道：“不愿意花钱啊，那我帮你们想一条不需要花钱的办法好了。用二三百万甚至更低的价格去买下一家有潜力的新公司或者工作室，在合同上做做手脚，剥夺创始人的决策权，等这家小公司发展起来，就使点手段让这家公司破产，让创始人背负债务，然后拿下这家公司的所有股份。”
“就算这家小公司的创始人不识抬举也不要紧。”燕祈眯起眼睛，“赵总拥有的资源可不是这些小公司可以比的，游戏这种东西一靠创意二靠砸钱，赵总可以用更成熟的团队去抄袭这家小公司的游戏，先一步上市，再用更强的宣发团队去宣传，甚至给小公司下点黑通稿，只要钱够多压也能压死这种小公司。”
“当然，有钱人的抄袭怎么能叫抄袭呢？”燕祈勾起唇角，“您可以将这种行为美化为借鉴或者灵感来源。”
燕祈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上面正是一条新闻——某游戏公司创始人不堪重负，跳楼自杀。
很不幸，这家游戏公司的创始人非常年轻，去年做出了一款成绩不错的沙盒游戏，而后便得到赵一修的投资，但之后迎来的不是公司的再上一层楼，而是新游戏泄密、团队逐渐支离破碎、以及最后创始人背负巨额债务跳楼自杀。
“或许，已经用不上我教了吧。”燕祈说。
三分钟后，燕祈和宋千被赶出了酒会。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宋千去车库取车，燕祈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雨中，任由雨水落在他身上，淋湿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
他抬起头，慢慢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就在燕祈看向远方的时候，酒店二楼的落地窗前，身着黑色风衣的俊美男人收紧掌中手杖，视线一寸不离地聚焦在燕祈身上。
他对身旁的侍者说：“去给他送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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