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深水流动,漆黑一片,狂流淹没他的双眼,挤压他的心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被巨大的风浪冲散,又似乎被火焰碾压坍塌。
窒息的深海,塔烈因的灵魂几乎在这逼仄的方寸之间消亡。
直到森林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每次在即将死亡的边缘,这种气息便默契地如约而至,如雨后生长的藤蔓裹住他僵硬的四肢,一圈圈缠绕住他的躯干。
他似乎抓紧了那人的手,努力想看清来人的脸庞,但深海涌动,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
塔烈因常怀疑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是濒死的大脑产生的假象。
又是这种熟悉的让他上瘾的气息,倏忽间便从狂风的海浪中闯进铺满落叶的森林,东风疾卷过宁静的树根。
周身的压迫感顿消,塔烈因得以喘息片刻,搏动的心脏终于回到了他的胸膛。
大地绿色的手掌抱住了他潮湿的躯体,不知什么时候,那窒息的深海已被抛至远处,是什么在温柔的抚摸。
沈越伸手触摸他额头,冰凉的汗水沾满了他的鬓发,好在塔烈因的精神海对自己的气息已经有很高的契合度,进入精神内域没有遭到之前那样强烈的抵抗。
在这内域中,那一片荒凉贫瘠的起伏,阴暗的漩涡和无法逾越的黑暗涌动,吸引了沈越的注意,这种东西叫内域暗伤,代表一个人深藏的精神痛苦,和难以逾越的阴影。
在史前就是顶级神疗师的沈越见过许多人不同程度的暗伤,只能说塔烈因不愧是星际顶a,连暗伤都比别人严重得多。
现在内域已经在毒素和暗伤的侵噬下变得伤痕累累,如果一直单凭意识压制毒素,累积的伤害只会让内域不堪重负,直到有一天让精神海干涸。
沈越的职业病又犯了,居然开始端详起塔烈因的病情。
对方拧紧的眉眼渐渐缓和,直至眉骨下的阴影散开,睡梦中只剩深邃的习惯性的蹙眉。
他突然发现对方的睫毛居然是自带玛丽苏眼影效果的淡紫色。
只不过平时很容易被他浓郁的深紫色眸珠吸引,于是浅色系又疏疏懒懒的睫毛也就被理所当然的忽略了。
原本以为紫色的瞳孔已经很特别,新人类居然还会拥有天生紫色的睫毛吗?
他还想再进一步看清,忽然脖颈领子被一股力道狠狠攝住向下拉扯,这种熟悉的力道,熟悉的角度,熟悉的压迫感,无疑来自于他们伟大的联邦元帅塔烈因的右手。
沈越双手及时撑在椅子两侧扶手上,才避免跌在塔烈因身上。
否则以自己现在柔软的人设,几乎就要习惯性地往前倾斜。
“混蛋!”然而塔烈因虽然一手紧抓着他,眼睛却仍然紧闭着,连咒骂都显得有气无力。
他太想要抓住这个屡次三番从自己手里溜走的家伙了。
因此睡梦中仍然不肯轻易放过他。
虚惊一场。
沈越屏息凝神,不敢动弹,只等他松开自己。
一分钟,两分钟……
塔烈因的手没有松开的迹象。
如果要问此时此刻的沈越,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是什么?那就是眼前的睡美人突然睁开那双会吃人的紫色眼睛,冷冷盯着自己……
想想都是一部恐怖片。
沈越轻轻握住他的手,试图掰开。奈何塔烈因那只手抓得紧紧,白手套下还能看见隐隐浮起的青筋,因为用力那刚刚自残的伤口绷出了血珠。
沈越只能放弃了。
塔烈因就像初初面世的幼儿,紧紧的抓着那条维系生命的脐带,他喜欢这种安全模式,甚至蜷起自己的身子,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现在塔烈因躺在135°展开的操作椅上,而沈越半跪在一旁,上半身被迫以仅隔3厘米的距离虚空贴着他。
两张脸贴的极近。
沈越呼吸变得沉重,从一进来的时候,弥漫在操作室内那股浓烈的冷金属信息素就已经影响了他。
刚刚在为他精神治疗时,还能勉强忽略这种信息素,现在贴的太近了,这种信息素像钩子一样把他浑身的细胞牢牢勾住。
上次在办公室时,沈越就知道两个人的信息素契合度至少在90%以上,更何况这可是双s级的alpha啊。
就算他是个受过训练的enigma,自制力是所有性别中最出色的,却也难免要为此受到影响。
掌心变得炽热,皮肤下筋脉中的血液在鼓动着。
沈越伸指抹去了自己额上的汗。
真是煎熬……
他终于忍不住长叹一气,为了避免自己炽热的鼻息落在对方脸上。这一声叹息还得侧过头去完成。
塔烈因忽然浑身一颤,蜷起双腿,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跟前,连他的手也在颤抖着,他像一个婴儿一样竭尽所能蜷进他的怀里。
糟了,是自己的信息素泄露出来了。沈越心里一紧。
失去意识的塔烈因完全被这种信息素所影响,enigma的信息素正如同那席卷的东风,狂烈催噬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的呼吸微微颤抖,刻不容缓地向他靠近,手臂上流下的血滴甚至溢出了信息素的味道,这是一个alpha情热浓郁的表现。
alpha天生会勾起enigma更多的信息素来安抚自己。
塔烈因的灵魂也为这信息素发狂。
他的右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左手扣住了他的后颈,直到自己颤栗的唇瓣贴在了沈越的脸上,这唇间涌现了一分红色,塔烈因几乎无意识地低叹了一声,这滚烫灼人的气息落在沈越的颈上。
就像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枚骨牌,沈越身体内正发生极速的反应,热烈的蓬勃的气息从他的胸膛溢出,浓烈的森林气息奔涌在两人之间,淹没彼此滚烫的呼吸。
沈越知道自己面临选择,这种情景简直就是乘人之危,他是歌雅人类精挑细选出来的火种,不应该做出失智冲动的事情。
可如同岩浆一般滚烫的血液需要契合的身躯来抚慰躁动的狂流,是生理的期待在肆意催化冲动的魔鬼,在削磨他的理智。
塔烈因则全凭冲动而寻摸着,他仿佛灵魂在沉沦中,理智越渐昏睡,身体却磕磕绊绊急不可耐地亲吻他的双唇,贪馋的勾动他的舌尖。
沈越抵进他微张的双唇,一瞬间触及云层之巅,两个人都颤了一下。
alpha的信息素此刻就像最猛烈的毒药在蛊惑着enigma,而塔烈因蜷进他怀里的渴望,则昭示着他全身上下完全愿意去迎合enigma的所有侵吞,就连一呼一吸间都在诉说着热切的期盼。
塔烈因做了一个梦。
但随着战舰外的一声响动,是空间站的对接舱内进入了一艘大型战舰引发的巨响,战舰内发生了轻微的地震。
这不速之客让塔烈因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朦胧的红色正霸占他的双眼,入眼是操作室光滑明亮的舱顶。
他坐起身,捂住自己的额头,双眉紧锁。
自分化成双s级的alpha后,这么多年,塔烈因便没有做过这种梦。
因为就算是s级的omega,也很难引起他的一丝注意。
而在刚刚的梦里,他的身体几乎完全不受自己意志的掌控,他被信息素支配,在讨好那个家伙。
他甚至沉沦在其中,完全没有想要清醒。直到现在,那种让他不可思议的触感和颤栗的本能依旧流淌在他身体每一个细胞内,余韵成波。
不,这不是梦。
塔烈因重新倚回椅子,空气中仍有对方残留的信息素,和精神海中的气息如出一辙,来自同一个人。
这种信息素仍影响着他的理智,塔烈因全力克制住满腔的怒火。
他举起自己微微虚握的右手,在梦中他用这只手紧紧擎抓过什么,就在刚刚,然而现在空荡荡的。
那个小偷几乎毫不费力掠走了他多年来隐忍不发的全部炽热。
来自森林的气息吸入肺腑,塔烈因心跳狂烈,紫色的眼里阴沉沉的,映着赤火孽欲过后的潮红:只差一点点,就抓住你了。
“元帅!”杜克从战舰外进来,一时间被眼前的场景怔住了。
塔烈因胸口衣襟散开,手臂上血迹斑斑,连军帽都留在地上,空气中精神力的波动也十分明显。
而旁边的两名少将军衔的alpha军官则面色青紫,如果不是在长官面前严格的军人纪律,他们几乎想当场夺门而出。
空气中双s的alpha信息素已经足够让这两名a级军官退却,更重要的是另一股陌生的信息素,难以言喻这种被压制的感觉,吸引和压制并存,让人矛盾地想逃离又想靠近。
杜克虽然是个beta,但从元帅的神色中也隐隐察觉出不对。
所有人心里同时生出疑问:元帅的战舰里有一个极品omega?
只有杜克心里一紧:该不会是黑暗军团所谓的毒素诱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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