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架势,应当是结丹失败了吧。”
“……”
华光宗大殿之上,大长老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哼笑一声:“结丹本就不易,若是身旁没有人护法,多半都是要失败的,更何况那些散修——”
“被剥夺本门心法修炼资格,身旁更无人护法,万人中能熬出一个金丹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能随随便便就让你捡到一个好苗子?”
“晚点他要是还能活着出来,算他命大。”
“……”
二长老沉默不语,但心里也知道他说的没错,只能失望叹息。
“是我心急了。”
-
然而此时的秘境中,情况却和他们想象的并不相同。
没有令人不忍直视的惨状。
纪秋檀静静坐在山岩之上,笼罩在他身上的金光逐渐消散,片刻后,他睁开眼,正好和对面正歪着头看他的黑猫对上眼神。
“我还以为你能跨过去这个坎呢。”黑猫甩甩尾巴,毛茸茸的小黑脸上居然能叫人看出几分嘲讽之色,“看来,你也没那么强嘛。”
“……”
这熟悉的声音,让纪秋檀眼皮一跳。
这不是他的本命法宝吗?!
“你居然会化形?”
“才不是咧,这是我的本体!”
小黑猫不高兴地在他面前滴溜溜转了一圈,“要不是因为在你身上闻到了我主人的味道,我才不会变成那奇奇怪怪的小盒子出来找你,喂,你刚才是怎么了,我看你身上的灵气明明很充足,怎么还会结丹失败?”
“……”
被问到这个,纪秋檀表情出现了一瞬的不自然。
“时机还未成熟。”他转过头去,试图掩盖眼神中的异常。
然而黑猫摆明了不信,又往他跟前走了几步:“真的?”
“……”
纪秋檀皱着眉,没说话,但却下意识抿了抿唇。
方才从黑猫给他设置的锻心幻境中脱离而出过后,他的境界当时便有了一个极大的提升。
然而从筑基向着金丹突破,却和突破筑基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突破筑基时,没有心魔境。
可突破金丹时,他忽然就被带到了一方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去。
那个地方,他从未去过。
但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宴会现场。
金碧辉煌的大殿,连墙壁也被绘制上了诡谲又艳丽的图案,远处隐隐约约有丝竹和钟鼓鸣响,婀娜多姿的舞姬穿着鲛皮制成的薄衣,带着一阵香风从他眼前翩跹而过。
细白的裸足,踩着绵软的绒毯,脚腕上缠着的银铃随着舞姬的步伐轻轻作响。
“叮铃铃——”
纪秋檀回过神来,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表示,身旁忽然间就多了一个人。
“仙君。”有人将下巴轻轻抵在他肩头,身子几乎整个贴上了他后背。
一股熟悉的幽香瞬间让他整个人一僵。
而对方的手,一只搭在他左肩,另一只则是从他身旁探出去,端起了放在他面前的金色酒盏。
“仙君,如此香甜的七日醉,不打算尝尝吗?”
“……”
那张脸上,带着让人格外陌生的媚色,素来冷清的眼眸中,晕染上了一层浓重的魅惑,纪秋檀怔怔看着离他只有一拳距离的那张面孔,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间冲到了天灵盖去。
“走开!”他猛地伸手,一把将那人推的远远的。
对方猝不及防间摔倒在地,手中的酒也洒了一身,冰凉的酒液迅速将身上那薄薄一层纱衣浸透,可他脸上不见怒意,只有玩味:“仙君,我又不是那会吃人的虎狼,你这么怕我作甚?”
话音刚落,斜对面忽然有人哈哈大笑:“早就听说纪兄心思单纯,一心只惦记着修炼,旁的什么都不爱看,当时我还不信,如今亲眼得见,原来这话竟是说得没错——”
“也只有纪兄能如此心狠,连美人主动投怀送抱,都能视而不见。”
“……”
闻言,纪秋檀转头看去。
周围坐的全是他不认识的人。
而这会儿,所有人都在看他,愣是把他看的后背一阵发毛。
开口说话那人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摆摆手,继续道:“纪兄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早就听说了,你似乎是遇上了大困难,境界迟迟无法突破,所以我今儿个才约你过来,想要送你一份大礼。”
“艳奴,还不快去给客人斟酒?”
“……”
那人说完,跌坐在一旁的艳奴便懒洋洋地将散落在胸前的乌黑长发拨到身后。
如血一般红的纱衣从他肩头滑落,露出了大片细白的肌肤。
而他赤着脚,仿佛看不见纪秋檀眼中的抗拒一般,慢悠悠地又重新斟满一杯酒,双手托着,就这么送到了纪秋檀唇边。
“仙君,要艳奴喂您吗?”
纪秋檀越是闪躲,他便笑得越是暧昧,整个上半身几乎完全贴了上去:“宴前,老祖可是特意吩咐过了,要艳奴好好伺候您一回……您要是再躲,待会儿,艳奴可是要受罚的,您忍心吗?”
“不要顶着这张脸笑得这么……”下贱。
纪秋檀侧过头去,脸色很是不好看。
他在想,要如何从这诡异的情境中脱身。
可对方步步紧逼,紧拽他衣领,仰头将那要给他的七日醉一饮而尽。
而后,便顶着一张潮-红的脸,用凉津津的双手捧住他脸颊,一俯身,噙住了他抿紧的唇。
“唔……”
颈侧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纪秋檀猝不及防间被他攻破唇齿间的防线,鼻腔也迅速涌入一股浓重的酒香。
那香味让他手脚发软,头晕目眩,恍惚间,似乎还听到有人在他耳旁轻声呢喃。
“纪兄,极阴之体格外难得,和他双修一场,定能助你一举突破元婴。”
“修行之路,本就无需苦熬,你也不必为难自己……”
“有捷径却不走,那是蠢人才会干的事。”
“仙君,您不想变得更强吗?”
“艳奴今夜,由您摆布……”
“……”
杂乱的声音不停在耳旁回荡。
艳奴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从他肩头滑落,落在纪秋檀颈边,凉凉的,又有些发痒。
纪秋檀就这么被强按着,脑中越发混乱,潜意识里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但那令人迷惑的香味弄得他头昏脑胀,一时间,竟然有些忘了自己是谁。
不对、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
脑海深处忽然间有画面闪过。
一双清冷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过来,似乎带着漫天的寒意,冻得纪秋檀一个激灵。
也让他混沌的思绪,瞬间清醒了一半。
“滚开——!”
他唤不出自己的武器,只能抓着旁边桌上的玉盘狠狠往前一砸。
砰的一声。
艳奴吃痛,倒向一旁。
而他顶着满头细汗,来不及再多想其他,直接便将碎裂的玉盘对着艳奴狠狠一刺!
“扑哧!”
“……”
锐器刺进皮肉,发出极其微小的一声撕裂声响,纪秋檀一击得手之后便是狼狈后退,鬓间黑发都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他脸颊。
该死……
差点就着了道!!
“……仙君,为什么?”艳奴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眼神凄婉又哀怨地看着他。
而他却是有那么一瞬间,目光变得格外凶狠:“你绝不可能是我的心魔,说,你到底是谁?!”
“……”
这话一出,方才还一脸哀怨的艳奴瞬间变了眼神。
他看着纪秋檀,眼底多了一层浓重的阴霾,就如同是淬了毒汁的獠牙一般,直直刺了过来:“我是谁?这还需要再问吗?噢……你是问我以前叫什么,对吗?可是,这你不也清楚的很?何必明知故问。”
他说着,松开了捂住伤口的那只手。
就好像是变戏法一样,血痕仍旧印在他脖颈上,但是伤口却彻底没了踪影。
“你是来带我走的,对吗?”他慢慢又笑了起来。
四周原本富丽堂皇的大殿骤然一寸寸瓦解,寻欢作乐的那群人却好像是完全没看到这些变化一般,仍旧坐在原位,自顾自地和舞姬调笑着。
纪秋檀察觉到了从他那边汹涌而出的杀气,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守的形态。
然而刚才还一副无害模样的艳奴,这会儿却出手就是杀招,几招过后,纪秋檀便被他一把扼住了脖颈,死死扣在了墙上。
“我等你很久了。”艳奴贴在他耳旁,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颈侧,激得他头皮一阵发麻。
“真奇怪,明明只是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居然能在那帮人的眼皮子底下成功地玩了一招瞒天过海,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人又被你藏哪儿去了?”
“……”
纪秋檀目光闪动着,定定地看着他那张和师琅玉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的面孔,突然就笑了一声:“我就知道,这里绝对不可能是我的心魔境,所以,你是华光宗的人?”
“华光宗?他们也配?”艳奴眯着眼微笑起来,阴冷的目光一寸寸在他脸颊上划过,突然,手上一个用力,便逼得他不得不闷哼一声,仰起头,喉间脆弱的地方彻底暴露无遗。
纪秋檀不由得皱着眉,闭了闭眼。
然而这副表情却让艳奴看得更觉刺眼,手上再度用力,捏紧了他的下颌骨,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一般,咬牙切齿道:“怎么又是这个表情?你救下他,不也是图他长得好,想和他一夜春宵吗,你再看看我……我难道和他不一样吗?”
“不对,他这个时候也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哪里能比得过我这么个元婴修士?”
说着,艳奴低低笑出声来,鼻尖抵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听到了吗,我现在可是元婴修士,你当真不想跟我双修?”
纪秋檀听着他笑,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越发浓烈:“你不会是嫉妒了吧?”
艳奴目光一闪,笑意还未褪去,脸上就覆盖上了更是浓重的一层阴霾。
“嫉、妒?”
【……连接……断……】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为何要嫉妒他?”
【……异常……修……复……】
艳奴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乌黑的眼眸像是要溢出毒汁,随着他的手掌越发用力,纪秋檀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喉骨的摩擦声在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耳旁那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恢复了!
【重连成功,检测到空间波段出现紊乱迹象,现正为宿主解除空间屏障,请宿主在听到“滴”声过后,迅速离开】
【解除倒计时,十、九、八……】
冷冰冰的提示音如今落在纪秋檀耳中,却如同天籁一般。
他猛地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住艳奴那双满是恶意的眼眸,嘴角一扯,故意嫉妒对方道:“为什么不是嫉妒?你嫉妒他在这个世界居然有人救,但你却没有,所以你千方百计地想让他变得和你一样,可是你们两个早就不能算同一个人了……知道吗,他永远都不会变成你,因为他叫师琅玉,他没有第二个名字。”
【一】
【……】
滴的一声响起,方才还一副无力反抗模样的纪秋檀突然袖口一抖,一道寒光迅速便冲着闻言失了神的艳奴面门扑了过去。
他下意识侧身躲开,但也就是这么一退,方才被他禁锢的纪秋檀已然得到了逃脱机会,飞快冲着前方不远处的那道白光冲去。
“……”
身后迤逦的景色坍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而纪秋檀在跃入白光中的那一瞬,似乎是听到了身后有人大笑。
“轰!”
巨响被彻底掩埋在身后。
纪秋檀睁开眼,黑猫一脸不耐烦地在他面前转来转去:“你发什么呆啊,快点带我出去!这秘境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快走快走……”
“催什么?”纪秋檀回过神,表情仍旧平静,但心头思绪一片纷乱。
听系统的解释,刚才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因为两个不同的空间被人为撕裂,因此才搅和在一起,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可是,两个空间为何会突然搅和在一起?
系统也不清楚。
“你还没跟我老实交代呢。”纪秋檀想不出缘由,便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一把将那只黑猫给拎了过来,“你的本体是猫,那你刚才为什么会变成键盘?”
“原来那破玩意儿叫键盘啊……”
黑猫被揪住后脖颈,挣扎了几下就迅速放弃,瘫着说道:“那不是你想要的武器形态吗,我本来就会跟随你内心最想要的东西而变化,怎么,满足了你的愿望,你倒是还不乐意了?”
“我什么时候要……”
纪秋檀张张嘴,转而又问:“那你说清楚,什么叫在我身上闻到了你主人的味道?”
“那你先把我放下来!”
“……”
四脚一落地,黑猫立马又重新得瑟起来,身后的尾巴甩得跟鞭子一样啪啪直响:“哼,我主人的大名说出来,怕是要把你给吓死!老实说,你是不是他的私生子?我再闻闻……嗅嗅……哇!你绝对是他的私生子没错啦!我在你身上闻到了龙血的气味!”
“龙血?”
“对啊,我主人可是这九岳大陆唯一的一条黑龙呢!厉不厉害!”
“……”
纪秋檀被它嘚瑟的模样弄得忍不住笑了一声:“黑龙,听起来就很厉害呢。”如果没记错的话,黑猫说的应该就是千年前在此陨落的那位剑修前辈了。
只是……龙血的气味?
难道,谢家还有连原身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
正想着,小黑猫突然跳过来,拿它那两个小小的爪子过来在纪秋檀脚上猛踩几下。
脏兮兮的肉垫立马在他鞋面上印出了几个梅花印:“哎哎哎,看在你是我家主人私生子的份上,我带你去拿点我主人留下来的宝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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