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生日
王敏走了以后, 下河村才感受到村里有一个大夫是多么好的事情。
以前王敏在的时候,村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不需要去公社医疗站不说, 甚至连生孩子,只要不是难产, 都能在家里生。
就譬如出痧这种事。
王敏在的时候也碰到过两例, 采点儿中草药熬成脐贴, 再抱着孩子出门晒晒太阳, 那痧就退下了,孩子发黄的小脸儿也就恢复了白皙,如今王敏走了, 出痧的娃娃就再没人能给治了, 送到医疗站去,那大夫就是个二把刀, 哪里敢在小娃娃身上用药,一直送到镇上医院, 那边也是回的远远的。
他们倒是去过县城医院呢,可那大夫说啥孩子身上有病,现在药少,治不了。
可他们却知道, 哪里是治不了,压根就是不会治。
再痛苦再失望也没用, 王小大夫都已经走了。
村民们此时后悔不已, 后悔当初吴癞子纠缠的时候,没有伸出援助之手, 而是冷眼旁观, 以至于王小大夫的家人找来, 直接给她相了个部队的对象,如今都随军去了。
能随军的军嫂,那男人级别得多高啊,至少得是个连长吧。
“下河村那边知青日子不好过哦。”鹿九奶奶作为大队长的老娘,对于周边村子的消息可谓了如指掌:“过点儿日子都不如那些住牛棚的臭老九。”
“怎么说?”说起那群下放的人,沐戈壁可就不困了。
他可还记得,原书的男主,郑妮妮的官配方智俊现在还在下河村呢。
“前些时候来了不少车子,从牛棚接走了一批人,那些人有当兵的,还有大学的教授呢,瞧那架势,怕是翻身了,现在下河那边真是愁死了,生怕那些人心里头记仇呢。”
下河村向来排外。
不管是牛棚还是知青,他们都没有很好的对待就是了。
“不会的。”沐戈壁摇摇头:“下河村是个太小的地方了,就算受过苦,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对于那些平反的人来说,努力过好未来的生活,比什么仇恨的记忆都来的更加的重要。
下河村太小太小了。
小到不会在他们的记忆里占据一点儿位置。
“哪怕人家不在意,但是做了亏心事的人,总归这心里头害怕,那吴癞子自从年初都被吓得不敢出门了,就在家里干活儿赚工分,现在瞧着,倒是有点改好的迹象,说不定也是个机会呢。”
这个发展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了。
不过,也不算坏事就是了。
那些下放的平反是一个重要的信号,当天晚上沐戈壁将姚姥姥给服侍睡下后,就跑去跟鹿小军聊天去了,并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鹿小军。
“真的?”
鹿小军也是震惊不已,甚至连手里舀水的水瓢都给忘了。
“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国家总要发展,改革开放的趋势越来越明显,所以,知识青年就显得格外重要了,那些老一辈的科学家总会老的,若后继无人,以后在强国林立的世界上,也没办法拥有自己的话语权。”
沐戈壁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
听得鹿小军一整夜都心神不宁的。
作为一个学习优异的高中毕业生,大学对他来说,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如今,突然有个人告诉他,很可能就要恢复高考了,这叫他如何能冷静的下来?
如果是真的,他该去考么?
现在合作社刚上了正轨,无论是豆腐加工店,还是送柴火,甚至连兔子的养殖,他都觉得离不开自己,他如果去考了,这些产业,大哥真的能干好么?
越想越觉得心情沉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直到了天蒙蒙亮,才囫囵着睡了过去,结果一早大嫂就在院子里张罗着借桌子借板凳,院子里人来人往,很快就吵闹了起来,于是刚刚入睡的鹿小军直接又给吵醒了。
起了床,洗了脸。
许翠芬舀了粥拿了馒头,还有新炒的小咸菜,煮了两个鸡蛋放在篮子里:“去给西头送去。”
“欸。”
鹿小军应了一声,就拎着篮子去了。
西边的小院,姚姥姥早就起了,这会儿洗漱完毕,真拿着梳子沾清水梳头,她还特意带了桂花头油,这会儿撒了点,浑身都飘散着桂花的清香味儿。
她穿着一身蓝布褂子,脚上踩的是黑布鞋,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沐戈壁则是蹲在下水道口刷牙,看见鹿小军来了,嘴里有牙膏不好说话,就算这样也不忘对着他招了招手。
“大娘,您老起的可真早。”
鹿小军笑着跟姚姥姥打招呼。
“你也早……你这是一夜没睡?”姚姥姥本来想客气一句,谁曾想就看见鹿小军脸上挂着俩大黑眼圈。
这是熬了一夜啊。
“我……”鹿小军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很不好意思的笑了。
姚姥姥见他这样,倒是理解的点头:“你是个孝顺孩子,你妈过七十岁,这是个大生日,你忙的一夜没睡,这是你的孝心。”
鹿小军顿时更尴尬了。
沐戈壁吐掉口里的漱口水,扭过头对着鹿小军挑了挑眉。
他也不拆穿鹿小军为什么会睡不着,既然姚姥姥误会成孝心,那就是孝心吧,毕竟这高考的消息目前还是秘密,可不能提前爆出来,到时候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
鹿小军自然也知道这一层顾虑,所以也只能任由姚姥姥误会。
也因此,鹿小军在面对鹿九奶奶的时候,就感觉无比的心虚,一整个早上都在忙里忙外,看的那些来赴宴的七大姑八大姨满眼都是羡慕。
“这老儿子是真孝顺啊。”鹿九奶奶娘家三姐忍不住的羡慕。
她家的几个儿子,虽说也不错,但就是没这么贴心,再加上都成了家,各个为了小家庭打算,颇有点面和心不和的架势。
“可不嘛,当初各个笑我老蚌生珠,现在再看,有哪一个有我小军聪明的?”
鹿九奶奶嘚瑟的扬起下巴。
“哎,老五,那个老太和后生是哪个?”三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口跟许翠芬说话的姚姥姥。
“我孙女婿和他奶奶。”
三姐愣了一下,随即有些酸的歪了歪嘴:“那小伙子瞧着长得就是个招惹是非的。”
这是说沐戈壁长得太好了,容易招惹大姑娘小媳妇。
鹿九奶奶心里不屑,脸上却依旧一脸笑:“这你可就看错了,我这孙女婿啊,对我那孙女,可叫一个精心,再说了,孙女婿好看,自然是因为我孙女配得上。”
“哎哟喂,晓得你欢喜那个便宜孙女了,我今天还就要看看,到底长得什么天仙样子,叫你三番两次的夸。”
由于过年的时候,鹿仁佳回娘家拜年和鹿九奶奶娘家人过来拜年不是同一天,所以三姐还没见过鹿仁佳。
“那你可看好了,这十里八乡的,就没那么出色的人。”
这一点鹿九奶奶无比的自信。
鹿仁佳是快要到中午的时候,跟周厂长田雪夫妇俩一块儿到的,周厂长身上还穿着中山装,一看就是一副干部模样,田雪也是同样的打扮,两个人神情严肃的讨论工作,那架势跟领导下乡来检查似的。
“你们可算来了。”
姚姥姥一见女儿女婿来了,赶紧迎过去:“快去见见老寿星。”
田雪和周厂长赶紧进了屋:“亲家大娘。”
“欸欸,亲家来了,快来坐,这一路坐车累了吧。”鹿九奶奶拉着田雪的手就招呼许翠芬:“翠芬呐,快给你亲家母添茶。”
“来了。”许翠芬赶紧拎着热水壶进来了。
另一边沐戈壁一见到鹿仁佳来了,立刻就凑了过去,跟一个向日葵似的,鹿仁佳走到哪儿,那眼神就跟到哪儿。
三姐看的牙疼。
“你这孙女儿确实出色。”但也不得不承认啊。
一米七多的大高个,盘顺条亮的,长得也是真不错,不过:“这结婚有一年了吧,怎么还没要孩子呢?”
鹿九奶奶能说自己孙女婿身子骨不行么?
只说道:“我那孙女婿的发小儿老婆生孩子,疼的厉害,嚎的半个医院都听见了,把我孙女婿吓到了,死活不肯让佳佳生娃,怕她疼呢。”
“这有啥可疼的。”
三姐撇嘴:“这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你可别傻,催着点,别现在瞧着好,以后没孩子了,又怨你大孙女。”
“那可不会,人家公婆都不催呢。”
提起那对气势足的公婆,三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那孙女嫁的什么人家啊,那公婆俩瞧着可真吓人。”
“这我不大清楚,反正不是一般的人家,我那孙女婿是什么顾问啥的,我也不懂,反正是正式工。”
这条件一摆出来,三姐顿时更羡慕了。
这干孙女认的好啊。
“也不知道这孩子的亲爹妈现在后不后悔。”
“亲妈后不后悔我不知道。”
但亲爹后悔是肯定的了。
尤其是在合作社办的越来越好,村里人都跟着受益,鹿国平一家自然不会被排除在外,但问题是,他现在能得到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而他家,得到的却越来越多。
这叫鹿国平,甚至鹿国平的两个儿子,心里都是不平衡的。
鹿国平喝醉了酒曾叫嚣过,说鹿大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他,鹿大民会生气么?
当然不会。
不仅没有生气,第二天还当着众人的面,到田埂头找到鹿国平,感谢他给自己送了个贴心的好女儿,这话被王小平听见了,鹿国平脸上挂着指甲印子好几天。
晚饭很热闹,寿星鹿九奶奶很高兴。
鹿仁佳给鹿九奶奶送了一套新衣裳,还给她买了一双新皮鞋,鹿九奶奶高兴的立刻就换上了,一直念叨着这辈子没穿过这么合脚的皮鞋。
这年头,村里小伙子结婚都得借皮鞋的,鹿九奶奶穿着新皮鞋出来晃悠了一圈,吸引了无数羡慕的目光。
尤其鹿大鹏和鹿小鹏,他们俩正值婚龄,奈何家里条件一般,再加上鹿国平抛弃鹿仁佳的事也闹的沸沸扬扬,当初鹿大山的丧事也没要他披麻戴孝,简直指着他鼻子骂他不慈不孝,现在姑娘家谈对象,都斟酌着呢。
吃完晚饭,沐戈壁将下河村下放人员平反的事告诉鹿仁佳。
鹿仁佳也瞬间想到了高考。
但她有跟鹿小军一样的顾虑,所以她决定:“我准备考省内的大学。”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省内的大学也不差,上学的同时还能顾忌到厂里的工作,不过,要是确定考省内大学,咱们得张罗一下城里的房子了,总不能咱们夫妻俩一直住学生宿舍吧。”
这对于沐戈壁来说,是绝对不行的!
作者有话说:
鹿国平:你们都捡的我不要的好日子!【酸】
第102章 遇见
夫妻俩。
一个高中学渣, 连毕业证都是校长亲自送上门的,就怕第二天跑回去复读,一个大龄高中在读, 目前正忙着高一考试,准备下半年升高二。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仿佛那省城的大学已经是囊中之物, 十分没有自知之明。
偏偏两个人的家长还一副理所应当的点点头。
婆婆田雪说:“还是得提前询问一下学校, 是不是必须得住校。”
公爹周厂长则摇摇头:“肯定不可能, 要是全住校,得多少住宿楼才能装的下啊,就算必须住校, 也顶多一学年, 住到下一届新生入校之前。”
“工农兵大学生好像是强制住校的哦。”田雪还是有点愁。
这大学四年,夫妻俩一直分居算怎么回事啊。
“到时候再说, 反正省城的房子提前准备着。”周厂长蹙着眉思索了一会儿:“等这个月底我去省里开会的时候,请人帮忙找找看房子, 大不了到时候以机械厂的名义赁一个。”
“算了算了,我们豆腐坊也能赁的,你那机械厂还是不要太公器私用了。”
田雪被年初郑家的事给吓到了,大厂子的不自由也算是看到了。
别老周清廉了一辈子, 最后为了儿女把自己给毁掉了。
“而且现在形势不好,还是注意点。”
鹿仁佳和沐戈壁一起点了点头。
确实, 现在革委会日薄西山, 眼看着京城那边此消彼长,怕就怕临死反扑, 周厂长被扫到台风尾。
旁边的鹿小军听得那叫一个满脑袋黑线。
不过, 看他们这么认真的在规划, 他的心思又不可避免的浮动了起来,一整晚,鹿小军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鹿九奶奶过大寿,几个儿子带着五六个孙子起来到处敬酒,沐戈壁只想粘着媳妇儿,结果也被拉了起来。
鹿家人颜值都挺一般,唯一算得上清秀挺拔的就只有鹿小军。
所以当沐戈壁站起来融入人群,顿时就仿佛一朵太阳花进了绿草地,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女婿长得是真好啊。”谁看了都得感叹一句:“跟电影上的演员似的。”
“你看过几场电影啊,就吹嘘,话说,我倒是听说这孙女婿身子骨不行啊。”
“那雪□□嫩的,嘴唇子红彤彤的,哪里像个虚的?”鹿家本家努力为沐戈壁正名:“当时结婚的时候,正好是夏天,说是结婚前一天中暑了,这才脸色不好,传来传去的,传到最后都离谱了。”
旁边坐的是许翠芬娘家弟媳:“我就说,这小伙子怎么看也不像个身体差的。”
“不止长得好,还晓得疼人哩。”
昨天鹿九奶奶解释的那一番话如今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生怕佳佳疼,连娃娃都不催着她生,虽然生个娃以后老了有靠,但咱们都是女人,说句心里话,那生娃娃的罪,也不是好受的。”
“可不是嘛,我当年生我家老大的时候,疼了三天三夜啊,棺材都放脚踏板上了,我家那口子也是没良心,到我生养的时候,还喝的醉醺醺的,我生完了喝了碗糊糊,就起来甩了他一巴掌,现在想想都恨不得啃他一口。”
“你这算什么哦,我当年转胎生,屁股朝下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死了算了。”
“我也是啊,脚先出来的,幸好接生的是个经验足的,把脚推了回去,不然现在坟头都长草了。”
“……”
一群女人说说就说到了当年的苦上面。
最后一个个的端起了小酒盅,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灌酒,等到那群男人闹完了,才发现自家的婆娘都喝的醉醺醺的了。
嘴里骂骂咧咧,手里却还不忘扶着自家老婆。
等吃完晚饭,男人倒是清醒的更多,一个个的也甭闹酒了,赶紧扶着自家媳妇儿回家吧。
就这,鹿大民还有点不高兴。
“这也没闹酒,总觉得不热闹啊。”鹿大民就是个喜欢闹酒的,喝倒是喝不了多少。
“要那热闹做什么,大家伙儿高高兴兴吃完了就走,我们也能收拾桌椅板凳,把锅瓢碗碟洗一洗,你酒一闹,躺床上去挺尸去了,我们还要熬夜忙。”许翠芬最看不得鹿大民闹酒,当即就冷哼一声说道。
鹿大民顿时不吭声了。
鹿大兵拍拍自家大哥的肩膀:“行了,赶紧帮忙吧。”
家有悍妻,实在是没办法。
刘云跟在后头翻了个白眼,对自家男人心里想的什么了解的很。
等忙活完了,鹿大辉推着自行车,后头驮着老婆冯凤兰:“妈,我们先回镇上了,明天要上班呢,把你两个孙子留下来陪你。”
“我们住到大辉那儿去,明儿个正好跟早班车。”鹿大兵和刘云用的则是冯凤兰骑回来的那辆自行车:“小政你留下来陪奶奶,明天你记得跟你小姑一块儿走。”
“知道了妈。”鹿政不耐烦的挥挥手。
要不是要上学,他肯定留在村里。
村里多好玩啊,小姑家也好玩,他们住的房子就太憋屈了,小小的两间屋子,跑都迈不开腿,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工作,到时候分个大房子才行。
鹿大辉和鹿大兵两兄弟带着自家媳妇儿走了。
许翠芬的大儿子带着几个弟弟去睡觉。
院子里归置清爽了,两家人终于能坐下来说说话了。
“我觉得干爸以后也该学习一些专业方面的知识了。”说道兔厂的时候,鹿仁佳忍不住提醒:“总不能一直依靠小军叔吧,说不得小军叔以后还能上了大学啥的,到时候难不成这兔厂不办了?”
“小军还能上大学?”许翠芬睁大了眼睛。
“工农兵大学生每年都有名额的,说不定有机会呢?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鹿仁佳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鹿小军。
鹿大民心思却瞬间歪了。
大学生啊!
既然干女儿开了这个口,肯定就是有谱了,难不成他老鹿家还能祖坟冒青烟,出个大学生?
“对对对,小军你明天就教教我怎么养兔子,别到时候你去上大学了,家里乱了。”
鹿小军轻咳一声,然后连忙点头。
许翠芬也有点激动。
等鹿仁佳他们去了西边小院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憧憬:“老大明年也高中毕业了,不知道能不能也当个大学生呢。”
“可拉到吧,就老大那成绩,能混个毕业证不错了。”鹿大民对自己的儿子相当有自知之明:“当初考高中的时候,小军熬了几个通宵才低分通过,还上大学?”
“咋,老大咋就不行了,我还听说有文盲去上大学的呢。”
许翠芬却很自信:“那也是正儿八经大学生。”
反正都是靠推荐。
“那能学出啥呢?”鹿大民嗤之以鼻。
“总归能分配个好工作。”
许翠芬还是不甘心。
“要不这样,这学期期末考,要是能考到第一名,不用佳佳,我自己去公社争取名额去,等他高中毕业保证送他进工农兵大学,你看怎么样?”鹿大民拍胸口保证。
“行,就这么说定叻。”
许翠芬见自家老古板不相信她儿子,带着对自己儿子的迷之自信,毅然点了头。
而鹿小军这会儿的心却是真放下了。
“谢谢你,佳佳。”
一开口解决了他很大的问题。
“没事儿,我寻思着你昨天一夜没睡,肯定纠结这件事呢。”鹿仁佳不在意的摆摆手。
“额,你怎么知道我一夜没睡?”不是今天中午才来的么?
“姥姥告诉我的呀。”鹿仁佳也一脸懵。
姚姥姥一听点了自己的名字,赶紧摆摆手:“嗐,那俩大黑眼圈子都快掉脚面了,肯定一夜没睡咯。”
鹿小军:“……”
行吧,早上姚姥姥就说过,只是他没想到姚姥姥会把这件事告诉鹿仁佳。
“我寻思着你估计就愁这事儿呢,这不,现在说开了,干爸肯定会支持你。”
鹿小军忍不住高兴地笑笑。
虽然他是当叔的,但是在这事上,他还真没鹿仁佳敢说,拿着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当大萝卜给吊着。
将他们一行人送到西边小院后,鹿小军转身往家走,明明眼前一片漆黑,但鹿小军却觉得自己的心很敞亮,那种前途虽然迷茫却很光明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鹿仁佳这一夜睡得极好。
这院子以前是鹿大山的,算是原主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所以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一早,一家子吃了早饭就去镇上赶车,一起走的还有小少年鹿政。
因为请了一天假,所以鹿政央求着鹿仁佳留在豆腐坊玩,鹿仁佳自然不会拒绝,鹿政不是调皮孩子,每次来都是来陪姚姥姥的,当然,家里的两只猫看见他就跟看见天敌似的,炸着毛就跑了。
摇摇晃晃一路,一直到九点左右才到了县城的客运站。
从客运站出来,田雪和周厂长推着放在门卫室的自行车就急急忙忙的去上班去了。
沐戈壁和鹿仁佳倒是自由,夫妻俩干脆带着鹿政逛街去了。
买了一些副食品后,一行人才准备回家。
结果正好遇到一群骑着自行车接亲的。
骑着自行车的是个年纪不小的男人,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新娘穿着红褂子,黑裤子,头发盘在脑后,戴了两朵红月季,脸上也化了妆,但是神色却不见高兴,笑的有些牵强。
“是郑晴晴。”鹿仁佳睁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这么巧,刚好碰上郑晴晴结婚的车队,而骑着自行车载着郑晴晴的是……
“革委会的马副主席?”
因为郑国强的事件,鹿仁佳远远的看见过马副主席,只能说,映像深刻的很,但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马副主席是有老婆孩子的吧。
难不成离婚了?
“是给他那个傻儿子娶的吧。”
马海痴傻,肯定没办法接亲,而马副主席是孤儿,自然没有什么兄弟侄子啥的,只能自己帮儿子接亲。
鹿仁佳:“……”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还是觉得,郑晴晴这一步走的傻啊。”
革委会很快就不行了。
郑晴晴现在嫁过去,好日子又能过多久呢?
作者有话说:
郑晴晴结婚了。
我阳康后,就很容易口腔溃疡,还总有些拉肚子,哎,听说外国的毒株是攻击心血管和拉肚子的,我们这边拉肚子的药也卖光了。
第103章 讣告
“咱们是因为知道以后的事, 所以才觉得傻,但对现在的她来说,或许是最优解。”
沐戈壁对郑家的事不清楚。
但说实话, 郑国强那样的人,又能养出多么伟光正的孩子呢?
看郑晴晴就知道了, 偏执自我, 能在明知道他已经结婚的情况下, 还跑到厂门口去堵他, 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或许吧。”
鹿仁佳耸了耸肩膀:“行了,咱们回家吧。”
“嗯, 行。”沐戈壁揉揉鹿政的脑袋, 笑呵呵地应了一句:“咱们赶紧回去,昨天一夜家里没人, 想必大橘子它们都饿了。”
“姥姥肯定喂了的。”
姚姥姥出了客运站就被周厂长先用车送回家去了,她老人家坐车累了, 不愿意逛街,估计心里也惦记着大橘子和大狸花,着急回来给它们喂食。
果不其然,一回到家, 就看见姚姥姥躺在摇椅上晃悠,手里拿着把扇子, 要摇不摇的, 而大橘子和大狸花这会儿吃饱喝足了,正趴在摇椅旁边的长匾里面昏昏欲睡。
“姥姥困了, 咱们到前头去。”鹿仁佳拎着鹿政立刻转头。
沐戈壁则跟鹿仁佳打了声招呼, 就去了自己的绣房, 绣房里,杨松和周雷正在专心致志的练习针法,杨松活泼,周雷沉稳,这两个徒弟个性都很鲜明,但论天赋,却是杨松的天赋好一些。
别看他吊儿郎当,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悟性却很强,学习画画的时候,画出来的作品也很有灵气,尤其在构图上,哪怕比例不够完美,但是构思却很和谐。
周雷就有些呆板了。
但他很认真,无论是手部的保养,还是针法的运用,他都比杨松更加的娴熟。
两个人如果这么学下去,谁会在这个行业能出头,还真说不好。
毕竟,绣花厂也没想着将他们俩培养成绣花大师,只希望他们能学到一手好针法,至于底图,大不了到时候去找人画就是了。
沐戈壁一进门,就开始检查他们这两天的功课。
杨松神情忐忑,周雷依旧是那副表情。
结果不言而喻,这种基本功的练习,周雷中规中矩,杨松就一塌糊涂了,沐戈壁不是那种很严厉的师父,但对这种不认真对待工作的人,神情语气也有些不好。
到了下课时间,杨松情绪低沉的回了家,倒是周雷自动留下来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赶紧回去吧,马上天都要黑了。”
沐戈壁催促着。
“没事,反正回去了也是一个人,正好,我还有两道题问师娘。”周雷抓了抓脑袋,说出自己的目的。
自从之前跟着沐戈壁两口子看了书后,周雷现在开始痴迷学习,他本来就是沉稳的人,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会笔直前行,而且……他想到了郑婷婷。
哪怕郑婷婷现在和自己的父母闹崩了,暂居在她舅舅家。
他喜欢郑婷婷。
他想和郑婷婷结婚。
可若是他不学出个人样来,恐怕也很难娶到郑婷婷,所以他得好好学习,好好学手艺,以最快速度从学徒工转正成为正式工。
沐戈壁乐于见他好学,于是点点头:“行,要是来不及就留家里吃饭。”
“不用了师父,我很快的。”
周雷十分不好意思,说起来这个月都在这里吃过好几次晚饭了,他寻思着,等过几天早点下班,回厂里的时候去一趟商场,给师父和师娘买点儿礼物,算是这些日子吃用的口粮。
沐戈壁拍拍他的肩膀,便抬脚朝着厨房去了。
姚姥姥躺了一下午,疲惫一扫而空,晚上煮了一点大麦糊糊,又煎了一篓子豆渣饼,新卤了干子,还炒了小咸菜,一顿安逸的晚餐就完成了,沐戈壁去了,姚姥姥一听说周雷要留下来吃完饭,赶紧的到碗柜里拿馒头出来热,这是早上鹿仁佳去买的,没吃完,放在碗柜里,这会儿拿出来吃,也就不用晒成馒头片了。
鹿仁佳在前头豆腐坊里忙了一下午。
鹿政则先是在前头豆腐坊里被一群大娘逗着玩,然后等姚姥姥醒了,便到后院去陪姚姥姥,顺带着逗猫玩,大橘子和大狸花尊老爱幼,鹿政怎么揉捏他们,都不带生气的,鹿仁佳和沐戈壁则因为精神力的缘故,天生对小动物有压迫性,田雪不爱理它们所以从来不磨,所以家里只有周厂长不受待见,经常刚伸手要摸,那边爪子就已经冒出指甲了。
晚饭的时候,鹿政只盯着卤干子吃。
一边吃一边不停的点头:“还是姥姥做得卤干子好吃,我妈做的难吃死了。”
“你这孩子,这东西还有难吃的呀。”姚姥姥只觉得好笑,刘云她也是认识的,是个很爽朗的人,做饭也不错,虽然不说多美味,但也不至于难吃,卤干子只要不胡搞,基本很难不好吃。
“真的,我妈老爱放醋了,那醋跟不要钱似的,做的辣椒油也不香,反正没姥姥的香。”
鹿政对亲妈刘云的厨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大姐鹿仁佳做的饭已经很好吃了,可姚姥姥做的饭却更好吃。
要说鹿政为什么喜欢来鹿仁佳这边玩,院子大可以到处跑是真的,但是姚姥姥做的饭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姚姥姥哪怕熬粥都比刘云熬的好喝。
这可把刘云气坏了,来接鹿政的时候,不停用手指戳着他的脑门。
“你这臭小子,明天我把你口粮送给你姐,以后你跟着你姐过日子吧。”
“真的?”
本意是想威胁一番,谁曾想鹿政双眼发亮,一脸的蠢蠢欲动,一副恨不得刘云立刻回去拎粮食袋子来,把他送给鹿仁佳。
“想得美。”
刘云翻了个白眼:“我可告诉你,以后你天天喝我给你煮的粥,其它啊,你就甭想了。”
什么时候承认她的粥好喝再说。
“不要啊。”
鹿政一听,连忙扯着自家亲妈的袖子,他可不想过天天喝粥的日子。
“哈哈,小政你惨了。”鹿仁佳还十分无良的在旁边嘲笑着。
刘云见儿子不爽,这才高兴了。
她笑着跟鹿仁佳说道:“这臭小子打小就嘴刁,以前喜欢隔壁王大娘做的点心,天天搬着个小凳子坐人家大门口去,那时候粮食多金贵啊,哪里舍得给他做点心吃,就为了这事儿,那王大娘都不敢开门呢。”
“以后小政想到我这儿吃,就直接过来。”
鹿仁佳还是很喜欢鹿政小少年的,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刘云这才松了口气。
她说这话的意思,也是怕鹿政吃的多,叫大侄女儿心里有了意见,却不好意思说,不过就算鹿仁佳不说什么,她还是寻思着,以后有机会买到香料,就给鹿仁佳送来,毕竟卤干子,重要的就是香料。
刘云接走了鹿政,周雷问了问题后也告辞回了厂里。
等家里工人都走光了,夫妻俩这才有空开始复习。
下河村牛棚的人平反了,让他们感受到了紧迫感,田雪也察觉到他们复习的更认真了,晚上想了又想,再次给自己的老同学去了几封信。
只是这一次不像上一次杳无音讯,而是收到了回信。
不仅有回信,还有一摞复习用书。
信里写的很笼统,但是意思却有一种笼统的积极,抽象的光明。
田雪看了后,心潮澎湃的厉害,她已经察觉到了曙光的来临,也察觉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校园即将重新张开双臂,欢迎那些欣欣学子。
天气越来越热。
鹿仁佳迎来了高一学年的期末考,顺带领了高二的书籍,准备继续学习高中的知识。
考了一整天,鹿仁佳考的脑袋嗡嗡的,幸好成绩还不错,拿成绩的那天天气十分炎热,沐戈壁买了根赤豆冰棍站在校门口等她,用茶缸子装着,外头用棉花包好了,做成了最简单的保温层。
等到鹿仁佳一脸喜悦的出来时,那冰棍儿也才化了一点点。
放了暑假,鹿仁佳继续忙碌豆腐坊的事,第二季度的云丝已经送上了火车,只等着滇省那边发来消息,看看可有什么方面需要改进的。
可却没想到,滇省那边的消息还没传来,却听到广播里传来一则讣告。
一位巨星在炎炎夏日陨落了。
结合起年初的另一位巨星,这一年已经接连陨落两颗星星了,鹿仁佳知道,还没完,这一年年底,还有一位最亮的星星要陨落。
她没经历过当年的战事,所以很多时候,她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她能感觉出来,田雪和周厂长是真的伤心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的伤心,她无法想象,到了第三位巨星陨落的时候,他们将会多么的难受。
鹿仁佳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摆正自己的学习姿态,让田雪和周厂长高兴一下。
沐戈壁能理解鹿仁佳的想法。
因为他也是这么做的。
巨星陨落为整个夏日蒙上了阴暗的色彩,等到高二开学,鹿仁佳发现,班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并没有变得更加沉寂学习,而是更加的人心浮动了起来。
由于县城厂子的效益平缓,这一年的招工名额并不太多。
就算有,也被厂里的内部人员早早的通知亲属,甚至有那些年纪不达标报名考试,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里下乡的亲人,他们考上了名额,就能用这个名额,将下乡的哥哥姐姐们换回来。
当年下乡的知青是为了支持农民工作。
可这么些年来,效果却没有那么明显。
知青与农民同志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来越大,知青觉得自己是知识青年,就算下乡支援农村建设,也该做一些文化方面的工作,譬如老师,宣传干事,以及卫生员之类的,可农民同志却觉得,这些知青不仅人笨还手笨,本事没多大,脾气却很大,分了他们的口粮,还嫌弃他们农村不好。
甚至已经有些地方发生过好几次冲突。
当然,也有真正的败类在其中浑水摸鱼,想吴癞子想要强迫王敏留下来嫁人的,也不在少数。
气氛焦灼,形式紧张。
鹿仁佳去学校报了名,见那些同学蠢蠢欲动似乎想来找自己,赶紧的就跑了,她管着豆腐坊的事不是秘密,若被这群同学堵上了,她也是没办法帮忙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冬天。
讣告再次传来。
这一次,整个县城的人,都哭了。
作者有话说:
火葬场里都得排队,这次死的人太多了。
第104章 复习
鹿仁佳和沐戈壁复习的昏天暗地。
他们俩近乎于疯魔的学习状态, 给杨松和周雷俩特别大的压力,杨松还好些,晚上回家后, 爹妈心疼他,还叫他有喘息的空间, 周雷就没那么幸运了, 下了班他也是回宿舍练习, 就算回了叔叔家, 婶子看他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叔叔私下里却告诉他, 若想学好手艺, 一定要和师父打好关系。
于是周雷偶尔还得以做题为借口,留下来跟沐戈壁培养感情。
又是一年冬。
因为去年沐胡杨回家来探了亲, 今年是肯定回不来了。
于是提前一个月,王敏便准备了不少滇省特产给寄回了家, 鹿仁佳也准备了不少家里的年货,跟着最后一批云丝送到了滇省,当然,姚姥姥的卤肉和卤干子是必不可少的。
也是正好, 家里有烘干房。
鹿仁佳回小鹿村定了二十只兔子,几只鸡, 卤好了烘干了, 一起送了过去。
到了那边,想吃的时候炖两只, 也是很香的。
最重要的是:“说不定很快大嫂就坏孩子了, 这种用来磨牙也好吃啊。”
鹿仁佳自己不想生孩子, 却不代表她不喜欢孩子。
相反,看着小胡家奶呼呼的儿子,她喜欢的恨不得抱回来自己养,所以,她对王敏和沐胡杨的孩子就很期待,甚至想好了,要是王敏他们在滇省那边实在不方便,等孩子断奶了就送回来,她能帮着养。
“这倒是。”姚姥姥一听重孙子有望,顿时连连点头。
不过:“那兔肉可不能瞎吃,不然以后容易三瓣嘴。”
“姥姥……”
鹿仁佳无语,这都是封建迷信啊,如今可不能瞎说呢。
不过,她也不反驳就是了:“那就给大哥吃,兔肉营养价值高,大哥天天训练,都是肉体凡胎,哪有个不劳损的,给大哥补一补,身体好了,以后才能更好的奋斗。”
姚姥姥这下子才没说什么。
不过在鹿仁佳写信的时候,还是不忘叫鹿仁佳将这事儿写进去,当然,后头还解释了一下,不想叫王敏误会。
送完了最后一批云丝。
豆腐坊也开始总结今年的收益了。
鹿仁佳跟着田雪去供销社里开会,往年豆腐坊都是陪坐的,田雪来了也尽量不吱声,不说话,谁曾想不过一年的功夫,今年的豆腐坊就成了主角。
尤其是几张来自部队的订单,叫时社长狠狠的涨了脸。
去新盖得县政府大楼里开会的时候,时社长的下巴都扬的高高的,那叫一个得意非常,去省城开会的时候,正好碰上省城豆腐厂的领导,结果就被无视了。
时社长:“……”
要不是云丝产量低,他非得把云丝卖遍省城遍地不可。
被省城豆腐厂气到的时社长,回来就讲豆腐坊要的资金给批了下去,还叮嘱鹿仁佳:“好好干,争取明年产量更多。”
鹿仁佳:“……”
时社长走后,鹿仁佳问田雪:“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能叫时老抠这么爽快的批资金,想必这次气的不轻啊。
“我今年不用去省城开会,所以不知道,等会儿问一问老张。”张主任今年跟着时社长去的省城,知道的多些。
鹿仁佳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想知道。
甭管时社长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总归得利的是自己,赶紧地将钱往包里一塞,出了供销社办公室就急急忙忙的往家赶,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沐戈壁今天去厂里了。
每年年底总要做一次总结,就连沐戈壁也不例外。
鹿仁佳寻思着,干脆去接沐戈壁下班算了。
于是就调转车龙头,往绣花厂的方向去了。
沐戈壁是顾问,平常除了自己做绣品之外,偶尔还要给大车间的绣样做指导,总体来说,比起前些年来说,这一年他其实是没那么累的。
不仅因为身体好了的缘故,还因为收了两个徒弟,虽然消耗了精力,但类似于劈线穿针之类的活儿却有人干了,他只需要全心全意的赶绣活就行。
这一年,他虽然绣品不多,但每一幅都很精美,都被上面的领导选中作为展品或者礼品,在某些场合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所以哪怕不怎么到厂里指导工作,厂里的领导也把他当大宝贝似的供着。
鹿仁佳到绣花厂的时候,厂里的会议还没结束。
门卫老张早就认识鹿仁佳了,便赶紧开了门叫鹿仁佳先到里头来等,还端了凳子出来给她坐。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老张就问道:“说起来,之前有个中年妇女,好几次过来找沐同志,说是他丈母娘……”这话说的,可有些引人误会。
“哦,那个人啊,是我亲妈。”鹿仁佳直接满眼不在乎的说道:“以前我在村里的时候,她也没来瞧过我,后来不知道听谁说的,我嫁到了县城,可能觉得有利可图吧,就找上门来了,我让戈壁别理她。”
“那毕竟是你亲妈,你现在这么做,就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这有什么可说闲话的。”
鹿仁佳冷哼一声:“这年头不认爹妈的多了去了,可不差我一个。”
老张愣了一下,估计也没想到鹿仁佳居然这么直接。
这年头不认爹妈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就算不认了,那也是当时说一下,时候遮遮掩掩的,时间长了其他人也就忘了,尤其早些年,那时候闹的厉害,不认爹妈的人确实多,这两年倒是好些了。
“你这女同志不错,做人呐,还是狠得下心来,我家那闺女不行。”
老张叹了口气,神情有点奇怪:“我家闺女心软,她妈一掉眼泪,她就被哄走了。”
鹿仁佳:“……”
老张的闺女可算不上心软,相反,她觉得那姑娘心硬的很。
关于门卫老张的事,沐戈壁告诉过她,老张年轻时候也是部队的一个小干部,后来娶了资本家的姑娘,就丢了前途,后来哪怕到了特殊时刻,他也没想过和妻子分开,却不想妻子自己坚持不住,偷偷的跟着家人去了港城,还在报纸上登了离婚证明。
也就在去年,他杳无音讯的妻子突然传来消息,想带他唯一的女儿去港城,那孩子知道后,就跟着了魔似的要去港城。
两岸通讯并未恢复,能怎么去可想而知。
如今那姑娘是死是活,连老张自己都不知道。
“好了,有人出来了。”老张的难过一闪而过,再说话时又恢复了平常笑呵呵的模样。
鹿仁佳站起来朝里面一看,果真看见沐戈壁推着自行车出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跟刘主任说话。
刘主任先发现了鹿仁佳,便朝着这边指了指,紧接着,沐戈壁就满脸惊喜的转过头来,也不等刘主任了,大长腿跨上自行车,猛地一蹬脚蹬子,车子就朝着鹿仁佳过来了。
“你忙完了?”
“忙完了。”鹿仁佳点头:“过来接你下班,你事情都忙完了吧。”
“厂里没什么事了,今天回去今年就不用过来了。”沐戈壁一手推着车,一手去拉鹿仁佳的手。
鹿仁佳只叫他捏了一下手,就赶紧将手给收了回来:“我骑了自行车过来的。”
沐戈壁有点可惜,还以为能驮着媳妇儿回家呢。
鹿仁佳赶紧去将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老张已经把大门给打开了,手里拎着锁门的锁链:“沐技术员走啦,小鹿同志在这里都等了你好久了。”
“走了走了。”沐戈壁笑呵呵地摆摆手,拉着鹿仁佳就出门了。
“咱们马上去国营饭店看看去,晚上买两个菜回去,省的姥姥还得做饭,说起来,周叔那边也是这几天厂里就要放假了吧。”
“嗯,周叔今天去省里开会去了,还开了三天招待所的介绍信,估计至少得忙三天。”
“那周叔可没口福咯。”
夫妻俩一边推着车一边往巷子口走。
谁曾想,刚走到巷子口,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人是郑妮妮。
“请问,你是沐同志么?”郑妮妮没看鹿仁佳,而是径直看向沐戈壁。
“你是?”
沐戈壁眉心微蹙,有些不悦地问道。
“我,我是文秀的女儿,也是你妻子同母异父的妹妹,我叫郑妮妮。”郑妮妮有些不安的低头:“我妈说,你在绣花厂上班,就让我过来找你。”
文秀还告诉她,她的姐夫沐戈壁,是整个绣花厂长得最好看的男人,只要看见了,就能认出来。
原本她还觉得文秀是在说大话。
可这会儿看见了,她才发现是真的。
这个姐夫真的长得很英俊。
比郑晴晴的丈夫好看太多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沐戈壁都快忘了文秀这个丈母娘,没想到她自己的日子过的一地鸡毛,居然还没忘记来找他。
“我……我就是想请你让我见一见我大姐,我想请她去看看妈,妈病的很严重,一直在念叨她……”说到最后,郑妮妮直接哭了。
“那你回去告诉她,等她死了,我会去吊唁的,至于活着,就别见了。”
听到这里,鹿仁佳不由冷笑一声,接话道:“我打小就没妈,过不惯有妈的日子,叫她自己好自为之吧。”
郑妮妮直接僵住了。
她瞪大了双眼,惊讶的看向鹿仁佳:“你,你是大姐?”
“可别。”
鹿仁佳抬手:“我这辈子就是没爹没妈的孩子,可别给我按一些不知所谓的亲人。”
“大姐,妈其实一直很想你,这么多年……”
“这些话你自己听了相信么?”
鹿仁佳冷笑一声:“你说她是我妈,她就是我妈了?谁可以证明?她在哪个医院生的我?哪个大夫接生的?别上赶着认亲戚,我阿爷是从山里捡的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
郑妮妮没想到,鹿仁佳直接否认了自己是文秀女儿的事实。
“可是,妈就是妈啊,这事总不会是假的吧。”
“谁能证明?”
“哦,对了,是有个办法能证明呢,前些时候,我看文献的时候得知,在漂亮国的医院,可以做一个小实验,验明母子关系,她要是真有本事找到办法做那个实验,证明我是她女儿,那我倒也认。”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了看郑妮妮发白的脸色:“除此之外,谁也不能证明我是你妈的女儿。”
郑妮妮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鹿仁佳嗤笑一声:“你该庆幸我不认,要不然我就是你妈搞破鞋的证据,按照你爸妈领结婚证的时间,当时我还才两个月大呢。”
“你妈要是非认我,我肯定把她送农场改造去。”
说完也不等郑妮妮反应,直接拉着沐戈壁走了。
夫妻俩骑上自行车,直接把郑妮妮抛在原地,而郑妮妮则站了许久,一直等到他们夫妻二人的身影消失后,才脸色阴沉的转身回了家。
“怎么样了?”一进家门,文秀就拦住郑妮妮问道。
“什么怎么样?你觉得人家愿意认你么?”
郑妮妮气哼哼地径直往房间走去,可如今的家实在是太小了,客厅屁股都转不开的地儿,进了房间,就看见一张床,中间还用帘子拉上了,左边是郑妮妮躺的地方,而右边,则是郑长俊躺的地方。
她脱了鞋直接躺在床上,将背对着房门口。
“你这孩子,怎么跟妈说话呢?妈是为了自己么?还不是为了你和长俊。”文秀追进来:“你瞧瞧如今咱们住的这个房子,别说跟原来的院子比了,就连你姥姥家的小院都比不上,这还是赁的。”
“你大哥二哥也是没良心的,他们小时候,不也是我伺候着长大的,如今还不是说赶出来就赶出来了。”
“我也不求你姐原谅我,我这些年,确实也没能帮衬上她,可我现在这不是一时困难嘛,只要她搭把手,日后我还不打扰她,这还不行么?”
“难不成你以后嫁人,叫对象看见咱家这情况么?”
“还有长俊……”
说道这里,她眼泪落下:“我就想着,她能不能帮着点儿,哪怕只帮忙找个房子,咱们花钱去买,也好过住在这里啊。”
郑妮妮也知道文秀的话是对的。
可她有什么办法?
那个姓鹿的说话那么绝情,她猛地坐起身来,对着文秀冷笑一声:“人家说了,不承认你是她妈,要是你非逼着她认妈,她就去革委会告你搞破鞋,毕竟你和我爸领证的时候,她才两个月还没断奶呢。”
“哐当——”
门口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
母女二人猛然回头,就看见郑国华站在门口,一脸震怒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我小姑婆婆没了,她公爹也不行了,但一直硬挺着没闭眼,一直到小姑婆婆出殡了,骨灰盒下了墓,他才闭眼了。
老两口一辈子没分开过,到了临死了,老爷子生怕后人给老太太丧礼办的不尽心,硬挺着不肯闭眼,等老太太的丧事办的热热闹闹的结束了,才闭了眼追老太太去了。
我小姑父哭死了,不到一礼拜,爹妈都没了。
哎……难受
第105章 波澜
“我让你别去找别去找, 你是不是非不死心?”
郑国华一把将文秀拉到客厅里,指着文秀的鼻子就大声嚷嚷。
“国华……我也是为了咱家啊。”文秀没想这么寸,她不过才说了两句话, 就刚好被郑国华听了个正着,自从他们从大院里搬了出来, 自从郑晴晴嫁给了马海, 自从郑晴晴戳破郑国强之所以会死, 是因为郑妮妮去找了刘大脑袋。
郑国华对她, 已经再没了往日的信任。
甚至连话都不太愿意跟她说了。
她知道,郑国华在怪她,怪她没教好郑妮妮, 害了郑国强, 也害了郑晴晴。
“为了咱家?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郑国华被文秀这番作态给气笑了。
“文秀,我们也不是头一天做夫妻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咱俩都清楚的很。”
郑国华蹙着眉头, 语气有些不耐:“我早跟你说了,不许要找那个孩子,你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背着我又叫妮妮去找, 你到底怎么想的?”
文秀本以为郑国华拉她出来,是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发火, 这样的郑国华, 她还是有信心拿捏的,只需要低头认错就是了, 可是, 现在的郑国华却一点发火的迹象都没有, 语气中只有不耐和疲惫。
这反倒叫文秀的心不由自主的慌了起来。
“国华,我真的……”
“你可别说是为了长俊。”郑国华直接把文秀的话给堵死了。
“当年我俩怎么回事,咱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真想找你前头那闺女,那你就去找,咱俩离婚。”
离婚?
什么意思?
文秀猛然看向郑国华:“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郑国华冷笑:“文秀,你不会以为你那大闺女是好人吧,你仔细想想,咱家开始闹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从你回娘家,想叫你那闺女顶替晴晴下乡名额开始的?”
“我早说了,不要去找不要去找,结果你听了么?”
“你听不进去,你的眼睛,你的心,早就叫那个嫁到县城的大闺女给占满了,你长了一双富贵眼,不然,当初又怎么会在那丫头还没满百天的时候,就跟我扯了证,结了婚。”
“我明的告诉你,你那大闺女嫁的那户人家,确实不简单,那女婿的后爸,是咱县城数一数二大厂子的厂长,那女婿的亲妈,是供销社办公室的干部,人家不仅能叫你荣华富贵,还能一根指头捏死你。”
因为文秀立身不正,满屁股小辫子。
人家要是真想大义灭亲,别人只有鼓掌叫好的份儿。
况且,他还查到,当初那个调查组,就是那个后爹帮忙请的,人家都没有正儿八经的露过面,只一个电话,就叫他们一整个郑家人仰马翻。
“你说你为了长俊,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要是再去找,你还能不能有儿子养老送终都不知道了!”
郑国华一股脑儿的输出。
输出完了整个人疲惫万分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他不是傻子。
家里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他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不像郑国强那么能干,但胜在心思细腻,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愿意去查。
可越查,他就越恐慌,心里也就越没底。
他不想给郑国强报仇么?
他想。
可有些事,不是想就能去做的。
那姓周的,部队出身,自己当厂长不说,还将后老婆的大儿子送去部队当了兵,据说级别还不低,家里除了将近七十岁的老丈母娘是没工作的,就连娶进门的乡下媳妇儿,也就是文秀的大女儿,都给弄了个干部当。
若那孩子是个大草包也就罢了,偏偏还特别能干,让他连举报他循私都不行。
人家完全可以说自己是举贤不避亲。
所以,郑国华查到了这些事后,就将这些事压抑在了心底,他怕自己说出来后,反倒害了大哥的几个孩子,尤其在看见郑晴晴嫁给马海之后,他就更不敢说了。
“怎么会这样?”文秀失魂落魄地坐在另一张凳子上。
她一直都觉得,郑家会有如今这下场,全是郑国强自己立身不正的原因,可现在郑国华却告诉她,这一切悲剧的起源,都源自于当初她的私心。
那丫头……
怎么心那么狠,手那么黑呢?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要真是这样,那她会放过她么?
“爸……”一直躲在房间里偷听的郑妮妮这会儿偷偷打开房门,小声喊了一句。
郑国华没应。
自从知道大哥是被自己的亲女儿害死后,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郑妮妮了。
“你别怪妈,妈其实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郑妮妮泫然欲泣地走出来,伸手去拉郑国华的袖子:“爸,我知道错了,我当初只是气不过,不知道那个刘大脑袋就是个疯子,我真的知道错了,爸,你别不理我。”
郑国华叹了口气,依旧没说话,但态度已经开始放软了。
这么多天了,想必孩子已经知错了。
郑妮妮见郑国华态度软化,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文秀连忙擦干了眼泪去开门,只见一个胡同里的孩子正站在门口,脸上还拖着大鼻涕,满脸都是着急地说道:“叔婶子,快,长俊出事了。”
“怎么回事?”夫妻俩一瞬间都站了起来。
“不知道啊,突然倒下来浑身抽抽,我妈说是羊癫疯呢。”
那孩子嚷嚷的特别大声,一时间,周围但凡听见的人家都涌了出来,郑国华和文秀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朝着胡同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另一边,回到家的鹿仁佳心情也不好。
“这文秀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开。”鹿仁佳将自己摔进床上,用被子捂住脸。
“别想了,只要你不理她,她能拿你怎么办?”
沐戈壁靠过去安慰她:“再说了,等恢复高考,咱们考去省城上大学,她就算想要找咱们,也得能找到再说嘛。”
这话倒是真的。
省城那么大,文秀想精准定位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等到她大学毕业回了县城,想必文秀也已经没那个精力来找她了。
“哎,就是觉得烦人。”鹿仁佳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咱们赶紧把家里打扫干净,准备过年吧,后天还得回村里一趟,腊月二十八,姑娘回门送礼,妈还要开会,家里不能都指望姥姥,咱俩能多干点儿就多干点儿吧。”
沐戈壁见她恢复活力,松了口气。
他看见鹿仁佳不高兴,自己的心情也会跟着不好,所以他希望鹿仁佳一直开开心心的,这样他也会跟着高兴。
恢复干劲的夫妻俩,先去大厨房简单的打扫了一遍。
因为天天有人磨豆腐,也天天都打扫,所以大厨房里一点儿都不脏,但鹿仁佳还是不放心的又冲洗了一遍,拿了几块干净的毛巾,将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擦洗了一遍,最后还是洗出了一脸盆的灰水。
“说不脏,真擦起来还是有脏的地方。”
鹿仁佳端着脸盆出来倒水。
“是这话说,不过这干干净净过年,不仅自己看了舒服,叫来玩的人也舒服撒。”姚姥姥跟在旁边帮着拿水管子,说着说着,就挂念起了滇省的沐胡杨两口子:“也不晓得,这个年过的可还热闹。”
“部队都是集体过年的,可比咱家里热闹多了,姥姥你就别担心了。”鹿仁佳安慰。
“我担心什么,我就怕他们小两口不懂得忌讳,瞎搞。”
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姚姥姥还是很快放下心来,毕竟部队虽然严谨,却很热闹,那么多人在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看文工团的文娱表演,说不定比家里过的还潇洒呢。
至于忌讳啥的,家属楼顶多贴个春联,至于其它的,估计也不会搞了,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三个人将家里能洗的都掏出来洗了,剩下不能洗的,也都擦了一遍。
等到腊月二十八那天,终于忙歇下来的周厂长和田雪进门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皮鞋脏,把那一尘不染的地面都给踩脏了。
而另一边,被姚姥姥担心着的沐胡杨,也正如姚姥姥所想的那样,潇洒的很。
腊月二十六那天,滇省兵团的文工团就进了军区,在这边排演晚会,准备连演三天,犒劳一下忙了一年的可爱军人同志们,这结了婚的男同志们,忙着带着老婆孩子看表演,毕竟滇省军区偏僻,平时也没什么娱乐项目,所以这一年一次的犒劳军演,就成了最叫孩子期盼的时候。
而那些未婚的男同志们,则被自己的领导们领过来,和文工团的女同志们相一相亲,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呢?
其中,尤其以王洋格外吃香。
早两年,王洋还以自己喜欢志同道合的女同志为借口推脱,可随着他妹妹结了婚,领导们就更上心了。
毕竟这当妹子的都结了婚,当哥的还孤家寡人,这像什么话?
于是王洋就被拎去相亲去了。
文工团的女同志们对军人同志本就有着天然的好感,尤其还是王洋这种,编制属于部队,工作没有危险,又长得文质彬彬的男人,顿时就让好几个女同志上了心。
于是,短短的几天,王洋就被几个女同志不停的偶遇,有胆大的,直白追求,胆子小的,也暗中观察。
看到最后,王洋实在没法子,干脆躲到了妹夫沐胡杨的家里。
“太吓人了。”王洋一进门就不停地拍胸口。
“怎么了?难不成又有热情的姑娘在路上堵你了?”王敏这几天看见王洋就忍不住笑,打小这个大哥就是爹妈口中最优秀的那一个,给她们的童年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也算是难得看王洋的笑话了。
“姑娘倒是没有。”
王洋怨念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政委倒是有一个。”
王敏:“……”
确实,比起女同志们,政委的杀伤力可就大多了。
“对了,胡杨呢?”王洋环顾院子,没看见沐胡杨的身影,平常只要王敏在家,沐胡杨都会在院子里干活的。
“刚刚刘军长的警卫员过来把他喊走了,说是有事要商量。”
“刘军长?”
王洋蹙眉,开始盘算起最近部队里的人员变动情况。
王敏将洗干净的衣服拧干,用衣架挂起来,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沐胡杨回来了,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抱回来一个孩子。
“这是沐长安。”
沐胡杨跟王家兄妹介绍道:“是……我大伯父的孙子,我大堂哥的儿子。”
“这……”王敏诧异的忘记了言语。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母亲和祖母都改嫁了,现在跟着我祖父一起生活,但是……南边那边不安稳,随时可能上战场,他实在找不到人托付了,这才给咱们送过来了。”
王敏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慌了。
“局势真的那么严重么?”
不是说越国已经统一了么?统一不就代表着和平么?
怎么就要上战场了?
战场的局势,沐胡杨不方便说太多,王洋则是秒懂,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了起来:“很急迫么?”
“不会,目前还算安稳,但咱们得提前防备着才行。”
“那这孩子……”
“我打算送回老家,先放到我妈那边养着。”沐胡杨到底狠不下心来,看着自己亲父的同胞兄弟断了根。
“不管老一辈多么不好,孩子却是无辜的。”
在这种危急关头,个人的得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
“也不知道戈壁和佳佳喜不喜欢孩子。”
沐胡杨垂眸,看着怀里还不懂事的娃娃,托着胳膊颠了颠:“养的白白嫩嫩的,就是骨头有点软,怕是没什么营养,以后到家了多吃点豆腐,肯定能把身板子养壮实了。”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来姨妈了,没被阳没。
坏消息:阳康后第一次姨妈,那叫一个钻心的疼啊,退烧没用上的布洛芬,现在给用上了,而且我经量一直挺少的,这次却跟血崩似的,昨天直接倒了,做女人好难啊。
第106章 条件
让田雪给沐文昌养曾孙?
一瞬间, 王敏觉得沐胡杨的脑子彻底坏掉了。
怎么就那么天真呢?
“你真的要将他送回老家去?”王敏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沐胡杨,又问了一遍。
沐胡杨愣住:“我倒是愿意将他养在部队呢,但我这不是……”以后要去打仗么?
“可是, 你有没有想过,妈和戈壁……他们愿不愿意养呢?”
婆婆现在虽然再婚, 并且也不再提及当年事, 但这并不代表, 当年的那些事、那些伤害就不存在了, 沐胡杨平时瞧着挺精明的,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糊涂呢?
他将这孩子送回去,不是在婆婆的伤口上撒盐么?
沐胡杨听到王敏这样问, 果然也愣住了。
他确实没想过。
毕竟当时那个情况, 军长,政委, 还有其它几个首长,一直在帮着沐文昌劝说他, 还拿出他那个已经在记忆里忘却面容的堂哥出来说事,说他是为人民牺牲的烈士,哪怕不问血缘关系,只问成分, 这孩子也是战士的遗孤。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他不伸手接下这个孩子, 就是冷血无情的人一样。
在那样的环境下, 他哪里还有时间去思考田雪和沐戈壁是否愿意。
“而且,你堂哥虽然没了, 但这孩子的亲妈还好好活着的吧, 还有亲奶奶, 怎么就轮到沐首长养呢?如果沐首长没办法养,也该送回到他亲妈身边,这孩子跟着咱们,哪有跟着亲妈好?”
王敏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孩子一接下,整个事情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我倒是没问。”沐胡杨更加头疼了。
孩子接回来简单,但是接回来之后的问题,他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王敏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戈壁的聪明你但凡沾半点儿,现在也不会这么为难。”
沐胡杨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那现在该怎么办?我孩子都抱回来了。”
他十几岁就当了兵,人情世故说不定还真不如王敏呢。
“你祖父还在部队么?”一直没插话的王洋突然开口问道。
“还在。”沐胡杨点头。
他回来的时候,沐文昌还在跟几个首长说话呢,气氛还挺严肃的。
“咱们去找他问问清楚去。”王敏一把拉住沐胡杨的手腕,就往门外走。
王洋赶紧往前一步:“孩子先给我抱着,你们自己去就行了。”这时候抱着孩子上门,不是擎等着叫那些首长有意见嘛,沐胡杨未来可还要继续往上走呢,可不能行差错步。
小夫妻俩上门,那叫跟祖父团圆。
这刚带回来的孩子就原封不动的送回去,那叫结仇!
沐胡杨赶紧将沐长安递给王洋,然后才跟王敏出了门。
沐文昌确实没走,他这次到滇省来,其实短时间是不会走的,他有很重要的任务,而且很机密,那就是在滇省整个军区所有士兵中,找出一队尖子兵,然后送去进行更残酷,更严苛的军事训练。
他们这一代已经老了。
需要为国家培养出新一代的砥柱。
和滇省军区的老战友开完会,沐文昌起身离开会议室,结果刚出门,就看见沐胡杨带着个年轻的小媳妇站在院子外头,那该是沐胡杨的妻子王敏了。
“沐首长。”沐胡杨一见到沐文昌,就立刻站直身体,举手行了个礼。
“沐胡杨同志,还有……王敏同志。”
沐文昌点点头,眼神却很和蔼的看向王敏,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个孙媳神情镇定,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好奇多些,倒是比他给大孙子找的媳妇儿要踏实些。
想到那个已经牺牲的大孙子,沐文昌不由在心底一阵唏嘘。
“您好,沐首长,我是沐胡杨的妻子王敏。”王敏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然后直白的说明来意:“刚刚胡杨将长安带回去,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他将别人家的孩子给抱回来了,结果他解释说是大堂哥的孩子……”
王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略显尴尬的笑:“我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家里还有堂哥,就问的多了些,胡杨又说不清楚,沐首长您看,这养孩子也不是件小事,有些话该说清楚才是。”
这话一出,沐文昌瞬间明白了。
这是沐胡杨将孩子抱回去,王敏有意见了。
他是有些失望的,但却不觉得意外,毕竟养孩子是一件大事,谨慎些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接受了,这才叫不清醒。
“你们跟我来吧,在这里谈话也不合适。”沐文昌点点头,指了指远处的小院:“我这些日子会住这里,咱们到那边说话吧。”
小夫妻俩对视一眼,默默抬脚跟了上去。
因为要住一段时间,小院里堆了好些生活用品,沐文昌的警卫员正在忙里忙外的搬东西,看见他们进来了,赶紧说道:“报告首长,书房已经收拾好了。”
意思是谈话可以去书房谈。
沐文昌点点头,对着小夫妻俩指了指书房,便背着手率先走了进去。
随着书房门的关闭,沐文昌挺直的背脊稍稍弯了些,可坐在椅子上,依旧是很板正的姿态,他摘掉头上的帽子,露出花白的头发,抬手揉了揉板寸:“养长安这件事,叫你们为难了。”
“这……”
王敏没有客套说什么‘不为难’的话。
而是很直白的面露难色:“说起来,我和胡杨才结婚没多久,还没孩子……所以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胡杨的意思呢,是将孩子送回老家县城的婆婆身边去,想叫婆婆和二弟夫妻俩帮忙养,家里人手多,能帮衬的人也多,按理说,这个办法是最好的。”
“但是吧……事情不是这么论的,我婆婆呢,丈夫去的早,一个人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其中还有一个重病在身的孩子,整整三年,一直往返于医院和家里,其中辛苦不必明说,想必首长您也能明白,过去的是是非非,我没有参与,所以也不知道孰是孰非,也就不论了,但如今我婆婆刚刚再婚,好容易开启新生活,这要是再送个孩子回去……”
沐文昌的手还在摩挲着头。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王敏,似乎没有在听,但确实是在思考。
沐胡杨看了眼王敏,张了张嘴想开口,结果被王敏一把按住手,不许他说话,而是由她自己继续说道:“再说二弟夫妻俩,其实也不怕您笑话,当初是偷偷合了八字,奔着冲喜去的,可想而知二弟这身体……”
沐文昌听到这里,手终于顿住了。
冲喜?
他抬起头,满眼惊诧的看向沐胡杨:“戈壁的身体,这么差么?”
“自从结婚后已经好了一些了,但您也知道,戈壁是在胎里就弱的,再怎么养也就那么回事了,而且当初妈带着我们回去的时候,天又冷,再加上爸没了,心情郁结,这养了这么多年,也就才有些起色。”
沐胡杨说的轻松,可这一字字一句句,却仿佛在鞭挞着沐文昌的内心,叫他看清,当年的他是多么的失败。
沐文昌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再回过头时,眼圈已经红了。
“我知道很麻烦你们,但……”
王敏回头看看沐胡杨,叹了口气:“我和胡杨的意思是,要不您看,能不能送回给他亲妈,跟着我们,哪有跟着亲妈好。”
说起那个孙媳,沐文昌沉默了。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但沐文昌也没沉默太久,而是缓缓开口道:“长安的妈妈……已经改嫁了,而且已经怀孕了,我联系过她,但她不愿意接收……”
这……
小夫妻俩对视一眼。
“她也是个普通女人,日子过的也艰难,我本想着,孩子跟着她,她受罪,孩子也受罪,不如留在家里我照顾,可谁也想不到……”后面就涉及到军务了,沐文昌也只是手指点了点桌子,便略过去了:“我思来想去,唯一能放心的,就是你们兄弟俩了。”
“若你们……真的不愿意养,也好,我会替他找个靠谱的人家。”
“要不……咱们打电话回去商量商量?”
王敏也被说的有些难受了。
沐胡杨心底暗暗叹息。
沐文昌确实真心实意,但也不是没有使用手段,至少这一招以退为进就用的很好,这不,王敏都有点心软了。
“行,咱们今天晚上给家里打个电话。”
沐胡杨点点头,站起身来,两个人跟沐文昌道别。
夫妻俩也没指望着一次就能把孩子送回去,既然决定了晚上打电话,这会儿就先回了家,一进家门就听见孩子在哭,王敏的脚步顿时加快了些。
王洋抱着孩子正在屋子里来回绕圈圈。
小娃娃泪眼朦胧的用手推着王洋的脸,眼睛一个劲儿的往门外看。
“呜呜呜……”
孩子还不会说话,但手指已经会指了,正指着门外,想叫王洋抱他出去。
王敏一进屋就赶紧迎了过去:“我来抱吧。”
王洋赶紧将孩子递给王敏,然后擦擦汗:“我宁愿去给嫂子们产检去。”都没这么累。
“这孩子才多大啊。”
许是王敏刚从沐文昌那边过来,身上还带着那边的气息,沐长安窝在她怀里,也不哭了,表情甚是依恋。
“应该有十个月左右了。”沐胡杨回忆孩子的生日。
“那他妈可生的够厚的,又怀上了。”
王敏想到这个还有点生气,虽说不是每个母亲都会喜爱自己的孩子,但再婚后连前头的孩子都不愿意接收的,也是少之又少吧。
说到这个沐胡杨就不吱声了。
毕竟议论的对象是女同志,他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到了晚上,夫妻俩一起去给家里打电话。
来接电话的是沐戈壁两口子,沐胡杨斟酌着将这件事说了,结果那边立即传来回复声:“那感情好啊,正好我们俩也不打算要孩子,就给我俩养呗。”
鹿仁佳则更冷静些:“但咱们有要求啊。”
“你说。”沐胡杨虎躯一震,立刻凝神侧耳倾听。
“这第一,生日得改,得改小了一岁,咱可不想孩子养大了,亲妈跑来摘果子,咱本来就是自私的人,做不来那些大度事。”
现在户籍没那么严谨,报户口的话,报小了一岁也没什么问题的。
况且还有个虚岁周岁之说。
“这第二,得改姓。”
鹿仁佳继续说道:“改姓田,跟咱妈姓。”
那老太太不是偏心老大一家么?温萍不是跑来打感情牌么?
呵呵哒。
那就成全她们。
以后这孩子不仅要姓田,他们还要好好教他孝顺长辈,一辈子将田雪当成亲奶奶一样孝顺,要是老太太知道自己最疼的那个儿子,他唯一的一个孙子,跑去孝顺二房去了,不得气死了?
让那老太太到了地下都不得安心!
“那老爷子要是答应这两个条件,我等过了年就过去接孩子去。”
沐戈壁清朗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语气中带着笑意,并无为难的模样。
沐胡杨听后更加愧疚了,是他思虑不周,接下了这个烂摊子,最后反倒麻烦了身体不好的弟弟。
反倒是一直没吭声的王敏忍不住在心底倒抽一口气。
这主意可真损呐。
这要是老太太还活着,怕是也得被气死过去。
而且,沐文昌会答应么?
怕是很难吧。
作者有话说:
鹿仁佳:无痛当妈?!
第107章 解决
沐文昌当然不同意。
生日可以改, 但姓绝对不能换。
沐文昌再怎么想得开,还是有些老思想老传统的,这改了姓, 田雪再养个几年,这孩子还是沐家的么?
他之所以跟沐胡杨开这个口, 就是想着, 沐烽媳妇儿是个心软的, 就算心里不愿意, 也不会苛待孩子,等他的事情忙完了,若田雪愿意继续养着自然是好, 若不愿意养着, 他还能接回来。
可现在,人家那边点头了, 难题却给到他了。
改姓……
这绝对不行。
但这借口也很正当,要说改姓这事儿, 还真不算个事儿,上头多少老革命的孩子,不是跟着自己姓的,那些孩子, 要么随母姓,要么随当初寄养的人家姓, 经常有姓张的儿子姓李这样的事。
所以, 现在难题给到了沐文昌。
要是点头同意改姓,他们沐家就一条根都没了。
大孙子没了, 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苗, 二孙子沐胡杨据说跟继父关系极好, 说不得生个孩子跟着姓了周,按照田雪的脾气,说不定更愿意孩子姓周,三孙子沐戈壁身体虚弱,能不能有孩子都不知道。
“什么?他还不愿意?”
再次接到电话的沐戈壁不由惊呼:“真是当了XX还要竖牌坊,这是想要算计谁呢?”
“说话注意点。”不文明。
沐胡杨轻咳一声,眼睛下意识的朝后观望一周,生怕别人听见了。
“我注意什么,我和他又没关系,难不成还怕他?”
沐戈壁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咱们的条件摆在这儿了,愿不愿意就看他自己了,不过有句话佳佳说的是真的,咱俩不打算生孩子了,也确实想要领养一个,要是老爷子不肯,你就帮我们看着点,领养遗孤咱也是愿意的。”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身体有问题,所以才不要孩子?”
一听说沐戈壁夫妻俩竟然真的不打算生孩子,而不是说的气话后,顿时着急了起来,这会儿什么沐文昌,什么沐长安,都被他抛诸脑后,满脑子都只剩下沐戈壁了。
“额,这个嘛……”
沐戈壁脑子一转,直接应下:“这事儿你别给妈知道。”
‘轰隆’一声。
沐胡杨只觉得一道惊雷直冲天灵盖,眼圈瞬间就红了。
“好,不说,你们也别担心,主要是佳佳,你得好好跟她说。”
“她知道,她也不在意的。”
沐戈壁的声音传来,叫沐胡杨猛吸一口气,心底既佩服,又充满愧疚,只觉得是沐戈壁拖累了鹿仁佳,叫人家一个健康漂亮的姑娘,这辈子都当不成母亲。
挂了电话,沐胡杨失魂落魄的走回家。
看着坐在王敏身边玩布偶的沐长安,小孩子很可爱,但此时落在他眼里,却觉得很扎眼,凭啥他要给沐根锁养孙子?当初邹氏要不是为了沐根锁,又怎么会将他们母子三人赶出家门?又怎么会导致沐戈壁病情加重,以至于他身体虚弱,生不出孩子?
他心底一沉,猛地起身,抱起沐长安,丢下一句:“我将他送回去。”
便踏着月色离开了家门,径直去找沐文昌。
他到的时候,沐文昌还没睡,洗漱完了披着衣裳靠在椅子上看简报,听警卫员说沐胡杨来了,他先是一愣,然后就看见跟在警卫员身后抱着孩子的沐胡杨。
“这孩子我们不能养。”
“这……”沐文昌赶紧站起来,想要再劝。
沐胡杨不想听,而是直接说道:“戈壁因为当年的事,已经不能生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这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爷爷,我不想恨大伯,但这件事……我原谅不了。”
沐文昌在听见‘沐戈壁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对不起。”沐胡杨将孩子往旁边警卫员的怀里一放,对着沐文昌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了。
出门的那一刻,他抹了抹眼角。
沐戈壁的情况,他真是太揪心了。
从沐文昌的小院儿出来,沐胡杨心下骤然一松,整个人都仿佛脱去了一层繁重的枷锁一般,轻松的不得了,这么多天的纠结,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的消散。
他不知道自己将孩子送回给沐文昌,对他的前途是否有影响。
但是……他却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甚至,他觉得自己早该这么做了,也不知道前面几天怎么就跟脑子坏掉了似的,居然真想着将那孩子接下来,送回给老家养去。
从小院回到家,王敏正站在门口等着。
见他没将孩子抱回来,她也没问,而是上来轻轻拉着沐胡杨的手。
“要是以后不当兵了,你……”
“那咱就回家给豆腐坊帮忙去。”王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去医院当护士,你当豆腐郎,不挺好的么?”
“嗯。”
见王敏并没有生气,沐胡杨只觉得心底酸软酸软的,一把抱住王敏,也不管这是不是在院子里:“咱们还要多生几个孩子,老了以后,能孝顺戈壁他们夫妻俩。”
王敏窝在沐胡杨的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边,夫妻俩静静的抱着,另一边,鹿仁佳一边往床上爬一边忍不住吐槽:“你说大哥这脑子是不是被原著给影响了,怎么间歇性抽风呢?”
毕竟原著里的沐胡杨,脑子就时不时的坏掉,帮郑妮妮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谁知道,别管他,咱们睡觉。”沐戈壁见鹿仁佳坐定,就伸出胳膊求抱抱。
“欸,你这人。”
鹿仁佳一把抵住沐戈壁的脸:“咱们说话呢,你干啥动手动脚的?”
“不是,大哥现在都结婚了,脑子坏了,那也是大嫂该愁的,睡觉吧。”沐戈壁脸颊贴着鹿仁佳的手心,手却很不老实的往那小细腰上面伸。
鹿仁佳:“……”
“要是小老头真答应了改姓怎么办?”她是真不愿意养那孩子。
她虽然喜欢孩子,但是更看重田雪。
□□她愿意,哪怕十个八个,她也愿意养,但是,收养一个叫田雪看了膈应的孩子,那绝对不行。
“不可能的。”沐戈壁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鹿仁佳还真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这事儿她非得弄清楚不可。
“那老爷子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他是个好军人,好首长,但是在家庭方面,其实糊涂的很,而且有点欺软怕硬,当初邹氏和他母亲之间,他就摆弄不明白,更何况我爸和沐根锁之间那一番糊涂账,他之所以将孩子送给大哥,就是吃准了大哥心软,觉得大哥不会拒绝,只要大哥愿意,妈就算不愿意养,也会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不过呢,他还是有个地方很值得称道的。”
那就是他的老古板。
所以沐戈壁才拿改姓来拿捏他,因为他知道,沐文昌绝对不会让沐长安改姓的。
甚至于,如果他们两兄弟改姓,恐怕那老爷子反应也不会小。
沐戈壁摩挲着下巴,不由有些跃跃欲试。
要是他改姓的话……那小老头不得气死?
“大哥这一次也确实被拿捏住了。”孩子都抱回来了。
要不是王敏反应激烈些,说不定孩子都送回来了。
“他那是生活圈子太单纯了,再加上耳根子软,那些政委首长在耳边劝劝,他就六神无主,找不到方向了,他这毛病书里就有,我早就看清了,以后啊,妈跟姥姥还得跟着咱们过日子,跟着他啊,迟早得气死。”
沐戈壁叹了口气:“现在心里舒坦了吧,咱们好睡觉了吧。”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叫人去睡觉。”鹿仁佳直接怒了。
沐戈壁:“……”
“老婆,自从入了冬,咱都没睡过一个被窝,今天难得躺一个被窝,我这不是以为你在暗示我交公粮嘛。”沐戈壁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鹿仁佳。
“虽说咱们不打算生孩子,但正常的生活得有吧,媳妇儿~”
沐戈壁黏黏糊糊的凑过去。
鹿仁佳翻了个白眼,却也没说什么,只身子往下一钻,将自己塞进被子里,然后命令道:“关灯,睡觉。”
“好嘞。”
沐戈壁的声音顿时都上扬了几个度。
豆腐坊经过了最后一段时间的忙碌,现在已经放假了,难得不用早起,小夫妻俩就放纵了些,然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田雪跟姚姥姥坐在厨房里摊饼子。
见到他俩起来了,赶紧招呼道:“先来吃早饭,马上过会儿要炸东西了,你们可别往厨房来,来了也别吱声。”炸年货不能说话,这是田姥爷以前老家的风俗,到了这边也没能改掉。
“来了。”
夫妻俩迅速洗漱完毕,然后一人捏着一张饼,靠着门框就端着碗吃了。
“你们这两天天天神秘兮兮的跑去打电话给谁的?”田雪拿着水舀子,一边舀水准备洗锅,一边问道。
“大哥打来的电话。”
沐戈壁囫囵着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心思也转了一圈:“这不是之前佳佳寄过去的年货里面有烘兔子嘛,大哥说吃着特别好,叫我好好感谢干丈人一家,这不,他说他房里有两件不穿的军大衣,叫我给干丈人送过去呢。”
军大衣?
什么军大衣?
要不是知道真相,鹿仁佳都快被沐戈壁的真诚给哄了。
“咱们给他收拾烂摊子,拿他两件军大衣怎么了?”沐戈壁歪过身子跟鹿仁佳咬耳朵。
“说得对。”
鹿仁佳表示赞同。
“那应该的,钥匙还在抽屉里,你直接去拿,早点送过去,再早点回来,家里对联还得你来贴。”田雪擦干净了桌子,又拎出一桶油来:“你周叔那院子还没清理呢,早点忙完,我下午还得过去打扫去。”
“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鹿仁佳赶紧表态:“你一个人爬上爬下的,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他那屋子干净的很,简单的扫一下就行了。”
“家里都弄得差不多了,咱们速战速决。”
鹿仁佳一把搭在田雪的肩膀上,歪着脑袋朝她笑:“等忙完了,咱们去商城看看,给姥姥和妈你,还有周叔买件新棉袄。”
“给你姥姥和你周叔买,我就不用了,我去年买的还能穿呢。”田雪赶紧说道。
“去年是去年的,今年是今年的,总得有个新衣服过年。”鹿仁佳不肯,非要给她买衣服。
田雪被磨的没办法,只好说道:“行行行,等事情忙完了,咱们就去商场买衣服。”
鹿仁佳这才满意了。
炸年货丸子这些年向来都是姚姥姥掌勺,田雪打下手,哪怕鹿仁佳的厨艺现在跟姚姥姥都差不多了,但炸到丸子,田雪还是将他们夫妻俩给轰出去了。
小夫妻俩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里面。
“咱们去拿军大衣?”沐戈壁歪过身子小声说道。
鹿仁佳顿时眼睛一转:“走。”
小夫妻俩拿了钥匙就去沐胡杨的房间干坏事,沐戈壁很快取出两件军大衣:“这两件军大衣旧是旧了点,但胜在没破损,里面的棉花也都是好棉花,想必你干爸会喜欢。”
“肯定会喜欢。”
哪怕破了都会喜欢的。
毕竟现在这种军绿色的时尚单品,一般人家可得不到,只有家里在部队里有人的,才能得两件。
干完坏事的小夫妻俩将军大衣送回房间后,又回了小厨房,但他们没进去,而是远远的站在廊檐下,看着里面满面认真,闭口不言的两个人。
“那孩子的事,就别告诉妈了。”鹿仁佳叮嘱。
“嗯,本来就不算个事。”
沐戈壁从来不觉得这件事是一件很难办的事,因为他的工作,以及他未来的规划,根本不受沐文昌的影响,其实,沐胡杨之所以会接下孩子,多少还是有点儿迫不得已的。
在那样的环境下面,想要坚持本心,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如果沐胡杨为了前途而选择抚养那个孩子,他也不会觉得沐胡杨哪里不对,顶多有点失望而已,但现在看来,沐胡杨也只是‘一时迷糊’而已,他还娶了个好妻子,可以为他事后描补。
不过……
“下次大哥回来,你还是打一顿吧。”沐戈壁想想还是有点不甘心。
“你舍得?”
鹿仁佳虽然是个仓库管理员,不是战斗部门的,但末世那环境,孩子都能干丧尸,打个人类而已,问题不大。
“我当然舍得了,最好把他脑子里的水多倒一倒,省的没事就脑抽。”
“那我可真打了啊。”鹿仁佳又确认了一遍。
“打!”沐戈壁斩钉截铁。
鹿仁佳顿时跃跃欲试的握了握拳头:“其实我上次去部队的时候就想跟他们练练了,但又怕我太出色被人留下来当兵,哎,太优秀也是烦恼啊。”
说道最后,装模作样的摇摇头。
沐戈壁觉得这样的鹿仁佳真的很可爱。
腊月二十八,鹿仁佳抱着军大衣,带着俊女婿回娘家送年礼。
军大衣一拿出来,鹿大民和鹿大兵一人披着一件,就乐呵呵的出去串门去了,鹿大辉和鹿小军两个人只能站在旁边眼馋的不行。
没法子,谁叫他们两个文质彬彬书生样,抢不过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呢?
这军大衣一穿,顿时招惹的整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那羡慕的眼神,鹿大民跟鹿大兵两个人扬着下巴,背着手,昂首挺胸的从村头走到村尾,惹得路过的王小平忍不住的骂:“真是张狂的认不得自己了,穿个破大衣嘚瑟啥呢。”
结果到家就看见自家两个傻儿子趴在墙头上偷看呢。
这鹿大鹏说:“哎,那衣裳瞧着可新了。”
鹿小鹏心里不得劲儿,羡慕的眼睛都快绿了:“这要是咱妈当初对大姐好点儿,这衣裳现在肯定给咱俩了,要我说,还是爸妈心眼小,你说当初咱妈进门的时候,大姐也才一岁不到,要是好好养,人家说不得得把咱妈当亲妈呢。”
可不是嘛。
谁能想到这丫头现在这么出息了呢?
王小平其实心里也后悔。
但她坚决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她觉得,一切得怪鹿国平,要不是他这当爹的都不上心,她能那么磋磨一个孩子么?
她都是受到了鹿国平的暗示,所以才对鹿仁佳不好的。
如今报应来了,只要一想到那些媒人给自家俩傻儿子介绍的对象,王小平就气的心里直抽抽,但凡当初鹿国平能对鹿仁佳好点儿,死老头那院子,能叫鹿仁佳给卖了么?
这当老子的自己就拎不清!
鹿国平也羡慕啊,他都到现在这年纪了,也是盼着小一辈孝顺呢,可家里那两个……嗐,花钱的篓子,这个嘛,又是个白眼狼,放着亲爹不孝顺,去孝顺那个假爹。
越想越生气,干脆眼不见为净,背着手,低着头,就气冲冲的回了家。
一进家门,又看见王小平叉着腰在骂儿子。
顿时更心累了。
另一边,嘚瑟够了的鹿大民和鹿大兵回了家,刚脱了心爱的军大衣,就被鹿大辉和鹿小军穿上了身,两个人也乐呵呵的出门嘚瑟去了。
鹿仁佳:“……”
鹿大民紧张的在家等着,生怕自己出门的功夫,衣服就被鹿大兵和鹿大辉给拿到镇上和县城里,那他可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几兄弟这表现,倒是叫家里的女人们笑个不停。
“这场面,还小时候做了一条新裤子才有的呢。”鹿九奶奶一边纳鞋底一边说道:“那时候还没有小军呢,他们三个人,八九岁了还光屁股,后来实在看不过眼,给买了条新裤子,从那以后,谁穿裤子谁出门,其它没裤子的,就躲在床上不起来,怕丢丑呢。”
鹿九奶奶提起当年,只有唏嘘感叹,并没有怨念。
可见,再辛苦的回忆,到了年老的时候,都会加上温柔的滤镜,叫人回忆起从前,都是快乐的记忆。
吃过午饭,鹿仁佳和沐戈壁又跟着去兔厂看了一下,到了年底,兔子的销量极好,全都走的供销社的渠道,张主任负责收购的,给的价钱也很公道,所以兔厂现在看上去很空荡,只剩下十几只母兔子和两只种兔,留着明年开了春配种生小兔用。
豆腐坊那边倒是热闹。
腊月二十六之前,豆腐坊都要供应镇上,腊月二十六那天封了箱,村里家家户户拿着泡好的黄豆过来排队磨豆腐,每个人贴一块钱电费,豆腐坊的器械免费用。
用村里老大娘的话说,今年是磨豆腐最省事的一年了。
既不用跟老黄牛似的推磨,磨出来的浆子也细腻的不得了,豆渣都比往年少,做出来的豆腐也雪□□嫩的,好吃的很。
家里人口多的,直接磨了二十多斤的豆子,将豆腐带回去用水养着,能吃到明年正月十五。
到了下午,鹿仁佳又支了个摊子收薄荷茶。
家家户户见了赶紧回家拿攒了一年的薄荷茶,过来赚取最后一点儿进项。
“今年的日子都好过了。”鹿大民不由感叹。
而这一切,都是鹿仁佳两口子带来的改变。
到了晚上,鹿仁佳和沐戈壁回去了,鹿大民还不由跟家里人感叹道:“这孩子,重感情啊。”
这要不是恨到了极点,哪里能看都不愿意看鹿国平哦。
今年过年没去年那么热闹,沐胡杨和王敏不在家,不过一家五口也过的很温馨。
大年初一,田雪跟着周厂长出去给领导拜年去了。
鹿仁佳和沐戈壁则是把周边走了一圈。
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
鹿仁佳又回了村里,这一次,她又听到了隔壁下河村的八卦,说是又走了一批臭老九,说是平反了,其中好几个都是大学的教授。
各个都寻思着,是不是国家没人才了,这才把这群臭老九又召回去了。
一个个老太太忧心忡忡的,生怕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又没了。
鹿仁佳听了,只觉得心情急迫的很。
回家后也不再出门,而是拉着沐戈壁复习。
这一复习,就是废寝忘食,一直又到了劳动节,才接到了沐胡杨的电话。
“老爷子走了。”沐胡杨语气很是轻松:“那小孩儿也带走了。”
“真的?”
鹿仁佳诧异挑眉,沐文昌走的这么容易?
“本来还想磨着我们留下呢,可你嫂子这时候突然怀上了,他一句话都没说,就给带走了。”
鹿仁佳闻言,忍不住‘嗤’了一声。
感情这是发现人家有亲生的了,又怕孩子受委屈了才带走的。
这沐文昌啊……
真不愧是能和邹氏过一辈子的人。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
没想过把孩子给女主他们养。
主要是为了提前让沐胡杨有个心理准备,就是女主和男主不会生孩子这件事,以后被催生的话,能有个人帮着说话。
沐胡杨的迷糊有原著影响,但王敏很清醒。
第108章 黑锅
“走了就走了吧, 跟咱也没关系。”
比起沐胡杨还跟沐文昌见了面,沐戈壁已经完全忘记那个所谓的爷爷长什么样了,只随意说了声, 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他这会儿更关心的是沐胡杨两口子。
“你们首长对你没意见吧。”
“能有什么意见?”
沐胡杨回答的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总不能叫我不生孩子吧。”
其实经过这半年, 首长们也察觉到了沐文昌的想法。
说实话, 人家帮着养孩子那是情分, 就算有什么小想法小要求,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沐文昌却死活都不肯答应,明摆着又想要孩子, 又不想自己养。
沐家的那一本糊涂账, 大家伙儿多少都是知道些的,当然, 他们都很同情沐文昌,毕竟娶妻不贤祸三代, 这一点在沐文昌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但心里不免又觉得沐文昌在家事上有些糊涂。
这年头,正是一家人齐心合力度过难关的时候,结果两方平安还能闹的老死不相往来, 就差登报脱离关系,也是没谁了。
面场上没人说, 但私底下都已经吐槽过几轮了。
最后王敏怀孕, 沐文昌带着孩子走的时候,那些首长们其实更不理解。
要说之前, 沐胡杨和王敏夫妻俩, 一个是副营长, 眼看着随时可能上前线,一个是军区医务室的助理医师,经常跟着部队去拉练做后勤工作,那时候他们俩其实是不适合抚养战士遗孤的,可如今王敏怀了身孕,肯定再不能跟着去做后勤工作,而是留在军区修养,反倒有了大把的时间,这时候再将孩子留下,不是更好么?
偏偏,沐文昌把孩子给带走了。
“这会儿他们也都懵着呢。”
沐胡杨忍不住地笑:“当然,这半年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王敏偶尔上门去瞧瞧那孩子。”
“算了,这种私人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在部队不谈私事。”
沐戈壁提醒沐胡杨得多看些书:“未来肯定是科技的天下,新式武装会体现在方方面面,哥你多看书,多学点儿知识总是好的,省的日后发展起来两眼一摸黑。”
沐戈壁可没忘记,原著中的世界发展是很快的,短短几十年,就走完了别的国家上百年的变迁,整个国家欣欣向荣,若不多学习的话,未来会被时代给抛弃的。
“我知道呢,天天看书。”
沐胡杨无语了,也不知道谁在高中的时候死活学不进去的,现在反倒是回过头来教训他了。
兄弟俩啰里啰嗦个没完,鹿仁佳在旁边等到着急,不停的给沐戈壁打着‘快点儿’的手势。
“咳咳,那就这样吧,佳佳想跟大嫂说说话,哥你把电话给大嫂吧。”沐戈壁被催的没办法,本来还想再暗示两句呢,只好先将电话给了鹿仁佳。
鹿仁佳接过电话就问起了王敏的身体情况。
王敏失笑:“我这才刚查出来,还没什么反应呢,就是特别嗜睡。”
“想睡就睡,反正医务室的大夫是你亲哥哥,没病人的时候,你就去里面病床上睡,叫王洋同志帮忙看着点外头就是了。”鹿仁佳想起许菲生孩子的时候,那凄厉的叫声,再听王敏如今这满是幸福的声音,忍不住在心底感叹,母亲可真是伟大啊。
“你就放心吧,我哪里会委屈自己。”
王敏心下感动,只觉得自己这孩子,会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降生。
她娘家这边,大哥和大姐两个人跟比赛似的,一个躲在军区不回家,一个立志跟医书过一辈子,小妹年纪还小,现在还在上初中,她这一怀孕,全家都跟着激动和紧张。
婆家这边,她这一胎又是万众瞩目的。
“你那边还缺什么,尽管说,等下一次送云丝的时候,我看看有没有时间,跟着货物去一趟,好亲眼看看你。”
“你忙你自己的事,我这边你就别操心了。”
这来一趟也着实不容易。
“到时候再说。”
鹿仁佳听她这么说也没坚持,而是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
王敏心底却很感动,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的跟沐胡杨说鹿仁佳的好,并非客套,而是真心觉得鹿仁佳好,当初她那么绝望的情况下,是鹿仁佳将她带出绝境,哪怕她现在是她的大嫂,但心理上,王敏却非常的依赖鹿仁佳。
鹿仁佳也很激动,一路疾步匆匆的就回了家,将沐戈壁扔下了老远。
等到沐戈壁进家门的时候,家里已经传来姚姥姥兴奋的声音了:“真怀上啦?”
“怀上了,姥姥你要抱曾孙啦。”鹿仁佳喜悦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那感情好,也不知道怀多久了,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到时候要不要人过去伺候月子去,这女人家,月子得好好坐,不然染了月子病,以后一辈子都要受罪。”
姚姥姥一边说一边搓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小雪肯定不能去,她过去还不知道谁伺候谁呢,佳佳也有工作,看来还是得我过去才行。”
“姥姥,滇省那边那么远,坐好几天火车呢,你能吃得消么?”沐戈壁从屋外走进来,满脸的无语,也不看看现在多大年纪了,还费力折腾呢。
“我怎么就吃不消了。”
姚姥姥气势十足的拍胸口:“我这是在县城,我要是在乡下哦,肯定还是个能拿满工分的壮劳力。”
沐戈壁:“……”
就吹牛吧!
“坐火车确实挺累的,妈你还是悠着点吧,不行的话我去也行。”田雪回想起坐火车那难熬的三天,要不是有鹿仁佳在旁边照顾着,她估计都挺不到滇省。
“你就歇歇吧,你做的那茶饭啊,我是看都不要看一眼,也就小周不嫌弃,还吃的津津有味。”
一直没吱声的周厂长则是乐呵呵的笑:“我这人不挑嘴,什么都吃。”
反正只要是田雪做的,再难吃他也愿意吃。
当然,沐胡杨要当爹的事,也叫他高兴的不得了,当初那个一心进部队拼前程的小少年也要当爹了,周厂长只觉得时光飞逝,孩子终于长大了。
“这就是了,只有不挑嘴的人才吃的下去。”姚姥姥两手一摊:“这生了孩子多娇贵啊,当年要不是我,你坐月子眼睛不得哭瞎掉。”
田雪败阵退下。
没法子,她没办法瞬间变大厨。
“要不我去?豆腐坊里已经进入正轨,杨山也算是被我带出来了,肯干的不得了呢。”杨山是杨长清的小堂弟,杨长清又是胡婶子的女婿,看在杨长清的份上,胡婶子都会帮衬着杨山,只要胡婶子这个老油条不捣乱,豆腐坊里就会一直安稳下去。
“你就算了吧。”
姚姥姥摇摇头:“你都没生过娃,哪里知道怎么伺候。”
鹿仁佳也瞬间败阵。
没经验害死人呐。
最终,姚姥姥以经验十足,且身体倍儿棒,夺下了伺候孙媳月子的任务,见所以人都没法反驳自己后,姚姥姥这才哼着歌儿乐呵呵的回了房间。
客厅里留下两对夫妻,面面相觑。
田雪看着满面笑容的鹿仁佳,心底不由叹气,有些心疼这个小儿媳。
“到时候我送姥姥过去就是了,妈你就放心吧。”
鹿仁佳见田雪沉默,以为她在担心姚姥姥,赶紧说道:“跟着云丝的货走,我也想去看一看大嫂的情况呢。”
“到时候再说,你还是要以你自己的工作为主,其它的事情啊,你看情况而定。”
田雪还是希望鹿仁佳能更专注自己的事情。
“对了,戈壁,你过来,我有事问你。”田雪拍拍鹿仁佳的肩膀,又招呼儿子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就赶紧说道:“你好好安慰安慰佳佳,叫她别着急。”
“怎么?”
沐戈壁有些茫然的看着田雪:“她为什么着急啊?难不成豆腐坊出事了?”
“你是什么品种的呆头鹅,怎么就听不懂呢?”
田雪极了,抬手朝着沐戈壁的后背就是一巴掌:“你这臭小子,根本不懂女人家是什么心思,佳佳跟了你真是遭罪了,你大嫂才结婚不到一年就怀上了,你和佳佳结婚快两年了吧,这还没个信儿,你是不着急,佳佳难不成也不着急么?你姥姥也是的,高兴在心里就是了,还挂在嘴上。”
田雪气的叉腰来回踱步两圈:“这叫佳佳心里怎么想。”
“妈,你真是想太多了,佳佳哪里会因为这个难过。”
不想生孩子的那个是她啊!
“我可告诉你啊,回去好好哄一哄你老婆,哪有女人不想当妈的,要是你再犟,以后你媳妇儿不要你了,可别到我这来哭。”
沐戈壁的身体是田雪心底永远的痛。
所以小夫妻俩这么久一直没孩子,田雪也潜意识的认为,是因为沐戈壁的身体原因。
沐戈壁也知道自己背了个大黑锅。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大黑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背了个大黑锅的沐戈壁回了房间,奉命哄老婆,另一边的田雪又去找姚姥姥去了,以至于第二天姚姥姥还得拉着鹿仁佳的手,十分真诚的说道:“佳佳啊,姥姥最喜欢你了,你可别因为姥姥昨儿个高兴,就心里不高兴。”
鹿仁佳:“……我没有不高兴啊。”
“那就好那就好。”
姚姥姥拍拍胸口:“我就说,佳佳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你妈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
鹿仁佳回想起昨天晚上沐戈壁那满脸无语的样子,觉得既好笑又温暖,也只有真正在乎她的,才会这么关注她的心情。
不过,她还是拉着姚姥姥的手说道:“放心吧姥姥,孩子什么的,其实我是真不在意,我只想跟戈壁好好过日子。”
姚姥姥舒了口气。
不在意孩子好啊。
这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拖累,其实只夫妻俩过日子,除了单调点,其它都挺舒服的。
看来她的宝贝小孙子,不用担心以后因为生不出孩子而被抛弃了。
作者有话说:
田雪:肯定是因为我儿子不能生!
姚姥姥:肯定是因为我孙子不能生!
鹿仁佳:我绝对不生!!!
第109章 恢复
滇省那边什么情况, 姚姥姥不知道,但田雪却很清楚。
说实话,其实也还好, 至少买东西还算方便。
大院儿距离县城特别远,距离最近的镇子, 也得坐车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而且镇上的货物配额就那么多, 不仅要供应部队, 还要供应整个镇子的人,资源有限啊。
不过,上有政策, 下有对策。
周边村子也渐渐琢磨出了一些办法, 比如办大集。
一整个公社的村子联合起来,在距离部队最近的地方办个大集, 表面上是为了老百姓的生活方便,实际上却是方便那些农民将自家的东西摆出来卖。
只要不是倒买倒卖, 一般也没人会追究,更何况,还是公社牵头的。
除了不能使用工业票,其它的米面粮油都能买得到, 运气好的话,什么鸡鸭鹅、野猪肉也都能买到, 还有滇省特产的菌子, 那些可都是好货,只可惜王敏不敢吃, 因为部队有嫂子吃了中毒过, 大半夜的在家里抓小人, 闹的整个家属院都轰动了,最后还是王洋给打了吊瓶,又给扎了针才算是安分了。
“菌子真这么多啊?”姚姥姥眼睛亮极了,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口水来了。
鹿仁佳点点头,心下有些好笑。
姚姥姥可真是‘爱吃’的人设从来不倒啊。
“那我就更要去了。”
姚姥姥想去滇省的心顿时更迫切了,虽然曾孙很香,但是比起菌子来,好像还是菌子的吸引力更大些。
这一切鹿仁佳看的心知肚明。
反倒是姚姥姥突然想起田雪昨天叮嘱她的话,又赶紧解释道:“这菌子也分有毒和没毒的,我倒是认得几种,到时候我多买些,晒干了带回来给你炖汤吃。”
这已经算得上利诱了!
瞧瞧,去伺候大孙媳妇的姥姥,远在他乡还不忘晒菌子给小孙媳妇吃,这还能叫偏心么?
鹿仁佳当然愿意:“行,到时候就拜托姥姥了。”
“好说好说。”
姚姥姥乐呵呵地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因为不知道去多久,也不知道那边的气候,所以姚姥姥就想着,是不是要把四季衣裳都给收拾了,毕竟预产期还有好久呢。
“妈,你这也收拾的太多了吧,你是打算现在就过去么?”田雪回来就被几个大包给震撼住了。
这也太着急了吧。
“那不是,至少得过了夏天再去撒,现在她才刚怀上,我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人家娘家那边怎么个说项还不知道呢,也得跟亲家那边沟通一下呢。”
姚姥姥摆摆手,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要不是她身后那几个大包袱,田雪还真相信了呢。
不过,姚姥姥说的也确实对,是该跟亲家打个电话了,沐胡杨在军区那边的小院儿虽然不小,但是能住人的房间却很少,也就院子大些,里面开垦了田地,平时种点儿蔬菜啥的,这要是亲家那边过去了,姚姥姥再去就太挤得慌了。
而且去个电话,也正好跟亲家表个态,婆家这边是准备去人伺候月子的。
亲家是大夫,平时肯定忙,自己这一表态,对方也能更放心些。
周大夫一听,果然松了口气:“我和她爸都是大夫,平常请个几天假过去看一眼,已经很难得了,这要是过去伺候月子,怕是不能行,亲家奶奶愿意去是再好不过了,我听小敏说过,亲家奶奶格外疼人,我是放一百个心呢。”说着,一边扒拉着日历:“现在小敏月份还浅,我想着到了她四个月的时候,过去给她做个产检,看看孩子健康不健康。”
这也算是递了话,给了确切的时间。
“四个月啊,这么一算时间,正是七八月份呐。”田雪盘算了一下时间。
“嗯呐,我家女人怀身子都苦夏,我正好过去给配点儿药,过了夏天就好了。”这是遗传的,周大夫也是没办法,只能尽量缓解。
“好好好,那我就九月份过去,正好进了五个月,到了能吃的时候了。”姚姥姥听着功放,赶紧在旁边喊道。
滇省的雨季正好是七八九三个月份,到时候过去,正好还能抓到吃菌子的尾巴。
周大夫不知道姚姥姥的想法,只觉得亲家奶奶是真疼爱自己的闺女。
两家就这样有商有量的,将时间给定了下来。
当然,姚姥姥也是真心疼爱孙媳妇的,吃菌子只能说是顺便。
七八月份一如既往的热,隔壁张老太自从建了浴室后,就开始围绕这堵墙想心思,最近又建了个大水箱,白天的时候装满水,跟着烘干房的余温加热,一年四季都有热水用,可比自己家里烧炉子划算多了。
因此,张老太平时跟姚姥姥说话都有点气势不足。
对此她的评价是,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但要她不干这个事,那绝对不可能,毕竟一年到头可省了不少煤炭钱呢。
当然,姚姥姥也不在意这点儿余温。
毕竟张老太不用就浪费了,能少点儿水也是好的,甚至姚姥姥还受到了启发,在自家烘干房墙壁上也建了好几个水箱,平时洗菜都用这些温水,以前到了冬天还生冻疮呢,现在都不生了。
不过最近张老太也发现不对劲了。
这姚老太婆向来风风火火,嘴紧归紧,但只要开了口绝对不饶人,怎么这几天突然不怎么露面了?
“我昨儿个看见老姚婆去扯布咯,怕是家里孙媳怀上了。”
“真的假的?”
“我瞧的真真的,扯了二尺红布头,要是没喜事儿扯什么红布哟,肯定是要添人进口了。”
“对对对,肯定是怀上了,不过也该开怀了,都结婚几年了?”
“哟,这么一想,整两年了。”
“……”
几个老太太头碰头的靠在一起说闲话,结果还没说出个什么来,就看见鹿仁佳背着小包从街口走了过来,她昂首挺胸,步伐很快,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怀孕的样子。
“佳佳回来啦,这是去哪儿了?”张老太开口打招呼。
“今天办公室开会,刚开会回来。”
鹿仁佳乐呵呵的跟这群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继续说道:“你们忙,我还得急着回去有事呢。”
“去吧去吧,年轻人工作忙点儿也好。”
“那各位大娘,我就先回去了。”对着大家伙儿摆摆手,鹿仁佳便疾步往家走去,到了家门口,似乎还有些迫不及待的小跑两步,直接冲进了家门。
几个老太太对视一眼。
“看样子不是怀身子了。”哪有人家怀了孩子还能蹦跶的?
“那姚老太没事扯什么红布头。”
总不见得是女婿又高升了吧。
那都是厂长了,还能升到哪里去?总不见得升到市里了吧,况且,就算升官了,也不至于买红布头吧。
“欸,你们忘啦,这老姚还有个孙子呢。”
突然,一个老太太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激动的一拍手:“不是去当兵了么?”
“也没听说那孙子结了婚啊。”其他人提起沐胡杨时,都有些陌生了,哪怕沐胡杨也在这条胡同里住了好几年,但就是没沐戈壁那么亲切。
“人家在部队里,结婚都是部队婚礼,据说那对象都是首长给相看的,估计那小子在部队结了婚,有了娃了。”这人越说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这红布头只有添人进口才会用到。
这生娃是添人进口,这结婚也是啊,怎么就不能是沐胡杨结婚呢?
“再等等看,要是戈壁出门,就是胡杨结婚,要是小田或者姚婆子出门,那肯定是有娃了。”
一群人你说不过我,我呛不过你的,干脆打起了赌。
这个赌局过了一整个夏天,鹿仁佳都高中毕业,拿到毕业证书了,才盼到了姚姥姥出门。
“老姚啊,这包袱款款的,是准备去哪儿啊?”张老太坐在门口洗衣裳,恰好看见隔壁背着几个大包袱出来,瞬间想起了几个月之前的赌局,忙不迭地开口问道。
“大孙媳妇要生养了,我过去服侍两天,顺便伺候月子。”
如今王敏坐胎稳当了,姚姥姥也就不瞒着了,乐呵呵地回答道:“他们小年轻哪懂得什么带孩子哦,还得我们这些老的过去帮衬帮衬,等孩子大些了我再回来,再说了,家里各个都忙,就我一个大闲人,如今也算是找了个工作了。”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一家子拿工资,你不去谁去?”
张老太对于姚家的现状也很是羡慕,说真的,她虽然儿子多,但是随着年纪的长大和小家庭的建立,兄弟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如小时候,现在一家子几十口都住在一个小院里,平时吵架斗嘴不得少,闹闹腾腾的,更加衬托的隔壁日子过的舒坦。
其实有的时候躺在床上想想,也觉得这孩子多不一定是好事。
但又一想,家里有个什么事,她一招呼,几个儿子一起朝前奔,又觉得儿子多了确实不丑,说来说去,千般心思,万般想法,还是觉得,多子多福的好。
所以她歪了一嘴:“这老大家的有了,戈壁呢?佳佳没怀上啊,不小咯,这结婚都两年了,赶紧生养一个,不比什么都强?”
这再有钱有什么用,家里冷冷清清的,日子过的都没有滋味。
“哎,戈壁两口子我不盼哦,能活命就不错了。”姚姥姥说着,眼圈都红了。
这一作态,张老太赶紧闭了嘴。
也是,两年前都快定棺材的人,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已经很不错了,孩子什么的,真不能强求。
鹿仁佳陪姚姥姥去了滇省,在路上摇了三天,本以为姚姥姥要比田雪的反应还严重,却不想姚姥姥在火车上很是活跃,这一次她们这个小隔间里住满了人,其中还有个带孩子的妇女,那孩子估摸着才五六个月,正是好玩的时候,姚姥姥时不时的逗着玩。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鹿仁佳才知道这带孩子的妇女是去部队探亲的。
她丈夫是个普通战士,所以她没有随军资格,只能有每年半个月的探亲假,可以去临时家属院里住半个月,因为去年她怀孕生孩子,一直没空过来,所以孩子刚满六个月,就赶紧的带着孩子看看他爸。
“好歹抱着孩子拍张照,省的以后孩子大了,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这军嫂也是个爽快人,心思很是开阔。
不过不开阔也不行,这样什么都靠自己,她不想着法子叫自己开怀的话,早晚得憋死。
“是啊,这孩子也得见见爹才行。”姚姥姥也想到离家几年的大孙子,这越靠近,心里就越想,忍不住的就念叨了起来。
一直到了滇省,鹿仁佳先去将云丝的数量给对了,才带着姚姥姥去了家属院。
王敏怀了孕就不再跟部队了,而是留在医务室里,她现在也拿到了正经的医生执照了,王洋不在部队的时候,她就负责给军属们看一些头疼脑热的,和做一些产检方面的工作。
姚姥姥到的时候,她正给一个磕破头的孩子缝针。
那孩子咬着牙,含着眼泪泡,握着小拳头,死活不肯出声。
王敏手脚麻利地给孩子缝了针,又给上了药,包扎上了,那孩子才哭了起来,旁边当妈的又心疼又生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不停的给孩子呼气。
一直等人走了,王敏坐了下来舒了口气。
这时候姚姥姥她们才进了门。
王敏一见姚姥姥来了,赶紧站起身来,姚姥姥赶紧跑过来:“慢慢的,慢慢的,你这肚子都这么大啦。”
鹿仁佳也满眼惊奇。
上次见王敏她还是细条条的一个人,现在肚子里居然就揣了小娃娃。
“肚子能给我摸摸呗。”等姚姥姥亲香完了,鹿仁佳凑过去小声问道。
“摸吧。”王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着点点头。
鹿仁佳小心翼翼的摸过去。
她力气大,生怕伤到了王敏,所以只摸了小小的一下便收回了手:“真神奇。”
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纯粹的喜悦。
“是啊,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肚子里居然是个孩子。”
王敏垂眸,抬手摸摸肚皮,然后肚子里的孩子就跟感受到了似的,也踹了一脚,给予回应。
“预产期什么时候?”
“我妈算了,说不是年底就是正月,这孩子要么生日特别小,要么生日特别大,就看他愿不愿意吃亏了。”
“那正好姥姥在这边过冬天,暖和。”
王敏连忙点点头。
晚上的晚饭是鹿仁佳做的,姚姥姥到底年纪大了,哪怕看着不累,但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王敏挺着个大肚子烧火,鹿仁佳给做的晚饭,沐胡杨回来的时候,还从食堂打了饭菜,把王洋也喊过来一起吃的晚饭。
鹿仁佳这次过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送姚姥姥,连云丝的对账都是顺带的。
所以第二天下午鹿仁佳就托司务长买了回程的票,第三天一大早,天没亮就坐上了回宁省的火车。
途中有人见她只是一个人,还想来骗她,结果被她捏碎了手腕,直接送到了乘警那边,也因为她这手劲儿,直接震慑住了所有人,一路上都没人敢到她这个隔间来,反倒让她逍遥自在了一路。
回到家,因为姚姥姥不在,一连几天都有点混乱。
“这家里少了一个人就是不一样。”鹿仁佳感叹。
“姥姥也是很重要的。”
沐戈壁有些心疼的揉了揉鹿仁佳的手,这几天连着做饭,手都有些糙了。
“明天我早点起来做饭。”沐戈壁还是舍不得鹿仁佳太过劳累。
“没事,也就添一把米的事。”
鹿仁佳还真不觉得做饭累:“只要不要我洗碗就行了。”
“我洗我洗。”大不了多做些醋汁泡手。
沐戈壁的手重要,能帮上的忙很少,最终洗碗的活计被田雪给接手了,周厂长甚至也接过了晚上做饭的任务,老夫妻俩让小夫妻俩赶紧去复习。
他们也从自己的渠道里听到了一些风声。
高考,很可能快要恢复了。
他们一个都没说出口,但各个都心知肚明。
一直到了十月的一天。
突然广播响了起来,男播音员用慷慨激昂的声音通报了这个好消息。
高考,恢复了。
全国数十万学子,终于可以考大学了!
作者有话说:
突然降温了,姊妹们,千万要注意保暖啊,我这儿突然降温十度,昨天白天出了一身汗,晚上就不行了,不停的量体温,生怕自己发烧复阳,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太煎熬了。
第110章 高考
高考的消息如同一滴水, 落进了油锅了,到处都沸腾了起来。
走在街上,都能看见年轻的男女疾步匆匆的往书店去, 显然,这些都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复习资料的男女, 他们有的是工人, 有的是还没考到工作, 随时准备下乡的应届毕业生, 还有的,是给乡下当知青的姊妹兄弟寻找的。
考大学,无论对谁来说, 都是一条登天路。
考上了, 就相当于有了铁饭碗,有了光明的未来。
“这高考的消息一出啊, 人心都乱了。”沐戈壁从厂里开会回来,就忍不住地感叹道:“听说不少知青闹着要参加高考呢。”
“这不是好事么?”
鹿仁佳不明所以:“都是知识分子, 难不成真心甘情愿种一辈子地啊。”
“是好事,但问题是,不少知青早就在乡下结婚生子了,以后户口问题估计会查的更严, 到时候考上大学了户口迁到城里去,妻子儿女的户口还是乡下户口, 这走哪儿都要介绍信的, 容易出问题。”
田雪也跟着脸色凝重的点点头:“确实,而且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抛弃乡下的对象和孩子, 人心这东西啊, 最经不住这些了。”
是啊,或许有些人本性不坏,若是从小就在村里长大,或许对外面的世界还没那么渴望,可正是因为见识过繁华,所以哪怕有一线机会,都会紧紧抓住,使劲儿的往外爬。
鹿仁佳闻言也不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上面对这些人有没有其它的政策呢。”
当然是没有的。
国家百废待兴,既需要在国际上扬名,又需要把握好国内的大方向,尤其自去年起,新上任的大领导一直走在维护已故伟人的道路上,副领导坐镇中央,奈何如今局势混乱,能破除万难重启高考,同时将那些混乱分子的势力粉碎掉,已经很难了,哪里还顾得上这样的枝梢末节。
所以,当听说下河村知青闹事的时候,她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下河村那边的知青一直闹的挺厉害,尤其从去年开始,知青们和社员们之间的关系就闹的挺僵了。”鹿小军一边啃馒头一边说八卦满足鹿仁佳的好奇心。
“下河村有知青和村民结婚的么?”鹿仁佳给舀了一碗青菜鸡蛋汤。
“早年有一两个,后来知青们闹事,下河村那边就不太允许通婚了。”
下河村和小鹿村一样,虽然是个杂居村,但是村里的大姓规矩还是挺大的,虽然祠堂被捣毁了,但人心里的祠堂有没有毁掉,谁也不知道,反正鹿小军是听说过,下河村到现在还偷偷摸摸的每年正月十五请族谱出来磕头添人头呢。
所以说,下河村的老人只要开口说不许通婚,除非特别叛逆的,恐怕一般人也不会反抗。
下河村绝对不会反对自由通婚,但族谱上的名字肯定就没了。
除族这样的重罚,在几十年以前,还是要犯大错误才会做的,现在都成了普通手段了,就连鹿小军都不知道,这群人是教育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下河村跟知青们关系好像不太好。”鹿仁佳也觉得奇怪。
这知青和村子之间关系闹这么僵的,还真少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去的知青都是能折腾的。”鹿小军也觉得离谱。
“大嫂在那儿不是还当卫生员的么?”
也不见得说不好吧,再说了:“那怎么还让吴癞子纠缠女知青呢?”不该不允许通婚么?
“吴又不是大姓。”人家才不管呢。
原来如此。
这可真是够双标的,一方面不许自家的人娶知青,一方面又撺掇着旁姓的留下有用的人才:“这下河村的村长可真聪明。”这里的聪明绝对不是褒义。
“也遭了报应了。”
鹿小军瞥了一眼鹿仁佳。
当初去救王敏的时候,送了一个偷信件的男青年去警察局,就那件事,下河村这几年低调的很,而且,村里孩子还夭折了好几个,哪怕现在不允许封建迷信,私下里也是有人觉得,下河村这是犯了太岁了。
“下河村不会公报私仇,不给开介绍信,让知青们去考试吧。”
知青们闹事,却不知道大队部和公社还握着他们的户口命脉呢。
“不会,下河村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呢。”
留在村里也没什么价值,只会拖后腿。
鹿仁佳:“……”
被这么嫌弃的知青也只此一家了吧。
鹿小军也是唏嘘,小鹿村也有知青,而且基本都成家了,这次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后,好几家都吵吵闹闹的,但大部分都是刚结婚几年的,反倒是那些结婚七八年的,也只是混乱了几天,就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了。
家里天天有人哭哭啼啼的来,鹿小军都被吵得没办法复习了。
对此,鹿小军怨念颇深。
“这简单,等会儿我拿两张试卷给你,你先回去叫他们考考看,要是能满分,就可以去考,满分不了,趁早歇着吧,纯属浪费时间。”鹿仁佳给出馊主意:“那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鹿小军顿住。
这倒也是个办法。
“行,那我等会儿带试卷回去。”
“只一张啊,供销社的时社长老抠门了,用一下油印机能嚎半天,你带回去找块黑板,把题目抄上去。”
鹿仁佳叹了口气。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考上的,更何况,好些人下乡后就没有再碰过书本,哪怕再好的基础,也在一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消磨没了。
与其担忧因为高考被抛弃,其实更需要担心的是,在未来的改革开放后,那些人是否会借着出去打工的借口,从而抛弃自己的家。
其实也就前后几年而已。
鹿小军吃完午饭就带着试卷回去了,跟着他一起来送柴火的拖拉机手回去后就将鹿小军和鹿仁佳的话给宣扬了出去,到了傍晚的时候,周边村子都知道鹿小军手里有一张摸底试卷,只要能考满分了,参加高考就有可能考上大学。
于是,等鹿小军召集知青和应届毕业生做摸底测验的时候,屋子里坐了整整七八十号人。
年纪大的至少有三十了,年纪小的也才十八九岁。
鹿小军:“……”
人怎么这么多啊?幸亏是在大会堂。
完了完了,不会出事吧。
鹿小军只是想安抚一下村里已婚知青的情绪啊,怎么感觉有点收不住场呢?
但面对那些嗷嗷待哺的视线,鹿小军舒了口气,拿起粉笔,颤颤巍巍的回头再黑板上写字,说起来,这黑板还是鹿大民亲手染的呢。
鹿小军心惊胆战的监考完了。
结局很现实,那些七八年没碰过书的人,甚至都没考到五十分,成绩最好的,也才八十三分。
一时间,整个村里的知识分子都沮丧了。
这种被现实打击到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受,很快就有人放弃了,但更多的人却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鹿大民一边叹气一边给介绍信盖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去考了,没考上,最后机会没了,家庭和睦也没了。
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
村里知青们的疯魔并没有传到县城里,当然,县城复习的热度也很高,但更多的,却是在读书和工作中摇摆不定。
读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有个铁饭碗。
但更多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是厂里的正式工,已经有了铁饭碗,那还需要去考么?可若是不考,当年努力读书的目标,就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呢。
当然,还有一些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昏死了过去。
那就是郑晴晴。
她晕倒了半个多小时都没人发现,因为她的婆婆,早在两个月前就过世了,现在马家的女主人是她。
她如今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眼看着就要临盆,可就在这时候,传来了高考恢复的消息,而且就在两个月后,那正是她的预产期。
她想考大学。
不,该说,她想逃离这个家。
本以为嫁给马海,跟了马副主席,她就能过上有权有势的好日子,可不知为何,从上半年起,马副主席就越来越忙,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将近半个月没露面了,她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而且……
“晴晴你看,这是给我的宝宝刻的小兔子。”马海傻乎乎的举着一个奇怪的木头冲了进来,对着郑晴晴就是一通闹腾,手还不自觉的往她肚子上放:“晴晴,我的宝贝今天又长大了呀。”
马海对这个孩子十分重视。
哪怕郑晴晴知道,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马海的。
“大海,我有点难受,你扶我坐下来。”郑晴晴看着这样的马海,到底不忍心说什么,而是伸出手去让马海扶着。
马海小心翼翼地扶着郑晴晴坐下,又紧张兮兮的去倒水。
他笨手笨脚的,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被亲妈伺候的极好,但是亲妈去世后,他就学着做家务,照顾郑晴晴和他们的宝宝。
郑晴晴看着有些烫的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在马海那满是关心的眼神下,忍不住撇过头。
“大海,晴晴。”
突然,马副主席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郑晴晴猛地站起来,之前冒出来的负罪感瞬间消失,她只关心马副主席带来的消息。
马副主席老了,头发都有些斑驳了。
他攥住郑晴晴的手:“我给你买了火车票,开好了介绍信,你去鹏城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在那边有个好兄弟,他会帮忙照顾你。”
“老马,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郑晴晴立刻眼含泪水的看着马副主席。
“你别怕,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你好好把咱们的儿子生下来。”
马副主席来不及解释了,松开郑晴晴的手就去房间里替她收拾衣服,还将两千块钱包好了放到了衣服中间:“这些钱你先拿着花,别舍不得用,你和孩子好了,咱们以后才会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最多一年,孩子大了些,我就带你去港城。”
港城?
郑晴晴的思绪瞬间被这两个字吸引住。
“去港城?”她又问了一句。
“对。”马副主席一边点头一边打包行李。
“那,那大海呢?”郑晴晴这会儿突然想到自己的傻丈夫。
马副主席手微微一顿,随即很快继续忙活了起来:“大海我也会安置好他的,但是晴晴你得知道,你怀的是我的儿子,以后得叫我爹的。”
显然,在一个健康聪明的儿子的诱惑下,马海这个傻儿子,已经被放弃了。
“晴晴,你快喝水啊,多喝水,宝宝才会长大。”马海还端着滚烫的水站在郑晴晴的身边,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弃了。
郑晴晴转移开视线,第一次伸手接了那滚烫的茶杯。
却不想下一秒,水杯就被马副主席给抢走了,只见他眉头皱着,大声斥责马海:“你这水还把人给烫死了呢,你怎么就这么呆呢?”
马海听着,眼圈都红了。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呆’不是好字,可是以前还有妈妈来帮他,现在却……一时间,情绪更低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脑袋靠在郑晴晴的肚子上,憋着嘴生气。
郑晴晴沉默半晌,到底抬手摸了摸马海的脑袋。
当天晚上,郑晴晴坐上了前往省城的客运大巴,兜里还有几张用来转站用的火车票,她得去鹏城将孩子生下来,然后等马副主席去找她,带她去港城。
她必须要活的更好才行。
鹿仁佳可不知道郑晴晴跑了,她只觉得县城里的气氛很不对劲,不是那种因为高考而疯狂的不对劲,而是周厂长和田雪回来的时候,脸色时好时坏的不对劲。
终于,在一天傍晚,夫妻俩下班回来后,异口同声说了一句:“老马完蛋了。”
老马?
鹿仁佳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能被称为老马的,似乎也只有革委会的马副主席了。
难不成,交给沐胡杨的账本子起作用了?
事实正是如此。
沐胡杨掐着高考的时间将账本交了上去,这时候正是上头斗争激烈的时候,如今曾经占据高地的,明显显露颓势,这一账本子交上去,立刻当成了一个错误的证据。
宁省是个大省,但是他们县城却是个小县城。
这一本账本,不仅送走了马副主席的政治生命,换来了终生□□的下场,还让宁省的几个领导跟着落了马,革委会更是从上一撸而下。
在鹿仁佳去参加高考的时候,整个宁省政治清明的宛如包公在世。
所以也是难得的,宁省的高考录取分数线,并未因为那个大闹考场的学生而产生影响,依旧将分数高的学生送进了大学的课堂。
鹿仁佳和沐戈壁是一起拿到的录取通知书。
录取他们的,正是他们早就选好的大学,宁省大学。
他们俩一个调剂经济系,一个调剂外语系,虽然跟他们填的志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好歹是上了大学了,在录取通知书到手的那一天,夫妻俩最重要的事,就变成了去大学外面租房子。
作者有话说:
郑晴晴还等着生了孩子,跟着马副主席去港城呢。
哎……
我们这下雪啦~~~鹅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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