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这个蠢货!”
沈绥气的几乎快要捏碎了自己的指骨。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荣安公主竟然会愚蠢到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把他给供出来。
皇帝年纪大了,所以他们这几个皇子争一争斗一斗的,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可他们终究也只敢在私下里面进行啊。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把自己的野心拿到皇帝面前说?
这不是找死嘛……
沈绥瞬间起身飞扑过来, 直接就跪在了荣安公主的旁边, 涕泗横流,恨不得以头抢地来表忠心,“父皇恕罪,儿臣从未想过指染皇权。”
“只是因为荣安太过于喜欢状元郎了, 儿臣想着状元郎能够成为荣安的驸马,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所以才在荣安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告诉她,可以向父皇请求赐婚, ”沈绥一字一句的解释着, 试图将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完全摘出来,“儿臣从未告诉过荣安,她想要的一切儿臣都可以替她拿来。”
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被他宠的有些过分娇贵, 平日里做事情随心所欲,完全不动脑子,而且想一出是一出的。
而且荣安公主和贵妃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了长相相似以外,也是一样的蠢钝。
这也是皇帝如此宠幸贵妃,其他朝臣们却并没有极力反对的缘由。
贵妃蠢是蠢了点,可胜在听话,而且又长得十分的明艳娇憨,她除了给自己的一双儿女谋求福利外, 并没有像后宫里其他的妃子一样,一朝得宠就想着要提携娘家。
皇后就是因为外戚做大, 她父亲的学生遍布朝堂上下,甚至隐隐有了想要胁迫皇帝的意图。
所以皇帝才想方设法的找了个由头将皇后幽禁起来,又迅速的给沈黎封王放出宫去。
荣安公主得宠惯了,平日里在皇帝这里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如今看上了状元郎,有些口不择言的请求赐婚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错。
只要他们没有想着越过他这个皇帝去染指朝廷官员的去留就可。
于是,皇帝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下,毕竟沈绥是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只不过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他还是要拿出作为皇帝的威严才行。
于是,皇帝漫不经心的往后靠了靠,问了一声,“荣安,太子所言可是属实?”
荣安公主先是怔了怔,随即紧咬嘴唇,“太子哥哥胡说八道的!”
她就算是再过于蠢笨,她也能够看得出来,皇帝这个时候已经生气了。
皇帝钦点的状元郎,这还跟着皇帝一块接受了百官的跪拜,而她,却想要在这个时候毁了状元郎的前程,将皇帝最为看重的臣子拘在自己的公主府里面,再也没有为国效力的可能。
她现在必须要想方设法的把自己摘出来才行。
于是,荣安公主猛的一下转过身来,那双漂亮的眼眸略带怨恨的看向沈绥,“下午的时候是你带着我去看状元郎打马游街,也是你告诉我可以在琼林宴上请求父皇赐婚。”
“你为什么现在不承认了?!”
此时的夜已经深了,琼林苑里面高大的杏树向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熹微的月光薄薄的洒了一层,荣安公主的所有神情都隐藏在了浓厚的夜色当中。
可沈绥可以清晰地看清楚荣安公主所有的表情。
斑驳的树影遮盖了她一半的眼睑,只留下那双深瞳当中夹杂着怨恨。
强烈的惊疑和愤怒在荣安公主的双眸当中交织,宛如一场精神风暴席卷而过,“你说过不会有问题,你会保护好我。”
“为什么父皇生气了以后,你却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我的身上来?!”
荣安公主连续质问了好几句,她的心中越发的焦急,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沈绥是真的对她好,想要替她找到一个她真的喜欢的夫婿,可现在她才意识到,沈绥这么做全部都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他的太子妃崔昭昭喜欢这个状元郎,所以他就想要彻底的断了崔昭昭的念想,从而将状元郎推到自己身边来。
“就因为想要保护崔昭昭,所以就要拖我下水,是不是?!”
“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荣安公主崩溃大哭,她的目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泪滚滚而下。
沈绥的脸上是难以压抑的不安和恐慌,“父皇……不是这样的,你听儿臣解释……”
坐了满园子的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都十分努力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唯恐因为自己参与到这个皇家密莘当中,从而牵连自己。
皇帝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互相攀咬起来。
他身旁的总管太监林德运率先有了反应,立马吩咐宫人们将满园子的朝臣都给遣散离去。
“快走,快走,”苏湛赶忙拽着季青临的袖口,“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能够参与其中的,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官员们都离开后,沈黎火上浇油般的来了一句,“荣安可是太子的亲妹妹,太子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父皇给荣安和状元郎赐婚,该不会是意图状元郎成为驸马后,将其拉到自己的麾下吧?”
沈绥的眼神陡然变得阴狠凌厉了起来,他死死盯着沈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胡说八道!”
“如此的胡言乱语,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行了,都给朕闭嘴!”皇帝的脸色阴的厉害,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大喜的日子,在朝臣面前如此的丢脸。
皇帝的眼底幽深一片,完全望不到边际,带着一股令人心慌的窒息感,“荣安,你把所有事情给朕从头到尾都说一遍。”
沈绥眼眸当中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恐惧之色,胸口仿佛是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啃食饲咬着,慌的厉害。
他并不是慌张当荣安公主说出事情的原委以后皇帝会大发雷霆。
而是害怕崔昭昭会恨上他。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季青临在崔昭昭的心目当中究竟占据着一个怎样重要的位置。
他拼了命的向荣安公主使眼色,试图让对方看在他们一母同胎的份上,将他之前做的事情给隐瞒下来。
□□安公主若是能够看得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就不会在皇帝面前轻而易举的把沈绥参与其中的事情给供出来了。
荣安公主看着皇帝的态度有些缓和,立马就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是今日上午的时候太子哥哥带着儿臣看状元郎打马游街的,当时太子妃也去了呢……”
唯恐皇帝不相信,公主还扯了扯崔昭昭的衣服,“你说,早晨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们一块去了?”
在皇帝面前,崔昭昭丝毫不敢隐瞒,毕竟这件事情,只要稍微用心调查一下就能够调查个清楚明白,所以她惨白着脸应了一声,“是,公主殿下也去了。”
“我就说嘛,”荣安公主松了一口气,“太子哥哥是专门带儿臣去看状元郎,而且他还说……”
当荣安公主将事情的所有原委都讲述出来以后,在场的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沈黎努力的绷着一张脸,可心中的喜悦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冒出来。
他都快要笑死了。
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有主动的对沈绥出手,挑拨他和崔昭昭之间的关系,沈绥就已经自掘了坟墓。
前世他诬陷覃钧科举舞弊,崔昭昭恨得几乎快要杀了他。
而重来一次,沈绥却成了那个让崔昭昭记恨的人。
沈黎相信,有了今天这么一个事,崔昭昭对于沈绥的爱意一定会减缓,等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上位的最佳时机。
沈绥则是整张脸惨白一片,完全不敢去看崔昭昭的眼睛。
崔昭昭只觉得有一股麻痹的痛苦在转瞬之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痛的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不明白。
她明明告诉过了沈绥,那人只是她以前的青梅竹马,而且她也已经嫁人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可能。
她只是想要弥补一下前世的过错,不想让那人在受她的牵连,早早的离世。
可为什么……
无论是沈黎也好,沈绥也罢,就非要对一个无辜的人动手呢?
她重来一世,还是这样的眼瞎,还是选择了一个刽子手吗?
崔昭昭几乎快站立不住。
沈绥眼疾手快的想要去扶她,却被崔昭昭用力的一把甩开,“你别碰我!”
他的呼吸一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似的,一阵一阵的抽着疼,疼得他几乎快要窒息了。
贵妃瞬间哭得梨花带雨,满带着哀求的说了一句,“陛下……绥儿肯定不是故意这样的,他的性格你是了解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皇帝看了一眼贵妃,抬手轻轻的把她扶了起来,略微叹了一口气,随后吩咐旁边的总管太监林德运,“送贵妃下去休息吧。”
沈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贵妃心里一点都不了解,她所看到的不过是沈绥想让她看到的罢了。
以前他的身子不好,这几个皇子想要去争,想要去斗,他都是无所谓的,所以对于他们拉拢朝臣,背地里买卖官职一事,他都当做没看到,由着他们去了。
可现在他的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能够在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坐上至少二十年。
这么长的岁月,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屁股底下的龙椅的。
而现在,沈绥正好主动递上来一个可以让他给予对方一些教训的把柄。
只不过贵妃心善,这些事情就还是不要让她看到的为好。
贵妃不愿意离开,死死的抓着皇帝的手,“陛下,你不能处罚绥儿,他最是孝顺不过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的妆都有些哭花了。
贵妃在全心全意的为着自己的儿子着想,可沈绥呢?
皇帝的余光缓缓落在沈绥身上,随后就发现他没有丝毫的担忧贵妃,而是一直紧张兮兮的看着崔昭昭。
沈绥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贵妃的存在!
如此一个耽于情爱,甚至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还能指望他做些什么?
于是,皇帝直接一狠心,一把挥开了贵妃的手,“带贵妃下去休息。”
等到贵妃被强制带着离开,皇帝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时候,沈绥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去安抚崔昭昭的情绪,而是要让皇帝消除怒火。
可现在为时已晚。
皇帝只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就直接下了旨,“太子沈绥,德行有亏,罚俸一年,居东宫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沈绥瞬间白了脸色,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的心狠,狠心到把他幽禁起来。
虽然暂时没有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可他无召不能外出,手里所有的权利也势必会被交付出去。
而沈黎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趁着这个机会,沈黎绝对会出手。
一想到等自己好不容易被放出东宫的时候,整个朝堂就几乎已经成为了沈黎的一言堂,他这个太子当的,和废了又有什么区别?
难以抑制的恐慌和心颤接踵而来,沈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儿臣没有想过要插手朝政的,儿臣只是……”
沈绥的一席话还没有完全说完,皇帝便直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出去。”
“至于荣安,也一样禁足半年,”皇帝冷着一张脸,“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也该好好改一改了。”
荣安公主虽然任性,但却也知道她任性的最大的资本就是皇帝,所以当皇帝生气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乖巧。
她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儿臣领罚。”
如此相对比,死命的不想要被惩罚的沈绥在皇帝的眼里就显得更加的不堪入目了一些。
——
一群人从偏殿里面出来的时候,整个琼林苑已经变得静悄悄的了,只有洁白的杏花还在清风的吹拂之下时隐时现。
崔昭昭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沈绥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崔昭昭生气了要哄,手里的权力被迫让出去了也要想办法,他简直都有些分身乏术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沈黎还在火上浇油,“昭昭,看见了吧?”
“这人口口声声的说着有多么的爱你,多么的把你放在心底,可实际上却丝毫不曾觉得你说的话究竟有多么重要,”沈黎吊儿郎当的吹了一口气,带着看好戏的意图开口,“否则的话,他明知道覃钧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可却偏偏还是要对覃钧出手。”
沈绥气的脸都快要绿了,“你能不能闭嘴?!”
“哎呀,哎呀,”沈黎十分夸张的叫了两声,“太子殿下,原来这就生气了呀?”
“这事情你做得,旁人竟是说不得吗?”
沈绥那双漆黑的眼眸当中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戾气,“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被禁足了,你不趁此机会去发展手下的势力,在我的妻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沈绥冷着一张脸,说话的语调几乎阴寒到让人毛骨悚然。
可沈黎却完全不在乎,他没有理会沈绥,而是慢慢的踱步到崔昭昭面前,“昭昭啊,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夫君究竟对覃钧做了哪些事情吧?”
“可不止今日让荣安公主选他做驸马这一件哦~”
沈绥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几乎想要直接和沈黎拼命了,“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让他说!”
忽然,崔昭昭带着怒火的嗓音传来,“我不希望你们再隐瞒我任何一件事情!”
沈黎得意的冲沈绥眨了眨眼睛,随即开口道,“覃钧的科举之路可是千难万难啊。”
“也不知道是谁在他的号舍里面放了东西想要污蔑他科举舞弊,污蔑不成,就迟了半天才给他发放考卷,后来又将他专门安排到臭号旁边,眼看着覃钧依旧顽强地将题目全部答完了,到最后竟是直接丧心病狂的想要放火烧了人家的卷子……”
沈黎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一抹调皮的表情,“太子殿下,不知道我说的这人,您可否认识啊?”
沈黎每说一个字,崔昭昭的脸色就惨白一分,等到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以后,崔昭昭的整张脸都苍白到没有丝毫的血色了。
她下意识的转过身来,那双漂亮的秋水瞳里面带着无尽的怨恨,看的沈绥浑身都在打颤,“昭昭……”
“闭嘴!”
“我明明告诉过你……”
崔昭昭才说了几个字,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痛,紧接着便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用力的捂着胸口的位置倒在了地上,巨大的疼痛让她漂亮的面容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昭昭——”
沈绥和沈黎都几乎快要被吓傻了,完全没有想过崔昭昭竟然会直接被气的吐血。
两个人狂奔着过来,就要搀扶住崔昭昭的身体,可却被崔昭昭厉声拒绝。
她抬手轻轻拭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双漂亮的眸光里面再也没有了任何其他的神采。
就好像是看透了所有的一切,已经对这个世界生无可恋了一般,“别过来,你们两个人都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沈绥整个人呆在原地,几乎是傻了一样,“昭昭……对不起……”
“我没有想过你会变成这样……”
“所以呢?”崔昭昭眨了眨眼睛,说话的语调中是抑制不住的厌恶,“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衍之哥哥在我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救过我的命,我希望能够补偿他,让他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度过这一生。”
“可你呢?”
“你明知道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衍之哥哥,”崔昭昭声嘶力竭的质问着,“可你却偏偏要这样做。”
“你的爱可真是虚伪!廉价!”
“让我恶心想吐!”
“不是的……”听到崔昭昭满含怨念的话语,沈绥此时都几乎快要崩溃了,他从来都没有如此的后悔过。
他只是想让旁人彻底的离开他们的生活,让崔昭昭一心一意的只爱着他,再也没有其他人。
他没有想过会将崔昭昭伤害的这么深。
“我不是故意的。”沈绥神情卑微的解释着。
崔昭昭却只是摇了摇头,身体不断的后退着,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无所谓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沈绥心中隐隐作痛,只觉得有种这世间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要彻底的离他远去了。
沈黎翻了个白眼,缓缓的对沈绥露出两个字眼,“活该!”
说完这话,他踱步到崔昭昭的面前,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让自己看上去温柔一些,“昭昭,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个什么好人,你看看我……”
“你?”崔昭昭挑眉嗤笑,随后忽然往前两步,踮起脚尖,嘴唇缓缓凑近了沈黎的耳朵。
当感受到自己侧脸上传来的那股湿热的气息的时候,沈黎的心跳急剧的加快了起来,甚至紧张到有些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
可偏偏,崔昭昭说出来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将他劈的愣在了原地。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因为你和崔千禾召走了所有的太医,而活活发烧烧死的孩子啊?”
沈黎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被蛰了一下似的,疼的他浑身都在打颤,“你……”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的捉弄于他?
他原以为他重生回来以后就可以好好的补偿崔昭昭,他们两个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却不曾想他的新婚妻子却变成了崔千禾。
但那没关系,他爱崔昭昭,他可以从沈绥的手中将崔昭昭给抢回来。
而今天,沈绥要对覃钧动手一事彻底的惹恼了崔昭昭,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趁虚而入了。
但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崔昭昭竟然也是重生的!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他对她不好的每一幕!
沈黎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个笑话一样。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
虽然沈黎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崔昭昭却已然完全了解了他的意思,她勾了勾唇角,无比残忍地吐露出了一个真相,“在我还没有回到上京之前。”
沈黎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过了半晌,他嗤嗤的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这两年在崔昭昭面前的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吧?
可有什么办法……
这都是他前世做下的孽啊!
崔昭昭低着头笑了笑,“你想要补偿我吗?”
沈黎心尖猛地一颤,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重来一世,就是为了补偿崔昭昭,这一次,崔昭昭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拼上他的这条命,他也一定要替她完成。
崔昭昭眼中带恨,“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对付沈绥!”
沈黎苦笑了一声,“好,我帮你。”
——
“妈耶!!!”
这一边,季青临刚刚回到府邸不久,就突然听到了8888的一声惊呼。
这座府邸是季青临的老师谢君则低价卖给他的,原本他还想着要拒绝,可谢君则却以“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师”为由给挡了回去。
季青临知道谢君则是在替他着想,毕竟上京寸土寸金,有的地方的宅子有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得到。
苏湛以后是要拿回定北和府的,所以他暂时和季青临住在同一座宅子里。
季青临手里的书卷被他放在了一旁,“发生什么事了?”
8888直接激动的从识海当中飞了出来,“大势不妙啊,女主竟然直接黑化了!”
季青临皱了皱眉头,这个世界的剧情非常的简单,崔昭昭就是一个任凭丈夫宠爱的小娇妻,她怎么会突然黑化?
8888轻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呀,我原本是在看小人书的,可没想到却突然察觉到这个世界出现了一股黑气,然后我就去调查了一下,我发现这股黑气竟然是从女主角崔昭昭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无缘无故的就黑化了。”
季青临心中略微有些烦躁,这件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掌控,“会有什么影响吗?”
崔昭昭黑不黑化没关系,如果影响到他任务的评分,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目前倒是没有,”8888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但是不知道后面她会不会做出一些别的事情来。”
毕竟崔昭昭是女主角,而这个故事还是一个大女主的小说,崔昭昭对于世界的支柱作用比沈绥和沈黎加在一起还要重要。
季青临嘴角带上了几分深意,“既然暂时没问题,那就不管她。”
到时候见招拆招就行。
“好耶。”8888对于自家宿主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的,看到季青临不在乎,他也就直接没心没肺的又回去看自己的小人书了。
因为这么大个府邸就季青临和苏湛两个人居住,而且他们两人也都不是那种好逸恶劳的,所以并没有买什么小厮丫鬟,家里面大部分的事情,还要他们俩亲自动手。
第二天的清晨,季青临和苏湛带着覃大郎和长岭简单的煮了一个粥当做早餐,饭才吃到一半,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覃大郎第一个跑出去打开了大门,随即便看到穿着一身绛红色长袍,长的格外阴柔的男子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大群人站在那里。
心中闪过一抹疑惑,可一想到自家三郎如今已经中了状元,家门口会出现这种富贵之人便也有些情有可原了。
但因为覃大郎不认识眼前的人,所以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请问您是?”
林德运十分友好的笑了笑,“咱家是陛下派来的,不知这里可是覃钧覃大人的府上?”
一听到皇帝派来的,覃大郎瞬间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努力的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声,“是……是这里。”
季青临在皇帝那里有多受宠,林德运这个总管大太监内心是一清二楚,所以他丝毫没有责怪覃大郎的失礼,反而是冲他点了点头以后才带着人走了进去。
“覃大人,”林德运吩咐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将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这才有时间开口说话,“这些都是陛下赏赐您的。”
季青临笑着接下,示意长岭给林德运一个小荷包。
林德运接过荷包拿在手里轻轻掂了掂,随后才笑意盈盈的拒绝,“覃大人这真是折煞咱家了,这怎么好意思……”
季青临将林德运拒绝的手给推了回去,“辛苦公公跑一趟而已,也不是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公公收下便可。”
两个人之间又来了一番你推我往,林德运这才装作十分艰难地收下了荷包,“那咱家就谢过覃大人了。”
长岭站在一旁撇了撇嘴,幽幽的说了句,“明明就是想收的,还在这装模作样……”
苏湛立马掐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肉,“说什么呢你?”
随后他又急急忙忙的去查看林德运的神情,发现对方没有听到长岭的这番话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湛一边借口拿东西,一边数落着长岭,“你是不是没脑子呀?”
“这种话你能当着人的面直说吗?人家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随便两三句就可以让我和衍之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长岭这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乖乖的认了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苏湛恨铁不成钢般的戳了戳他的脑门,“等以后我拿回了定北侯府,你还要跟在我身旁,你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你若是依旧如此改不掉你口无遮拦的毛病……”
长岭忽然怕了,“公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
苏湛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我忠心,但是这里是上京,稍微一不留神就可能会得罪一大片人,我们一定要谨言慎行。”
“是。”
见长岭也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苏湛又带着他走了出来。
“苏大人来的正好,”林德运因为收了荷包,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切了一些,“陛下的圣旨在咱家这里,正好咱家陪您一起到定北侯府走一遭。”
眼看着定北侯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苏湛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他凑近季青临小声的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嘛?”
季青临点点头,“昨日琼林宴之前,陛下单独召见了我,我向陛下阐述了你和定北侯府之间的事情,陛下答应会下旨让苏鸿将定北侯府还给你了。”
惊喜来得太过于突然,苏湛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季青临勾唇浅笑,带着些许的调侃说道,“恭喜你啊,以后就要叫你侯爷了。”
苏湛伸出胳膊,带着满腔的不可置信对季青临开口道,“你……你掐我一下。”
季青临长眉微挑,“人傻了?”
“我就是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苏湛举着胳膊的手没有放下,“我为了能够拿回定北侯府,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还想着等我做出一番政绩了以后再向陛下陈情,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容易……”
季青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这就和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张纸糊住了眼睛,拿掉纸之后发现那是一张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一样。
于是他揪起苏湛胳膊上的一块肉,用力的拧了一下。
“啊——”
苏湛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这么用劲?”
季青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这不是怕不疼的话,你还是有股不真实感么?”
苏湛:……
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两个人插科打混的功夫,林德运已然敲开了定北侯府的大门,看到一大群人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拿着圣旨,那管家拔腿就往里面冲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侯爷!侯爷!宫里来人了!”
苏鸿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实权,连朝都未曾上过,就守着定北侯府的这点家业。
突然听到管家如此兴奋的叫喊,他整个人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连忙一把拉住身旁的苏夫人,“快!快!”
“给我找一件像样的衣裳来!”
苏鸿可是高兴坏了,他的心明白像他这种废物,陛下一时之间是根本想不起的,如今竟然会专门派宫里的人来,肯定是要重新启用他了。
不仅是苏鸿高兴,苏夫人以及苏鸿的几个儿子也都无比的兴奋。
毕竟定北侯府的家产也就那么多,他们霍霍了二十多年,基本上都不剩下什么了,也就可以堪堪维持表面的风光。
如今皇帝突然要启用苏鸿,那就说明他们还可以继续享受这种泼天的富贵。
一家子打扮一新,浩浩荡荡的来到会客厅,苏鸿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公公到访……”
话没说完,苏湛突兀的开了口,“二叔,许久不见。”
苏鸿几乎都快要吓傻了,这世上能够喊他二叔的,除了那个早已经被他害死了的大侄子,他再也想不到任何一个人。
“你……你……”
苏鸿手指哆嗦,声音颤抖,“你究竟是人是鬼?!”
他明明已经收到了苏湛的奶嬷嬷写来的信,苏湛因为晕船反应太过于剧烈而死在了前往青州府的那趟船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害怕吗?害怕就对了……
苏湛勾着唇瓣轻轻一笑,“怎么,二叔见到我如此的激动?”
苏鸿下的几乎是魂不附体,“你……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的你,你别来找我。”
苏湛幽幽的来了句,“二叔自然是不曾害过我,侄子此次前来,是想要问二叔拿回定北侯府的。”
“当年陛下承诺过,等到侄子成年,就将定北侯府还与侄子,二叔该不会忘了吧?”
“我……我当然没忘,”苏鸿结结巴巴的开口,“但是陛下没有一天明言,我就还是定北侯。”
忽然,林德运手里举着明黄色的圣旨站了起来,“定北侯苏鸿接旨。”
苏鸿刚刚跪下来,就听到林德运不含任何情绪的嗓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探花苏湛,性行良德,勤勉萃纯,着既继承原定北侯之爵位,钦此。”
第 112 章
静谧的书房里面, 沈绥眉眼间萦绕着滔天的杀意。
“疯了!真的是疯了!”
他不过是才被幽禁在东宫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他手下的势力就已经损失了很多,沈黎完全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对付他, 到现在弄得他们几乎是两败俱伤。
“殿下……您快想想办法吧……”跪在地上的太子属臣们, 一个二个的全都低着脑袋,他们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沈黎了,对方完全就像是个疯子一样,不要命的在和他们斗争。
“再这么下去, 朝堂上就快要没有我们的人了啊,殿下……”
沈绥漆黑的眼眸当中透露着深深的寒冷气息, 他低着头,指尖攥紧, “让孤在想一想……”
“你们都出去吧。”
说完这话, 他整个人无比颓废的跌坐在了椅子里面,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毫无生气。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沈黎会发疯。
难不成他以为凭靠着这样惨烈的手段把自己拖下马, 他沈黎就可以上位了吗?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黎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到最后只能玉石俱焚,鸡飞蛋打!
就在沈绥无比萎靡之时, 崔昭昭带着几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她柔软的双手轻轻按在了沈绥的肩上,“很烦躁吗?”
沈绥顺势抓着她的手,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然后将脑袋垂在崔昭昭的胸口拱了拱,声音沙哑的说了句, “看到你,就不觉得烦了。”
崔昭昭顺势用双手搂着他的肩头, 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脑袋顶上。
在沈绥看不到的地方,崔昭昭脸上挂着极致讽刺的笑。
安慰了沈绥一会,崔昭昭柔声说道,“我知道夫君最近一段日子心情不好,所以今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话未说完,沈绥猛地一把抓住了崔昭昭的手臂,带着点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自从那天的琼林宴上,崔昭昭知道了他对季青临所做的事情以后,崔昭昭就再也没有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过话。
只不过因为他一直忙着朝中的事情,所以没时间来好好的安哄一下崔昭昭,却不曾想,崔昭昭竟然主动来服软……
崔昭昭撅着嘴巴,“在夫君的眼里,我就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沈绥一下子心都软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对不起。”
崔昭昭轻吐出一口气,缓缓抬眸对上了沈绥那双墨色的瞳孔,“这几天我也想了挺多的,衍之哥哥虽然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我已经嫁给夫君了,以后和我共度余生的人是夫君,更何况……”
说着这话,崔昭昭抓过沈绥的手,轻轻的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这里还有了夫君的宝宝,我不想再因为外人和夫君闹得不开心,你……”
沈绥猛然间瞪大了双眼,兴奋的抱起崔昭昭,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甚至连说话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真……真的吗?”
“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崔昭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快放我下来,别伤到孩子了。”
“哦!对!”沈绥立马将崔昭昭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十分紧张的盯着她的肚子看,“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崔昭昭轻轻摇了摇头,“孩子还小呢,只有一个多月,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沈绥很严肃的说了声,“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即便还小,也需要重视起来。”
崔昭昭牵着他的手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有了孩子,你就不能拼命的去和沈黎对着干了,要讲究方式方法,无论如何都得留一条退路。”
沈绥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化成了一汪潭水,柔软的厉害,他握紧了崔昭昭的手腕,“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崔昭昭忽然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好,我相信你,快吃饭吧。”
看着这一桌子明显赶不上以前的饭菜,沈绥却丝毫没有嫌弃的意图,“昭昭辛苦了。”
“你有了身子要多注意注意,仅此一次,以后切莫不可再自己下厨了。”
崔昭昭乖乖巧巧的应下,“这是自然,这一次只不过是看夫君太过于愁眉苦脸……”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绥又一把拉住了崔昭昭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崔昭昭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酒杯给沈绥倒了一杯酒,“夫君,我敬你。”
说完这话,她又端起了一杯清茶,“大夫说我有了身孕,不宜饮酒,所以就只能以茶代酒了,还望夫君不要嫌弃我扫兴。”
沈绥直接将满满一杯酒一口闷掉,“怎么会……”
崔昭昭笑了笑,不停的给他夹着菜,“我特意做的,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快吃。”
沈绥眸光微亮,好听的话语不要钱一般的往外蹦,“只要是你做的,就算凉了也好吃。”
崔昭昭有些羞赧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沈绥的嘴里,“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沈绥大笑两声,迅速的将嘴里的饭菜给咽了下去。
三杯两盏过后,沈绥感觉自己好像有些醉了,崔昭昭白昔如玉的面容近在眼前,可他却只觉得视野中带上了些许的模糊。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麻痹了一样,他拼了命的想要保持住清醒,可脑袋却还是昏昏沉沉的。
沈绥抬手想要去触碰崔昭昭的脸,但手举到一半,就无力的垂落了下去,就连眼睫也飞速的闭了起来。
崔昭昭十分嫌弃的站起了身体,从怀里掏出手帕,用力的擦了擦刚才被沈绥触碰到的地方,直擦的白皙的皮肤都变得红肿了起来,才终于停下了手。
因为刚才崔昭昭借口想要他们夫妻两个人好好说说体己话,所以此时整个院子里面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人。
崔昭昭直接抬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沈绥的胸膛上面,直踹着他从椅子上跌坐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如此,沈绥依旧没有醒来。
“我呸!”崔昭昭只感觉无比的晦气,“狗男人,你以为我还真想要和你过一辈子啊?!”
前后两辈子的经历,让崔昭昭清楚的知道,这世上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男人的嘴。
前世沈黎欺他骗他,甚至还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今生的沈绥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当着她的面装的一副温文尔雅,可实际上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这个伪君子,简直比那真小人还要可恶千倍万倍!
崔昭昭抬手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她刚才绝大部分事情都欺骗了沈绥,可唯一没有欺骗的,就是她确确实实有孕了。
如今她身份有了,地位有了,孩子也有了,就只剩下死了丈夫,守着偌大的家业过日子。
她可真是好惨啊……
惨的她忍不住想笑怎么办?
呼出一口浊气,崔昭昭飞速潜入了沈绥的书房,将书房里的暗格都给摸了个遍。
看着整理出来的一叠一叠的密令,崔昭昭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充满讽刺的冷笑。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绥背地里的藏污纳垢,原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仔细的模仿着沈绥的字迹,崔昭昭将那些证据全部都给抄写了一遍,然后把抄写下来的副本放回原地,将原本揣在了怀里面。
做完这一切,崔昭昭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书房已经完全被她恢复了原样,这才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睡的沈绥,崔昭昭骤然间发出一声惊叫,“夫君?!”
“夫君,你怎么了?夫君?!!”
“来人呐,快来人呐!”
霎时,从院子门口冲进来一大批人,“太子妃……”
崔昭昭哭哭啼啼的蹲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殿下不知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一名略懂一点医术的宫人抬手搭上了沈绥的脉搏,片刻后,松了一口气,“殿下没什么大碍,只是喝醉了而已,太子妃不必惊慌。”
崔昭昭哭的身体都在颤抖,“可是夫君明明酒量很好的,他以前没有这么快就醉……”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最近郁结于心,所以可能会醉的比较快。”
崔昭昭连忙开口,“快把殿下扶进去。”
“是。”
崔昭昭走在人群后方,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大腿。
刚才为了能够真的哭出眼泪了,她掐自己的大腿可是下了狠劲。
疼死她了……
不过,说真的,衍之哥哥拿来的这酒就是好用,和喝醉酒了一模一样呢。
夜深人静之时,崔昭昭看了一眼依旧睡得很死的沈绥,悄眯眯的下了床,怀里揣着她拿出来的那些证据,来到东宫西南处的一角,将其塞进了一个植被掩映的小缝隙里。
——
宿醉了一宿,沈绥睡醒的时候几乎是头疼欲裂。
脑海当中朦朦胧胧的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好像是因为和崔昭昭喝了几杯酒……
他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忽然之间,沈绥想到了什么,眼底沉浸着宛若幽潭一般的深邃,“太子妃呢?”
恰在此时,崔昭昭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她十分讶异地眨了眨眼睛,“夫君,你怎么了?”
沈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崔昭昭的脸,“昨天晚上……”
“大夫说你喝醉了,思虑太重,所以才会不胜酒力,”崔昭昭不紧不慢的将醒酒汤拿给沈绥,眼底满是柔情,“我给你煮了醒酒汤,可以缓解头疼的。”
沈绥端起碗一口闷下,不动声色的发出疑问,“哪个大夫说的?”
崔昭昭知道沈绥已经起了怀疑,但她却一副完全不知的样子,“你身边的常随呀,你要叫他来问一问吗?”
沈绥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不必了。”
吃过早饭以后,沈绥不信邪的跑回自己的书房,从头到尾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可却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难不成真的是我多虑了?”
沈绥原以为这就是普普通通喝醉的一晚,却不曾想,自从这晚过后,沈黎仿佛是如有神助一般,大刀阔斧的开始对他下手。
等到他被幽禁的半年时光过去,再次回到朝堂上的时候,他原本苦苦经营了十数年的势力已经完全毁于一旦。
除了贵妃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母族,再也没有人站在沈绥的这一边。
可同时,沈黎背后的那些文人们也几乎折损殆尽了。
皇后的大儒父亲的学生,有一个接一个的全部被外放,尚且留在上京的,也基本上都在不重要的闲散职位上,重要的官职上面已经彻底的没有了他的人。
整个朝堂彻彻底底的被皇帝把控在手中,他们这一个个的皇子都只剩下装鹌鹑的份。
早朝结束后,沈绥薄唇紧抿,目光晦暗阴冷,脸色更是扭曲的有些骇人。
他大踏步的追上沈黎,一把拦住对方的去路,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无尽的怒火,“你究竟在发什么疯?!”
“你自己不想活,也非要带着我一块下地狱吗?!”
沈黎勾唇浅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话的声音宛若羽毛一样,轻轻飘飘的拂过沈绥的耳边,“你难道才发现吗?”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当那个垫背的!”
“你有病吧?!”沈绥原本漆黑的眼眸当中泛起了一道冷光,阴森凛冽的紧,无端的让人汗毛倒竖。
“我和你之间没有那么大的仇恨,非要闹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境地。”
“如果我偏说有呢?”沈黎猛然间凑近了两步,目光直直的和沈绥对视在一起,那眼底没有丝毫的温度,仿佛沈黎我已经是一个死去多时的躯体。
他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来赎罪的。
为了崔昭昭,也为了那个只有几岁大的孩子。
哪怕拼上自己的这条命,他这一次也要崔昭昭如愿。
沈绥牙关紧咬,感觉自己脑子里所有的血管都在这一刻突突的叫嚣着,彻底的撕破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冰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沈黎,“我绝对不会这么认输!”
沈黎勾唇浅笑,“那我拭目以待。”
沈绥克制了又克制,才终于忍住没有当场把沈黎给打死。
沈黎看着沈绥渐行渐远的背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我们欠昭昭的。”
“呀,这不是安王殿下吗?”
忽然,沈黎耳畔传来了一道带着些许讶异的嗓音。
沈黎回头,看见季青临站在一旁眸色清亮。
身体仿佛在一瞬间垮了一样,沈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覃大人,别来无恙。”
季青临抬手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塞进沈黎的手中,“安王殿下,您这半年所做的一切,还是有些不太够呢。”
沈黎眸光微闪,他略微顿了顿,最后惨然一笑,“我懂了。”
——
“殿下!”
依旧是那个静谧的书房,依旧是那群着急的属臣,“咱们不能再等了啊!”
“再等下去就什么也都没有了!”
如今沈黎已经彻底的斩断了沈绥手中所有的势力,甚至是连贵妃都拉下了马。
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成为了宫中一个任人欺凌的美人,就连荣宠一世的荣安公主,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而且朝堂当中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进言太子沈绥德行有亏,不堪为太子,请求陛下废除太子之位了。
如果他们继续这么等待下去,皇帝迟早有一天会废了沈绥,到时候他们这些所有人,都要为此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为今之计,只剩下了逼宫。
皇帝年岁大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十分的强壮有力,可实际上,那太医几乎已经日日宿在了养心殿,一碗一碗的药,如喝水一般被灌进了皇帝的肚子里。
宫中的线人已经传来消息,皇帝恐怕支撑不了半年了。
再加上晋军统领曹禺已经被他们买通,只需要沈绥一朝令下,三万进军就可以顷刻之间攻进皇城,逼着皇帝写下禅位的圣旨。
可这样做,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沈绥单手扶着额头,犹豫不决,“你们让孤再想一想。”
“不能再想了啊,殿下!”属臣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时机仅此一次,转瞬即逝啊!”
“如果殿下不动手,让沈黎那个小人抢了先,殿下!”
一说到沈黎,沈绥猛的一下冷了脸,他可是知道沈黎对崔昭昭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一旦对方拿到了这个至高无上位置,一定会对崔昭昭出手。
崔昭昭还怀着他的孩子,他绝对不能把她置入危险当中。
于是,沈绥大手一挥,“安排下去,明晚就行动!”
属臣们再次跪了一地,“殿下英明……”
——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天傍晚,上京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凝重的氛围。
街上摆摊的商贩少了许多,就连路边沿街乞讨的乞丐都消失不见了踪影,那些平日里总是会出来参加聚会,吟诗作对的公子小姐也全部都闭门不出。
整个上京城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这晚的天空格外的沉寂,一朵调皮的黑云翻滚着跳出来遮住了月色,使得宫墙之间只剩下一片漆黑。
皇宫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就着昏黄的宫灯,无数黑色的人影在其中穿梭。
养心殿里,雪白的纱帐如梦似幻,躺在床上的皇帝双眸轻轻闭着,呼吸也很是缓慢。
却突然,一道刺耳的尖啸声从殿外响起,吵醒了他。
皇帝微睁开眼眸坐起,旁边的烛火很是昏暗,看不清伺候的宫人的影子,他微蹙起眉头,“林德运,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寝殿的大门被人十分粗鲁地从外面踹开,一群满身肃杀的士兵迅速将养心殿团团围了起来。
皇帝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做什么?”
站在一众浑身凶煞之气的士兵面前的沈绥眸光冰冷,“造反啊,父皇,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皇帝定定的看他几眼,仿佛是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儿子,“你是认真的?”
“父皇,你觉得儿臣是在像和你开玩笑吗?”
沈绥高傲的扬着脑袋,带着一股胜券在握的语调,“父皇,儿臣也不想坐那等弑父之人,只要父皇您识时务一些,现在就写好禅位的圣旨,并将玉玺交予儿臣,儿臣保证您的下半辈子一定会过得舒舒坦坦的。”
皇帝目光一转,不再紧盯着沈绥看。
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开口说道,“你觉得就你这样一个想要弑父杀君的不肖子,朕会放心将皇位交到你手中吗?”
沈绥哈哈大笑了两声,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肆意和张狂,他手中的长剑高高的举着,剑尖直指皇帝的眉心,“父皇,你不用拖延时间,三万禁军尽数在我的掌控当中,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我劝父皇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哦?”皇帝十分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如果朕说不呢?”
沈绥冷笑了一声,“那父皇就休怪儿臣手下不留情了。”
皇帝无所谓的坐在原地,“你且可以试试。”
“敬酒不吃吃罚酒!”沈绥目光扫过身旁的曹禺,“曹统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然而,沈绥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曹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绥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曹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禺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直直的跪在皇帝面前,高呼了一声,“陛下。”
与此同时,跟随沈绥一路冲进来的那些禁军们也齐齐跪地,口中直呼万岁。
眼前的一幕显得沈绥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滑稽的紧。
沈绥手里的剑都快要有些拿不稳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滚滚而落,“怎……怎么会……”
皇帝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去,冲着屏风后面喊了声,“都出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贵妃,太傅,户部尚书……
等等在朝堂上面有话语权的人齐齐从屏风后方走了出来,眼里暗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图。
贵妃彻底的哭成了一个泪人,“绥儿!你糊涂啊!”
“陛下告诉我你有不臣之心,我还不愿意相信,可你却……”
贵妃气的直接冲上前去,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沈绥的脸上,“他是你的父皇!”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贵妃被废去了妃位打入冷宫一事是假的,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皇帝想要她看清楚沈绥的为人而且。
从某种程度上面来说,贵妃也算是十足十的恋爱脑,但她和其他的恋爱脑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的恋爱脑并不会伤害到别人。
皇帝对于贵妃终究还是有几分真心在,所以他不希望因为沈绥的事情,让贵妃对他产生嫌隙,所以才专门设了这么一个局。
沈绥愣愣的站在原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嘴唇上的血色也在尽数褪去。
“原来是这样……”
他所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自以为精密的谋划,全部都在旁人的算计之中。
“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沈绥的语调突然放轻了。
轻得让人浑身发颤,“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求父皇,太子妃是无辜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我求求父皇放过她,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
皇帝淡然一笑,“这是自然,朕从不会伤害一个无辜之人。”
沈绥被废去了太子之位,终生幽禁在宗人府。
所有人都离开以后,皇帝将目光投向了季青临,“覃爱卿啊……”
他的面色依旧很好,但精气神却颓靡了很多,“你说,这权利真的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吗?”
沈绥曾经是一个多么乖巧的孩子啊……
因为贵妃心思单纯,从来都不像其他的妃子一样使劲的扒拉娘家,她没有强大的母族做后援,经常被宫里其他的妃子暗戳戳的欺负。
沈绥年幼的时候,也经常被沈黎这个大皇子捉弄。
看着那张和贵妃酷似的脸,皇帝就直接把沈绥养在了自己身边。
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孩子,到头来却想要要了他的命!
季青临微微摇了摇头,“权利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执着于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皇帝突然笑了一声,眼中闪烁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朕这么大年纪了,看的竟然还不如覃爱卿通透。”
“陛下这是累着了,”季青临走过去双手按在了皇帝的肩膀上,“微臣给陛下疏通疏通。”
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松快,皇帝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半晌之后,他又睁开了眼睛,“沈绥废了,太子之位又空了出来,这接下来的朝堂啊,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朕这几个儿子有一个算一个的,虽然现在尚且年幼,可到了朕年老的时候,恐怕也要开始争权夺势了。”
皇帝隐隐的有些担忧,“到那个时候朕老了,管不住他们了,会不会又经历一次今日这般的逼宫啊?”
季青临略微思索了一阵,“陛下,还是早日立了太子的较好。”
“朕也知道需要早早地立了太子,”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可现在朕的这些儿子,没有一个让朕放心的。”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微臣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猛的一下回过头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季青临,“爱卿快说。”
季青临缓缓开口道,“前太子妃崔昭昭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且太医诊脉过后确认是男胎,不如陛下越过众皇子,改立皇太孙如何?”
“太孙如今尚未出生,等到他可以独当一面,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皇帝的眼神瞬间亮了,“还是覃爱卿有想法!”
“既如此,那太孙以后就交给覃爱卿来教导了。”
——
沈绥原本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子里,突然听到了一道万般熟悉的女音。
他猛地一下回头,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昭昭!”
“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崔昭昭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轻轻摇了摇头,“我过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听到这话的沈绥猛然间顿住了所有的动作,他已经被废了,崔昭昭能有什么好消息?
对于崔昭昭的好消息于他而言,恐怕是一个噩耗吧……
沈绥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收紧,他放声哀求,“不……不要说。”
他害怕从崔昭昭的口里听到那个让他面对的结局。
他根本无法忍受崔昭昭另嫁他人。
崔昭昭勾着唇瓣笑了笑,“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呢,和我们的孩子有关,我必须要告诉你。”
沈绥眼底克制着某种汹涌的暗潮,“什……什么?”
崔昭昭唇角带着几分深意道,“陛下封我们的孩子为皇太孙了,你高不高兴?”
沈绥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
“我被废去了太子之位,你没有受到牵连,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父皇怎么可能会立这个孩子为皇太孙?”
崔昭昭笑意盈盈,慢慢的拖长了尾音,“那当然是因为……”
“你被废这件事情,这当中也有我很大的手笔呀。”
“我替陛下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陛下又怎么会不奖励我呢?”
沈绥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阴冷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一头发了怒的狮子,“你再说一遍?!”
他完全不敢想象,怀了他的孩子,和他朝夕相,要和他相伴一生的妻子,才是那个害他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沈绥的面容瞬间冷得让人心颤,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当中好像有一股烈火在燃烧,烧的他心肝脾肺到处都疼的厉害。
“我们都有了一个孩子,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有拿着刀的侍卫抵挡,所以即便沈绥恨不得现在就抛开崔昭昭的胸口,看看她那颗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可却也只能待在屋子里面,无能狂怒。
“为什么?”崔昭昭轻轻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随即脸上带上了一抹满含嘲讽的冷笑,“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无数次的告诉过你衍之哥哥对我究竟有多重要,可你却还是想要害死他。”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因为我死过一次了?!”崔昭昭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绝对不允许这世上还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伤害他,哪怕是我自己都不行。”
“谁要伤害她,我就要要了谁的命!”
沈绥几乎要疯了,心脏处疼得厉害,“你明明说你原谅我了!”
“当然是骗你的。”崔昭昭无所谓的回答了一句。
“你骗了我那么多回,我骗你一次又怎么了?”
“何必这么生气呢?”
崔昭昭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含任何的情绪,可却宛如一柄柄利刃一般扎进了沈绥的心口,将其扎的鲜血淋漓。
“好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崔昭昭摸着自己的肚子,抬眸浅笑,“看在你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生父亲的份上,我才来告诉你一声有关于他的事情。”
“只不过……”崔昭昭转过身,温柔的嗓音被吹散在了风里,“他今后都和你再无干系了。”
男人最欢喜不过于升官发财死妻子。
这话于她们女人,也是非常适用的。
她手里有着大笔的财富,而且因为肚子里怀着皇太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给她脸色瞧,她也不用去伺候公婆,又何必非要守着一个随时会欺骗她的男人呢?
沈绥彻底的崩溃了,脸上的神情绝望又悲凉,可怜的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小兽。
“昭昭!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回来啊……”
然而,无论沈绥怎么样的呼唤,崔昭昭都再也听不见了。
——
二十五年后——
老皇帝驾崩,和贵妃合葬在了皇陵,皇太孙沈弦继承皇位。
因为季青临是帝师,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当沈弦登基以后,季青临会走上权臣之路。
可没想到,一等到他帮沈弦稳定了朝堂,季青临就提出了要乞骸骨。
沈弦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个如自己父亲一样的老师,心中充斥着满满的不舍,“老师,朕绝对不会忌惮你,你就留下来,好不好?”
“是啊……”直接从太子妃晋升为太后的崔昭昭穿着一身格外雍容华贵的衣服,但却也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衍之哥哥,弦儿是你亲手养大的,他的人品你还不知道吗?他绝对不会……”
季青临微笑着打断了崔昭昭的话,“我不是怀疑陛下的品格,而是我年纪大了,而且为了大楚操劳了这么久,我想休息休息了。”
这话让二人完全无法反驳,沈弦只能点头应下,“老师,你会给我写信的吧?”
季青临最后一次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会的,陛下长大了,以后要学会承担起责任来……”
当季青临絮絮叨叨的交代完一切,沈弦几乎已经快哭成了一个泪人,“老师,我能唤你一声父亲吗?”
眼前这人虽然一直是以他老师的身份在教导着他,可在这么漫长的光阴里面,他早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对待。
如今分开,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再见面了。
季青临望着沈弦一如既往透亮的眼睛,微微的点了点头,“可以。”
“父亲……”沈弦扑过来搂住季青临的腰,再三的叮嘱,“您一定要给我写信。”
“好。”季青临笑着答应。
季青临一辈子都没有娶妻,但是覃老头和覃老太直到临死之前也都没有怪过他。
毕竟季青临不仅将沈弦教的很好,就连覃小宝以及覃大郎的儿子们都教育的非常好,他虽然离开了朝堂,但他的子侄辈们依旧活跃在朝堂之上。
覃家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泥腿子之家了。
当季青临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要出城时,突然一个人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湛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你想要抛下我,独自一个人去享受天下名川?”
季青临低头浅笑,“不当你的定北侯了?”
苏湛摇了摇头,“我的责任已经完成,我现在只想做我自己。”
曾经他毕生的愿望就是可以把属于自己的定北侯府给拿回来,这件事情在二十多年前,他的好朋友就已经帮他办到了。
如今他的儿子也长大,不仅娶了媳妇,还给他生了小孙子,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所以在得知季青临辞官的第二天,他也递上了一份致仕的折子。
季青临挪了个位置拍了拍马车里空出来的地方,“那就上来吧。”
车轮滚滚驶向前方,没有目的的满天下游走,但没关系,反正遍布天下各个地方都有覃大丫和覃二娘开的酒楼,他们丝毫不用愁路费与住宿。
两个在原本剧情里面命运凄惨的女子,凭借自己的双手,在泱泱大楚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
新世界——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一九二八年的百乐门歌舞厅,穿着旗袍的艳丽女子脸上带着半张面具,正站在台上举着话筒,身姿妖娆地唱着歌曲。
台下围坐着一圈的达官贵人,个个都打扮得富丽堂皇,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正在唱歌的那名女子究竟长了什么模样。
而在这一群人的正中央,一名穿着白色西装,面容极其清隽的青年却有些百无聊赖的敲着手指。
第 113 章
“牡丹姑娘可真是国色天香~”
一个长得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面, 一边任由身旁的侍女给他喂着酒水,一边色眯眯的看着台上面唱歌的女子。
“这歌唱的也格外的好听,”中年男人油腻腻的手掌抓住了侍女的小手, 凑近她的嘴边缓缓开口道, “替我给牡丹姑娘献一百支支玫瑰。”
那侍女强忍着恶心笑了笑,“还是王老板大气,那么多玫瑰,说送就送了。”
作为大上海的商会会长, 王老板根本不差钱。
他满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摇头晃脑, “不是我大气,而是牡丹姑娘太招人稀罕了。”
整个上海滩那么多歌舞厅, 就属百乐门的姑娘最为漂亮, 而这么多颜色姝丽的女子当中,又属牡丹姑娘为之最。
所以这一百个大洋买的玫瑰能够换牡丹姑娘展颜一笑,也就算是值了。
当一大捧玫瑰花被两个侍者抬上台后, 穿着旗袍的女子顺着侍者手指的方向,冲张老板微微笑了笑。
“啊~~”
张老板呼的一下喘了一口粗气,像是高/潮过后一般眼睛都瞪大了, “好想和牡丹姑娘共度良宵啊……”
在他说完这话的瞬间,他身后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男人,突然抬脚踹了踹他的椅子,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张老板,慎言。”
张老板这才恍然过来他究竟说了什么, 立马扭头看向坐在所有人中间,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 发现对方好像没有注意他后,提着的那颗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转身小声的对后面的男人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陆少帅未曾听见,你又何必这么草木皆兵呢?”
他看上这牡丹姑娘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只不过他终究也只敢耍耍嘴皮子,哪里敢真的对人家下手啊?
这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牡丹姑娘是陆少帅的心头宝。
只要牡丹姑娘有演出,陆少帅就算是再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观看,目的就是为了确保牡丹姑娘不会被其他人骚扰。
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陆少帅。
那人对于张老板的说法感到很是无奈,“若是被陆少帅听见,那可就完蛋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张老板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了,好好听牡丹姑娘唱歌吧。”
此时,被张老板等人恐惧的陆少帅,已然换了一个芯子了。
季青临百无聊赖的坐在位置上,开始在脑海里面梳理剧情。
这个世界和季青临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的民国时期有些相似,主线剧情也是围绕着国仇家恨,保家卫国进行。
但在时代的洪流里面,每个人都是那般的渺小,那般的微不足道。
夏国是一个拥有着五千年光明灿烂的历史的泱泱大国,可因为前朝废帝闭关锁国几百年,这就导致在其他的国家科技创新,国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时候,夏国依旧停留在从前落后的水平。
落后就要挨打。
随着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差距越发的大,那些先进的国家为了进一步的发展科技,为了尽可能的掠夺资源,就将目光投向了其他落后的国家。
在世界的东方,有一个十分古老的农业国家,虽然它被其他国家远远的甩在了身后,但它所拥有着的广袤的土地和极其丰富的种种资源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如此一只肥硕的小肥羊,又没有很高的武力为之保护,它很快就成为了那些先进大国肆意欺凌的对象。
大批量的外国人乘着飞机,坐着船只来到了夏国的土地上,在带来了先进的科技水平的同时,他们也开始侵略夏国的国土,奴役夏国的国民。
而在这些侵略者当中,则是以夏国东南方向的一个岛国为最。
倭国人在夏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可恨的是,他们明明犯下了滔天罪行,还偏偏要用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来掩盖他们的行为。
随着越来越多的侵略者国家踏上夏国的领土,夏国彻底的被拉入到了时代的洪流当中,无论是金字塔顶层的那些王公贵族,还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困苦人民,几乎都已经看不见了前路。
有压迫,自然也有反抗。
但是,由于科技水平的缘故,即便夏国人从未停止过反抗和斗争,他们还是在这场较量当中被压着打。
而且不同于其他国家毫不掩饰的掠夺行为,倭国人则是要聪明的多,他们知道想要把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彻底的吞吃入腹,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完成的事情,所以他么选择了从人心入手。
他们率先寻找那些贪生怕死的朝堂官员,然后把他们打造成属于自己的傀儡,由上到下的去侵略夏国人。
其次,他们还从底层人民当中发展了属于自己的爪牙,给予他们丁点的好处和利益,就可以让那些人为他们所用,自发的替他们寻找出隐藏在民众当中的那些反抗者们。
季青临穿越的这个时间,倭国已经入侵夏国多年了,此时的那些反抗者们也已经聚集起了挺大的势力。
现在夏国国内的势力主要分为三大阵营。
一是拥有着一大批学过先进思想的学生的蓝党,这群人当中的将领基本上都是出国留过洋的,他们将从国外学到的先进思想纳入进来,用到自己国家的身上,以此来反抗.寓言.那些侵略者。
第二个阵营则是由民间自发的组织而成的红党,这群人绝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识几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因为侵略者们实在是太过分,逼得他们几乎快要生存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奋起反抗。
第三个阵营是由世家大族,名门望者所组成的军阀,这群人把握着夏国绝大部分的资源,手里握着兵马却偏安一隅。
在列强们要侵占夏国的领土的时候,他们也会出手抵抗,但如果列强们提出的条件足够让他们动容的话,他们也会直接让出一半的领土来。
这群人就像是墙头草,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就可以最大限度的给侵略者们让路。
原主陆迟亦,是整个上海滩最大的军阀陆大帅的长子,小小年纪就被陆大帅认定为了继承人,如今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尊敬的称一声少帅。
陆迟亦的祖上是有实权的将军,前朝灭亡以后他就带着手里的兵马出来单干,辗转几度之后在上海安了家。
陆大帅手里的这些兵当年都是上过战场的,而且全部都是经过正统训练的兵马,比起其他军阀手里那些土匪出身或者是自发组织在一起的军队要强大的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大帅在这上海滩几乎是可以横着走的,就算是租界里面其他各个国家的大使,也不会不给他面子。
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就是如今在台上唱歌的牡丹姑娘,她的真名叫做江婵。
陆迟亦和江婵的邂逅其实挺有戏剧性的。
江婵的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封建大家闺秀,认准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心一意地扑在江父的身上。
可江父却是一个十足十的老烟鬼,每天不是躺在床上抽大烟,就是出去喝花酒,家里的家底都被他败了个干净。
可江母却从不认为这是江父的过错,而是觉得是她自己没本事,没有办法笼络住自己丈夫的心。
每天白天的时候给那些富贵人家当下人,晚上的时候就去歌舞厅里面打扫卫生,赚来的钱一个子儿都没有花到江婵的身上,全部都被江父拿去抽大烟了。
江婵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可却又无可奈何。
但幸好老天善意且有眼,早早的收走了江父。
在一个暴雨的夜晚,江父抽大烟又抽麻了,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栽到了水坑,行色匆匆的路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所以他就直接被雨水给淹死了。
但是还不等江婵松了一口气,勤劳了半辈子的江母却突然病倒了,为了给江母治病,江婵不得不开始打工。
她发过报纸,卖过花,可挣来的钱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完全不够江母的疗养费用。
被逼无奈之下,她最终选择来百乐门上班,因为出色的外表和傲人的身段,江婵很快就晋升成了百乐门的花魁,一晚上赚的钱几乎堪比她以前打工一年。
但伴随着她的出名,那些达官贵人们也将越来越多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甚至有人不顾她的意愿,想要强迫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清白不保的时候,宛若天神下凡一般的陆迟亦救下了她,而且当着整个上海滩所有门阀贵族的面说她是由他罩着的。
如此一来,整个上海滩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江婵,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在百乐门唱歌。
江婵原以为陆迟亦会和那些其他的达官贵人一样,是看中了她的脸,所以才会救她,可却没想到陆迟亦从始至终对待她都很尊重,既没有花大价钱包养她,也没有用那些虚无缥缈的夸奖来抬高她的身价,更没有仗着身份逼迫她做一些她不愿意的事情。
他就只是静静的坐在台下看着她唱歌,偶尔的时候浅浅一笑。
可就是这样淡淡的相处,却让江婵将自己的一颗心给赔了出去。
但是在这个动荡不堪的社会,活着都已经很艰难,爱情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歌女能够尝试的东西,江婵根本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
后来侵略者越来越过分,一颗颗炮弹被扔到了上海的上空,无数的百姓在爆炸声中被炸得支离破碎,江婵母亲所居住的那个医院也被炮弹夷为了平地。
江婵那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个人究竟是有多么的渺小。
国家不存,家尤在?
于是她加入了红党,成为了一名地下组织的工作者,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游走在达官贵人之间,向红党传递情报。
江婵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格外的隐秘,所以才没有被那些人发现。
可实际上,在她第一次传送情报的时候,陆迟亦就已经有所察觉。
后来她所有的一切行为全部都是陆迟亦替她抹除了踪迹,才使得她能够安然无恙。
陆迟亦在保护江婵的同时,也在做着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些军阀,就是变相的封建统治者,想要彻底的把所有的侵略者都赶出夏国的领土,必须要斩断所有腐败的根系,断尾存生。
经过仔细的观察以后,陆迟亦最终选择了红党,于是他开始将一些消炎止血的药材,武器,悄无声息地运到作战的前方。
一次偶然的机会,江婵知道了给予他们大量支援的人就是陆迟亦。
自己的心上人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和她做着同样的事业,这让江婵非常的高兴,这一次的她再也不想去顾及两个人之间的身份,直接就和陆迟亦告白了。
但是陆迟亦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江婵很是伤心,以为陆迟亦是看不起她的身份,才不愿意和她在一起,所以没有听他接下来的解释,就直接跑开了。
可却没想到,当第二天晚上,她在百乐门唱完歌,回到后台卸妆的时候,有一个卖报的小男孩给她送了一封信。
信是陆迟亦亲手写的,信上面率先表达了他对于让江婵伤心的歉意,其次又解释了他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意的缘由。
时局动荡,山河沦陷,在国仇家恨面前,儿女情长太过于微不足道了,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每个人的命运都没有办法由自己做主,他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革命而牺牲,所以他没有办法给江婵带来幸福。
陆迟亦信里写道,如果江婵愿意等他,如果将侵略者赶出了夏国的领土以后他们都还活着,他绝对会非常高兴的迎娶江婵。
看完信以后江婵就原谅了陆迟亦,因为两个人心有灵犀,默契配合,地下工作开展得非常的顺利,他们接二连三地透露出了情报出去,给了倭国军队沉痛的一击。
甚至在一次酒会上,倭国一个刚刚来到上海的军事大将,因为被陆迟亦提前透露了情报,刚一出场就被刺杀了。
因为这个情报只有上层的少数人知道,所以陆迟亦很快的就遭到了怀疑,但幸好陆大帅的名声还够用,三言两语的哄骗了过去。
陆大帅将陆迟亦叫到了书房,父子两人彻夜畅谈,陆迟亦深刻地分析了华国此时的境遇,将几个国家之间的势力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了陆大帅听,让陆大帅明白军阀已经当不了太久,必须要早点做决定。
最终,陆大帅被陆迟亦说服,选择加入红党。
然而,这个故事的男主角陆景霄,却默默地将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谈话给偷听了去。
陆大帅就像以前封建社会下的很多大家长一样,娶了陆夫人以后还纳了七房小妾,但是虽然他儿子众多,他最为看重的还是陆夫人生下的嫡长子陆迟亦,也打算将来将整个陆家都交到陆迟亦的手里。
但是,三姨太的儿子陆景霄却不这样想。
他自认为他们都是陆大帅的孩子,就合该拥有着平等的继承权,可他又不敢去怨恨陆大帅,所以便将所有的不满全部都归咎在了陆迟亦的身上。
陆景霄事事都想要和陆迟亦比,小的时候比谁听话,长大了以后比学习成绩,成年了以后又比谁对陆家的贡献更多。
所以在陆迟亦出国留学的时候,他也硬跟着去了,只不过两人留学的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陆景霄在留学的途中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回国以后,他们就共同加入了蓝党。
虽然蓝党和红党都是为了抗争侵略者而组建,但两个党派之间也有着不小的矛盾。
陆景霄偷听到了陆迟亦和陆大帅的对话,便知道他上位的机会来了。
毕竟陆迟亦就住在家里,陆景霄想要打探陆迟亦的行踪再容易不过了。
于是,在陆迟亦又一次传递情报的时候,陆景霄向倭国人透露了这则消息,陆迟亦和与他接头的红党们全部被抓捕。
为了从他们口中获得情报,倭国人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他们进行了非人的折磨。
当江婵再一次见到陆迟亦的时候,他的十个指甲盖全部被人硬生生的拔了下来,眼睛上面扎着一根又一根钢针,甚至连舌头都被人用剪子给剪碎了。
他的尸体像是一具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身上爬满了来觅食的苍蝇。
江婵忍痛想要将他的尸体带回去掩埋,可却被红党的同志强硬的带走了。
因为现在整个红党内部都在传,这么重要的秘密行动,倭国人守株待兔一般的将他们抓了个齐全,就是因为他们的内部有内奸。
而这个出卖他们的人,就是陆迟亦!
为了江婵和其他地下工作者的安全,他们必须要撤离,以图日后卷土重来。
陆迟亦被打成了叛徒,在百姓中间名声尽毁。
而那些侵略者们清楚的知道陆迟亦的身份,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替陆迟亦澄清呢?
更何况陆迟亦所做的事情,已经严重的危害到了他们的利益。
所以整个上海滩的侵略者们联合到一起,合起伙来围攻陆大帅。
陆大帅即便在上海滩再有势力,可终究也抵不过洋枪长炮,连着大太太和剩下的六房姨太太,以及其他的孩子们,全部死在了冲天的炮火当中。
只有男主角陆景霄,提前察觉到了这一情况,带着他的母亲三姨太跑了出去。
陆景霄手段果敢狠辣,这让他在蓝党内部非常吃得开,短短几年就已经混到了司令的位置。
后来在红党,蓝党联合起来,共同抗击倭国的时候,陆景霄遇到了江婵。
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明媚的姑娘,于是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江婵第一次见到陆景霄的时候也被他的面容给惊呆了,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像陆迟亦。
但江婵知道,这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因为陆家一家子早已经死在了多年前的上海。
她明明应该拒绝陆景霄,可看着那张和陆迟亦格外相似的脸,她就有些狠不下心来。
两个人慢慢的相处过程当中,也互生了好感,陆景霄在江婵的影响下,最终选择了带着手下的士兵一起加入红党。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陆景霄太过于恋爱脑,但实际上,陆景霄早就发现了蓝党内部的矛盾,知道再这么下去,整个党派迟早都会分崩离析,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带着人和江婵一起走。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恋爱脑呢,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罢了。
后来啊,侵略者们终于被赶出了夏国的领土,可江婵却再也见不到当年一笔一画写信和她告白的青年了。
江婵最终和陆景霄结了婚。
新国成立后,各方势力开始审判抗战过程当中的人和事。
江婵因为其优秀的工作能力,成为了新国的中央委员,陆景霄也因为“弃暗投明”,成为了掌握一方的元帅。
而当年那个用自己的力量,努力的想要创建更好明天的少年,却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叛徒,汉奸,走狗……”
种种极尽恶毒的词语成为了他的代名词,甚至被人记录在了史书上,即使到几十年后被人提起,都还是十分令人厌恶的存在。
当然,这是时空管理局捕捉到的世界剧情。
在原本的小说里,陆景霄所做的一切都被美名化了。
他庶出的身份赚尽了读者无数的眼泪,陆迟亦完全就是陆景霄的对照组,他的一切全部都是用来衬托男主陆景霄的。
陆迟亦长的好,身份高,却偏偏贪生怕死,卖国求荣。
陆景霄身份卑微,像杂草一样成长,却身怀大义,心怀家国。
在小说演化成一个真正的世界以后,那些作者未曾提到的地方,人物会自发的将其补全。
陆景霄所做的一切便都有了缘由。
作者原本是想要塑造一个和女主角站在对立方面,相爱相杀的男主,可当陆景霄这个人物活过来,却变成了一个奸诈小人。
整理完了剧情,季青临原本还算温柔的眼底冰冷的没有了一丝的温度,“小八,你这找的世界,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
8888摇晃着脑袋,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这世界要是正常的话……”8888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找了一个自觉非常棒的理由,“也就不需要宿主来做任务了呀。”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季青临:……
你说的可真有道理!
但我不接受。
将8888扔去看他的小人书,季青临抬头看了一眼台上唱歌的江婵。
虽然江婵的嘴巴一直在动,可季青临却听不见任何的歌声。
原主陆迟亦从一生下来,听力就有问题。
大太太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极力的隐瞒了这一切。
陆迟亦幼年的时候,尚且能听到极弱的声音,所以大太太每次说话的时候都凑到他的耳朵边上,而且还偷偷的请了一个聋哑师傅来教他唇语。
那时陆大帅忙着带兵打仗,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自己的儿子,所以大太太做的这一切他都一无所。
陆迟亦是真的很聪明,等到他彻底的丧失所有的听力的时候,他已经将唇语学得十分的精湛,他完全能够通过对方说话的口型来判断出对方在说些什么东西,丝毫不会影响到正常的交流。
但是,如果没办法注视着人的话,陆迟亦就完全没办法知晓那人所说的话了。
所以一开始张老板那样的意淫江婵,连坐在他身后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季青临却始终无动于衷。
现在剧情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男主陆景霄还在国外留学没回来,今天是江婵和红党产生契机的日子。
她会在今天晚上回家的途中,捡到一个浑身鲜血的人……
“谢谢大家~”
一曲唱罢,江婵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双手抓着裙摆,微微弯腰冲着台下行了一个礼。
“牡丹姑娘!牡丹姑娘!”
“再来一首!”
“跳个舞吧,跳个舞!”
……
男人们呐喊的嗓音不绝于耳,江婵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实在是抱歉啊,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了,如果大家还想要继续听我唱歌的话,就只能请明日再来捧场了。”
这百乐门背后倚靠着的可是日不落帝国,他们这些人是轻易不敢得罪的,所以只是嘴上花花的两下以后就让江婵离开了。
百乐门后台的化妆间里,姜婵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呼……真是勒死我了。”她一边吐槽着,一边将腰间的拉链给拉开了一些。
“真是不明白这么窄的腰身的旗袍究竟是给什么人穿的,我都瘦成这样了,穿着还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小姐,”翠儿小心地替江婵卸下头发上的发饰,有些不太赞同的说道,“你还是赶紧把拉链拉上来吧,要是被人看到了有些不太好。”
江婵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可是我的单人化妆间,没有我的允许,谁人会随意到这里来?”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男子清澈的嗓音,“江姑娘在里面吗?”
江婵瞬间瞪大了眼睛,“陆少帅怎么来了?!”
她连忙站起身来,想要把腰间的拉链给拉起来,可是越着急越出错,无论她怎样的吸肚子,拉链就好像是卡在了那里一样,纹丝不动。
江婵急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之前陆迟亦每次要来找她的时候,都会提前派人通知她一声,她就会暂时不卸妆,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陆迟亦。
可这一次芯子换成了季青临,他来不及提前通知,所以就只能自己找过来。
江婵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她要是早知道季青临会过来,是绝对不会拉开旗袍的拉链,敞着自己的小肚子的。
她迅速的推了一把萍儿,“你……你先去应付一下陆少帅,我好了以后就出去。”
萍儿有些担忧的看着江婵,“小姐,你真的可以吗?”
江婵着急的又推了她一把,“快去快去!”
萍儿走开去开门,江婵继续和自己的衣服拉链作战,可却不曾想,因为她手上太过于用力,小肚子又没有及时的吸回去,竟是直接将肉给卡到了拉链里。
“嘶……”
疼的江婵倒吸一口凉气,生理泪水直接就忍不住哗哗流淌下来了。
萍儿听到江婵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然后就看到自家小姐站在那里疼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她这下也顾不得去应付季青临,直接又跑了回来,“小姐……你怎么样?”
“你怎么哭了?”
江婵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眉毛微微皱着的季青临,一下子哭的更大声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随手扯过一旁的桌布盖在自己的身上,江婵泪眼朦胧的看着季青临,“你……你先出去。”
季青临神情微顿,不由得有些疑惑的问8888,“我应该……没有惹到女主角吧?”
剧情里虽然讲述了江婵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那名身受重伤的红党,可却没有交代具体在哪儿遇到的,而且从百乐门回到江婵的家里面,不止有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季青临在江婵演出结束后过来找她,就是想要蹭一下她的女主运气,和红党受伤的那名同志建立联系。
可江婵怎么就突然哭了呢?
8888摇了摇头,“没有监控,我也不知道捏……”
季青临:……
要你何用?
又等了一会,江婵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斜襟的袄裙,脚上是一双印花布鞋,卸了妆的面颊白白净净,清清泠泠,和舞台上面艳丽的歌女几乎没有了半点相似之处。
江婵小声的问了句,“少帅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季青临读完她的唇语,随便编了个理由,“最近倭国人又有了动静,我担心你自己回家不安全,所以送你一程。”
江婵羞涩地垂下了眼眸,“谢谢陆少帅。”
季青临让开一条路,“不客气,走吧。”
出了百乐门的大门,季青临这才发现竟然下雨了,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就连百乐门门口的黄包车都消失不见了踪迹。
因为季青临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遇到那个受了伤的红党,所以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他直接把自己的司机率先打发回家了。
可现在倒好,黄包车也没了,还下着雨,恐怕他和江婵都得淋成落汤鸡。
啧……
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声,这大雨还真应景。
也不知道那个中了枪伤的红党究竟是怎么坚持到江婵把他给捡回去的。
瓢泼的大雨夹杂着冷风打在身上,冻得江婵直打哆嗦,她咬了咬牙,侧头看向季青临,虽然她真的很想和季青临多待一会,也想让对方送她回家,可现在这么个情况,还是不要麻烦对方的好。
“我知道陆少帅的好意,可现在……”
话还没说完,季青临突然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用双手举着挡在了自己和江婵的头顶,催促道,“快走吧,要不然一会儿雨更大了。”
再磨蹭下去,那受了伤的红党说不定就要一命呜呼了!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秀面容,江婵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仿佛是被上了发条一样,突突的直跳,就连脸颊也烧得通红。
他……
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第 114 章
今夜的雨势来得又急又快, 太过于破旧的下水道完全来不及将这些雨水全部排出去。
暴雨形成的洪流渐渐堆积起来,几乎快要淹到人的小腿肚。
黄浊的泥水打着转,哗哗冲刷而过, 一个一身黑衣打扮的男人伏倒在雨水当中。
那是一个丁字形的小巷的拐角, 若不是因为墙壁微微给予了他支撑,恐怕他早就已经被水流给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男人的身体不断的颤抖,鲜红的血色源源不断的顺着身上的伤口流淌而出,却又在绵延的大雨当中被冲刷了个干净, 只剩下因为太过于疼痛而时不时剧烈抽搐的身体。
雨水渐渐的没过了他的鼻子,男人拼了命的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可他实在是失血太多,身体太过于虚弱了。
即便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想要支撑起身体, 却也始终是在做着无用功。
鼻腔里面渐渐涌入了浑浊的雨水,胸腔中的空气也越发的稀薄,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憋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快要死了……
如果没有人救他的话。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讶异的女声伴随着一道惊雷一块响起,“少帅,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季青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了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之前率先派司机回家的举措。
毕竟不那样做的话,他就不会和江婵为了躲雨想要快点到家而抄近路走这么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说不定就要错过这个人了。
8888适时的吹了一句彩虹屁,“宿主真棒,宿主真厉害!”
季青临:……
你可闭嘴吧你。
他微微点点头,对江婵说道, “过去看看。”
江婵却突然抓紧了她的手臂,神情有些害怕, “你……你刚才也说了,最近一段时间上海滩不安全,这个人躺在这里也不知死活的,你说万一他是个坏人怎么办?”
季青临闻言,低头侧眸看向江婵,发现她那张白皙的脸蛋上面全然都是紧张的神色,眼眸当中,也充斥着怀疑的神采。
甚至是连抓着季青临胳膊的手都攥紧了,呼吸也放浅了许多。
季青临不由得有些疑惑。
既然江婵这样的害怕,那在原剧情里,她是怎么把这个人弄回家,还悉心照顾的?
轻叹了一声,季青临安抚状的拍了拍江婵的手臂,“没事,你不用怕,有我在这儿呢,更何况我手里有枪。”
“我去看看情况,万一他是个好人的话,我们这也算做好事了嘛,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江婵再次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松开了季青临的胳膊,“那……那你注意安全。”
“嗯。”季青临应了一声,走过去蹲在路边上将那人的脸从雨水当中翻了出来。
“呼——呼——”
男人就好像是搁了浅的鱼,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海洋,即便现在浑身高热,昏迷不醒,还是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季青临抬手探上了他的脉搏,随后面容有些凝重。
这人伤的实在是太重了,而且体内还有好几枚子弹,不把取出来,他绝对活不过三天。
更糟糕的是,这人的伤口已经感染发炎,必须要用到抗生素或者是消炎的药物。
但在这个关键的节点,这一类的药物全部都被严格把控着,即便他身为少帅也没有办法轻易拿到。
在季青临思索的间隙,江婵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声,“少帅,你还好吗?情况怎么样?”
季青临抬头看向江婵,说话的语调当中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坚定,“我们得救他。”
江婵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迟疑,她瞬间抬步走了上来,四下观察了一下,确认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后,将季青临之前用来挡雨的西装盖在了昏迷不醒的男人的脸上,随后义不容辞的开口道,“那我们一起把他抬回我家里去吧。”
季青临略微皱了皱眉,“你不介意?”
江婵的家地方其实挺小的,总共也不过四十来个平方,除了厨房和客厅以外,只剩下一间卧室。
江父没死之前,他和江母住在卧室里,江婵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在客厅打地铺,白天的时候就把被褥什么的收起来装到柜子里去。
如今江母住在医院,唯一的那间卧室就成为了江婵的住所,实在是没有了其他空余的地方。
这么一个大男人住在她一个独居女性的家里面,终究是有些不安全。
可江婵并没有质疑季青临的抉择。
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一缕一缕的贴在头皮上面,并不是很好看,但江婵却笑得很灿烂,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相信少帅。”
这个男人把她从绝望之中救下来,让她感受到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温柔。
她相信且坚定,他绝对不会害她。
季青临笑了笑,“不用你帮忙。”
说着这话,他就抓住男人的手臂,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背上,还专门错开了他受伤的地方。
毕竟他这具身体的原主能够当上少帅,体能什么的定然是不差的,背起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太艰难的事情。
“你帮我看着点周围的人就行。”往前走了两步,季青临又补充了一句。
他身体虽好,但听力却有着非常严重的缺陷,尤其是在这般的大雨当中,若是稍不注意让人看到他们带了一个人回去,那可就不好了。
江婵乖巧的应下,“好。”
将人一路背到姜婵的家里面,季青临脸不红心不跳的,轻松无比。
看的江婵眼睛都有些瞪大了。
她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少帅,你先去洗个澡吧,刚淋了雨,别感冒了,我去煮点姜汤,一会我们一人喝一碗。”
说完这话,她又拿出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件条毛巾。
看到手里的衣服,她的神情略微有些哀伤,“这衣服是新的,少帅,你可以放心穿。”
“我妈原本买了这衣服,想要给我爸过生日,可没想到还没等到他生日的那一天,他就突发意外去世了。”
季青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终只缓缓的吐露出两个字,“节哀。”
江婵突然挑唇一笑,“没什么好节哀的,其实他死了,我还挺高兴的,至少我和我妈都不用挨打,也没有人天天上门来催债了。”
“说这些做什么?”江婵自嘲的眨了眨眼睛,将衣服递过来,“我爸应该没有少帅你长得高,这衣服你穿着可能会有点短,但家里面也就只有我爸的衣服你可以穿了,少帅稍微将就一下?”
季青临站在原地没动,“你先去洗吧,姜汤我来煮,厨房在哪里?”
虽然这是在自己家,可当着心上人的面去浴室洗澡什么的,江婵终究还是有些挂不住脸皮,一下子一抹桃红就爬满了她的整个面颊,到最后竟是直接红到了耳朵尖上去。
“厨……厨房就在那里。”说完这句话,江婵逃也似的直奔了浴室。
季青临并没有发现她的窘迫。
他先是到厨房去将姜汤放在火上面煨着,随后便开始动手检查起了这名受了伤的男人。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还有些看不太清晰,此时到了室内季青临才发现这个男人的面容年轻的紧,撑死不超过二十岁。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是黑色的,可却是非常明显的时下大学校园里面学生的制式。
这是一个充满着满腔爱国之血的学生。
季青临先是把他身上被浑浊的雨水浸透的衣服给脱了下来,随后又拿干净的毛巾蘸着温水给他擦了遍身子,最后还把江婵拿来的那套新衣裳给男人换了上去。
在换衣裳的过程当中,季青临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男人的伤势,确认他身上一共有三个弹孔,虽然每一枪都没有伤到要害,但却也实在是伤的有些重,必须要把他体内的子弹取出来才行。
而且男人现在还发着高烧,湿的毛巾放在他额头上都能冒出烟来。
季青临都有些害怕等男人醒来的时候会发现他已经烧傻了。
“哎?!”江婵洗完澡出来看到季青临把自己拿给他的衣服穿在了这个身受重伤的陌生男人身上,一时之间惊讶的喊了一声。
江婵动作有些迟疑,“少帅……我家里面没有干净的衣裳给你换了。”
不是她冷漠无情,而是对她来说,季青临生病与否,比这个陌生人的生死要来的重要的多。
“没事,”季青临摇了摇头,“一会喝碗姜汤就好了,我身体好的很。”
江婵还想要再劝些什么,可看着季青临那双透亮的眼眸,她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对方是绝对不会听的,那还不如不说算了。
她有些赌气地走进了厨房,看着那在火上面煨着的姜汤,走过去拿了两个碗,打算将其盛出来。
可就在盛第二碗的时候,江婵却突然想要使个坏心眼。
她用小勺子努力的捞着里面的姜片和,一边捞还一边小声念叨,“让你不识好人心,辣死你,我辣死你……”
看着最后捞了大半碗的姜片和最上面飘着的一点点的汁水,江婵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意盈盈的端着两个碗出来了。
将装了满满一碗姜片的姜汤递给季青临,江婵紧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趁热喝,要不然一会儿就没有驱寒的效果了。”
季青临点头,接过碗直接将里面的姜汤一饮而尽。
江婵惊讶的连手里的姜汤都忘记喝了,“你……你不觉得很辣吗?”
她明明捞了那么多姜片。
还是说,季青临是在故作镇定,为了不在自己面前出丑?
季青临略微皱了皱眉,“为什么会辣?”
他只是把姜水喝下去而已,又没有吃姜片。
再说了,都是一个锅里面煮出来的,两碗姜汤的辛辣程度难道不是一样的?
“没什么,就是我尝着碗里的姜汤有点辣而已。”江婵几乎气成了一只河豚,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也端起碗猛地一大口全部灌进了肚子里。
8888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的呵呵直乐。
这可比小人儿书里面的故事有意思的多了。
喝完了姜汤,身体稍稍暖和了一些,季青临询问道,“你这里有酒吗?”
“要烈一些的那种。”
江婵瞬间用双手捂住了胸口,一边后退,一边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季青临,“你想要干什么?”
大晚上的,外面瓢泼的大雨遮盖住了所有的声音,路上也没有什么人经过。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要很烈的那种酒……
江婵很难不怀疑季青临是别有所图。
躺在沙发上面昏迷不醒的男青年:……?
所以就他不配呗?
还有人记得他的存在吗?
怎么就变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季青临眉毛跳了跳,有些无奈的看了江婵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问你要酒,只不过是因为要用来物理降温而已,”季青临解释了一声,抬手指向昏迷不醒的男青年,“他现在发烧了,如果不快点儿降温的话,可能会烧成一个傻子。”
“啊……呵呵……”江婵非常尴尬的笑了两声,拼命的摆着自己的双手,“我没有想什么,我绝对没有想什么。”
说完这话,她直接冲进了卧室里去,过了半晌后提着一瓶白酒走了出来,“这是我爸生前还没喝完的,度数应该够。”
季青临接过酒瓶,“麻烦你再帮我找一条小一点的毛巾。”
“哦……”江婵愣愣的,“好。”
拿完一切东西,她就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季青临给人降温。
眼看着季青临要解开那男青年的衣服扣子,江婵忽然开口大叫了一声,身子都有些不稳的连连后退。
季青临皱着眉扭过头去,发出了一句灵魂拷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江婵:……?
是她理解错了吗?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我去哪?”
“抱歉,可能是我表达的不太明确,”季青临抬手指了指江婵的卧室,“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还不进去?”
“我要给他物理降温,就必须要脱了他的衣服,用酒把他浑身上下都擦一遍,你在这里……”
季青临话还没说完,江婵就仿佛身后有什么饿狼在追赶一样,一溜烟的跑进了卧室里去。
还十分用力的关上了屋门,震得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抖了一抖。
季青临连续不断的给这人擦了三遍身子,他的烧才终于退下去了。
——
晨光熹微,温暖的日头灼干了昨晚的大雨,整个上海滩都好像被水洗过了一样,焕发着新的生机。
大雨不仅带走了污秽,也将昨日季青临他们留下的痕迹全部都给冲刷了个干净。
细碎的光芒,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房间内部,缓缓的落在了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似乎是因为今日的阳光有些太过于灼热,男人的眼眸不自觉的眨了眨,随后“唰”的一下睁开了来。
“我……还活着?”
任绍华抬手挡住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声。
他伤的那样重,倒在了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还遇上那样的大雨,他竟然还能活下来……
是有人救了他吗?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道十分温润的男音,“你醒了?”
任绍华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后就有些看呆了。
眼前的青年身上的衣裳虽然有些皱皱巴巴的,但却丝毫遮盖不住他浑身不凡的气度。
细碎的短发自然的垂落在鬓边,露出一张线条利落,十分干净的脸,他的眉眼间一片疏淡,剔透的瞳孔当中沉淀着墨色,却隐藏着隐隐的关心。
他虽然如高天之雪,但却并没有那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反而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的感觉。
季青临看他愣愣的不说话,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没傻吧?”
昨天身上烫成那个样子,万一真的把脑袋烧坏了,他可就失去了最直接的和红党取得联系的机会了。
“没……没有,”任绍华急忙开口解释,可却才只说了两个字,就因为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有些呲牙咧嘴的。
“你别急,”季青临将他摁回沙发上,“你伤的太重了,要慢慢修养。”
任绍华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枪伤,猛然间警觉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一般人遇到他这种情况,不叫巡捕房的人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之心的把他带到家里面,还给他治伤?
这人一定是对他有所图才对。
任绍华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现在实在是浑身没劲,除了急出了一头的汗,弄得身上的伤口越发的疼痛了以外,他的身体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大幅度的挪动。
季青临幽幽叹了一声,“我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趁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做不就好了,又何必等到你醒过来对我产生警惕呢?”
虽然任绍华将这话听了进去,但却依旧没有对季青临产生太大的信任,“我叫任绍华,是私立光华大学大二的学生,请问你是?”
季青临缓缓吐出三个字来,“陆迟亦。”
任绍华浑身一颤,“你是……陆少帅?!”
“怎么?”季青临莞尔一笑,“不相信吗?”
“那倒不是。”任绍华微微摇了摇头,毕竟季青临这浑身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所拥有的。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为什么堂堂的陆少帅不住在公馆里面,反而会蜗居在这小小的筒子楼。
“吃饭了,”江婵刚从厨房里走出来,随后就看到任绍华正在和季青临聊天,十分惊讶的说了句,“呀,你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任绍华看着江婵的脸陷入了沉思,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让他感到万般的熟悉。
忽的,他抬起手来,“我想起来了!你是百乐门的牡丹姑娘!”
江婵勾唇一笑,“难得你还认识我,我煮了粥,你可以稍微吃一点。”
任绍华瞬间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他还从来没有和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块相处过,“麻烦了。”
吃完了早饭,季青临突然正襟危坐,“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任绍华一下子有些被吓到了,整个身体紧绷的像一条木棍一样,“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不是,”季青临否认,“我是说你体内的三颗子弹。”
“如果不拿出来的话,你活不过三天。”
任绍华惨然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我没想着自己还能活。”
在那么多老师同学的掩护下,将这份名单偷出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
虽然他还心有不甘,但一想到这份名单并没有落到倭国人的手里,他就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他们这么多人的牺牲,也没有白费。
“但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取出子弹呢?”季青临视线直直的落在任绍华的眼睛上,一错不错。
任绍华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少帅就别和我这个普通小老百姓开玩笑了。”
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消炎药,连麻药也没有,怎么可能取出子弹呢?
就算取出来了,他也活不下去的。
季青临却十分自信,“我有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任绍华陷入了迟疑。
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和那些侵略者们的关系如何,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在一个军阀的手里,会不会太过于冒险?
可转念一想,除了这条命,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任绍华咬了咬牙,“那我就信少帅一次!”
季青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擀面杖递给了任绍华,“为了防止你太过于痛苦咬舌自尽,请把这跟擀面杖放进嘴里咬住。”
任绍华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枪子儿我都挨过了,还怕你取出子弹?”
开什么玩笑……
然而,等到季青临用烧红的刀子割开他的伤口,在没有任何麻醉药物的情况下,活生生地将打进他体内的子弹取出来的时候,任绍华终究还是认怂了。
真的太疼了……
疼得他眼泪鼻涕都忍不住的往下淌,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死过去,到黄泉路上追赶那些为了保护名单已经离世的老师和同学。
可那剧烈的疼痛却在无时无刻刺激着他的神经,即便疼的死去活来,他依旧没有办法昏迷。
江婵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红了,手掌忍不住拍在了任绍华的胳膊上,很小声的哄着他,“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
当第三枚子弹在盘子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任绍华死死的绷直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的松懈。
浑身的汗水已经将昨日季青临才给他换上的干净的衣裳完全打湿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样。
他眼眸通红,面容扭曲,牙齿死死地嵌进了实木做的擀面杖里,指甲硬生生的把掌心抠出了血……
但季青临只是仓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擀面杖重新按回了他的嘴巴里,“还没完。”
霎时,任绍华和江婵都齐齐一颤。
江婵一张小脸白的几乎透明,“少帅,子弹不是已经取出来了吗?”
季青临指着任绍华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子弹取出来只是第一步,止血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江婵漂亮的眉心皱起,“我们没有止血的药。”
季青临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说他还要再吃点苦,擀面杖继续咬着吧。”
在任绍华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季青临又拿出来了一个类似于烙铁一样的小铁片,将其放进了火堆里面烧。
江婵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少帅,你该不会是……要用这个烙铁给任绍华止血吧。”
季青临脸上露出一抹赞赏的神情,“恭喜你,猜对了。”
任绍华和江婵:……
妈妈呀!我遇到了变态!!!
任绍华试探着想要和季青临交流一下,“能……能不能换种方法?”
这种残酷的手段,明明是古代的大牢里面用来惩罚罪大恶极之人才会用到的炮烙之刑啊!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方法竟然可以用来止血。
“当然可以。”季青临非常认真的应了一声。
任绍华心里有些毛毛的,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什……什么方法?”
季青临指向门口,“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医院去,让他们给你上麻醉剂和止痛剂,顺便……”
略微停顿了一下,季青临猛然间拔高了音调,“再让那些人把你给抓回去。”
任绍华一下子愣在原地,“不……不用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挺想留着自己这条小命的。
季青临很无奈的摊了摊手,“那没办法,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任绍华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完全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那就来吧!”
季青临点点头,将火盆里面烧的通红的烙铁拿了出来,就要对着任绍华的伤口灼烧上去的时候,江婵直接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但她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想要查看的心理,于是从手指头中间露出了一点点的缝隙,眼睛也眯了起来。
“唔——”
伴随着一阵滋哩哇啦的烤肉的声音,任绍华不断地发出阵阵痛苦的闷哼。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滚落,手臂上以及脸颊上的青色的经脉全部都如盘旋的长蛇一般鼓了起来,看的的人头皮发麻。
任绍华的整个身体绷得死死的,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剧烈抽搐着。
半晌过后,江婵的鼻尖嗅到了一股烤肉的清香。
但当她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肉味的时候,她猛地一下冲到卫生间里面,干呕了起来。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太刺激了,刺激的她的胃酸都开始不断的上涌。
江婵保证,从今往后,她绝对不会再吃一口烤肉!
将每一个伤口处的肉都烫的凝固在一起,季青临放下了手里的烙铁。
此时的任绍华已经彻底的疼死过去了,只剩下微弱的胸膛起伏还在诉说着他依旧活着的信息。
江婵颤颤巍巍的看了任绍华一眼,“他……没事了吗?”
季青临点头,“嗯,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活下来了。”
江婵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太好了。”
她终于不用再承受肉/体和心理两方面的伤害了。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要时时刻刻观察着任绍华的情况,季青临每天在江婵唱完歌以后都会选择送她回家。
当然,这一次两人不再是走路。
而是坐着季青临的庞蒂亚克。
倭国人似乎是因为没有找到任绍华的尸体,所以觉得他还活着,开始大批量的搜查任绍华的行踪。
只不过他们在搜查的时候,用的理由并不是任绍华偷走了他们的特务名单,而是“任绍华杀死了私立光华大学的十几名老师和学生。”
他们不仅全城搜捕,还到处发报纸,几乎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了任绍华杀了人。
可至于他杀人的理由,或者是他哪来的枪之类的疑问,是没有任何人在乎的。
即便有人在乎,也不敢将这问题拿到明面上来。
“小姐……”在季青临又一次等在百乐门楼下等着送江婵回家后,萍儿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凑到了她面前来,“你和陆少帅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呀?”
“我看他最近天天都来送你回家哎。”
江婵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声。
若是真的好事将近就好了。
可实际上,季青临每次送她回去的目的都在任绍华,对于她这样一个如花美眷的大美人,季青临竟是没有半点的动容。
江婵快要怀疑季青临究竟喜不喜欢女人了。
只不过这话她没有办法当着萍儿的面说出口,所以便只能羞涩的笑了笑,“我怎么好去揣摩陆少帅的心思?”
“切——”
蓦地,一个同样穿着旗袍的艳丽女子站在化妆间门口,发出了一声嗤笑,“不过是一个卖唱的歌女罢了,你该不会以为像陆少帅那样的人会真的把你娶回家吧?”
这个女人叫茉莉,在江婵来到百乐门之前,茉莉才是这里的花魁,江婵来了以后抢走了她的名号,茉莉便时不时的想要找找茬。
因为季青临在楼下等着,江婵实在是不想和茉莉多说些什么,便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话,她就打算推开茉莉离开,却不曾想,就在路过门口的时候,茉莉突然伸脚绊了她一下。
江婵一个不稳栽在了地上,手肘擦破了一大片皮,白皙的胳膊上瞬间就沁出了血来。
萍儿气坏了,“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我告诉你,就算我家小姐离开了百乐门,你也不可能再在这里继续当花魁!”
“你……”心中最为隐蔽的事情被人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茉莉气的脸都快要绿了,直接抬起手来就想要给萍儿一巴掌。
江婵用自己没受伤的左手拦住了她,“你打一个试试,陆少帅现在就在楼下,你要是再敢唧唧歪歪,我绝对可以让你在这上海滩混不下去!”
之前茉莉没有惹到她,平常做的最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背后酸她几句,她也就由着茉莉去了。
没想到她的隐忍竟是助长了茉莉嚣张跋扈的气焰。
茉莉一下子被吓住,甩下一句话就匆匆的跑开了,“你不就是仗着陆少帅护着你吗,你以为没了他,你还能有什么本事?”
江婵冷眼看着茉莉远去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能笼络住陆少帅的心,就算是我的本事。”
因为处理伤口,所以下楼的时候有些晚了,但正是因为迟了一些,却恰好让季青临发现已经有伪军搜查到了江婵所住的这一片。
而且他们几乎是地毯般的搜查,每家每户都要敲开门进去查看一番。
刚刚回到家里面,江婵就迅速的将房门反锁了,她背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里面尽是担忧,“现在怎么办?”
任绍华的伤实在是很重,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挪到别的地方去。
季青临垂眸,“让我想想……”
然而,伪军搜查的速度快到让他们无法想象,季青临尚且未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房门就已经被人大力的敲响。
“开门!开门!”
“我们是山口大佐手下的小队,奉命搜查一个犯罪人员,快点开门!”
第 115 章
“怎么办……”
江婵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就算原本她不知道任绍华的身份是什么, 他为什么会受伤,可等到倭国人开始大肆搜捕他的时候,江婵也基本上可以猜个大概了。
她家这地方就这么大, 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 也就是她卧室里面的衣柜衣柜,但像衣柜这种地方,那些伪军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搜查的……
因为江婵的脊背就抵靠在门上面,外面的人大力敲门的撞击声不断的通过门板震动到她的身上, 让她浑身都因为太过于紧张而绷直了。
任绍华咬牙撑着站起身体,侧头看了一眼客厅的窗户, “你们能救我一命,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不能在恩将仇报的牵连到你们。”
江婵试图拉住他, “你疯了?”
虽然这个小窗户是在筒子楼的背面,跳下去可能短时间内不会被聚集在门口的伪军们给发现,但前来搜查的人并不是只有这一波, 而且这一片每一个进出的路口都被封死了,任绍华根本无处可躲。
再加上她所住的房子在三楼,任绍华这么跳下去, 不死也得残。
“没事,”任绍华摇了摇头,“我的身份特殊,一旦被发现了,就算是陆少帅都可能没办法自保。”
更何况他的任务也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要那份名单没有落入倭寇的手中, 就算随着他的死亡名单也彻底的被埋葬,也没关系, 至少不会给他们的党派带来致命的打击。
“什么死不死的?”季青临走过去一把拽住任绍华的胳膊,然后对江婵开口,“我有办法,你这样……”
江婵的脸蛋唰的一下就有些红了,但却也知道这是唯一的一个可以忽悠住外面的那些伪军的方法,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季青临带着任绍华边往浴室走,一边对他说道,“等一下可能会让你的伤势加重,你稍微忍着点。”
任绍华苦涩一笑,“能留下一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快点快点!开门!开门!”
为首的伪军狐假虎威般的一脚踹在了房门上,“再不开门,我们就冲进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面传来了一阵女子特有的娇柔声音,“来了来了,着什么急嘛~”
江婵缓缓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做出一张明艳娇羞的面容。
她的脸上还有着微微的细汗,一件真丝吊带裙朦胧的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白皙的锁骨处还留着几枚红艳艳的痕迹。
那双媚眼如丝般微微往上一挑,樱桃红的嘴唇吐气如兰,“呦~我当这是什么人呢,原来是朱大队长~”
白皙如葱的手指微微往前探了探,轻轻戳在了朱国栋的肩膀上,“朱大队长,今儿个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婵脸上带着盛笑,心里面却是一阵暗嘲。
明明就是一个吃里爬外,卖国求荣的奸邪小人,却偏偏起了一个国栋这样的名字。
这世道,真是……
“原来是我们的牡丹姑娘,”作为上海滩红极一时的大美人儿,朱国栋自然也认出了江婵,那张因为长久的吸食大烟,而变得凹陷扭曲的面容上,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断的盯着江婵胸口的蕾丝花边,“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开门,牡丹姑娘可别在家里偷偷藏了什么人吧?”
说着这话,他伸长了脖子朝着门里面看去,只不过因为江婵将门缝开的太小了一些,除了沙发的一角以外,什么都看不到,“牡丹姑娘不如大大方方的打开门,请我们进去坐坐?”
江婵脸上闪过一抹为难的神色,“可能……太方便。”
“朱大队长如果有什么事情还请明说,我家里您进去……有些不太合适。”
朱国栋瞬间脸色微变,他们的人调查到最后确认任绍华就是在这一片地方消失不见的,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绝对是有人救了他。
他们在这一片搜查了这么久,哪一户人家不是恭恭敬敬的把他们邀请进去?
结果江婵却在这推三阻四,就是不愿意让他们进去。
朱国栋很难不怀疑他们抓的人就躲在江婵这里。
那张挤满了笑的脸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朱国栋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牡丹姑娘,我原本是不愿意为难你的,毕竟由陆少帅护着你。”
“是我们现在在追查一个犯下了滔天罪行的罪犯,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们很难不怀疑你和那个人有所关联,”朱国栋一番话说的连威逼带利诱,“你若是乖乖的让我们进去查看,你就依然会是上海滩最大的腕儿,那你要是继续这样执迷不悟……”
“那恐怕陆少帅也没有这个能力,再继续护着你了。”
江婵眨了眨眼睛,“这么严重的吗?”
“不过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这里不太方便进去,你要是进去以后惹恼了什么人,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朱国栋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人推门直入,“牡丹姑娘,你还不愿意让开吗?”
“好吧好吧,”江婵很是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让开了路,“进来吧。”
朱国栋带着人一拥而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紧紧关闭着房门的卫生间,而且里面还传出了哗哗的水声。
他立马掏出□□,举在身前,缓缓地靠近了卫生间的方向。
“那边不能去!”江婵急的都有些破了音,“你们要搜查就先把别的地方搜查一下。”
江婵越是这样阻拦,朱国栋心里的疑惑就越大,挥着枪指了指卫生间的门,“直接给我砸开。”
“是!”
手下们拿着武器就要往前冲。
“不要——”
“轰——”
江婵的尖叫声和卫生间的门轰然倒下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震得人耳朵都有些嗡嗡的。
看到所有的人都像是傻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站在那,江婵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对朱国栋开口道,“我都跟你说了,不能去你为什么偏偏不听呢?”
朱国栋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陆少帅……怎么会是你?”
季青临此时正赤着脚踩在满是水的卫生间里,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上还挂着水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要吃人的气息。
“怎么,我不出现在这里,朱大队长觉得我会在哪?”
他微微抬着头,一字一顿的发出疑惑,漆黑的眼人当中透露着清幽幽的阴寒,“你妈没有教过你在未经别人允许的情况下,不可以随便打开门吗?”
浓浓的压迫气息让朱国栋忍不住身体打了一个颤,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下,“我……我不知道是少帅您在这里。”
季青临的眼眸幽深晦暗,冰冷的像是无尽的深渊,“现在看到了?”
“还不出去?!”
朱国栋立马退远了一些,后退的时候还顺带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江婵躲在一旁偷笑,像朱国栋这样的狗腿子,就应该好好治治他才是。
季青临穿好衣服后从卫生间走出来,浑身的低气压依旧逼人的厉害。
他缓缓坐在沙发上,后背靠在背椅上,长腿交叠着,白皙的指节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扶手,“说吧,带这么多人到这里来,究竟是干什么?”
朱国栋微微弯下腰,“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想到会打扰到少帅的好事。”
“但是我们也是奉命调查,”朱国栋的态度很是诚恳,但却也没有到非常卑微的地步,毕竟他是上海滩保安大队的大队长,一般的倭寇士兵看到他还得率先向他行礼,“还请陆少帅行个方便。”
“当然可以,”季青临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但是调查完了以后,还请朱大队长也给我行个方便。”
朱国栋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呵呵的笑了笑,“不知道少帅需要我帮什么忙?”
季青临指了指自己穿着拖鞋的脚,早上还有未冲完的些许泡沫,“刚才你们突然撞门进来,害的我都没洗干净,如果你从这个屋子里面没有搜查出你们所说的那个叛徒,那就劳烦朱大队长……”
“把它舔干净咯。”
朱国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陆迟亦!我虽然尊你一声少帅,但不意味着我就怕了你,你要想清楚,我背后站的可是倭国人!”
“哦,”季青临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那又如何呢?”
“虽说你占着一个是海保安大队队长的名头,可实际上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季青临说话的语调当中满含着不屑和嘲讽,“在倭国人的眼中,你就不过是一条他们用的比较好的狗而已!”
“你……”
朱国栋还从来没有被人当着面如此的嘲讽过,捏着枪的手不断的颤抖,心底的杀意几乎再也抑制不住。
他现在真的很想一枪就崩了这个人!
季青临发出一声冷笑,“怎么,想杀了我?”
“你有那个胆子吗?”
朱国栋牙齿咬的嘎吱作响,“陆少帅说笑了,我怎么敢对您动手呢?”
“好了……”季青临幽幽一叹,视线扫过刚刚搜查完所有房间的朱国栋的那些狗腿子们,“找出叛徒了吗?”
朱国栋也瞬间将眼神投了过去。
可最终却也只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朱国栋的脸色瞬间绿了。
他低着头看向季青临脚上的泡沫,只觉得无比的屈辱。
若真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儿真的去舔了季青临的脸,他这个保安大队的大队长以后还有什么威严可说?
“陆少帅……”朱国栋忐忑不安地看向季青临,眼神里面充满了哀求的神色,“能不能……”
他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怎么办?
一句话还没说完,季青临突然抬脚重重的踹在了朱国栋的胸膛上,将其踹了个仰倒,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的阴狠,“给我滚!”
“好嘞好嘞,我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朱国栋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身,随即带着手底下的人一溜烟地冲出了门去。
等到一路小跑着下了楼,他这才转过身来,冲着楼道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呸!”
“说是什么少帅,谁看得起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里的枪,对着空气,狠狠的挥舞了两下,“要不是因为你爸,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了?!”
“狗娘养的玩意儿,什么也不是!”
他手下的人吓得瑟瑟发抖,等到他彻底的发泄好了后,才忐忑不安的开口,“队长,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朱国栋瞬间一巴掌拍在了那人的脑门上,“怎么办?!”
“人还没找到呢,给我继续搜!”
这一边,看着大门终于再一次被关了起来,江婵大喘着粗气松了一口,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真是吓死我了……”
季青临迅速起身来到卫生间,将任绍华给带了出来,“你感觉怎么样?”
任绍华整张脸惨白的没有丝毫的血色,他皱着眉摇了摇头,“还好,死不了。”
江婵原以为他没什么大碍,但等到她漫不经心扫过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任绍华小腹出的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天哪!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任绍华身上一共有三处枪伤,一处在肩膀,一处在腿上,另外一处则是在小腹。
季青临假装在卫生间里面洗澡的时候,就是把任绍华就藏在了门后面。
这是一场豪赌。
率先由江婵挡在门口激起朱国栋内心的怀疑,然后再用关闭的卫生间的门让朱国栋冲动。
按照朱国栋的性子,他一定会暴力开门。
季青临赌的就是朱国栋在发现他生气后会有些害怕,于是就只会在外面说话,并不会进到卫生间里面来进行仔细的检查。
毕竟卫生间就那么点地方,而且站在门口就可以一览无余。
只不过门后的缝隙可以恰恰好好塞下一个人而已。
但是在朱国栋他们暴力开门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把手重重的砸在了任绍华的伤口处,这才导致他腹部又渗出了血来。
只不过结果终究是好的,用伤口流血代替被抓住。
终究是他们赌赢了。
任绍华笑了笑,甚至还有心情来安慰江婵,“没事,之前那么多的血都流了,这一点半点的影响不了什么,过几天就能康复了。”
说完这话,他十分郑重的对着季青临鞠了个躬,“陆少帅,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我曾经说过的,不正当的言论向你道歉。”
以前的他,单纯的以为每一个军阀都是坏的,所以他还专门写过不少的文章来批判这些军阀。
但到现在他才知道,除了少部分像朱国栋那样的卖国贼,其实绝大部分的夏国人都深深地热爱着这一片领土,热爱着他们的祖国。
只不过是不同身份的人,爱国的方式有些不一样而已。
不应该用自己片面的理解就去质疑别人的爱国心。
“没事,”季青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几句话我也不会少块肉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任绍华感激的神情未变,“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不仅救了我的命,也救了许许多多卧底在倭寇身边的同胞们。
季青临掀开任绍华的衣服替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虽然伤口裂开被撞出血了,但是并没有很严重。
他扶着任绍华躺下,“最近一段时间,那些伪军应该不会再来了,你就好好的躺着养伤,非必要的时候不要乱动。”
任绍华很乖巧的应下,“好。”
“行,”季青临随后又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猜出来你的身份了……”
任绍华忽然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季青临全当做没有看到他的这番表现,只自顾自的说着话,“我也想要替我的国家出一份力,下个月二十八号会有一批消炎药经过上海运到前线去,你可以和你的同志们商量一下要不要截获,商量好了后可以找我合作。”
任绍华低着眉,心中有些疑惑。
现在是七号,距离下个月的28号,还有五十天左右。
这么重要的情报,说不定倭寇的上层都不会提前这么多天知道,眼前这个人又是从哪里获得的消息呢?
“暂时先别想那么多,”季青临手拍了拍任绍华的肩膀,“先安心养伤吧。”
他知道任绍华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他。
只不过……
日久见人心。
等这个消息被证实了,他也就可以顺势而为的加入红党了。
任绍华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等他伤好了,可以走动了,他自然可以调查清楚这陆少帅究竟是人还是鬼。
——
“儿啊……”
看到季青临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大太太担忧无比的拽过了他的手,“你说说你,现在外面世道这么乱,你还天天往外跑,你就是想要担心死我是不是?”
陆大帅有那么多的姨太太和那么多的孩子,可从他肚子里面生出来的,就眼前这一个。
他可是她的命啊!
万一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还活的下去……
“妈,你别着急……”
季青临正要说话,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女音,“少帅每天就在这上海滩瞎转悠,能出什么事儿?”
“平日里不是去百乐门看那什么牡丹姑娘跳舞,就是去那戏园子里面瞧人唱戏,只是可怜了我的景霄,到现在都见不了我这个当妈的一面。”
只听着这声音,季青临就能够猜的出来说话的人正是男主角陆景霄的亲妈,三姨太。
在陆家所有人都因为陆迟亦“卖国贼”的身份被处死的时候,只有她和陆景霄逃过一命。
季青临很难不怀疑她早早的就知道些什么。
“三夫人,”季青临回眸看向三姨太,“您如今见不了二弟,是因为他当年非要跟着我一起去留学,好像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三姨太眼皮子跳了跳,“我只不过是羡慕大夫人可以和儿子共享天伦而已,说说都不行了吗?”
“哎……三姐姐好歹还有儿子可以思念,”七姨太适时的接了一句,“不像我啊……也没有给大帅生下一儿半女的,临了,临了,就成一个孤家寡人咯~”
三姨太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肚子不能生,怪得了谁。
小狐狸精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勾人的模样,就把大帅笼络过去这么多年,要是再让她生个儿子,指不得大帅要怎么疼她呢。
都是一群贱蹄子!
“都是自家姐姐妹妹的,有什么好吵的?”四姨太穿着一条几乎开叉要开到了大腿根的旗袍,摇曳身姿的坐在那里,“大帅不在,我们更应该亲亲热热的才对。”
“霜霜,”她侧头看向自己身旁陆菁霜,问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呀?”
陆菁霜今年十六岁,是陆大帅唯一的一个女儿,虽然比不过嫡长子陆迟亦,但还是比较受宠的。
此时她身上穿着一件雪纺的小洋裙,一双粗跟小皮鞋擦得亮亮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上,映衬着隐隐的不耐烦,“装模作样的干什么呀?”
“本来就不是真的姐妹,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陆菁霜其实非常讨厌自己的母亲和那一大群女人在一块争宠。
大清帝国都已经亡了,现在已经是新社会,报纸上留声机里面到处都在说着要摈弃旧思想,做新社会的有志青年。
无论男男女女,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念书,可以写字,可以拥有一番属于自己的伟大事业。
可家里面这一个二个的姨太太,却偏偏还要为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争风吃醋。
没有半点自己的独立思想!
四姨太怎么也没有想到不给自己面子的,竟然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时之间有气撒不出,憋的她一张脸都红了。
陆菁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吧说吧,都把我们叫回来干什么呀,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都和同学约好了呢……”
四姨太猛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死死的摁在了椅子上,“你给我坐好了!”
“小姑娘家家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谁教你的?!”
陆菁霜看了一眼扭着屁股,试图用身上的旗袍展现出自己最傲人身材的四姨太,“你好意思说我?”
“虽然你是我妈,但是你在说我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你自己?”
“几十岁的人了,还学那些风尘女子卖弄风骚,也不知道害臊!”
四姨太这下子是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想要给陆菁霜一巴掌,“看你真的是上学上成个傻子了!以后不许再给我去学校!”
忽然,四姨太的手被稳稳的抓住,陆星宇低着头看向她,“妹妹还小呢,说说她也就罢了,四夫人怎么还动手?”
陆星宇是五姨太的儿子,今年十七岁,和陆菁霜只相差了一岁,因为年纪差不多所以两个人最喜欢黏在一起。
陆大帅的孩子里面,就数他们两个关系最好。
四姨太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五姨太,“你管管你儿子!”
不同于四姨太因为是歌女出身,最喜欢穿旗袍,五姨太是一个十分温婉的江南女子,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袄裙,只单单坐在那里,就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听到四姨太的求助后,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星宇,听话,松手。”
陆星宇最是尊重五姨太这个母亲,所以此时虽然还想要替陆菁霜出头,但最终还是放开了钳制着四姨太的手。
自从嫁给陆大帅成为姨太太以后,四姨太就基本上再也没有做过粗活了,再加上以前当歌女的时候也算是养尊处优,所以她的皮肤很是娇嫩。
只被陆星宇抓了这么一会会,手腕处就已然是一片通红。
陆菁霜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搬着椅子离远了一些。
眼看着这场闹剧终于停止,大夫人也发了话,“四妹妹都已经是有女儿的人了,也不必再去歌舞厅唱歌赚钱,又何必还这个样子惹孩子们非议呢?”
大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可她以前却是陆大帅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娶回来的,身份比这一群姨太太加在一起都要贵重。
更何况,大夫人原本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身,大清帝国还未曾灭亡的时候,大夫人的祖父可是朝堂里的一品大员。
陆大帅向来是对大夫人无比尊重的,即便他再宠爱这几个姨太太,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越过了大夫人去。
因此,她们几个姨太太私底下可能会呛呛声,但却也不敢直言顶撞大夫人。
听了这话的四姨太最后直接破罐子破摔,很赌气的弯下了腰,也放弃了一直吸起来的小肚子,选择彻底摆烂。
大夫人扫过这一圈的人,“今天把你们全部都叫回来其实是大帅的意思,他晚上要回来吃饭,而且有话和你说。”
一瞬间,饭桌上所有的人都有些紧张了。
季青临静静的坐在那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这也算是自从来到任务世界以后第一次和陆大帅正式见面。
前几回只不过是匆匆打了一个照面而已。
等了没一会儿,陆大帅就带着副官走了进来。
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陆大帅的精气神却非常好,一身黄绿色的制服穿在身上更衬得他格外的威武。
进来的第一时间,陆大帅就率先和季青临说了话,“听说你最近天天往百乐门跑,还每天都送那个什么牡丹姑娘归家?”
“那种地方的女人,玩玩可以,但是一定不能认真。”
陆大帅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四姨太的脸色就变得格外的苍白。
她也是歌女出身……
难道大帅对她就从来都没有认真过吗?
陆菁霜翻了个白眼,发出一声嗤笑,凑近了四姨太说了声,“我就说要找到自己的价值,没必要把一辈子都吊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你还偏偏不信。”
四姨太的脸色更白了。
没有必要和陆大帅在这方面拉扯,季青临很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陆大帅拍着他的肩膀哈哈一笑,“不错不错,这才是我的儿子,可不能为了那些狗屁的儿女情长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接下来又一一的和众人说了几句,陆大帅就吩咐人上菜了。
能够成为统治一方的军阀,陆家自然是不缺钱的,这一桌子的饭菜格外的丰盛。
陆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所以趁着吃饭的功夫,陆大帅就把今天召集所有人的理由给说了出来,“过几天山口大佐要在文殊院宴请上海的商界名流,顺便规划一下接下来几年共同治理上海的理念。”
山口大佐是目前居住在上海的倭国军官里面身份最高的一个,听说他曾经在前线一个人就拿着机枪屠了一座城。
因为其“傲人的战绩”,倭国的皇帝陛下专门把上海这块宝地交给了他治理。
“跟在他们身边能学到不少东西,到时候迟亦和星宇都和我一块儿去。”
季青临点点头,“好。”
陆星宇则是有些紧张,他今年才刚刚成年,从来没有去过这么重要的场合,“爸……我有点害怕……”
话没说完,陆大帅就怒目圆睁的瞪了过去,“瞧你这点出息!”
“身为我的儿子,怎么能这么怂?跟你大哥好好学学!”
陆星宇吓得说了说脖子,“好,我会的。”
吃过晚饭没多久,陆星宇一个人敲响了季青临的房门,“大哥,你能跟我说说注意事项吗?”
“我有点害怕那些倭国人。”
“你先进来吧,”季青临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后缓缓开口道,“到了地方,你不要到处乱跑,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要听……”
陆星宇匆忙打断了季青临的话,“我怎么知道什么是该听的,什么是不该听的呢?”
季青临:……
这孩子有点儿缺心眼儿吧?
微微叹了一口气,季青临梳理了一下语言,“你这样……”
——
文殊院如今已然成为了倭国军官驻扎在上海的领事馆,只不过在多年前,它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府邸。
上海□□以后,那户人家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走了,屋子空了出来,后来被倭国人把控在手中,改成了他们的住所。
然而,文殊院虽然是被倭国人控制在手里,这里面的一些工作人员还是夏国人。
毕竟这些高高在上的倭寇,是不会亲自动手做什么洗衣做饭这等事情的。
季青临和陆星宇跟着陆大帅来到文殊院门口,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点头哈腰的迎宾的朱国栋。
只不过此时的他和前段时间季青临所见的模样大相径庭。
似乎是挨了罚,朱国栋的脸上还带着伤疤,走路的时候一条腿也是一瘸一拐的。
身为山口大佐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朱国栋不应该是这个待遇啊……
季青临不动深色的打量着他,试图想要从那张令人感到无比厌恶的脸上查看出别的一些什么东西,可除了扭曲的笑容以外,再无其他。
“陆大帅,陆少帅,陆三少爷……”朱国栋笑眯眯地跑过来,态度无比的诚恳恭敬,那鞠躬鞠的都恨不得把自己折叠起来,“欢迎欢迎。”
一旁的张副官将手里的请帖递上去,朱国栋打开查看后立马让开了一条,“这边请,这边请……”
话音落下,一个迎宾的侍女就走到了前面,“各位贵客,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侍女来到规定的位置上坐下,陆大帅就开始了和他人的彩虹庇互吹。
“这就是令郎了吧,果然是和大帅一样,仪表堂堂,两个孩子都有大帅当年的风范啊。”
“过奖过奖,只是想着带孩子来见见世面而已,诸位还是不要太夸赞他们,以防他们骄傲……”
“哈哈哈哈,陆大帅太谦虚了,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
季青临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是一直将目光放在了那些端茶倒水的侍女们身上。
在原本的剧情里面,原主陆迟亦也跟着陆大帅来到了文殊院。
因为山口大佐是驻扎在上海的倭寇首领,一旦他死掉,整个上海的倭寇都会陷入到恐慌当中。
所以这一次的宴会上,有一个侍女试图刺杀山口大佐。
但是很可惜的是,她失败了。
而且还被倭国人给抓了起来。
二十岁出头的姑娘,被扒了浑身的衣裳。
十八般刑罚全部来了一遍不说,还被关在笼子里面游街示众了。
死的是那样的凄惨……
第 116 章
在原本的剧情中, 那名名叫廖堇一侍女是在山口大佐所喝的酒水里面下了毒。
但就像所有的卧底都觉得这次是刺杀山口大佐的极好的机会一样,倭国人也知道一定会有人趁着这次宴会对山口大佐下手。
因此山口大佐对于自己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格外的重视,除了他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和自己带来的一壶酒以外, 没有接触宴会上的任何东西。
而廖堇一发现自己带来的毒酒没有办法让山口大佐喝下去后, 她就试图在山口大左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将两个人的酒壶给调换。
但山口大佐的眼神太过于犀利,廖堇一只稍稍有所行动, 就被抓了个现行。
紧接着她就被关到了审讯室,里面被严刑拷打。
一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 正值芳华的少女,浑身上下没有了一块好肉。
为了能够彻底的击碎廖堇一的心理防线, 山口大佐用廖堇一奖励了自己手下的十个倭国军官。
当廖堇一被扒光了所有的衣服, 游街示众的时候,她的下/体还在不断的流着血。
廖堇一死的太过于惨烈。
季青临想救她。
忽的,季青临注意到了一个站在角落里面低着头的侍女。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可她却浑身紧绷的像是一张弓一样,端着托盘的手上面青筋都鼓了起来。
她太过于紧张了,不想引人注意都难。
季青临忽然觉得在原剧情当中廖堇一被发现, 并不是因为她孤注一掷的想要去换山口大佐的酒壶,而是她太过于紧张的表现在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毕竟这个时候廖堇一只是站在一群侍女的当中就已经这样的慌张,恐怕等到宴会开始以后她站在山口大佐后面,表现的会更加的紧绷。
倭国人早就知道她是卧底,故意等着她露出马脚罢了。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向一旁的陆大帅, “爸,我出去方便一下。”
陆大帅正和旁边几个人聊天聊的高兴呢, 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快去快回呀,别迟到了。”
季青临十分乖巧的应下,“好。”
他从座位上起来,径直向着候在一旁的侍女们走去,在路过廖堇一的时候,迅速往她手里塞了个纸条。
廖堇一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给她传递消息,难不成是她的身份被发现了?
抬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廖堇一愁眉苦脸的对旁边的侍女说道,“我突然觉得有点儿肚子疼,麻烦帮我打个掩护,我去去就来。”
拐弯出了大厅,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廖堇一展开了掌心的纸。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铁画银钩一般的字,“有人知道你要下毒,来后花园找我。”
廖堇一心口猛地一颤,立即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嘴巴里吞了下去,随后急匆匆的赶往了后花园。
身为一个卧底,廖堇一自然也清楚季青临的身份,她踌躇的站在季青临面前,很小声的喊了句,“陆少帅。”
季青临点点头,“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看过那张纸条,廖堇一就清楚季青临不是在给她打哑迷,她紧张的攥紧了手指头,“我知道,可是这已经是唯一一个能够靠近他的办法了,如果不想办法杀了他,我的所有的同志们都会陷入到危险当中去。”
“但你太紧张了,”季青临一针见血的指出廖堇一的问题,“你站在那一群侍女当中,一眼看过去,你的慌张最为明显。”
“山口不是傻子,”季青临指了指她手里端着的托盘,“他绝对不会轻易的喝这些不明来历的酒水,更何况你这么明显的有问题。”
廖堇一原本还以为自己隐藏的足够隐蔽,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显眼,她瞬间急得快要哭出来,“怎么办?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季青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把你的毒酒给我。”
廖堇一大惊失色,“你要做什么?”
季青临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你一会儿上菜的时候找一个距离山口最远的位置,尽可能的保全你自己,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廖堇一顿时心中百感交集,“可如果你暴露了呢?”
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就失败了也大不了拼上一条命,可季青临却是少帅啊!
他身后有着那么庞大的利益集团,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兵马。
一但他被发现,肯定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廖堇一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如果被发现了牵连太广,还是我去吧。”
“我有办法不被发现,”季青临抬手摁住了廖堇一的肩膀,“你太紧张了,一出现就会暴露,我肯定能够保全自己的,你放心。”
“就按照我说的做,千万不要再有其他任何的动作。”
说完这话,也不等廖堇一有所反应,季青临就将她托盘上的那瓶毒酒给拿走了。
——
再次回到座位上,季青临脸上也带上了假笑,开始和陆大帅一起与其他人攀谈。
“大哥,”陆星宇才刚刚成年没多久,还是头一次来参加这样的宴会,一时之间很是紧张,好几次旁人问他话的时候,他都说的磕磕绊绊的,此时看到季青临回来,一下子感觉自己有了主心骨,“你能不能帮帮我?”
“好。”季青临一口应下。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季青临给陆星宇不断的打着配合,这就使得其他人也开始对陆星宇赞不绝口。
“陆大帅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啊!”上海商会的安会长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原以为陆少帅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年轻人,却不曾想陆三公子也丝毫不惶多让。”
他乐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这话直接捧得陆大帅心花怒放,“哈哈哈,老安你这说的实在是太夸张了,令公子也很优秀,也很优秀!”
而上海商会的王副会长却在一旁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
他早就喜欢江婵了,只不过一直碍于季青临的身份不敢对江婵下手。
如今看到安会长如此的捧陆家父子三人的臭脚,他心里面就更加的气愤了。
于是,在所有人都在夸赞季青临的时候,王副会长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也得亏陆少帅还年轻,要不然啊……那百乐门的白牡丹早已经把他榨干了。”
霎那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下来。
整个宴会陷入到了一股诡异的寂静。
陆大帅眸光微冷,正想要开口呛王副会长几句,山口大佐恰在此时带着好几名倭国军官走了进来。
因为整个宴会厅都格外的寂静,所以木屐踩在地板上的踢踏声便非常的明显,山口大佐站在门口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是我招待不到位吗?”
“没有,没有,”陆大帅率先开了口,“就是刚才王副会长开了个玩笑罢了。”
虽然陆大帅此时脸上还带着笑,但心里面却已经厌恶上了王副会长。
这个姓王的真是一点没有眼色,这种花花的事情,平日里说一说也就罢了,哪能拿到这样重要的场合来?
更何况,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王副会长对百乐门的牡丹姑娘喜欢的紧。
一个大男人,为了区区一个歌女,不分场合的乱吃非醋。
真是没有一点心胸。
不仅陆大帅这样认为,就是再场的其他人也觉得王副会长实在是没有眼力见。
心中都开始盘算着以后要减少和他的合作了。
山口大佐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走到了席位的最上方,“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想要商量一下上海日后的发展方向。”
“只不过……”山口大佐稍微顿了顿,“这要发展嘛,就需要钱,为了咱们共同的未来,就难免需要诸位帮忙一二了。”
虽然话说的非常的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就是要钱。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变。
自从山口大佐来到这上海滩以后,就时不时的找理由问他们要钱,平日里手底下松一松,给他一些也就罢了。
寓言现在如此郑重其事的要,那就说明这钱的数量绝对不会少……
安会长思考了一瞬后,站起了身体,举起手里的酒杯,“山口大佐,你也知道这最近生意不好做,所以……这大洋嘛……数量能不能……?”
山口大佐笑了笑,“不多不多,何况这都是为了咱们共同的明天,诸位可不能吝啬。”
说着这话,山口大佐也端起了酒杯,“来,我先来敬诸位一杯!”
廖堇一站在远处默默的观察着这一切,当她看到山口大佐是用自己带来的酒水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当头敲了一个闷棍。
像山口大佐这么谨慎的人,连酒水都要自带,若是发现她站在他身后,不仅紧张无比,还试图给他下毒,她究竟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此时的她心里面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季青临发现了她的紧张表现,恐怕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能够隐藏身份,混到文殊院里面来不容易,她还需要多锻炼一下心理素质才行。
只有这样才可以为自己的组织贡献出更大的力量。
身为上海滩最大的势力的首领,山口大佐举杯,其他人又怎么能不应?
于是,所有人都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敬山口君!”
季青临的位置距离山口大佐并不是特别远,他在举杯的一瞬间,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一滴带着剧毒的酒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山口大佐桌子上的酒壶里。
此时所有人都站着,没有任何一个人将目光放在案几上面,那滴带着剧毒的酒,最终缓缓的和酒壶里其他无毒的酒水混合在了一起。
在从后花园回来的路上,季青临接二连三的在指尖沾了一滴毒酒,对准一个目标用力地将其弹了过去。
除了前两次失去了准头以外,后面的每一次尝试季青临都可以正中目标。
哪怕那目标只有指甲盖大小。
练习了那么多次,就是为了这一刻。
8888看到季青临一次就中,忍不住拍手称赞,“宿主你太厉害啦!”
季青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在心里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在山口大佐的逼迫下,众人不得不咬着牙,忍着痛,将自己揣进口袋里的大洋全部“奉献”出来。
得到了他们的承诺,山口大佐不由得有些高兴,加上这壶酒是他自己带来的,所以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可就在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山口大佐却突然感觉胸中一痛,紧接着就从嘴里喷出了一大口带着乌黑颜色的血。
第 117 章
“怎么回事?!”
一瞬间, 前来参加宴会的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懵,山口大佐吃的东西是他自己准备的,喝的酒也是他自己带来的, 根本没有接触到其他任何东西。
怎么会突然中毒吐血了?
就在他们懵逼的同时, 连续几道震耳欲聋的枪响轰然炸开,炸得众人只感觉头皮发麻,心中升起一股小命不保的恐慌。
尖叫声伴随着枪声响起,整个宴会厅顿时陷入到了极度的恐慌当中。
但还不等慌慌乱乱的一群人要逃出去, 宴会厅所有的出入口就全部都被封死了。
无数穿着军装,手里提着枪的倭国大兵, 堵在所有的门口,别说是人要进出, 就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山口大佐的得力下属山崎大队长, 冷着一张脸站在宴会中央,虎视眈眈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语调中夹杂着要杀人的怒火, “诸位,我以为我们大家都是想要向着大东亚共荣圈共同努力的……”
“可是今天,竟然有人敢对山口君下手!”
“如果找不出来凶手, ”山崎大队长一字一顿,说的异常的沉重,“那么所有的人……”
“都得死!”
一大群人顿时被吓得瘫坐在地上,涕泗横流。
这群人里面除了陆家父子三人以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上海的商界名流,虽然这些人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 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好似很厉害的样子。
但实际上都是没有真正见过枪炮的,当小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害怕胆小。
陆大帅一左一右紧紧地抓住了季青临和陆星宇的手,“别担心,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做的,跟我们没关系,他们顶多关我们一段时间,等搜查结束了,就会把我们放出去,不要太害怕。”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陆大帅抓住了两个儿子的手,但他的眼睛却在看着陆星宇。
很明显的,对比于已经成为少帅的季青临,陆大帅的心里面要更加的担心陆星宇一些。
陆星宇慌张极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第一次跟着父亲和大哥出来见世面,会遇到这种杀人的事情。
而且被杀的还是驻军在上海的倭国首领!
如此一来,上海恐怕要乱上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了。
也不知道今天参与宴会的他们,这些人会不会被倭国人给迁怒……
陆星宇不停地喘着粗气,整个人慌张极了,双手抖动的厉害,腿脚也有些发软,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他还坐在座位上,他恐怕早就控制不住颤抖的双腿摔了下去。
他是想要出来见见世面,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可,想要在别人提到他的时候也能够真心实意的夸奖一下,而不是因为他是陆大帅的第三个儿子。
可现在他心里却隐隐有些后悔了。
比起性命而言,什么出人头地,什么得到父亲的认可,全都变得那样的不值一提。
他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爸……”陆星宇说话的嗓音当中带上了哭腔,“我们会不会死啊?”
“不会,不会,”陆大帅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小声安抚着,“放宽心,我还能骗你不成?”
虽然他们所有人都可能会被关起来一段时间,但却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被全部杀死。
毕竟倭国想要彻底的占领上海,需要这些有钱有势的商人们的支持。
他们不至于被要了命,但却也应该是要吃些苦头。
陆星宇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可却还是害怕的紧。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的坐在位置上。
在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封死的一瞬间,廖堇一几乎吓得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即便是站在侍女群中,她依旧浑身僵硬的完全没办法动弹。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信誓旦旦究竟是有多么的天真愚蠢。
山口大佐作为整个上海滩驻扎的倭国军人当中军衔最高的一个,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被刺杀?
说不定这里面早已经重重密布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动手的人自露马脚。
廖堇一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周那个举着枪,看起来宛若恶鬼一般的窝国士兵们,只觉得心头一阵寒颤。
如果在一开始的时候,季青临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她即便动手成功了,恐怕也是逃不过这些人的枪口的。
一但她被抓,势必会被这些人关起来严刑拷问。
虽然在加入组织的时候,她曾发过誓,为了夏国所有人民的自由,她愿意抛弃自我,放弃生命,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人民。
可廖堇一不敢保证,她真的能够挺过那些非人的折磨,她能够在重重酷刑之下坚持住,不说出一丝一毫的情报。
一想到她一旦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就会把自己的同伴全部都出卖的可能,廖堇一就十分后怕。
但幸好……
季青临发现了她,代替她去毒杀了山口大佐,而且还成功了,进行得悄无声息。
廖堇一真的非常佩服季青临,自从对方从她这里把毒酒拿过去以后,她就一直在观察着季青临,可一直从宴会结束到山口大佐中毒倒地,她都十分的确信,季青临没有做过任何一点奇怪的行为。
可偏偏就是这样,她刺杀成功了。
如果能够把季青临引荐给自己的组织,那他们一定会如有神助,说不定顺子都可以加快把倭寇赶出夏国领土的步伐。
廖堇一在心里面默念着,只要她能够活着出去,她就一定要带季青临去见自己的上线。
绝对不能浪费这样一个人才!
就在这个时候,几名医生护士急匆匆的从外面赶了过来。
应该是被临时抓过来的,为首的那名医生脸上全是汗,几个小护士则是被吓得脸色发白。
山崎大队长一瞬间就提起了那名医生的衣领,“我现在命令你给山口君解毒!要不然……全部都死啦死啦的!”
“我……”那医生悄悄抬手抹了一把自己额角的汗,颤颤巍巍地应声道,“我尽量。”
但是就在他试图去把斜倒在地上的山口大佐摆正的时候,他几乎被吓得神魂俱灭。
在山崎大队长如刀般的目光下,医生简直是不寒而栗,他感觉自己仿佛是那搁了浅的鱼,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的困难。
一张脸惨白的毫无血色,就连手也在不断的颤抖着。
山崎大队长一直盯着医生,可却发现他丝毫没有山口大佐解毒的意图,他气的直接一脚踹在了医生的胸膛上,手里的枪也对准了他的脑门,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医生的眼睛,缓缓开口,“你是想死吗?”
扑面而来的阴森感觉让医生重重的打了一个哆嗦,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跪下去抓着山崎大队长的脚不断的开始求饶,“放过我吧,求求你……”
“山口大佐已经死了……我就算是医术再好,我也没有办法把一个死人救活啊,求求你了,放过我……”
山崎大队长的心神猛地一颤,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
只不过是刚刚吐了一点血,他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了医生,怎么就已经死了呢?
一想到山口大佐死亡以后,自己所要受到的处罚,山崎大队长就感觉自己的心肝肺都疼得厉害。
“废物!”他又是踹了那医生一脚,随即凶狠的目光扫过一圈的人,“给我查!所有人在事情真相调查清楚之前都不许离开!”
“是!”
山崎大队长几乎是恨的两眼充血,在他所组织的宴会上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大队长的位置都有可能会不保……
随着山崎大队长的一声令下,一个个装扮的严严实实的倭国人开始对着宴会上面的酒水一一进行检查。
半晌之后,检查结果出来。
一个倭国军官手里拿着山口队长喝过的酒杯和酒壶,低着头汇报,“禀告大队长,所有的东西都检查完毕,只有这个酒杯和酒壶里面检测出了毒药的成分,可以确认山口大佐就是喝了这个加了毒的酒才会死亡。”
山崎大队长在看清楚那个酒壶和酒杯的样貌后,脸色微变。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是山口大佐亲自准备的,没有经过任何一个人的手!
更何况整场宴会从头到尾,他的注意力都在山口大佐的身上从未有离开半刻。
那也就意味着……
在场的人都没有嫌疑。
而真正给山口大佐下毒的人,在山口大佐的家里!
可是山口大佐家里面无论是用来打扫卫生,做饭的佣人,还是前往他家中汇报情况的工作者,全部都是倭国人,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夏国人的存在!
一个令山崎大队长无比恐惧的想法在他心底浮现,骇得他浑身僵硬成石头,一时之间连反应都做不出来。
——他们自己人里面出了叛徒!
上海商会的安会长和其他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随后对山崎大队长开口道,“山崎君,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对山口大佐下毒的是你们自己人,我们是否都可以离开了?”
王副会长早就被吓破了胆,恨不得现在就立马离开这个地方八百米远,看着那一个个只在自己身上的黑洞洞的枪口,他就不停的两股战战,“是啊,是啊……”
眼看着有人率先起了头,王副会长立马出声应和,唯恐山崎大队长会依旧强硬的把他们留在这里,“山崎君,我们都没有嫌疑的,你要调查的应该是你们自己内部的人员,而不是把我们困在这里。”
“我劝山崎君还是尽早的去山口大佐的家里面调查调查吧,”王副会长越说越自信,就连声音都拔高了许多,“要是去晚了,说不定那个人早已经跑了。”
山崎大队长牙齿咬的嘎吱作响,阴森森的目光死死盯着在坐的这些夏国人,眼底涌现出无尽的冰寒,“你们……很好!”
他捏着枪的手一紧,猛的举起右手冲着天花板上连开了数十枪,直打的吊灯碎了一地,无数的玻璃渣子散落下来,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部都扎在身上染了血,山崎大队长这才终于发泄了心中的怒火。
他喘着粗气,目光狠戾,“都给我滚!”
刹那间,所有人都好像得到了圣旨一般,好像身后有饿狼在追逐一样,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
“呼……”
远远的离开了文殊院,坐在自己家的小汽车上面,陆星宇这才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最后山崎大队长举枪射击的时候,他都以为对方要无差别的杀人,差点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但幸好对方还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理智,只是弄伤了他们而已。
看着扎在自己胸前和手臂上的碎玻璃,陆星宇不由得心中一阵后怕。
他以后再也不跟着父亲和大哥出来见什么世面了,这真的太可怕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陆大帅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戳了一下陆星宇的脑袋,“胆小如鼠,半点没有我当年的风采,好好向你大哥学学。”
“嗷——”
“痛!痛!痛!”
陆星宇的脑袋上也扎了不少碎玻璃,虽然有头发的遮挡,但还是有一些划破了头皮,陆大帅这么一戳他的脑门,直弄的那些碎玻璃扎的更深了一些,他疼的面容都扭曲了。
哀嚎完了以后,他斜着眼睛悄悄瞥了一眼季青临,“大哥枪林弹雨的习惯了,当然胆子大。”
“不过……爸,你有大哥这么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就够了嘛,我就混吃等死,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儿子就可以了,你觉得怎么样?”
陆大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虽然有季青临这么一个继承人已经足够,但是多几个有出息的儿子也是一件好事啊!
“不怎么样,”陆大帅冷着脸摇头,“虽然说今天吓着你了,但现在时局这么动荡,说不定上海哪一天就开战了,到时候你要是还这么吊儿郎当,你觉得你能躲得过那长/枪/大/炮?”
陆星宇呼吸一致,他知道陆大帅所言属实,可他就是个胆小如鼠的性子,在家里面和几个姨娘呛一呛声,保护一下妹妹陆菁霜还可以,但真的让他拿着枪去上阵杀敌,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哎……”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陆星宇侧头看向了季青临,试图向他寻求帮助。
可就在陆星宇转身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他们发现虽然他的这个大哥也依旧浑身上下都冒着血,甚至是连脸上都有一道依旧在流血的伤口,但他本人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脸上的神情非但不痛苦,他好像还看到了一抹浅浅的……
微笑?!
他看错了吧?
他大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笑呢?
这也太变态了……
“噗嗤——”8888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宿主,虽然我知道你现在比较高兴,但你能不能先别高兴?”
“你这个弟弟都快要被你吓傻了。”
“嗯?”季青临翘了翘嘴角,“有这么明显吗?”
只不过……
一想到那个什么山崎大队长回去以后把和山口大佐所有有关的人员全部调查一遍,却始终调查不出结果,最后整个倭国人内部乱作一团,季青临就忍不住心情愉悦。
即便穿越了这么多世界,但季青临始终都是在华夏的领土上。
或许是种花家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影响吧,一看到那些得意洋洋,高高在上的倭国人,季青临就非常想要把他们全部都给枪毙了。
8888幻化出一面镜子在季青临面前,“你可以自己看看。”
季青临微微抬眼。
透明的水浸在半空中荡漾,映出他此时血迹斑斑的脸。
如此一张脸,应该是痛苦,悲伤才对。
可偏偏唇角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而且还笑得那样的慎人。
活脱脱影视剧里面谋划一切的大反派。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收回了所有的表情,“抱歉,有些太过于激动了。”
与此同时,陆星宇不信邪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又看了看季青临。
“呼……”
陆星宇舒了一口气,这次终于没看到笑了,果真是因为他太过于害怕而意识模糊了吗?
只不过虽然没有在笑了,但他大哥的表情也太过于镇定了吧?
“大哥,”陆星宇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问道,“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季青临回过头,“害怕什么?”
陆星宇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怕死啊!”
“为什么要怕?”季青临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每个人都会死,生命的尽头就是死亡,这是一件注定了的事情,又何必怕?”
陆星宇:……
他认输。
果然,大哥能受到父亲这样的器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行三人回到家,家里面的姨太太们争先恐后的围了过来。
“天啊,大帅,你竟然受伤了!”
“大帅,你痛不痛?我给你吹吹。”
“大帅,什么人敢对你动手,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大帅……”
“大帅……”
“停!”陆大帅被一群姨太太们吵得耳朵都快要聋了,“都给我闭嘴!”
“夫人,”陆大帅喝了一口茶,歇了一下后开口道,“麻烦叫家庭医生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
没有人应答。
陆大帅的话语声飘散在了清风里。
“夫人呢?”四下扫了一眼,发现所有的姨太太都围在自己身边,却唯独没有了大夫人,陆大帅忍不住皱了皱眉。
三姨太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夫人带着大少爷处理伤口去了,在夫人那里,只有大少爷才是最重要的,哪里看得到大帅您啊?”
忽的,陆大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夫人重视迟亦不是正常的吗?你在这里鬼叫什么?”
三姨太呼吸一滞,气的牙根都在痒痒。
要不是因为她的二少爷现在还在国外,没有回来,她何至于要受这种委屈?
“行了,”看着三姨太尴尬的神情,陆大帅又替她解了围,“既然夫人不在,那就由你来给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三夫人脸上的神情立马阴转晴,兴高采烈的跑去拿药箱了,“大帅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而被陆大帅心心念念的大夫人,在他被所有的姨太太围起来关心的时候,就把季青临拉进了房间里面。
此时大夫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拿着镊子一个一个的夹着扎进季青临身体里面的玻璃渣。
每夹出一颗玻璃,大夫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看着季青临身上那么多细细密密的伤口,大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你说说,好端端的人出去,不过是去参加一个什么宴会,怎么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陆大帅的孩子众多,可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来,从那么小小的一丁点儿养到如今的身资挺拔,她怎么舍得他受伤?
季青临安抚地笑了笑,“妈,没事,就是一点小伤,看着流血比较多,但敷了药,过两天就能好全了。”
“胡说!”大夫人气鼓鼓的瞪了季青临一眼,“你别跟着你爸那种浑人学,现在时代不同了,已经完全不是他当年带着兵马打天下的时候。”
“倭国人的武器比咱们的先进的多,就你那小□□能干什么?”
大夫人忍不住拍了拍季青临的手臂,语重心长的开口道,“你听妈的话,以后你爸再让你去参加这种宴会什么的,或者是去见倭国人,都不许去,知不知道?”
无论如何,这终究都是大夫人的一番慈母心,季青临乖乖巧巧的应下,“好。”
反正他只是答应了不跟随着陆大帅一块儿去见倭国人。
他自己单独去见,也不算是违背约定。
8888竖起一个大拇指,“宿主,你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因为山口大佐的死亡,倭国人内部乱成一团,暂时没有空闲的时间来抓捕隐藏在上海的红党地下工作者们。
所以任绍华刚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从江婵那里离开重返了校园。
而廖堇一也面见了她的上线梁思渡。
梁思渡表面上是国立光华大学的老师,但实际上却是整个上海滩所有红党地下工作者的组织人。
廖堇一借着采买的名头在一个旧货市场和梁思渡碰了头。
刚一见面,梁思渡就忍不住开口夸赞,“廖堇一同志,你这次真的是立了大功了,山口这一死,给了我们其他同志大把的活命时间啊。”
廖堇一微微一愣,“这不是我做的。”
“啊?”梁思渡有些傻眼,“我们组织内部混到文殊院里面的,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吗?不是你还能是谁?”
廖堇一摇了摇头,眼里冒着星光,缓缓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是陆迟亦陆少帅。”
“你没和我开玩笑吧?”梁思渡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和倭国人关系良好的军阀会选择去刺杀山口大佐。
廖堇一的神情无比的认真,“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
梁思渡呼吸微顿,“具体什么情况,你和我讲讲。”
“好。”廖堇一点了点头,于是将在文殊院里面季青临所做的一切全部都说了一遍,最后还非常迫切地表达了一下自己想要拉季青临入党的愿望。
“如果能有陆少帅的帮忙,我相信我党在上海的工作一定会进行的更加顺利,同志们的牺牲也能够大大的减免。”
廖堇一目光紧紧的盯着梁思渡,“梁老师,我真的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梁思渡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你先别着急,但是我会想想的。”
虽然两个人碰了面,但也不能说太多的话,很快就到了分开的时候。
临走之前,梁思渡再三叮嘱廖堇一,“你能够卧底入文殊院不容易,轻易不要再有其他动作,山口死了以后,倭国人势必还会再次派来一个军衔很高的军官,到时候你去调查一下那个人是谁,再顺便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他来到上海的具体时间,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安然无恙的进入文殊院。”
廖堇一目光坚定,一往无前,“是!”
梁思渡只当今日的事情是一个插曲,并没有将廖堇一说的事情放在心上,直到他后续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个本该死在追捕当中的学生任绍华,竟然活着回来了!
一下课,梁思渡就匆匆忙忙的把任绍华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顺带着锁好了所有的门窗。
他无比激动的捧着任绍华的脸,眼泪不经意间就落了下来,“你……你还活着……”
任绍华也不由得湿了眼眶,“是,梁老师,我还活着,可是其他的同学和老师都死了,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在我的面前,可我却毫无办法……”
梁思渡闭着眼睛沉默了良久,最后才说了一句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任绍华还是在安慰自己的话,“为了能够彻底的把这些侵略者赶出去,他们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们这些人孤注一掷,一往无前,为了那个渺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曙光,不断的前仆后继,砥砺前行。
他们不是穿越者,也不是重生者,更不是任务者。
他们不知道在几十年以后会成立新国,不知道自己付出生命究竟是真的能换回美好的明天,也不知道如今被当做奴隶瞧不起的夏国人,会最终站在世界的顶端。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没法预料到未来。
他们能做的,就是为了那丁点的光亮,为了那渺小的可能,付诸一切,拼上性命。
任绍华缓了很久,声音还是哽咽,“梁老师,一想到那些为了掩护我的老师和同学,我就觉得好无助。”
“我们真的能够把所有的侵略者都赶出去吗?”
梁思渡眼前蒙上了水雾,灰蒙蒙的一片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但他的心却无比的坚定。
他听到他自己胸腔里面那颗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就如同这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所有的夏国人共同期待的一样。
“会的,”梁思渡摸着任绍华的头,“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对了,”任绍华忽然想起自己被救的事情,“梁老师,咱们得好好谢谢百乐门的牡丹姑娘和陆少帅,如果不是他们,我今天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再一次听到“陆少帅”三个字,梁思渡神情有些恍惚。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就算对方是军阀,可他也有一颗热切的爱国心?
就在梁思渡犹豫的时候,任绍华又补充了一句,“陆少帅还给了我一批消炎药,梁老师,如果我们能够想办法把这批药用到前线去,一定可以救下许多我们的同胞!”
梁思渡瞬间激动,“你说的是真的?!”
任绍华重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那批药已经在我手里了,今天就算梁老师你不把我叫过来,我也是要想办法和你交流一下的。”
梁思渡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高高悬起来的心也终于落了地,“既然这样,那你帮忙联系一下陆少帅吧,我想和他见上一面。”
——
一处被炮火轰炸后,已然完全废弃的居民楼里,聚集了五个身份不一的人。
廖堇一兴致勃勃的向梁思渡介绍,“梁老师,这位就是我之前向你所说的陆少帅,那天如果不是他的帮忙,死的人恐怕就不是山口,而是我了。”
梁思渡冲季青临微微点了点头,“陆少帅,多谢。”
“你不仅救了绍华的命,也挽救了我们组织许许多多隐藏在暗处的地下党员,”梁思渡态度十分坦诚的对着季青临鞠了一个躬,“我在此代表他们,向你致谢。”
季青临可受不得长者这一拜,连忙抬手将梁思渡给拉了起来,“梁老师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梁思渡的态度却十分强硬,拼了命的往下弯着腰,“陆少帅,我这一鞠躬仅仅是为了他们要感谢你,也是要郑重的向你道歉。”
“一开始堇一让我诉说了你在文殊院的所作所为后,我不仅没有觉得动容,反而还怀疑你的动机,对不起。”
季青临抓着梁思渡的手没有松开,顺带着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梁老师如果不怀疑我的动机,我恐怕就要怀疑你的工作能力了。”
梁思渡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陆少帅,梁某佩服。”
任绍华一脸的激动,“是的,是的,梁老师,我也非常的佩服陆少帅,要不是他聪明,想办法引开了朱国栋那个狗腿子,就算我侥幸活下来,也会被他们重新抓回去的。”
“当然,收留了我的牡丹姑娘也是我的大恩人。”
江婵低着头浅笑,“这里就不要叫我牡丹姑娘了,我的本名叫江婵,千里共婵娟的婵。”
“好名字!”梁思渡一脸的赞赏,“好一个千里共婵娟,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在中秋之夜静静的赏月,再也不用担心炮火会轰到自己的屋顶,生命受到无尽的威胁。”
江婵神情微动,忍不住潸然泪下,“会有那么一天的。”
“江小姐,陆少帅,”梁思渡目光扫过二人,“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组织?”
“当然愿意。”
梁思渡点了点头,用手里头的毛笔蘸着红色的墨水,倒塌的墙壁上面画了一面党旗。
随后他将右手握拳,举在了耳边,“请两位跟着我念。”
“我志愿加入夏国红党,严格拥护党的钢领,遵守党的章程……”
“随时准备着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第 118 章
山口大佐的提前死亡, 让驻扎在上海的倭国军队乱了好一阵,虽然给了隐藏在上海的组织成员们一些喘息的时间,可很快, 梁思渡又得知了一个不详的消息。
——原本要在一个多月以后才会出现在上海的军事大将渡边雄一, 会提前到达。
一瞬间,之前为了刺杀渡边雄一的的所有准备都全部要打水漂。
任绍华一下课就冲进了梁思渡的办公室,连忙将所有的门窗都锁死,“梁老师, 这下怎么办?”
渡边雄一和山口大佐不一样,山口大作虽然也有着杀了很多夏国人的“傲人战纪”, 可和渡边雄一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同于山口大佐的直接枪杀了一城的人, 渡边雄一最为恶劣的地方是他拿夏国的活人做人体实验。
他派人抓了那些年轻力壮的夏国人, 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日复一日的给他们身体当中注射病毒,以此来制造出威力无穷的毒气弹。
最后他还把这些毒气弹运用到前线, 让这些用用国百姓的性命研制出来的病毒,成为杀害夏国军人的秘密武器。
他犯下的滔天罪孽,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每一个有血有肉的夏国人都恨不得啖他的血!吃他的肉!
因为他身边随时随地都有着大批的倭国军人保护着, 夏国人几乎找不见可以刺杀他的机会。
而渡边熊一此次从北平来到上海,势必要从火车上下来。
火车站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而且有很多利于隐藏的地方。
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刺杀渡边熊一的机会。
可之前他们明明获得了渡边雄一的详细情报,不仅知道了渡边雄一从北平赶往上海的火车列次,而且还知道了他下火车的具体时间。
他们计划了许久, 在火车站探查了多日,甚至找到了一个绝佳射击的位置, 就等着渡边雄一一出现,他们就可以直接一枪爆头。
可现在……
计划赶不上变化。
渡边雄一提前到,他们之前所有的预测都要重新推翻。
而且更令他们感到有些绝望的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情报部门截获到渡边熊一提前到达上海的时间点。
梁思渡的脸色也很是难看,他非常的想要劝解一下任绍华,让他不要太过于担心,和自己那颗高高悬起来的心脏,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去。
“再让我想想……”
任绍华急得来回踱步,“我们那么多隐藏在倭国的内部地下人员,就没有一个获得资料的吗?”
梁思渡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
之前他们得到的渡边雄一来上海的消息是通过截获倭国那边的电报,可电报这东西并不是想截获就能够截获的,而且就算是能够把电报拿到手,有可能破译不出来,破译出来了也可能不是他们想要的信息。
风险太大了。
任绍华咬了咬牙,“廖堇一同志还隐藏在文殊院,说不定可以参考山口……”
梁思渡直接摇头拒绝,“不妥。”
“渡边雄一能坐稳大将的这个位置,他的谨慎程度绝对不会比山口弱,廖堇一同志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她能够获得一些信息,就帮助我们良多了,没必要去做这些无谓的牺牲。”
让廖堇一去刺杀渡边雄一,绝对不可能成功。
任绍华忽然眼睛一亮,“梁老师,要不我们去找找陆少帅吧?说不定他有什么内部渠道。”
梁思渡皱了皱眉,“虽然陆少帅现在表面上是和倭国站在一起的,但倭国人对他的信任度绝对非常低,不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他。”
“试试嘛……”任绍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个年轻人比他大不了几岁,可他就是觉得对方可以办到他们办不到的事情,“死马当活马医,反正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梁思渡思索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
因为在之前山口大佐的宴会上,王副会长口无遮拦的话语,让上海商会的其他人对他有了轻视之心。
所以王副会长手里的很多生意都被搁浅了下来,绝大部分都转到了陆大帅的手里,而陆大帅又为了培养自己的儿子,将这些活都给了季青临。
其他的什么酒水,报刊的生意季青临并没有太在乎,但其中却有一项被他放在了心上。
那是一个很小的私立医院,整个医院所有的医生,护士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来人,药品器械都少的可怜。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医院并没有被倭国人所掌控。
一旦医院可以彻底的由季青临任用,那这对于红党而言一定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最近一段时间季青临基本上都泡在了医院里,今天好不容易摸清楚了,医院里所有工作人员的底细,季青临回家的时间也早了一些。
只不过虽然比平常要早,但天色却依旧已经黑透了。
季青临在公馆门口下车,让司机把车停进去,而他自己走回卧室。
但就在他下车的一瞬间,不远处传来的三道敲击石头的声音。
“邦——邦—邦——”
一长一短又一长,是季青临和梁思渡约定好的,要见面的信号。
“宿主,”8888忽然提醒,“梁思渡约你见面。”
季青临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梁思渡竟然跑到他家门口来找他,肯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季青临冲着前来要接过他手里公文包的管家挥了挥手,“不必了,今儿个晚上在医院吃的有点撑,我想去外面散散步。”
管家应了一声,在季青临转身离开前,又叮嘱道,“晚间人少,大少爷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季青临转过头来,勾唇浅笑,“好。”
就在管家往回走的一瞬间,季青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转而化为了一股深沉。
他走了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就看到斜前方的角落里出现了梁思渡的身影。
此时的他换下了在私立光华大学上课时的那身长衫,转而穿着一件极其普通的短打,裤脚高高的挽起来露出半截小腿,甚至是连背都弯了下去。
如此模样,丝毫不会让人把他和那个站在讲台上面侃侃而谈的教授联系在一起。
梁思渡没有说话,反而在看到季青临后加快了脚步。
季青临遥遥地坠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跟着他。
一片寂静的夜色里,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明明灭灭,两个人的影子被昏黄的光芒拉得悠长悠长。
两个人在路上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梁思渡闪进了旁边一个废弃的破屋子里,季青临也紧随其后的拐了进去。
“梁老师,”季青临压低了嗓音,“是出什么事了吗?”
梁思渡身体紧绷的像是一张弓,脸色也苍白的厉害,他沙哑着嗓音开口,“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渡边雄一提前从北平来到上海的车次和时间?”
“他这个人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让他成功住进文殊院,上海……恐怕坚持不了太久,就要彻底沦陷了。”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无论这些人如何努力,上海终究是要沦陷的,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逃不掉,也躲不过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上海沦陷之前尽可能的保住绝大部分人的命。
季青临其实在一开始刺杀山口大佐的时候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山口死了,渡边雄一一定会提前来到上海。
而他之所以没有将这些消息告诉梁思渡,是想要他独自一个人去完成刺杀任务。
毕竟虽然原剧情里面,渡边雄一在一个多月以后到达上海之时,梁思渡他们的刺杀小队成功杀死了渡边雄一,可他们这些人也伤亡惨重。
前往上海车站的二十多个地下工作党,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季青临想要避免这一悲剧。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梁思渡还没有办法获得渡边雄医提前到达的时间点的时候,竟会主动来问他。
季青临有些怀疑如果他说他不知道,梁思渡等人一定会孤注一掷的在上海火车站附近布控,拼尽全力的去寻找那几乎不可能的机会。
季青临想了想,“我知道。”
梁思渡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快点把情报给我,我好尽快去和其他同志们商量一下战略,免得到时候因为太过于匆忙而有所纰漏。”
然而,季青临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并没有交代梁思渡想要的东西。
梁思渡神情怔了怔,“陆少帅,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青临十分坦然的开口道,“我是不会把情报告诉你们的,你们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我有办法解决掉渡边雄一。”
梁思渡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有什么办法?你该不会是想要独自一个人去拼命吧?”
季青临轻轻笑了声,“当然不是,我能够拿到这个情报,那就意味着我在倭国人那里有内应,在火车站刺杀风险还是太大了,我有办法让他根本没有机会活着下火车。”
梁思渡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他抬起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季青临的神情,却始终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撒谎的痕迹,“你确定没有骗我?都是真的?”
季青临眨眨眼,“当然。”
是假的。
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间谍安插到渡边雄一的身边去,如此这番说法,只不过是不想让梁思渡替他担心罢了。
“宿主……”8888委委屈屈的开了口,“你一个人去执行刺杀任务也太危险了。”
原剧情里面那么多人,布控了好几个月才好不容易杀掉了渡边雄一,还一个都没有逃脱的了。
自家宿主就一个人,既没有内应,也没有外援。
太危险了……
季青临露出一个轻描淡写的笑容,“放宽心,我不会出事的,再说了,怎么样不都还有你吗?”
“大不了到时候我就用积分从你那里兑换道具嘛。”
接连解释了好几句,8888才终于稍稍放下了心,“那你跟我保证,绝对不能再吝啬积分。”
季青临勾唇,“好,我保证。”
虽然哄好了8888,可还依旧有一个梁思渡在替他担心。
浓浓的夜色里,梁思渡的声音干涩无比,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的沙哑,“就算你有内应,那这也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要不这样吧……”梁思渡低头思索了一瞬,“不告诉绍华他们,到时候我去给你做接应。”
最起码真的遇上危险了,他还可以给季青临挡个枪。
毕竟他一个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但季青临现在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未来,夏国最终还是要依靠这些年轻人。
然而,回答梁思渡的是季青临斩钉截铁的拒绝,“梁老师,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真的没必要。”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梁思渡气的脸都涨红了,“我知道你有内印,可能杀掉渡边雄一会变得容易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你要活着撤离出来啊,没有人接应,在那么多倭寇的围堵之下……”
梁思渡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你还能保下一条小命吗?”
在梁思渡微怒的目光下,季青临幽幽开口,“我尽量。”
“梁老师,”季青临将自己的公文包打开,把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整理到的那所小医院的所有的资料都拿给了梁思渡,“这家医院现在在我的名下,能够信任的医生护士,我已经全部标注了出来……”
不用太多的言语,梁思渡已经全然理解了季青临的意思,他抬起右手紧紧的抓住了季青临的肩膀,声音颤抖的厉害,“活着回来……”
——
七月初三的清晨,天还未曾完全亮透,季青临就已经起了床。
他匆匆忙忙的吃了点东西,没有叫自己的司机,提着一个很大的手提包,就匆匆忙忙地走路离开了。
“哎……”大夫人紧赶慢赶的都没喊住,站在门口望着路尽头,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的季青临的背影,大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跑这么快干什么?”
“原本还想让他去火车站接一下景霄的。”
大夫人的话音刚落下,三姨太就扭着腰身走了过来,“夫人此言差矣,我的景霄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坐个火车还要当哥哥的去接。”
三姨太看不惯大夫人已久,总是动不动的想要挑起大夫人的怒火,但大夫人却始终风雨不动安如山,任由她如何的挑衅,都从未把她放在眼里。
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三姨太的心里面憋屈的紧。
然而,这一次大夫人竟然破天荒的反击了起来。
“那倒是真希望他长大了,”大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三姨太一眼,随口说了句,“长大了,可就不能动不动什么事情都要跟着大哥学了。”
“三姨太以为呢?”
三姨太气的眼睛都有些绿了,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声,“景霄才不是这样的人!”
大夫人很无奈的摊了摊手,“那谁知道呢?”
陆景霄和她的儿子相差不过几个月,所以处处都想要和她的儿子比拟。
但是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三姨太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
——
季青临一路走到前几天晚上和梁思渡谈话的废弃房子里,随即换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装,换成了一件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才会穿的那种短打衣裳,又在脸上抹了一把黑灰。
直到他的亲妈大夫人站在这里都认不出他的程度,才停止下来。
将狙/击/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装在随身的手提袋里,季青临转过街角搭了个黄包车,“去火车站。”
“好咧!您坐好喽!”
下车后扔给黄包车师傅三个大洋,季青临压低了帽檐逆着人流向外走去。
他这一次选择的狙击地点并不是原剧情里面梁思渡等人刺杀渡边雄一的地点。
那个地方虽然可以非常近距离的瞄准渡边雄一,但却也堵死了自己的退路,一旦枪响,必定活不下来。
而且此次季青临手里的狙/击/枪要比剧情中梁思度他们的精准许多,可以支撑他将设计地点安排在更远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季青临匍匐在一面墙的后面,静静地等待着火车的来临。
“呜——”
“呜——”
随着季青临手表上的指针到达预定的地点,火车进站的汽笛声也响了起来。
第五号站台边的人群早已经全部都被清空,一个个身强力壮,身上背着枪的倭国军人,齐齐的站成两排,等在站台的边缘。
细细数下来竟有上百之多,如此可见渡边雄一的身份究竟有多么的贵重。
人还未下车,山崎大队长就已经在训练手下,“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耳朵竖直了,渡边将军的安危就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全部都死啦死啦滴!”
“是——”
片刻之后,一名穿着倭国武士制服,脚踩木屐,腰间还挂着一把弯刀的中年男人,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之下缓缓下了火车。
他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那双眼睛微微眯着,给人一种十分和蔼可亲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一个仿佛把善良两个字刻在脸上的人,做下的事情却是无比的狠辣。
因为渡边雄一的周围都是人,几乎将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保护了起来,季青临举着狙/击/枪瞄了半天,都没有办法可以确保一击即杀。
“将军!”山崎大队长连忙走上去,敬了一个军礼。
渡边雄一回了他一下,随后又问了句,“听说杀害山口君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暂时还没有。”川崎大队长挤走了渡边雄一身旁的一个保护人员,想要靠近渡边雄一一些,从而和他建立良好的联系。
但就是他挤开这名保护人员的一瞬,让季青临抓住了一个漏洞。
“砰——”
扳机轻轻按下,一枚子弹瞬间出膛,以极其快的速度划破半空,直直的打穿了渡边雄一的脑袋。
鲜红的血色在转瞬间爆裂开来,距离渡边雄一脑袋最近的山崎大队长被喷了满脸的血。
他只觉得自己的视野忽的一下模糊了,紧接着,耳边就传起了接二连三的枪响,嘶吼声和惨叫声响彻在一起,让他完全没有了办法思考。
山崎大队长只觉得晴天一道霹雳重重的劈在了他的身上,劈尽了他所有的运气。
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山口大佐当着他的面被毒死,才刚刚来到上海的大将渡边雄一当着他的面被枪杀。
接连没有保护好两个重要人员。
他真的……
还能保住一条命吗?
季青临在打出那一枪以后就迅速的闪到了墙后面,正如他料想的一样,他刚刚躲避开,就有子弹接二连三的打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子弹射击进墙体产生剧烈的震动,即便那些子弹并没有打在季青临的身上,他都感到了一股又一股的热浪。
枪声会暴露他的位置,半分钟之内,那些倭国人就会赶到这里,所以季青临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迅速的将还略微有些烫手的狙/击/枪装回包裹,季青临用力地将帽檐拉下来遮盖住大半张脸,直接翻身从墙后面跳下楼房,混入到混乱一片的人群当中。
“大队长?”一个倭国军官递给山崎大队长一张手帕,让他擦掉脸上的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住枪杀了渡边君的那个犯人,只有这样才能够稍稍抵消一些我们的过错,否则我们最终只能够切腹向皇帝陛下请罪。”
山崎大队长咬了咬牙,凶狠的目光扫过慌乱的人群,却突然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背影。
那人虽然都和其他慌慌张张想要逃命的老百姓一样,向着火车站的出口走去,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踉跄。
那人的步子很快,就像是在完全按照早已经规划好的路线在前进。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虽然穿着很破烂的衣裳,但山崎大队长却偏偏对那人的背影莫名的感到了一股熟悉之感,就好像他曾经在哪里见过那人一样。
而且他手里面还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那么大的袋子,完全可以放下一把狙/击/枪。
山崎大队长猛然之间掏出手/枪,冲着那道背影就射击了过去,“凶手在那里!”
“给我追!”
第 119 章
季青临已经穿梭在了人群当中, 彻底的和混乱的人群混合在一起,但就在他即将要冲出火车站的一瞬间,他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了一道危险的气息。
与此同时, 有一个穿着白色洋裙的女孩正正好好的站在了季青临的身后。
终究是自己连累了人……
季青临转身拽过女孩的手臂, 护着她往旁边滚了过去。
白裙女孩骤然一惊,正想要开口怒骂一下这个登徒子,却在眨眼的一瞬间看到季青临的左臂已经被鲜血染红。
心脏剧烈的抽动,后怕如潮水一般涌来, 冷汗几乎已经浸满了她的全身。
女孩不敢想象,如果刚才这人没有拉住她, 是不是那子弹已经穿透了她的胸膛?
她或许此时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我……”
那女孩才说了一个字都还来不及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感谢,季青临就已经迅速的消失不见了身影。
身后的枪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如同繁弦急管奏响, 敲在人的心上,震得耳膜生疼。
女孩愣了愣,恐慌在转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 想要快点远离这处战场。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大群手中拿着枪的倭国军官已经把她团团包围了起来。
山崎大队长手里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向了女孩的脑袋,眼眸当中夹杂着嗜血的幽光, “说!刚才那个人是谁?!”
女孩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眼中一片迷茫,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惧怕当中没有回过神,过了好半晌,眼神才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明了起来,她颤抖着嗓音,“我……我不知道。”
山崎大队长的眼神更加的凶狠了一些, 就连说话也是咬牙切齿的,“你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要救你?!”
“我怀疑你和那个刺杀渡边将军的人是一伙的, 你要是不说实话……”山崎大队长忽然低头凑近了女孩,“我想,你应该是不想尝试我们的那些刑罚。”
女孩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笼罩,“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我怎么可能想要去刺杀你们的将军呢?我父亲明明和你们是一伙的。”
山崎大队长的眼神顿了顿,声音越发的阴森恐怖,“你父亲是谁?”
女孩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缓缓吐露出一个人的名字,“上海商会的会长,安齐。”
“我是他的女儿,安佳慧。”
听完安佳慧所言,山崎大队长手里的枪微微移开了一点,“你说你是安会长的女儿?”
安佳慧忙不迭的点头,“我刚刚从北平回到上海,坐的就是这趟火车,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刺杀,什么将军,而且我爸我妈都来火车站接我的,只不过现在太混乱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一会找到我爸,你问一下就行。”
安佳慧的话音刚落下,不远处就传来了安齐焦急的叫喊,“佳慧!这里!”
“爸!”
安佳慧喜极而泣,“呜呜呜……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山崎大队长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突突的跳,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人,结果却是个误会。
深吸了一口气,山崎大队长目光落在安佳慧的身上,“你刚才和那个人近距离的接触了,你可曾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安佳慧微微回想了一下,“他很黑,整张脸都黑黢黢的,长得很像码头上搬货物的那种工人。”
“但是……”安佳慧稍微顿了顿,“他的眼睛很亮,特别的深邃,很好看,像是在发着光。”
通过她的描述,山崎大队长确认,这个人肯定是做了伪装的。
再加上那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他确定,这个人他一定见过!
说不定就是之前山口大佐被毒害,现场前往文殊院参加宴会的那群人当中的某一个。
山崎大队长微微眯了眯眼睛,再次开口问安佳慧,“那个人往哪个方向逃走了,你还记得吗?”
安佳慧咬了咬牙,抬手指向了一个和季青临离开之处完全相反的方向,“那边。”
“好,”山崎大队长点了点头,带着人追过去之前又说了句,“安小姐事后若是还能想起来什么细节,请麻烦再联系联系我。”
安佳慧乖顺的应下,“好。”
彻底的离开了火车站,身旁的一个军官开口问山崎大队长,“您确信安佳慧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山崎大队长眼眸暗了暗,“现在时局不稳,我暂时没办法得罪安齐,你们派个人好好跟着安佳慧。”
“要是个狐狸,它早晚都会露出尾巴来!”
那人立马站直了身体,敬了个军礼,“是!”
——
还好季青临穿了两件衣服,所以在躲开人群的一瞬间,他就用外套将自己的左手给紧紧的包扎了起来。
只不过子弹深深的嵌入到了他的手骨中,时不时的有鲜血渗出,包扎在手臂上的外套很快就沁出了点点猩红。
这可把8888给心疼坏了,“宿主……你痛不痛?”
除了一开始穿越的第一个世界以外,自家宿主从来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季青临像个没事人一样,眉毛都没有眨一下,“不疼。”
说完这话,他直接用左手撑着一个翻过了一面围墙,跳下来以后飞身骑上了一辆他早早准备在那里的自行车,随即转弯进了一段曲曲折折的小巷。
看着外衣上面洇出来的越发多的血迹,8888一阵头皮发麻,“宿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的这个身体只是耳朵有问题,并不像你在全世界的身体一样,感觉不到疼痛吧?”
季青临一边骑着自行车西拐东拐,一边还有心情回答8888,“嗯,你没弄错。”
8888:……
所以你为什么全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啊喂?!
“只不过是疼一疼罢了,又死不了。”
在8888几乎快要抓狂的时候,季青临又甩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8888:行叭……
自己选择的宿主,还能怎么办呢?
季青临一路骑着自行车来到自己手里面所掌管的那家小医院的后面,将自行车停在一处小院的门口,随后借助一棵树翻过了医院的围墙,从侧门进到了医院的内部。
这家医院医生护士的人数少,病人也少,除了走廊上面时不时的晃荡着几个人以外,基本上都是静悄悄的。
季青临躲开所有人的视线,最终在一个手术室门口停了下来,抬手按照一长一短一长的信号敲击了三下。
片刻之后,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梁思渡顶着满脸的焦急出现在门口,“你回来了!”
他迅速让开路让季青临进来,随后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他正准备询问一下季青临情况如何了,却突然听到江婵惊恐万分的声音,“你受伤了?!”
梁思渡连忙走过去,“怎么回事?伤的重吗?”
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小伤而已。”
江婵泪眼朦胧,“都流血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季青临左臂上包裹着的外套解开,随即就发现上面一个明晃晃的枪眼。
“这……”梁思渡和江婵同时瞪大了眼睛,“枪伤?!”
“没事,”季青临面不改色的开口,“把子弹取出来就好了。”
江婵猛地一下想到了当初给任绍华取子弹的情况,下意识的呢喃出声,“那得多疼啊……”
季青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这里是医院,有麻药不疼的。”
在取子弹的过程当,季青临也将自己成功刺杀了渡边雄一的事情说了出来。
梁思渡心中一凛,“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不仅单枪匹马刺杀了渡边雄一,而且只是受了轻伤!
这样一对比,显得他们这些隐藏在上海的地下党们,有些无能啊……
只不过梁思渡心里面还是非常敬佩季青临的,“辛苦你了。”
“还好,”季青临摇摇头,面容忽然变得冷寂下来,说话的声音也严肃了许多,“只不过即将有另外一件大事在上海发生,梁老师,你需要转移所有的学生尽快离开上海。”
梁思渡心中猛然一惊,“是发生什么事了?”
按理来说,他们杀掉了渡边雄一,正是倭国人方寸大乱的时候,他们应该趁此机会牢牢把控住上海才对。
可季青临却想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离开。
但梁思渡知道季青临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他之所以这样说,肯定是会发生一件,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
“嗯,”季青临点了点头,“八天后,倭国的军队会用飞机空投炸弹轰炸上海。”
在原本的剧情里面,渡边雄一的死亡惹恼了倭国人,他们放弃了从内部逐渐吞噬上海的方法,转而变为了飞机轰炸。
几乎一大半的人员都死在了这场轰炸当中,包括陆大帅和他的夫人儿子女儿们,只除了给倭国人提供了消息的陆景霄和他亲妈三姨太。
渡边雄一必死,而这场轰炸当中死去的人也得救。
梁思渡在一瞬间变了脸色,“消息可靠吗?”
想要把这么多人撤离上海,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季青临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千真万确,就在八天后的下午一点钟。”
“好,知道了,”梁思渡扶了扶眼睛,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我会想办法的。”
此时季青临的伤口也包扎的差不多了,他点点头,“拜托梁老师,我就先走了。”
从医院离开的季青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之前穿的那套则是被梁思渡给用火烧成了灰烬。
这次季青临没有选择在骑自行车,而是拦了一辆黄包车,让其将自己送回家。
刚刚走进院子里,8888就听到了三姨太那毫不掩饰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几道陌生男子说话的声音。
8888瞬间惊呼,“宿主,男主回来了。”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哦?”
山口的死亡导致渡边雄医提前来到上海,那么身为男主角的陆景霄提前回家似乎也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是二弟回来了吗?”季青临一边步履从容的往里走,一边开口问了句。
“是我。”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和季青临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西装,头发梳成了三七分,鼻梁上架着一副带链条的银框眼镜。
妥妥的一个留洋少爷的形象。
陆景霄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季青临一番,随后眉毛微动,“大哥的这身穿着打扮……似乎有些不太符合你少帅的身份?”
季青临微微一笑,“那我要穿成什么样?”
“像二弟一样如此招摇?”
陆景霄微微愣了愣,“大哥说笑了,我只是不想堕了我们大帅府的名声而已。”
季青临唇角勾起一抹机不可察的弧度,“只要你有这个实力,就算你穿成一个乞丐的模样,旁人也不会瞧你不起。”
“但若本身是个花架子,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季青临微一垂眸,很平静的问道,“二弟以为呢?”
陆景霄没想过这几年不见,他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哥竟然会变得如此的牙尖嘴利,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他讪讪的笑了两声,“大哥说的对。”
季青临哦了一声,垂下眼角,似乎是有些失望,“看来二弟出国这几年,在外面也并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三姨太一开始都没有看明白两兄弟之间到底在说些什么,直到季青临最后略带着嘲讽的话音落下,她才发现季青临竟然是在讽刺陆景霄。
瞬间三姨太就有些不乐意了,“大少爷,倒也不是我想说你,景霄才刚刚回来,你怎么就这般的欺负于他?”
季青临好奇地眨了眨眼,“哦?我欺负二弟了吗?”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三姨太回答,而又将目光投向了陆景霄,“二弟也觉得我欺负你了?”
陆景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露出两个字来,“没有!”
季青临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三夫人想必也听见了,二弟说没有呢。”
“你……”三姨太气的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
“好啦,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大夫人淡淡的瞥了三姨太一眼,“景霄舟车劳顿的,回来了就好好的歇息歇息吧。”
“有什么话留着晚上大帅回来了一块说。”
三姨太不敢得罪大夫人,只能强忍着怒气应下,“是。”
——
餐厅里,陆景霄提着一个小皮箱走了进来,笑意盈盈的对众人开口道,“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
“是吗?”陆大帅难得起了好奇之心,“让我看看景霄都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陆景霄低头一笑,首先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这个是给爸的。”
陆大帅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打开了来,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块十分精致的机械腕表。
陆景霄倒是挺会投其所好,陆大帅平日里也没个什么其他的爱好,最喜欢的就是收集各种各样名贵的手表。
陆景霄的这礼物几乎是送到了陆大帅的心坎上。
陆大帅迅速的将表拿起来,戴上了自己的手腕,随后还举到自己的几个姨太太面前,带着隐隐的期待问了句,“好看吗?”
众姨太太们变着法儿的想着夸赞的话语,将陆大帅哄得哈哈直笑。
陆景霄随即又拿出了其他的礼物。
给季青临的是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刀刃薄如蝉翼,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季青临接过后随意的说了声谢。
陆景霄也不在意,又继续给其他人发礼物。
给大夫人和其他几位姨太太的是图案不同但材质基本上都大差不差的披巾。
陆星宇则是收到了一副眼镜,和陆景霄鼻梁上架的那副款式差不多,只不过做工要更加精致一些。
“谢谢二哥!”陆星宇在看见眼镜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在今天下午看到陆景霄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的眼镜,只不过因为这是德国货,有市无价,所以他也只有羡慕的份。
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收到一个!
“给,”陆景霄最后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给了陆菁霜,“打开看看。”
“哇——”陆菁霜拿出那双高跟鞋就想要往脚上套,“这也太好看了,谢谢二哥!”
果然是不愧能够当上男主的人,陆景霄才一出场,就将陆家的一大家子都哄得乐呵呵的。
甚至连平常满脸硬朗的陆大帅神情都软化了许多。
他很是赞扬的拍了拍陆景霄的肩膀,“果然出国这几年都还挺有长进的,回来以后就跟着你大哥手下学习吧。”
陆景霄眼底瞬间闪过了一抹阴沉。
他原以为他把陆大帅哄得心花怒放,就可以让陆大帅给他一点实权。
可没想到,他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陆大帅的眼里,终究还是没有他这个儿子!
对方看中的,就只有他大哥!
陆景霄双手紧握成拳,手指深深地抠进掌心,更剧烈的疼痛才堪堪让自己没有失态,“是,儿子知道。”
“行,”陆大帅哈哈一笑,“摆饭吧。”
饭桌上陆景霄说了很多自己在国外留学的趣事,引的平常最是喜欢缠着季青临的陆星宇和陆景霄彻底的忽视了他。
就连陆大帅的注意力也被吸走了一大半。
8888当即睁大了一双眼睛,微带着试探的开口道,“宿主,你别伤心,陆大帅他们只是暂时被陆景霄迷惑了心智,等他们反应过来以后就会知道,只有你才是最好的。”
季青临淡淡一笑,“谁告诉你我伤心难过了?”
只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丁点大的事情去计较。
8888愣了愣,“不……不难过啊?”
他还以为自家宿主挺不容易遇到比较正常的一家子,而且最近一段时间相处的也挺好的,和这些人产生几分真情呢。
季青临神情平静,“你想太多了。”
因为一家人都想要听陆景霄留学期间发生的事,所以晚饭吃的时间比较久了一些,当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陆大帅喝的有些微醺,“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都回去休息吧。”
季青临却忽然拦住了他的路,“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看着季青临前所未有的严肃的表情,陆大帅的酒呼的一下醒了一大半,“跟我到书房来。”
陆景霄中闪过一抹疑惑,总觉得他大哥有些不太正常。
鬼使神差般的,他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来到书房后,陆大帅经过这一路上的冷风一吹,酒已经彻底的醒了,“什么事这么严肃?”
季青临却没有说话,反而是双手撑在门上,将头伸出去东张西望了一下。
跟上来的陆景霄看到季青临的动作,身体猛然一顿,迅速躲到了一旁的柱子后面。
“噗……”8888实在是被对方逗得有些想笑,“宿主,这陆景霄的躲藏手段也实在是太过于低劣了吧?”
“也不看看他的身体宽度和那个柱子的粗细,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一样。”
季青临那双深邃的眼眸当中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你就当我是个瞎子。”
他完全忽视了陆景霄的存在,将四周又扫视了一遍这才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确认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锁死,窗户也全部都被关了起来,陆景霄这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他一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淡淡灯光闪烁的书房,心中的那抹疑惑越发的浓厚了起来。
他敢肯定,他大哥和父亲一定是隐瞒了什么小秘密。
略微踌躇了一下,陆景霄猫着腰悄悄的跟了上去。
陆大帅被季青临一系列的反应给惊住了,“你这是做什么?在自己家里,怎么还像防贼一样?!”
季青临神情依旧严肃,“家贼难防,小心一点终归不会有错。”
陆大帅总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你到底要说什么?”
季青临没有说话,反而是抬手解开了左边手臂上的袖扣,随即将袖子折了起来,露出了小臂处那一个十分明显的包扎痕迹。
陆大帅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开口道,“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季青临的神情依旧淡定,“这是枪伤,今天早上在火车站被山崎打的。”
陆大帅罕见的丢掉了面上的从容,狠狠拧眉,“你说什么?!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季青临勾唇一笑,“因为,今天在火车站刺杀渡边雄一的人就是我。”
与此同时,陆景霄也已经来到了书房的窗户边,将耳朵轻轻的贴了上去……
第 120 章
“因为今天早上在火车站杀了渡边雄一的人, 就是我……”
当那熟悉的嗓音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景霄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转瞬之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冻得他心脏都快要停止了跳动。
他究竟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这件事情一旦被发现, 他们陆家所有的人都还能有活口吗?
为什么大哥做事的时候完全不考虑后果?
就在陆景霄脸色骤变,心中思绪万千之时,季青临拿起书桌上的一张白纸,迅速的写下了一句话, 【门口有人在听,装作看不到。】
陆大帅还没有从季青临刚刚扔出来的重磅炸弹当中缓过神来, 猛的一下又看到他写的字条,顿时, 一颗心如同鼓点一般跳动了起来, 好似即将就要冲破胸膛。
惊得他头皮发麻,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要惊叫出声。
“你……”陆大帅才说了一个字,季青临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巴, 轻轻摇了摇头后,又在纸上写下,【有关偷听的是写纸上, 其他的事情可以开口。】
陆大帅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旦被发现,他们全家都逃不了一死,他现在非常想要迅速的和季青临商量出一个可行的章程,带着全家彻底的远离。
但因为现在外面有人偷听,所以他只能表现出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 “你是疯了,是不是?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同时, 他在纸上写着,【倭国人现在知不知道是你干的?】
季青临一脸的大义凛然,“渡边雄一做下了那么多罄竹难书的事情,一旦让他成为上海驻军总司令,你想过我们这些人,岂能还有活路?”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了。】
陆大帅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的浑身都在抖,“我现在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活路,但是我们一家快要死了!一旦你做的事情被发现……”
【你是说外面的人会告密?他是谁?】
“所以……”季青临嗓音沉稳,不急不缓,“我现在告诉父亲这件事,就是想让父亲带着手下的军队和我一起加入红党,否则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父亲等一会儿就知道了,何必着急?】
陆大帅的眼皮子跳了跳,“所以你早就加入红党了,直到现在闯下了弥天大祸,才来告诉我?”
【看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有人会偷听?】
“得民心者得天下,想必父亲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季青临忽的一下掀起眼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陆大帅的双眼,“军阀,不可能一直生存下去,民主才是这个国家最终的走向。”
【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希望父亲能够考虑,且八日后倭寇就会用飞机轰炸上海,父亲觉得我们能跑得掉吗?】
陆大帅呼吸猛的一滞,双眼死死的盯着纸张上面季青临写下的“轰炸上海”,“真……”
转瞬之间,他又想起了外面偷听的人,连忙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缓下来,只不过说话嗓音当中的急切还是完全抑制不住,“但你要知道,一旦失去了少帅这个身份,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就算是你最喜欢的百乐门的牡丹姑娘,你也护不住她。”
【消息可靠吗?】
“没关系,”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国之不存,家又何在?”
“父亲,难道还想做一次亡国奴吗?”
【千真万确。】
得到确切的回答,陆大帅几乎是如坠冰窖,心中思绪如电转,半晌之后咬咬牙,“你让我想一想。”
季青临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折起来,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吞噬殆尽,“还需要父亲尽快给我一个答案。”
林大帅沉了沉心神,“要多快?”
季青临晃了晃手臂上的枪伤,“在被他们发现我手臂受伤之前。”
陆景霄在门外忽的捂住了嘴巴,整个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原以为他大哥刺杀了渡边雄一,这件事情已经足够疯狂,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带着所有的人一起去投靠红党。
蓝党内部有学识,有能力的人那么多,都不敢保证可以彻底的把倭国人赶出夏国的领土,就红党那些泥腿子出生的家伙,究竟是哪来的这个自信?
而且虽然死了一个山口,一个渡边雄一,可是驻扎在上海的倭国军人的数量,远比红蓝党两方的人马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陆大帅这个名声好听,手底下也带着十几万的兵,可手里的武器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倭国人呢?
这不是想要寻找一条活路。
这是活脱脱的找死啊!
他大哥和父亲要是想死也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拉着他一起……
既然他大哥手臂上的枪伤,就可以证明他是杀了渡边雄一的那个人,那么,只要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山崎大队长……
他就一定能够在这场祸端当中存活下来!
陆景霄缓慢的挪动着脚步,悄无声息的远离了书房。
“父亲,大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们不要怪我……”
“吱呀——”
书房的大门被打开,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院子,陆大帅微微皱了皱眉,“你确定有人偷听?”
季青临莞尔一笑,“我有什么必要拿这件事情来欺骗父亲吗?”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陆大帅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询问季青临,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无比的肯定。
季青临点点头,缓缓吐露出两个字“二弟。”
陆大帅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季青临神情不变,“那父亲以为有谁可以在不引起护卫的注意之下,悄无声息的来到大帅府,又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父亲的书房?”
这话陆大帅无法反驳,毕竟除了自己人,他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
过了半晌后,陆大帅斟酌着道,“你想隐瞒他?”
随后,他又微微一叹,“都是一家人,如果我们要离开上海,景霄终究会知道这件事,又何必隐瞒?”
季青临没有直接回答陆大帅的问题,反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父亲以为二弟偷听到了这则消息,接下来会怎么做?”
陆大帅罕见的沉默了。
天天跟在自己身边的大儿子的心思,他都已经猜不透了,他又怎么可能猜的清楚远赴国外念书三年多,才刚刚回来的二儿子的心理呢?
而且如果陆景霄的心思是和他们一样的话,刚才听到他和季青临谈话的时候,就应该大大方方的推门走进来,和他们商量一个合理的章程,而不是偷听完以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假装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所以陆景霄势必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你二弟他……”陆大帅仔细地斟酌着语句,季青临却突然开了口,“他会向倭国人告密,以此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胡说八道!”
陆大帅少见的有些震怒,“景霄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他。”
向倭国人告密,几乎是形同叛国,陆大帅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季青临却仿佛早已经料到了陆大帅的反应,丝毫没有因为他的震怒而有任何的神情变化,那双黑黝黝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大帅,“是与不是,不是靠父亲一张嘴说的。”
“我自会拿给父亲一个证据。”
陆大帅面容严肃,“你怎么拿证据?”
季青临勾了勾唇,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不如父亲和我打一个赌,如何?”
“怎么赌?”陆大帅的情绪颇为复杂,像是在不解,又像是在疑惑。
季青临打了个哑迷,“那就请父亲拭目以待吧。”
——
“不——”
年轻的女孩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一股脑儿的把手里面的东西往地上扔,“我才不去,什么陆少帅天少帅的,我不见!”
安齐愁的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我的宝贝女儿诶,你就听爸爸的几句话好不好?”
“我只是让你去见个面而已,又没有说就让你把他和事情定下来,”安齐语重心长的开口道,“而亲观察了这么久,这整个上海滩能够匹配得上我宝贝女儿的,也就只剩这么一个陆少帅了。”
“我才不要!”安佳慧撅着嘴巴,“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们要讲究自由恋爱,我才不要什么包办婚姻。”
她看着安齐,大吼了一声,“你说的这些都是封建糟粕,是要被祛除掉的!”
安齐顿感心累,“好好好,爸爸错了,爸爸错了,爸爸不应该想着把你们撮合到一起。”
“但是……”安齐在心里面疯狂的找着借口,“人家这好不容易上门一次,你作为家里面的主人,再怎么着也得亲自出面接待一下吧,要不然你的礼貌何在呀?”
“难不成你出去留学几年,留成了一个连礼仪都不懂的人了吗?”
安佳慧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很是烦躁的拧了拧眉毛,随后迅速的将安齐推出了门去,“我答应你了,我去见,我要换衣服,你赶紧出去!”
看着安佳慧重重的关上了卧房的门,安齐却不由自主的勾唇笑了笑。
他的老婆死得早,就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他真的是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如珠似宝的娇宠着长大。
眼看着已经成年到了,该嫁人的年纪,那怎么也得给宝贝女儿找一个最为优秀的年轻人才行。
虽然不知道这次陆少帅为什么要登门拜访,但这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安齐清楚的知道自己女儿就是一个实打实的颜控,最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小伙子。
而整个上海滩的世家贵族的年轻人里面就属陆少帅长得最为俊朗。
安齐相信,只要两个人见上一面,他的宝贝女儿肯定会相中陆少帅的。
到时候他这边手里有钱,陆少帅那边手里有兵马,两相强强联手。
从今以后,在这上海滩,他就可以横着走!
——
“陆少帅,快请进,快请进,”安齐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点就已经早早的在大门口等着了,看到季青临的车停下,他立马迎了上去,“多日不见,陆少帅还是一如既往的俊啊。”
季青临原以为自己来早二十分钟左右已经是非常的给安齐面子,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早已经候在了门口。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还有事要拜托安齐,自然更不会拂了对方的好意,“安会长说笑了,您才是老当益壮。”
“哈哈哈哈——”安齐乐呵呵的笑了两声,带着季青临往屋子里面走去。
果真不愧是上海商会的会长,安齐的家里面可谓是富丽堂皇,只不过是一个待客的地方,墙上竟然挂着吴道子的真迹。
可真是大手笔。
吩咐下人给季青临上了茶,安齐喊了一声,从侧面的小门处走出一名穿着洋装的女生。
安齐乐呵呵的介绍,“陆少帅还没见过吧,这是小女安佳慧,前几天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我去!”
在刚刚看清楚安佳慧的面容的一瞬间,8888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宿主,这个人不是当时你刺杀渡边雄一的时候在火车站顺手救下的那个女孩吗?”
怎么会这么巧?
季青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安佳慧,“安小姐好。”
“陆少帅好。”安佳慧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随后便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敲着手指。
安齐打着哈哈,“佳慧被我惯坏了,陆少帅不要介意。”
季青临摇摇头,“没关系。”
安齐见季青临说来说去都只是一些表面客套的话,始终没有进入到正题,不由得目光扫视了一圈,围在待客厅当中的下人们。
随即心念一动,“行了,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门口也不必有人守着。”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确保也听不见他们所说的话后,安齐这才又笑了笑,“不知陆少帅有何要事?”
季青临轻轻抿了一口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安会长可知,倭国大将渡边雄一在火车站被刺杀之事?”
“知道,”安齐点了点头,“要我说这杀的可真是好,渡边雄一做的那些事,提起来我都恨得牙痒痒。”
“只不过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只想着能够和女儿在这乱世,安安稳稳的生存下来就好。”
季青临微微一叹,“可若是安会长连着最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呢?”
“陆少帅这话是什么意思?”安齐猛的坐直了身体,脖子微微往前倾,眼眸中缓缓浮现出一抹慎重。
季青临搁下手中的茶盏,“意思就是,七日后下午的一点,倭国要用飞机轰炸上海。”
刹那间,两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安齐几乎是目瞪口呆,“你确定你没有说错?!”
而安佳慧则是面露惊喜,“原来是你!”
她当时就发现,救她的那个人,虽然穿着打扮都十分的朴素,甚至是脸上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弄得灰扑扑的,但那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完全不像是一个穷苦的码头搬运工人。
那一瞬间,她就牢牢的记住了这双眼睛,总觉得他们会有再相见的时候。
所以她故意给山崎大队长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想要给救了她的这个人拖延一点时间。
毕竟当初如果不是这人拉了她一把,恐怕那枚子弹就会直接穿透她的身体,说不定现在她早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季青临神色复杂,但却不意外,“没想到安小姐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安佳慧笑了笑,随即担忧的看了一眼季青临的左边胳膊,“你的伤……”
“没什么大碍。”似乎是因为担心安佳慧不相信,季青临说完这话后还又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
“哎……”安佳慧担忧无比,急忙从自己的椅子上面跑了过来,“你可别乱动,又不是一般的伤势,怎么经得住你这样?”
“不是……”虽然安齐有意的想要撮合自己的女儿和季青临,但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中,安齐顿时感觉心里面有些酸酸的。
原来这就是女儿长大了以后要嫁人的痛苦吗?
安齐皱了皱眉头,“你们俩究竟是在打什么哑迷?”
安佳慧暂时没有回答安齐的问题,反而是冲着季青临眨了眨眼,“可以说吗?”
季青临无所谓的表示,“随便。”
安佳慧扭过头来,又扑进了安齐的怀里,一边撒娇,一边开口道,“父亲还记得昨天在火车站发生的事吗?”
安齐点点头,“但你没告诉我为什么山崎他们会把你拦住。”
安佳慧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那是因为我差点被他们一子弹给崩了。”
“什么?!”听到这话安齐就是止不住的愤怒,“山崎这个王八蛋!”
安佳慧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老父亲的手臂,大致将昨天的情况讲了一遍,“我这不是没事吗?只不过这要多亏了陆少帅,否则爸爸你就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安齐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原来陆少帅竟是红党。”
忽的,他想到了当时在文殊院,山口大佐悄无声息被毒死的事情,“山口也是你杀的吗?”
季青临轻轻咳了一声,“这是自然。”
安齐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能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悄无声息毒死山口大佐,又可以单枪匹马的在数百个倭国军人的包围之下枪杀渡边雄一,还能安全脱身。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而对方毫不在乎的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难不成……
安齐身体猛的颤了颤,“陆少帅,你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季青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掩住唇角的笑意,“自然不是。”
他之所以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安齐,当然是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确认安齐不会出卖于他。
而且,就算安齐想要去找倭国人报信,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安佳慧安抚状的拍了拍安齐的手,“爸爸你就放宽心,陆少帅当时在逃命的情况下都可以停下来救下我这个陌生人,而且还导致自己受了伤,我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更何况……”安佳慧轻轻一叹,“若是陆少帅真的想要害我们,直接动手就可以了,又何必辛苦跑这一趟?”
安齐思来想去,发现确实是自己女儿说的这个理,只能能硬着头皮回答,“刚才是安某误会陆少帅了,抱歉。”
“无碍,”季青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请安会长帮一个忙。”
我敢不帮吗?
安齐默默的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陆少帅请讲。”
“我得到确切的消息,七日后的下午一点钟,倭寇会用飞机轰炸上海,为了所有上海民众的生命,请安会长务必按照我所说的做。”
季青临的神色忽的一下变得很是慎重,安齐也不由得紧了紧心神,“好。”
“我一定竭力配合。”
“那就麻烦了,整个上海百姓的存亡,就都要依靠安会长了,”季青临点点头,“辛苦安会长这样……”
——
已经两天了……
陆景霄还在纠结。
他也不知道当天在吃完晚饭,发现季青临叫住陆大帅的时候,为什么要鬼使神差般的跟上去,可他就是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他们所有的人可能都会没命。
而且想要带着陆家所有的兵一块投奔红党,那绝对不是悄无声息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势必会引起倭国人的警惕……
到那个时候,恐怕他和自己的母亲都要被连累致死。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自己和母亲。
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透,陆景霄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裳,从小门偷偷溜了出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就已经有人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了。
在他刚刚出门之时,就有人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季青临和陆大帅。
季青临勾唇浅笑,“父亲还是不愿意相信吗?”
陆大帅做着垂死的挣扎,“景霄……说不定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不妨父亲和我一起前去看看?”
陆大帅终究还是应了下来,“好。”
父子二人远远的坠在陆景霄的身后,眼看着他七拐八拐。
最终停在了倭国驻夏领事馆——文殊院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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