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盛鸿的决定
“这不是下官的好运, 这是边城所有将士的好运,这是整个大盛的好运。恰好碰见胡人内斗而已。”
黎荞忙澄清道。
六皇子本就和他政见不和,现在无意中竟然和六皇子成了对照组, 他心中警铃大作。
“你没去边城之前,怎不见他们有这样的好运?”
六皇子说着自嘲一笑:“黎大人,你别紧张,我就是感慨一下。我渴求军功,但却失了右臂。你只是奉命前去犒赏将士, 却是遇见此等吉事,要是我没去西闪省就好了, 这样说不定前去犒赏将士的人就是我了, 那遇见吉事的人也是我了。”
黎荞:“……”
不,若你真去了,那就没有此等吉事了。
盛鸿这位老父亲得为你办丧事。
六皇子长长叹了口气:“黎大人, 我求军功求不到, 特意跑去西闪省想从父皇和朝臣那里挣一份同情,现在却是真的挣到了。你说我这到底是何种霉运?”
他当初之所以跑去西闪省, 是因为盛鸿的第三道题目太难,他没有把握胜出,便想实地考察一番。
他付出的多些, 那即便输了, 也能在他父皇和朝臣心中拉一波好感。
可谁知道,他想卖惨, 真给他卖成了……
他真是个笑话!
黎荞:“……”
这六皇子还挺诚实哈。
不过, 若不是六皇子现在提及, 他还没这么对比过。
但是,残疾了总比直接死了强。
“下官说句不好听的, 至少您活着回京了。”
这话一出,六皇子先是一愣,随后笑出声来:“你这倒是实话,至少我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但和黎大人相比,我还是羡慕你的好运道。现在回想一下,从你洗心革面开始,发家,科举,位极人臣,这一路可真是顺畅啊。”
“若说好运,这天下又有几人能比得上您呢,您可是皇子。”
“但我现在废了一条右臂。”
六皇子抬起左手指了指他吊在心口的右臂:“四肢健全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处处不便了,这才发现身子康健的好。”
“不过,也正是如此,我此次对黎大人是心服口服。”
“……下官不解。”
黎荞求教。
咋又扯到对他心服口服上了?
“你新建的那个黎家善堂,让我有些感同身受。”
“?”
黎荞一脑门问号。
一直沉默的盛鸿也颇为意外,他眯了下眼睛,等六皇子解释。
“我手臂废了之后,穿衣吃饭沐浴上茅厕,全都需要人伺候,这让我很是暴躁,我想发泄,就在营地中四处乱闯。无意中进入伤兵营,见着那些伤兵的惨状,我心中好受了一点点。”
“我有下人伺候,但战场上那些伤兵,谁伺候他们?”
“当时我沉默,因为没人会伺候他们。可回到盛京,你给了我答案。”
“他们已是废人,但黎大人你愿意为一帮废人花那么多心思和银子,第一次,我不觉得你是在溺爱百姓,不觉得你在惯着百姓。”
“我现在就能想象到那些残兵来到盛京见着善堂时会有的反应,他们绝对会以为是在做梦。”
“所以,得知你专门为他们这些废人修了那么好的善堂,我对你是心服口服。”
“若我如那些伤兵一般是普通人而不是皇子,那我太渴求大盛有你这么一个黎大人了。”
“现实是我是皇子,但我也同样渴求大盛有这样一位黎大人,太能安抚百姓了,关键还是花你自己的银子,没让国库出一文钱。”
黎荞:“?”
他此刻的疑惑,不是六皇子突然对他“心服口服”,而是六皇子竟然能换位思考了?
六皇子竟然能和底层百姓共情了?
盛鸿也大感意外,他这个六儿子一贯主张弱民、疲民,虽能清醒的认识到底层百姓的苦难,但心很硬,只把底层百姓当工具。
可现在废了右臂之后却是能和底层百姓感同身受了?
唉,他这个六儿子此次遭了大罪了!
他至今不敢想象中箭时的情形,太可怕了,若那箭矢再偏一点点,那射中的就是他这个六儿子的心口了。
想到此,他环在心口的双臂不由又放回到御案上,看向六皇子的眼神多了些慈爱和怜惜。
六皇子还是满脸自嘲:“黎大人,从前我真的不理解你把百姓当祖宗的行径,可轮到我了,我只求你这样的官员能多一些。”
“而且,这次的西闪省之行,也让我感触颇深,西闪省那些居住在山沟沟里的百姓,他们喝的竟是储存起来的雨水,他们整日面对的是黄沙漫天,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知道大盛还有这种穷苦、闭塞之地。”
“那里的百姓日子这般艰苦,但他们却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让一府百姓都致富的壮举。”
“提及你时,他们麻木的眼睛里有了亮光,他们多日未洗、褶皱里藏着灰尘的黑红脸庞上涌上了期望。这让我很震撼,也让我沉思。”
“去年一年我一直在思考,如今断了一条手臂,更是胡思乱想。”
“思来想去,我得出来一个最终的结论,那就是你的存在很有必要。”
“你的仁心为贫苦百姓兜了底,为贫苦百姓造了梦。只要他们还想活,只要他们心中还有期望,那他们永远不会反抗朝廷。”
“况且,身为上位者,是该有怜悯之心的,因为某些底层小民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大盛真的应该有你这么一位活菩萨,应该有你这么一个标杆。”
“你就应该身居高位,父皇的确该重用你。”
黎荞:“……”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六皇子拱了拱手:“您这话下官担当不起,下官能帮的人太少太少,兜不了底。”
别给他带高帽,他担不起。
不过,这会儿他还真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
其实准确来说,他一直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
但从前六皇子也的确是看不惯他,觉得他会惯坏百姓,现在六皇子突然转了性,竟是夸起他来了。
正常情况下,天潢贵胄突然成了残疾,这八成得发疯。
可六皇子不但不疯,还对他心服口服了?
“你做的已经很多了,我粗略算过这些年你捐的银子数目,得有几百万两了吧?虽然你搂银子的能力强,但能为无关之人花那么多银子,谁来了都得服气。”
“所谓论迹不论心,你不是突然这般,你是一直这般,这教人怎能不服气?”
“大盛真的需要你这位活菩萨,或者说,是吉祥物。”
六皇子说着看向盛鸿:“父皇,黎大人有仁心,还运气好,儿子今后一定多和黎大人来往,也沾沾黎大人的好运。”
黎荞:“……”
你别过来啊!
但盛鸿却是一脸欣慰:“这话不错,煦儿,你总算能理解黎爱卿了。”
他的至善至纯至傻的黎爱卿,终于得到他这个六儿子的赏识了。
“黎大人这样的臣子,千年难遇,儿子真不知该如何夸他,要不,您给他升一升官职?”
黎荞:“!”
他忙拒绝:“多谢六皇子好意,但下官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下官自个儿,下官没您想的那么高洁。况且,下官并未立功,怎能再往上走?”
“就是,黎爱卿此次并未立功,哪能再升官?”
盛鸿点头。
想升官,那得寻个能堵住朝臣嘴巴的由头,最近黎爱卿啥也没干,此时升官不合适。
“煦儿,父皇会认真考虑你这个提议的,但目前不合适。”
“你刚才说有话要对父皇说,还想听一听黎爱卿的意见,你想对父皇说什么?”
提议被拒,六皇子并未坚持,他很是理解:“其实不用儿子提议,以黎大人的才干,升官是早晚的事儿。儿子只不过是想卖黎大人一个人情罢了。”
“至于儿子想说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此次西闪省之行,儿子见识到真正的穷山恶水,所以有一想法,既然当地条件恶劣,那当地的百姓为何不能搬迁到其他地方呢?”
“这个……”
盛鸿微微皱眉:“煦儿,你指的具体是哪些地方?”
六皇子当即报出了几个名字。
一些军事要地和关隘,这些地方肯定寸土不让,自然条件再恶劣那也得守住。
但远离这些地方还不适合种植庄稼的山沟沟,当地的百姓何至于世世代代都守在那里呢。
大盛疆域辽阔,完全能为当地百姓寻一个宜居之地。
六皇子将他的想法讲完,不仅盛鸿挑不出错来,黎荞也挑不出错。
这一次,六皇子是真的设身处地为当地百姓着想,不愿当地百姓祖祖辈辈再与穷苦为伴。
盛鸿很是欣慰,在西闪省待了一年,他这六儿子身上多了些仁慈,也成熟稳重了许多,不仅明白黎爱卿的重要,也没再跟从前一般嚷嚷着要南下攻打他国。
虽然废了一条手臂,但收获也不小。
等黎荞出宫时,天已经黑了。
回到家中,正好赶得上晚饭。
一家子围坐在饭桌前热热闹闹吃过晚饭,而后众人各回各的小院儿。
黎长风黎云帆俩个小家伙一回到暖房,便翻出了黎荞最新为他们定制的拼图。
黎荞答应给他们俩一百件礼物,那就不能食言。
简单的拼图已经勾不起这两个小家伙的兴趣了,因此黎荞特意找皇家玩具铺订购了大盛名山大川、著名建筑的拼图。
两个小家伙读了不少书,但目前还不能行万里路,既如此,那就先用拼图感受一下大盛各地的著名风景和建筑。
比如说,两米多长的长城。
盛京城。
都江堰。
大运河。
泰山。
秦岭。
……
一个拼图便是一件礼物,陶竹对此很满意,黎荞不用费那么多精力了。
两个小家伙也满意,这么多山山水水和伟大的建筑,等将来长大了,他们肯定要去瞧一瞧!
两个小家伙玩的认真,黎荞便和陶竹坐在小书桌前闲话家常。
今日黎瑜安过来了,给黎小兰送新婚礼物,而且这个月底辛知就要去东定县任知县了。
东定县距离盛京挺近,他们夫夫俩先去那边看看情况,等黎小兰和江懋成亲时,他们夫夫俩再回京。
“希望辛知能历练出来,别让瑜安跟着他白受苦。”
黎荞道。
“虽然和侯府比不了,但知县夫郎肯定不会过苦日子。三姐今日还叮嘱他,让他多关心关心当地的穷苦百姓。”
“……也是,我总觉得他还是当初刚来咱家的那个小萝卜头。”
黎荞啧了一声。
时间过的真快啊。
“放心好了,他长大了,而且辛知待他极好,不会让他受苦的。与其担心瑜安受苦,不如担心小兰。”
“大嫂甚至都想和大哥一起去暨北省咱家的田地瞧一瞧了。”
提起黎粮和王桂花的新想法,陶竹不由叹气,他从黎荞怀中离开,趴到了小书桌上。
头疼。
“嗯?”黎荞吃惊,忙也趴到小书桌上,侧着脸看向他:“江懋不一定会去咱家的田地上督粮。”
“但大哥大嫂的确想去暨北省,哪怕和江懋不顺路,他们俩也想去瞧瞧。”
他们家在暨北省有十九万亩田地呢。
而且现在暨北省的官道都铺了水泥路,来去都挺快。
“……等小兰和江懋成亲之后再说。”
黎荞没有阻止,但也没同意。
“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陶竹说着伸出手抱住了黎荞的腰,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你今日在宫里可遇见什么事儿?”
“没什么大事,就是……六皇子突然看重我了,今后要与我多来往。”
回想起今日下午六皇子的言行,黎荞慢慢道。
“啊?他竟然看重你?”
陶竹吃了一惊,忙坐直了身子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黎荞便也坐直身子,将今日六皇子的发言内容告诉了他。
陶竹听完一脸懵:“这么说,他还是有资格争夺皇位?”
“是。”黎荞点头。
“……那他对你,是真看重还是别有目的?”
陶竹更关心这个。
“目前看不出来。”
他虽然没在六皇子身上感受到恶意,但当初五皇子谋反时,是谁给七皇子和周正业报了信?
又是谁出手伤了七皇子?
这两个问题,至今没有答案呢。
此时的长寿宫里,盛鸿正和盛钧以及盛钧的两个近卫搓麻将。
盛钧退位之后喜欢游山玩水,好近距离观赏他打下来的大好江山,可因为之前盛鸿的突然晕倒,他已经许久未离京过。
待在盛京着实无聊,因此麻将和纸牌出现之后,他就时常拿这两样物件打发时间。
不过,这个时间,盛鸿一般要么在自个儿的寝殿待着,要么去后宫,甚少来长寿宫。
于是,搓了几局麻将后,盛钧挥手让殿内的人都下去,等只剩下他们父子了,便对盛鸿开了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是煦儿的事儿。”
盛鸿手中抓着两个麻将牌,跟盘核桃似的拨来拨去,一脸愁容。
“今日煦儿来寻我,说不应该取消他争夺皇位的资格,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他才三十岁出头,若让他就此退出朝堂,那太残忍了。”
“不过,他今日对黎爱卿态度大改……”
他将今日六皇子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盛钧一边听,一边拿麻将垒长城,等盛鸿讲述完,桌子上的麻将变成了高低起伏、蜿蜒肃立的长城。
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开口:“你这是要为了黎荞,剥夺煦儿夺位的资格?”
盛鸿沉默了一瞬,脸上满是纠结。
“他今日说他的西闪省之行和黎爱卿的边城之行对比惨烈,他此时知晓了黎爱卿的重要,可若是他登上了皇位,他回想起此事,心中会不会不平?”
“那时无人可劝阻他,处在这个位置,想杀一位臣子,那太容易了。”
他也是用晚饭时想到了这一点儿,越想越不放心,便在饭后来了长寿宫,想和盛钧探讨一番。
“以我的观察来说,若是煦儿登基,应该不会杀了黎荞,顶多也就是弄断黎荞的手臂或者是一条腿什么的。”
“黎荞这小子能力太强,绝大多数帝王都舍不得杀他。”
盛钧绕着麻将桌散步,顺便伸伸胳膊抬抬腿,一副老年人健身的平和画面。
但他口中讲出来的话,却是令盛鸿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父皇,不至于吧?”
“你既然来问我,那说明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你不肯承认。”
“……”
盛鸿握紧了手中的麻将,心里难受的厉害:“煦儿其实很好,他虽然看不惯黎爱卿的行事,但每次都是堂堂正正的当着黎爱卿的面讲出来,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举动。”
“皇帝啊。”盛钧此刻恰好来到了盛鸿身后,他抬手拍了拍盛鸿的肩膀,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特意来寻我,这说明你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他会这么做了,但你不肯承认这一点儿。”
“你不能接受你因为一个外人,而断了自己孩子的帝王路。”
盛鸿:“……”
他的纠结、他的难受瞬间冲上顶峰,对,他就是不能接受这一点儿。
从前他觉得他挑选继承人,得考虑一下黎荞的将来。
这种“考虑”,当时只有一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这次黎荞被困边城,他的一分已经变成五分了。
因为他今日听到六皇子说羡慕黎荞的好运气,他竟然心生警觉。
第一时间就心生警觉。
这不正常。
当时他没多想,只是感叹他这个六儿子出去一趟真的成熟了很多,可等六皇子和黎荞都出宫了,他独自一人用晚饭,他越想越不对。
他如坐针毡。
身为父亲,他真的不愿意拿没发生的事去揣测自己的儿子,可他处在这个位置上,他太明白这个位置的可怖了。
若将来真的是六皇子登基,若他这六儿子看不惯黎荞,那只需要传递一个眼神,不需要开口,只需要一个眼神,那就会有人去收拾黎荞。
黎荞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现在六皇子情绪稳定,还要和黎荞多来往,可登基之后呢?
谁能保证一个废了右臂的皇帝会永远情绪稳定?
谁能保证?
谁能约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他这份不迁怒、不乱发脾气的自控力,他不信他这六儿子能拥有。
……
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一脸灰败之色:“父皇,黎爱卿对大盛挺重要的。”
外人不知黎爱卿到底帮了他什么忙,但他自己清楚。
黎爱卿没出现前,他时常要过问国库和他私库的开支。
同时对英国公、彭家以及其他勋贵人家已经暗暗收集证据,悄悄磨刀。
没办法,他财政压力是真的大。
可黎爱卿出现之后,每年光是给国库交的商税就是好大一笔银子。
赌坊、皇家点心铺也日入斗金,这个是真的斗金,不是夸张的说辞。
他现在手头宽裕成什么样吧,举个例子,他年前就想着要在朝堂之上公开募捐,好解决屯田的一系列开支。
可现在都快三月份了,他还没把这事儿提上日程。
若没有黎爱卿,他能这么从容吗?
还有这次给边城十二万将士的谢银,黎爱卿直接拿出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有了黎爱卿这百万两银子,他发的恤银、赏银就能少支出一百二十万两。
好多钱哇!
外人不知道赌坊和皇家点心铺的收入,但他知道!
除了让他手头宽裕、全了君臣之情,还有灰泥路这个伟大的发明。
每每想到盛京城外那一条条平坦、宽敞的灰泥路,他就静极思动,想出宫踏青、避暑、秋游、赏冬雪。
除此之外,黎爱卿还有诸多为他分忧的举止,就如同今日他那六儿子所说的,大盛太需要黎爱卿了。
“没错,黎荞这小子是挺能整活,总有新奇的点子。黎荞无可代替,但你的儿子却是有好几个。”
“别难受,身为一国之君,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这是在为江山和百姓负责。”
盛钧挺赞同盛鸿的决定。
相比较盛鸿的软心肠,他当年果断多了,只挑一个重点培养,剩下的儿子全成了富贵闲人。
他对儿子都如此,对待隔了一辈儿的孙子,他更是果断冷静,不掺杂私人情感。
盛鸿闻言苦笑,没有开口,脑袋耷拉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颓丧。
盛钧见状,抬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初就劝你只挑一个重点培养,你不肯,看看,现在难受的是你。”
“老三、老五,再加上今日的煦儿,你都难受三回了。”
“……昂儿和衍儿是他们自作孽,他们活该。我虽难受,但更多的是痛惜。可煦儿,却是我给他套上了他并未犯的罪名,然后悄悄剥夺了他的夺位资格。”
“这对他不公。”
“更令我难受的是,他不知道此事,他还在积极的维护大盛江山,在为安民出谋划策。”
“我这个做父亲的,太对不住他了。”
盛鸿说着忍不住抬手揉了下心口。
他心里是真难受。
他把自己的好儿子当猴儿耍,煦儿断了一条手臂已经很惨了……
他不敢想象将来煦儿得知真相之后会如何质问他。
他这个痛苦的模样,看的盛钧不由也叹气。
盛钧拖来一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耐心开导他:“且往后看,你这几个儿子啊,藏着秘密的可不少,指不定最后会如何呢。”
“……”
盛鸿听罢,脸色更差了,无奈的扭头看向他:“父皇,您能说些开心的让我笑一笑吗?”
“没问题。大运河马上要试航了,若无意外,今年夏就能通航,到那时南粮北运能省下不少人力和财力。”
“不过,你想好让谁做漕运总督了吗?”
盛钧还真说了一件能让盛鸿心情好转的事儿。
“还没想好。”
盛鸿缓缓摇头。
漕运总督这个位置太重要,之前黎荞已经在院试试卷中给他作了提醒了,他可不能让那些弊端真的发生。
“不急,还有时间。等大运河通航之后,我肯定要先乘着船去沿岸玩一圈。”
在京城憋了几年,他闲的都要抠脚了!
“嗯……您若实在是无聊,要不先在暨北省转转?灰泥路平坦,还离盛京近。不过,您得去南边几个府,北边目前还不安全,不知道胡人内斗完了会不会进犯大盛。”
盛鸿略一思索,而后这般提议道。
“不了,暨北省有什么可玩的?我更想乘着船下江南。”
盛钧摆手拒绝。
“的确没什么去处。”
盛鸿想了想,也认可这话。
罢了,他父皇就再委屈几个月,等大运河通航,他父皇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要我说,你也该出京走动走动,整日待在宫里对着一堆折子有何乐趣?当了皇帝却不知享乐,你别真跟黎荞那小子一样至善至傻。”
盛钧对于盛鸿的宅属性也很无奈。
当了十几年皇帝了,竟是一次都不出去游玩,这皇帝当的真亏!
“等再过几年立了太子,那儿子就随您出京。”
盛鸿对大运河真的挺心动的。
他不爱出京有一部分原因是路途颠簸,而且还慢,很多时候都是在枯燥的赶路,与其这般浪费时间,他还不如待在宫里看看折子,好了解各地的新鲜事儿。
可大运河是他的执念。
是他盼了十年的大工程。
如今终于竣工,那他肯定要乘船玩一玩的。
父子俩人说起大运河沿岸的风土人情,越说兴致越高,一直到夜深盛鸿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来时的难受已经散了不少,他脚步欢快了些。
罢了,事已至此,他今后多多补偿煦儿好了。
六皇子不知道盛鸿已经暗暗下了决定,他得了盛鸿的保证,立马派人四处宣扬这一消息。
他虽然废了一条手臂,但他依旧可以争夺皇位哦。
而且,他开始上朝,不继续待在府内静养了。
他这一举动,令所有朝臣大感意外,四皇子还亲自跑去找盛鸿确认此事。
得了盛鸿的准话,四皇子顿时松了口气。
前些日子,朝臣几乎都要在他和大皇子中间二选一了,那种万众瞩目,其实压力挺大的。
现在六皇子又强势回归,挺好的,朝臣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肯定会减少。
当皇帝不容易哇!
七皇子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当初他带着自家的大夫去六皇子府时,他这六哥情绪稳定,还能与他谈笑风生,这说明他这六哥并没有放弃帝位。
而他父皇又是个心软的。
只要他的好六哥哭一哭,求一求,那他父皇铁定心软。
事实也是如此。
七皇子暂时把此事搁到了一旁,漕运总督,这个位置他不感兴趣。
但他想把孟月塞过去。
孟月好歹是进士,寒窗苦读多年,做官之后却只是整日待在刑部看守罪犯,这太屈才了。
况且,孟月的俸银只有九十两。
其中一半都花在了他身上,每每听到孟家人催婚的消息,他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
他是看不到他和孟月的未来的。
而孟月又铁了心认准了他,这种情况下,他肯定要拉孟月一把。
至少,孟月的官职升上去之后,孟家可以置办一个宽敞的宅院,不必再跟现在一般苦巴巴的挤在一个小院子里。
孟月也能将老家的子侄接过来,一家子都留在盛京……
七皇子心中有了想法,便经常找盛鸿打探此事。
大运河马上要试航了,相应的官职、办公场所也该安排上了。
三月初,黎小兰和江懋的亲事如期举行。
江知府以及江家一众亲眷都来了盛京,黎小兰的十里红妆又让盛京众人津津乐道了好几日。
黎荞对待侄女可真是上心哇!
江懋与黎小兰成亲刚刚一周,盛鸿便给江懋等几个督粮官安排了活计:
该下去巡视督粮了。
自打过了年就一直没下雨,得看看暨北省各地的农人有没有好好灌溉田地。
江懋被分到了郎方府。
这是江知府的地盘,而且离盛京还近,黎家在郎方府有不少田地。
黎粮和王桂花大喜。
他们想随着江懋一块去郎方府看看。
当然,黎小兰也能跟去。
不过,此事得先询问黎荞,人家江懋是办正事去了,他们一家三口跟过去,是不是不像话?
黎荞听了他们的要求,点头同意了。
盛鸿也没说不许带家眷,只要按时完成盛鸿的任务就成。
黎粮王桂花是怕黎小兰受委屈,所以想亲眼监督一下,不然的话,以王桂花的性子,才不会巴巴凑过去惹人嫌。
当然,这夫妻俩也是真的想去自家的田地瞧一瞧。
不过,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黎荞从皇家物流雇佣了二十个保镖,还让不矜不伐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还将他和陶竹定制的豪华的犹如房车一般的大马车让了出来,好让江懋、黎小兰使用。
黎小兰肯定要和江懋一起下乡入村,若是赶不及回城,只能露宿野外或者是借助在农人家中,这个大马车可以让黎小兰奔波的旅途舒适一些。
等江懋和黎小兰黎粮王桂花去了暨北省之后,东胡那边的内斗结束了。
其他四部果真瓜分了伯尔硕特部。
盛鸿让黎荞代笔,写了封信送往边城,他让常无常派人将这封信送给胡人。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盛愿意卖给胡人粮食,而且价格不会很贵。
大盛此举不是真的要挣些银子,而是为了确保双方和平共处。
因此,他将话讲的很清楚,胡人别指望靠着通商发什么财或者是壮大自身,大盛这边天灾不断,出售的粮食不会太多,只够胡人饿不死而已。
他劝这四部搞清楚形势,别说是这四部了,就是东胡西胡一起联手,那也攻不破大盛的国门。
但若真开了战,双方的损失都会很大。
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坐下来谈一谈恢复通商。
双方互通有无,以和平的方式度过最近几年的酷寒天气,至于以后,那就各凭本事吧。
这封信送出去之后,盛鸿翘首以盼,但胡人肯定不会快速回信,对方又不是铁桶一块。
盛鸿很快被大运河转移了注意力。
他心心念念十年的大工程,终于竣工了,更关键的是,没有劳民伤财,没有搞的百姓怨声载道。
这是壮举!
是必须载入史册的壮举!
但相应的官员,都该安排谁呢……
漕运总督一职是个肥差,按照他的想法,黎荞最合适。
但他准备把总督府设在江南,黎荞可不能常驻江南。
六皇子忙着让西闪省的贫苦百姓迁移到宜居之地,但他也盯上了漕运。
他的母家许家有着丰富的水运经验,他想为许家人讨个小官,他明白盛鸿厌恶外戚,因此他也没盯着总督之位,他盯的是五六品的低阶官职。
这日黎荞准点下班,他将自个儿的办公室锁好,然后慢悠悠的出了户部。
户部门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孟月。
孟月眉头紧锁,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不由快步走了过去。
“孟兄,怎么了?”
孟月瞧见他,挤出来一个苦笑:“今晚我去你家喝酒。”
“好。”黎荞一口应下。
孟月是个藏不住的,一坐上黎家的马车,立马向黎荞大倒苦水。
七皇子想向圣上举荐他,让他出任大运河的巡漕御史一职!
巡漕巡漕,顾名思义,这是要经常出差的,一年当中有半年都得在大运河上。
哪怕这是个从五品官,那他也不愿意。
他不想离开刑部。
可七皇子却觉得他对他家人不负责,痛骂了他一顿,不许他再去七皇子府。
在刑部见着他时,也是横眉冷对,与他搞起了冷战。
他心里苦啊!
他今日特意来找黎荞,就是希望黎荞出面劝一劝七皇子,当然了,他不能讲出真实的缘由。
他借口御史这职位太遭人恨,他也没什么背景,万一在外面巡视时被人噶掉了,那他得亏死。
黎荞万万没想到七皇子有此决定,他惊讶之后,答应了下来。
他挺关心两人的未来,现在七皇子非得让孟月离京,该不会是厌了孟月吧?
黎荞和陶竹挑了个时间,特意去七皇子府走了一趟。
七皇子搬出来的理由让他们夫夫无法反驳,孟月身为进士,哪能一直待在刑部虚度光阴?
看看同一届的老乡,黎荞不必说了,但徐瑛早早就是五品官了,庄文虽然也没升官,但庄文那是年纪大了,都五十多快六十岁了。
孟月要和庄文比么?
大丈夫男子汉,得有雄心壮志。
他看不上没出息的下属。
至于怕被人噶掉一事,这个好解决,孟月可以雇佣皇家物流的保镖。
七皇子铁了心要让孟月离京,黎荞和陶竹毫无办法,但看七皇子这反应,肯定不是腻了厌了孟月。
七皇子这是想用异地让两人都冷静冷静?
陶竹觉得他们俩猜对了,但这话可不能明着告诉孟月,黎荞劝孟月想开些。
先把官职升上去,拿的俸禄高了,让自家人过上好日子了,那再说其他。
反正一时间看不到与七皇子的未来,那不如先补偿家人。
孟月始终不肯成亲,俸禄又不高,这着实对不住孟家人。
被黎荞这一通劝,孟月心里更苦了,纠结了多日,他最终应了下来。
罢了,他既然无法为孟家传宗接代,那就先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吧。
与此同时,胡人那边的回信了。
胡人愿意坐下来与大盛和谈,但前提是大盛这边肯让利。
胡人觉得他们地盘的物产不如大盛丰富,他们能出售的物件太少,为了确保他们的公平,大盛应该让着他们一些。
若是大盛肯答应这一点儿,那双方可以坐下来谈。
若是大盛不肯答应,那就没必要谈了。
胡人这条件让朝中众臣分为了两派。
一派觉得不应该惯着胡人,真是蹬鼻子上脸!
一派则觉得可以让利,胡人讲的也是事实,若是做生意,肯定是大盛这边占便宜。
和大盛边关的和平比起来,一点点利益又算什么呢?
况且,之前盛鸿也明说了,大盛不指望恢复通商之后能挣钱,只是想用这种手段维护和平罢了。
六皇子自告奋勇,想前去和胡人商谈。
他觉得大盛可以让利,但不能让太多,免得失了大国威严。
第252章 恢复通商,江知府升职
六皇子的事业心, 黎荞是真的服气了。
手臂还吊在身前呢就想往边城跑,太拼了。
但显然,六皇子在废了一条手臂的情况下, 盛鸿是不可能再让他去边城的。
此次的谈判,并不是胡人来大盛的地盘,也不是大盛去胡人的地盘,是双方以葫芦河为界,在葫芦河边和谈。
这种情况下, 哪怕有大军压境,盛鸿也不放心六皇子前去, 万一再射来一支冷箭, 那盛鸿可真要被吓死。
黎荞猜想的不错,盛鸿还真不愿意让六皇子去边城。
不过,为了补偿六皇子, 他很爽快的将许家的几人安排到了大运河上。
此次为了大运河, 他新设了不少官职,安排几个许家人绰绰有余。
可六皇子心里头还是不痛快, 和他自己立功相比,给许家人安排几个小官算什么?但任凭他如何哭求,盛鸿就是不允。
不得已, 他只能作罢。
其实黎荞挺想再去边城的, 但现在葫芦河里的冰已经化掉,他不好再做同样的手脚。
他就算是去了, 也无法杀太多胡人。
他思索两日, 给盛鸿提了一个建议。
原本呢, 按照盛鸿的打算是将胡人打怕了,打残了, 那再坐下来谈,不然的话,胡人绝对会狮子大张口。
事实如同盛鸿猜测的那般,此次胡人只损失了两万多人手,胡人根基未伤,而大盛主动提出了和谈,于是胡人蹬鼻子上脸嚷嚷着要大盛让利。
这种情况下,黎荞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大盛多搞一些只有胡人贵族才能享受到的奢侈品。
比如说茶叶丝绸美酒妙药等,狠狠馋胡人一把。
随着胡人抢掠边城,民间走私的路子几乎都断了,胡人贵族日常享用的那些奢侈品早就见底儿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但由奢入俭难,胡人贵族享受惯了,肯定对这些物资很是想念。
想继续享用,那就坐下来和大盛谈。
不想谈,那就打。
可现在的情形是即便东胡、西胡联手,那也不是大盛的对手。
暴力抢夺,那是抢不过去的。
想享用那些珍品,唯一的法子就是坐下来乖乖与大盛和谈。
胡人的日子不好过,大盛就好过了吗?
凭什么要大盛让利?
此前胡人偷袭边城杀死不少百姓,大盛没让胡人赔偿已经是大盛宽厚了,竟然还敢嚷嚷着让大盛让利,无耻!
这个利大盛绝对不能让,不然胡人肯定会得寸进尺,大盛得守住这个底线。
至于胡人那边的物产,的确不如大盛的丰富,但大盛也不要胡人什么,只需要牛羊就成。
大盛不要胡人的骏马,胡人也别想要大盛的铁器、精钢等,大家就交换最基本的粮食、牛羊。
双方和谈是为了度过难关减少伤亡,其他的就别想太多了。
盛鸿因为和谈一事颇为头疼,他早就想谈了,但胡人却是要大盛让利。
朝堂上群臣分为两派吵作一团,各有各的道理,但不管是打还是让利,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现在黎荞给出了这么一个小建议,他心头顿时一松,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他看向黎荞的眼神满意极了。
这的确是个可行的主意。
胡人贵族生活奢靡他是知道的,与其费力气一番死战还拿不到想要的物资,那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若他是胡人,他肯定选择坐下来谈。
“黎爱卿,你出了个好主意,不愧是朕挑选出来的状元郎,脑子就是活泛!”
盛鸿狠狠夸了黎荞一句。
“圣上,这法子不一定有用,等和谈结束确认这法子有效,那您再夸微臣也不迟。”
黎荞很谦虚。
万一最后没成事,那多尴尬啊。
“不不不,朕就要现在夸,管他最后成不成,最起码能让朕出一口恶气,能让胡人憋屈一把。”
盛鸿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于是这件事就定下了。
盛鸿立马派使团前往边城,其中的领头人是兵部侍郎和鸿胪寺卿,盛鸿特意叮嘱他们,谈判时不要拿大盛的美酒佳肴招待对方,双方各吃各的,免得对方在食物茶水中下毒,或者是污蔑大盛下毒。
总之,双方虽然共处一个帐篷,但绝不能让对方尝到大盛的美酒佳肴。
届时要好好表演,务必勾起对方对大盛珍品的想念。
盛鸿送走了使团,想象一下双方谈判时大盛这边各色物品摆了满桌,对方桌子上只有肉和奶茶的场景,顿时越想越乐。
他堂堂皇帝,还真没这么吩咐过臣子。
身为天朝上国,讲究的是大方和气度,可此次他却是让臣子特意抠门。
哪怕和谈不成,那也足够让他乐好几日了。
也足够让胡人气的跳脚。
黎爱卿出了一条妙计啊。
在盛鸿盘算着该怎么嘉奖黎荞时,边城落下残疾的伤员回京了。
一共有一千一百多人。
这几年打仗,边城将士有好多些人都落下了残疾,一些残疾程度轻的,比如说缺了手指,瞎了一只眼,走路一瘸一拐等,这些人还可以做饭,喂马,干一些轻省的活计,因此常无常没让他们离开军营。
现在黎荞搞了个善堂,常无常立马将这些人都给黎荞送了来,足足有三百多人。
另外有一百多人伤重到生活不能自理。
余下几百人的残疾程度在这两者中间。
这一千人到达盛京时,盛鸿派了六皇子和七皇子前去城门口迎接,并且还号召百姓前去参观黎家善堂。
他即便是一国之君,但他肯定要走在黎荞前面的,人走茶凉,他决定不了新帝的想法,丹书铁券并不是万能的。
他想要拔高一下黎荞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百姓的民心所向,有时候也是一道护身符。
因此,他特意派了两位皇子过去迎接残兵,他这是告诉世人,他不介意黎荞收拢民心。
他乐见其成。
于是,这日一大早,当六皇子、七皇子在城门口迎接残兵时,百姓在围观。
当六皇子、七皇子带着这一千残兵进入黎家善堂时,百姓也在围观。
黎家善堂就建在学馆旁边,不管是城外的百姓还是城内的百姓早就知道此事。
如今见这崭新、漂亮、绿植遍地、桃花盛开的善堂真接纳了一千残兵,百姓们又是叹服又是羡慕。
一千人呐,每日光是吃饭就得吃掉多少粮食啊?
更别说黎大人还得额外雇佣人照顾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这得花银子买药呢!
黎大人好阔气!
也好善良,说一句菩萨转世,那当真不为过。
瞧着这些残兵能免费吃喝,还能住这么漂亮的房子,不少百姓当真懊恼他们之前怎么没去守卫边城。
若是断掉一根手指就能被黎大人包养一辈子,呜呜呜,那这是赚了啊。
不只是百姓这么想。
那些残兵更是觉得在做梦,不少人恍恍惚惚的,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们的宿舍是十人间的,虽是大通炕,但有各自的柜子可以放私人物品,而且被褥什么的全都是崭新的。
伙食标准是每顿一半粗粮、一半细粮,逢年过节全细粮,还会有肉。
更绝的是,竟然还有休闲场所?
想舞刀弄枪的,有兵器。
想搞点木工啥的,有工具。
想了解一些知识,竟然还有书籍!旁边学馆里的学生会定期来教他们识字或者是给他们读地理志、话本小说啥的,好让他们的日子不那么单调。
就这待遇,不是做梦是啥?
大盛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来自乡下,而黎家善堂的规格,搁他们村子里,那是地主都住不上的。
但他们残疾了之后却是免费住上了?
此次负责送残兵回京的将领是吴副总兵和常无常那个姓韩的亲兵,这两人跟在黎荞、六皇子、七皇子身后领着一帮残兵参观善堂,也是震惊的有些失语。
等参观完毕,众人可以自由活动了,两人看向黎荞的眼神亮的跟里面藏着小太阳似的。
两人很想找黎荞单独说话,但六皇子却是拉着他们谈起了黎荞的边城之行。
没办法,两人只能先回答六皇子的话。
等六皇子将话问完了,也中午了,六皇子和七皇子回城,黎荞留了下来。
吴副总兵和韩姓亲兵终于能和黎荞说上话了,吴副总兵甚是激动:“大人,从常总兵那里得知您要建善堂时,下官绝对想不到您的善堂竟是这般规格,等回边城之后,下官一定会和常总兵细说善堂的一切。”
黎大人不仅有能将他甩出去的大力气,也有一颗大方善良的心!
活菩萨!
黎荞微微一笑:“你给常大人带句话,让他一切放心。等他休假回盛京,欢迎他来善堂参观。”
“是!”吴副总兵响亮的应了一声。
韩姓亲兵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大人,您送到边城的银子,兄弟们都很感激。还有那些肉、点心,大家伙儿也甚是喜欢,他们不能当面谢您,便托属下带话,他们会永远记住您的恩情!”
呜呜呜,黎大人好好哦,等他回军营之后,他一定如实给众多兄弟讲述善堂的现状,有这么一条退路在,以后再和胡人开战,那当真是什么都不怕了。
黎荞同样也是笑眯眯的道:“那都是我承诺过的,当然要办成。你也给他们带句话,圣上始终牵挂着他们,为了减少将士伤亡,费了无数心思想要与胡人和谈。”
“上一次将士们的英勇杀敌,让圣上找到了和谈的机会,圣上前前后后夸了你们多次呢。你们为大盛边防出了大力气,这不,圣上今日特意派六皇子、七皇子前来,让两位皇子带领众人在善堂安家。”
“而且,圣上给黎家善堂捐了二千两银子,好让大家伙儿住的更舒坦。”
这一番话,说的韩姓亲兵顿时泪眼汪汪。
不错,圣上也很重视他们呢,竟然派了两位皇子过来,圣上高高在上,却看得到他们守边将士的付出,呜呜呜,甘愿为圣上肝脑涂地!
吴副总兵看韩姓亲兵哭了出来,忙把他扒拉到一旁,和黎荞说起了正事。
常无常并不想给黎荞添麻烦,这一千一百来人,常无常列出了几十个名字,推荐黎荞重用,他建议用这几十个人管理这一千一百个残兵。
当然,黎荞的善堂总管肯定要在这几十人之上。
善堂是黎荞的,一切由黎荞说了算。
黎荞谢过常无常的好意,陪着吴副总兵在善堂待了两日,而后亲自送吴副总兵一行人回边城。
这两日间,黎家善堂的待遇、黎荞的大方成了盛京最火的话题。
普通百姓谈论的是黎荞的善良和阔气。
但勋贵官宦谈论的却是盛鸿的态度,圣上不但不猜疑,还派了两位皇子给黎荞造势,这有点意思哈。
在这种氛围中,大运河试航正式开始。
从北至南,从南至北,在起点和终点两个位置,官船同一日出发,要花三个月试航。
与此同时,漕运总督也定好了。
不是旁人,正是江知府。
不,得称之为江总督了。
漕运这一系官职,全都是盛鸿新设,漕运总督是正三品,掌管大运河的一切事务,还有带兵之权。
盛鸿新设了水师营,专门负责税粮押运还有日常的治安巡逻。
总督衙门设在江舒省。
孟月也从刑部调离,进入漕运系统,成了巡漕御史。
盛鸿这个决定一出,着实惊掉了很多人的眼球,哇,漕运总督这么一个热门职位,竟然落在了一个小小知府身上?
江总督是真的毫无背景,虽然有平城这一政绩,但粉条是黎荞发明的,大部分红利都让黎荞吃了。
江总督调离平城之后担任郎方府的知府,多年来不声不响,并没有干出什么亮眼的政绩。
这说明平城的全县富裕与江总督的关系不大,江总督纯粹是运气好,撞着了尚未飞升的黎荞。
可谁成想江总督默默无闻好几年,竟是跟明总督那般连着跳级,直接飞升为漕运总督了!
圣上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小小知府,这是不是有点冒失了?
盛鸿在朝堂之上宣读圣旨之后,下了朝,六皇子立马去求贤殿找盛鸿解惑。
漕运总督其实并不仅仅只管理大运河,还要协调南方诸省的税粮北运,之前江总督只是一个小小知府,还毫无背景,人家南方诸省的总督、知府卖他面子吗?
万一不卖,那不就是耽误正事么?
“谁说他没有靠山?朕就是他的靠山。谁耽误了朕的事,那朕就找谁开刀。至于能力,他当年在平城时能快速修建容纳近两万人的红薯作坊,到了郎方府,也将郎方府治理得井井有条,他的能力无需质疑。”
盛鸿一点儿都不意外六皇子会来寻他。
他这个决定是他深思熟虑后下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也无意见,但他的六儿子肯定有意见,因为他这个决定对于外人来说,的确有些大胆。
其实他之前让几位内阁大学士给他举荐合适的人选了,但都不合他的心意。
挑来挑去,他最终看上了这位江爱卿。
瞧着不声不响的,其实很能干大事,关键是做官清廉,一心惦记着他这位仁君。
没背景好哇,谁都不能靠,只能靠他这个皇帝。
家世也简单,除了和黎荞联姻,江家本身人口少,没那么多复杂的姻亲关系。
再说了,他也没说要让江爱卿一直待在这位置上,若是江爱卿不合格,那就换掉呗。
盛鸿一番话,堵住了六皇子的疑虑。
六皇子对漕运总督之位并无想法,想当皇帝,那母家就不能有权势,所以他给许家人讨的都是小官。
他就是怕江总督不能胜任这个职位会误了事儿。
不过,离开求贤殿时,他瞧着屏风后的黎荞,忍不住啧了一声。
黎大人运气可真好。
一个外甥女嫁给了明总督的堂侄。
一个侄女嫁给了江总督的亲孙子。
他父皇可真是捧着黎荞啊!
盛鸿坐在御案后,将六皇子这一举止瞧在眸中,并没有说什么。
根据探子所报,他这个六儿子最近对黎爱卿很感兴趣,不仅往户部跑,还往黎府跑。
唉,烦恼。
黎荞不知道盛鸿为了他,竟是暗中将六皇子从储位争夺战中踢了出来,他按部就班的忙完今日的事务,然后准点下班。
回到家里,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正在府门口你一拳我一拳对着黎满嗷嗷攻击。
黎二宝拉着橘哥儿坐在一旁一边吃零食一边围观。
他之前给三个小家伙寻了拳师,教导三个小家伙习武,现在三个小家伙下午的玩耍时间已被正经的武术课取代。
好在三个小家伙并不排斥,甚至还挺感兴趣,早上时会沿着宅子跑步锻炼。
不过,三个小家伙的好胜心都挺强的,不耐烦对着木人桩一招一式的练,经常喊满招损这些盛鸿赏的侍卫实战。
别看三个小家伙年纪小,但挥出去的拳头挺疼的,尤其是黎长风黎云帆,肉呼呼的小拳头捣在身上,能让人疼的龇牙咧嘴。
因此,陪着三个小家伙实战就成了苦差事,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满招损这些人便排了个班,轮流挨揍。
今日轮到黎满了,他在三个小家伙的围攻中左突右闪,尽管速度挺快,但黎荞下马车时,一眼就看到黎长风的小拳头砸在他的后腰上,他整个身子顿时僵了一下。
黎荞立马喊道:“长风。”
“哎!”
黎长风声音脆响,一转身瞧见他,立马蹦蹦跳跳的朝着他跑来:“爹爹!”
黎云帆和黎小睿瞧见他,也朝着他跑去。
还有黎二宝和橘哥儿,两个小家伙都是慢性子,但也将零食乖乖的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牵着手慢悠悠的朝着黎荞走去。
一下子被五个小家伙围住,黎荞挨个亲亲抱抱举高高,等亲子时间过了,黎长风黎云帆黎小睿又要去找黎满,他忙叫住他们三人。
人家黎满又不是真的歹徒、劫匪,别太上头了,小拳头别那么用力,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嘛?
黎荞语气并不严厉,但他将黎满叫了过来,让黎满撩起衣服看黎长风这小家伙的那一拳到底有多重。
亲眼见到自己砸出来的青紫,黎长风被吓的哎呀一声,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眼睛。
他刚才下手那么重么……
黎云帆也往黎荞怀里躲,小手臂圈着黎荞的脖子,小脑袋藏在黎荞颈窝里,他和哥哥的力气这么大嘛?
黎荞被他们俩的反应搞的有点无语,但也有点好笑,拍拍他们的小屁股,再次叮嘱他们以后下手轻点儿。
虽然说这些侍卫都是下人,但也不该经常挨揍。
等三个小家伙认了错,他让三个小家伙继续练习,他自己则是抱着肉呼呼的黎二宝和橘哥儿进了府门。
今日有大事发生,他得宣布这一喜讯。
他前几日就知道盛鸿要提拔江总督,现在圣旨下来,他终于可以和家里人说了。
陶竹、郑浅浅正待在前院的休闲房看信。
这是黎谷写来的信。
黎谷原本打算最近回平城一趟的,但大运河开始试航,他便不回去了。
平城一切安好,他回不回都成,但微青县这边的客栈、食铺却是要开始营业了。
官家船只在试航途中是要补充淡水和其他物资的,万一在微青县码头停靠,那不能没个主事人啊。
虽然说庄丰收也在,可这码头毕竟是黎荞的,他这个黎荞的亲二叔得留下来镇场子。
除了他和庄丰收,赵满仓、黎东夫妇也在微青县,另外还有五十多个村人。
现在微青县码头的黎家客栈已修好,黎家食铺也已经开张,哪怕官船还未到微青县码头,但微青县本地的人每日都会去黎家食铺消费,生意挺不错。
两人见黎荞回来了,将快看完的信放下,笑着将他怀中的黎二宝和橘哥儿接了过去。
“我有大事要宣布。”黎荞在炕前站定,还特意清了清嗓子,一副严肃的模样。
陶竹见状立马笑了,一边揉了下怀中肉嘟嘟的黎二宝一边问:“什么事儿?”
郑浅浅也好奇的看向他。
“江知府升官了,被圣上提拔为漕运总督,正三品,与我同级。从今往后,小兰就是总督的孙媳了。”
“……啊,这的确是喜事儿。”
陶竹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笑了起来,江知府升了官,那江懋升官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或许,黎小兰很快就不用跟着江懋东奔西跑了。
郑浅浅也被这个大消息砸了一下,等回神之后,也忙恭喜远在郎方府的江知府。
不过,他很快蹙眉道:“小叔,那你今后是不是压不住江懋了?”
他也算是看着黎小兰长大的,他并不在意什么总督孙媳的身份,他只希望黎小兰能幸福。
“放心,反正江懋签了契约书,若小兰过的不顺心,她可以和离。我也会前去教训他。”黎荞道。
“……还是不和离的好。哎,当初应该在契约书上加一条,不许他纳妾。”
郑浅浅有些后悔。
“强扭的瓜不甜,顺其自然吧。”
陶竹也有点担忧。
但事已至此,除了这四个字,还能如何?
黎荞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路是黎小兰自己选的,是苦是甜,黎小兰都得承担。
只是现在黎粮和王桂花不在,这夫妇两人还在暨北省巡视黎家的田产。
既然连郑浅浅都这么担忧了,那他得给这夫妇俩写信,给他们俩打打预防针。
江总督与他平级了又如何,又不是江懋与他同级了,若江懋真对不住黎小兰,那他肯定要给黎小兰讨公道。
圣旨传到郎方府,江总督激动坏了,毫无预料,突然间这么一个大饼砸他脑袋上,他整个人都是晕的!
等宣旨的太监走了,他忙不迭的收拾行李,进京面圣。
盛鸿召见了他,一番勉励和提点之后,给了他一大堆资料,让他先看一看。
他负责的是南方各省税粮入京的事,而且还有屯田的粮食,他必须要先了解一下南方各地耕地、人口、粮食产量的基本情况。
盛鸿还特意点名,让他有事找黎荞询问。
黎荞对这些基本情况非常了解,比他自己抱着一大堆资料摸索强。
江总督闻言颇为感慨,他是漕运总督,黎荞是天子近臣,圣上愿意让他和黎荞走的这么近,绝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圣上放心的是黎荞。
他当年的预感真没错,那个有些单薄的年轻人,官职还真在他之上。
虽然现在是平级,但他还是需要黎荞多多指点。
江总督虚心求教,黎荞肯定知无不言,说起来,自打江懋和黎小兰成亲,他就矮了江总督一辈,之前他要以晚辈自居,江总督不肯,现在两人平级,他这晚辈的身份终于落实了。
在黎荞忙着与江总督联络感情时,另外一边,胡人与大盛的谈判有结果了。
因为此时天气还有些冷,所以双方使者是在帐篷中谈判,帐篷空间狭小,对方桌子上放的什么物件,双方一瞅便知。
大盛的使团遵盛鸿的命令行事,吃香的喝辣的,顿顿不重样,而且只让对方闻香味,一口都不舍得让对方尝。
他们还摆出了麻将,当着胡人的面搓麻将。
麻将声哗啦啦的直响,胡人原本由不屑,慢慢的变成伸着脖子瞧,最后直接干脆站在他们身后瞧。
这种手段真的很幼稚,超级幼稚,换做是盛鸿自个儿,那他绝对想不出此等计策。
但架不住胡人贵族的确缺这些。
从前这些贵族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穿最舒适的丝绸衣服,怀中抱着的是最美的女人。
受伤了,有上好的伤药。缺乐趣了,有大盛的新玩意儿供他们消遣。
可现在只能大口吃肉,旁的什么都没了——美人也需要华服和妆粉嘛。
还有那个什么麻雀牌,这就是盛京赌场让人欲罢不能的新玩意?
他们早就听说盛京赌场有新玩法了,但大盛的人是胆小鬼,哪怕是悄悄走私都不敢仿制,于是他们只闻其名,不见实物。
现在看大盛人当着他们的面玩,似乎真的挺有意思哈。
胡人越看越心痒,恨不能上手亲自玩一把,但大盛的使团到点下班,不仅麻溜的将麻将牌收走,桌子上的各色美酒佳肴也一盘不剩的带走。
就连喝剩下的茶水,也都泼掉将茶盏带走!
这谁能忍?
欺人太甚!
胡人觉得他们被羞辱了。
暴跳如雷。
但除了原地跳脚,无能狂怒,他们还真没其他办法。
他们的确眼馋边城的物资,不然年后也不会出动一半的家底要和大盛开战。
可那一战他们除了损失了两万多人手、武器被毁,旁的什么都没捞着。
现在大盛使团摆明了就是要馋他们,他们很想争气一点儿,不去瞧大盛桌子上摆的好酒好肉好茶好料子好瓷器等物件,但各种香味甚是嚣张的往他们鼻孔里钻,勾得他们不住的暗暗吞咽口水。
还有那个麻雀牌,也只能看,不能上手。
太气人了!
太煎熬了!
扛了不足半个月,胡人便对这些馋疯了的物资投降了。
罢了罢了,人家大盛讲的也在理,不但没让他们赔偿损失,也不打算赚他们的银子,只是为了双方和平减少伤亡,所以才打算恢复通商。
既如此,那就恢复官方的通商吧,双方互通有无,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胡人不嚷嚷着大盛让利了,双方很快就签署了契约书,胡人拿牛羊购买大盛的粮食以及其他用来享受的物资。
除了传统的珍品,胡人还特意点名要大盛的牛乳面包和麻将。
这两样新东西当真是馋死他们了。
通商的合约签署之后,接下来就是筹备双方所需的物资了。
黎荞挺眼馋胡人的牛羊的,大盛这边不许杀耕牛,除非耕牛意外死亡或者是老的不能再耕地了,不然的话,杀牛是违背大盛律法的。
但大盛的律法管不到胡人的牛,他想实现牛肉自由。
他自己不挑食,吃啥都行,但家里人因为不能经常吃到牛肉,所以对牛肉很喜欢。
每次餐桌上有牛肉了,都会被吃的干干净净。
于是他就盯上这批牛羊了。
他也不全要,牛的话,卖给他上百头就行,他留着慢慢吃。
除了牛之外,他还想要一批羊。
他家的火锅铺子需要羊肉卷这道经典美食,但羊属于大件家畜,养的农人不多,不如鸡鸭普遍。
因此,他家火锅铺子里的羊肉卷常常供应不上。
现在胡人的羊来了,那他怎能错过?
盛鸿正发愁不知道该如何赏黎荞呢,毕竟这计策是黎荞出的,现在他提出了要求,盛鸿很开心的准了。
况且,这么多牛羊入京,盛鸿得派人喂养,现在他一张口就要一百头牛,一万只羊,这省了盛鸿不少力气。
“黎爱卿,除了牛羊,你还需要什么?”盛鸿乐呵呵的问,脸上的笑消不掉。
他已经知道了谈判的具体过程,他对使团众人的表演很满意,一想到胡人馋的暗中跳脚、吞口水,那他就止不住的乐。
此次大盛被天灾所扰,他不能全力对付胡人。
但这笔账他将来肯定要讨回来。
不然大盛的脸面往哪儿搁?
“回圣上的话,微臣没有什么想要的,这批牛羊足矣。”黎荞恭声道。
“那朕就给你记下了,以后想到什么就赏你什么。”
黎爱卿此次立了大功,可不能拿牛羊随意打发。
“对了,朕听说煦儿效仿你的学馆和医学馆,要在西闪省也设同样的学馆?”
想起这事儿,盛鸿问道。
“是有此事。六皇子打算在西闪省建学馆和医学馆,好教授出一批工匠和大夫。”
“木匠做水车,大夫是为了边城守将准备,毕竟西胡人还没消停。”
“微臣见六皇子一心为民,便将经验如实告知。”
黎荞回道。
最近六皇子的确经常找他。
六皇子总结右臂被废的教训,不以身涉嫌了,他觉得建学馆、医学馆怎么着都不会错,百利而无一害,于是就找他讨教经验。
“这样啊。朕得空了,好好问问他。”
盛鸿闻言了然。
同时心中的愧疚更浓了。
他这六儿子是想如同黎爱卿那般,无私的拿出银子培养人才,为百姓制造灌溉工具,为百姓消灾除病。
殊不知,他其实已经出局了……
越想越觉得难受,盛鸿深吸一口气,叮嘱黎荞道:“你也劝一下他,大盛其实不需要那么多工匠和大夫,让他不必投入太多。”
据他所知,辛家在淮东府也开了医学馆。
再加上盛京的医学馆,几年后要有不少大夫流入各地。
但大盛已经与东胡人停战了,虽然与西胡的交战还没有停,但早晚都要停的,这么一来,伤员就会减少很多。
若一直大批量的培养大夫,大盛消化不了,到时候那些学徒该何去何从?
工匠亦是。
“额……”黎荞有些意外,盛鸿竟然让他劝六皇子?
就六皇子的事业心,别说是他了,就是盛鸿自个儿都劝不了吧?
“圣上,微臣人微言轻,即便是劝了,那六皇子也不一定会听。”他一脸为难的道。
盛鸿:“……”
他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由朕劝吧。”
“是。”
虽然觉得盛鸿此刻有些怪怪的,但黎荞还是乖巧应下。
劝六皇子?
开玩笑,当然是能推就推,不然六皇子指不定怎么当面刺他呢。
六皇子在他跟前向来直言直语。
到了下班时间,他准时回家,将马上要实现牛肉自由的事一宣布,整个黎家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黎云帆蹦蹦跳跳,大声喊着他要吃牛肉丸,黎小睿则是喊着他要吃涮牛肉。
两个小家伙一喊,顿时勾起大家对牛肉的想念,这等美食,终于能敞开肚子吃了。
家中火锅铺子的生意也能变的更好。
不过,一万只羊呢,一日之内肯定吃不完,他们得赶紧寻场地,可不能等胡人的牛羊都入京了他们还没寻好羊圈。
等胡人的牛羊到盛京时,边城终于解封了。
这会儿已是农历四月中旬。
边城一解封,外地人纷纷收拾行囊离开,一封就封了半年,而且一半的时间都能听到胡人攻城的动静,太可怕了!
得赶紧跑!
高志远在边城解封的第一日,就背着包裹出了城。
他来边城时是坐着牛车来的,而且还雇了两个保镖,可在边城耗了差不多两年,他坐山吃空,不得已,他只能将牛车卖了,好维持生计。
但这会儿他顾不上骂骂咧咧了,长路漫漫,他只能靠双脚走回盛京,他得节省力气。
他心力交瘁,只想赶紧离开这危险之地,早日回到盛京的家中好好休养一番,等精气神儿回来了,再琢磨着如何利用天灾往上爬。
错过了救六皇子的机会,还差点儿见着了黎荞,这可真是吓死他了。
不过,黎荞应该不知道他在边城。
他伪装的那么好。
况且,就算真知道了,那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只是,想到将士们对黎荞交口称赞的场景,他还是忍不住磨牙,气死他了!
他和黎荞都不是第一次做人,可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四月底,天气热了起来。
这个春天的雨水不多不少,谈不上干旱,辛知到了东定县之后,每周都会向黎荞汇报当地的雨水情况以及黎家灌溉工程的进度。
黎荞在东定县境内的灌溉工程快完工了,今年夏天当地的农人就能用上他挖的河。
为此辛知特意向学馆订购了一批龙骨水车,准备以超低价卖给当地的农人,好让当地农人享受到灌溉的便利。
得益于春季的几场雨水,小麦长势不错,盛鸿的心情也不错,接连三日都出宫巡视盛京城外的麦田。
风吹麦田,此景甚美!
黎粮、王桂花已经回京,夫妇两人在外待了将近两个月,心情挺不错。
至于江总督升职一事,王桂花被黎粮劝导之后,已经看开了。
现在黎小兰跟着江懋出入各个村镇,若是当晚恰好能回县城,那就住县城的客栈。
若是赶不及回县城,那就睡马车里或者是借宿在当地农人家中,每日迎着寒风、酷暑,事事不便。
但黎小兰不觉得苦。
既然傻闺女不觉得苦,那就顺其自然吧。
小麦收割结束后,大运河的试航结束。
官船在大运河上来回跑了三个月,没发现大问题,小问题已经修修补补,接下来便是安排正式通航了。
江总督准备启程,前往位于江舒省的总督衙门。
很多商船也跃跃欲试,大运河诶,若这条水路真的没问题,那今后运送货物可就快捷便利多了。
第253章 大运河正式通航
同州码头在盛京东南方向, 距离盛京七十里。
夏季天长,再加上是平整的水泥路,因此乘坐着马车的话, 一日之内能赶个来回。
同州码头成了盛京最火热的景点。
普通百姓想瞧一瞧这浩大的工程,毕竟码头是他们修建的,运河是他们挖的。
之前冬季的徭役,以及农闲时打工,他们干的都是修运河的活计。
现在运河终于通航, 怎能不来凑一凑热闹。
达官贵人、富商也前去参观,盘算着乘船下江南游玩或者是运货。
朝廷为了给运河打广告, 特意出了规定, 第一年甭管是货船还是客船,都不收取任何过路费。
陆路上一些重要的官道都设了关卡,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为了收取过路费。
现在大运河第一年免收过路费, 再加上水运速度快, 运送的货物也多,因此对商人而言, 大运河吸引力很大。
而且,皇家物流整装待发,若是雇佣他们走大运河的话, 那第一年里只收取正常镖费的七成。
如此大的优惠, 怎叫人不心动呢。
反正黎荞挺心动的。
暨北省的粮食,微青县的粮食、银子, 还有彭县的产业, 这都能用上运河。
他积极响应朝廷的号召, 免收过路费、镖费打七折的通知一下,他当即就找上皇家物流雇佣五十人押送小麦前往彭县。
彭县以水稻为主, 但他家的生意需要用到小麦,之前都是走陆路将小麦运送到彭县,现在有了水路,那当然得走水路。
还有那边的芋头,也可走水路运往盛京,好做点心和零食。
皇家物流的生意挺稳定的,盛京城内的百姓已经适应了物流的存在。
每个月的盈利虽然不多,但绝对不会亏本。
因为大运河的通航,年后盛鸿对皇家物流做了扩招,而且,黎家善堂里的一些残兵,也选择进入皇家物流。
像是一些只缺了一根手指、瞎了一只眼、腿脚轻微不便的,这些人在黎家善堂待了一段时间后觉得日子太无聊,没意思——每日除了吃吃喝喝,并无其他正事。
可这些人其实是能干活的。
他们觉得与其待在黎家善堂被黎荞白白养着,还不如去皇家物流应聘。
一方面是有工钱可拿,二是给生活增加点儿乐趣。
天南海北的跑,不比待在善堂强?
黎荞自不会阻拦这些人的选择,他爽快放人。
因此现在皇家物流足足有四千人手,完全能满足商贾所需。
而且打的还是盛鸿的招牌,这几年来在盛京城内的口碑极好。
黎荞当然是选择皇家物流。
除了给彭县运粮之外,他还要运人。
去年庄武李瓶、郑屠户夫妇跟着黎粮来了盛京,庄武李瓶原打算等运河通航之后就走水路前去微青县和庄丰收汇合,现在运河马上要通航,他们也该回家了。
庄方来了盛京之后,黎荞出面将他的户籍从平城调到了盛京,因此庄方的乡试是在盛京考的。
但目前还没考上。
庄方还是秀才。
不过,去年冬,庄方和韩宁的侄女成了亲,算是在盛京安家了。
于是庄武李瓶夫妇两人有了定居盛京的想法。
他们夫妇俩在盛京时经常去黎家铺子帮忙,他们两口子在盛京是可以做工挣钱的,虽然故土难离,但等将来他们老了,他们肯定是要来盛京的。
不过,庄丰收目前还是三柳村的村长。
他们肯定要看庄丰收的意思。
郑屠户夫妇没有在盛京定居的想法,他们此行纯粹是回家。
黎荞便给他们雇了二十个保镖,好护送他们回乡。
让钦天监选了一个吉日,盛鸿盛钧父子俩率领百官亲临同州码头,为大运河正式通航举办祭祀仪式。
待仪式结束,父子两人乘上龙艘,游览两岸风景。
黎荞以及一帮重臣也乘上大船,跟在盛家父子俩的龙艘之后,同赏两岸风光。
河畔栽种着柳树,河堤全都抹了水泥,一切都是崭新的,充满生机的。
垂柳依依,河水粼粼,天蓝云阔,岸上游人如织,万头攒动,的确是难得的盛景。
黎荞站在甲板上,双臂环在胸前,眸子扫向岸上的游人。
今日陶竹带着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儿过来凑热闹了,虽然有黎满等人保护,但他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往陶竹的方向瞧。
此时高志远也站在岸边,一张脸拉着,心里在不断的骂骂咧咧。
因为他身边的游人不断的提起黎荞。
大运河之所以能修起来,是因为黎荞给圣上出了好主意解决了资金问题。
皇家物流也和黎荞息息相关。
现在人们脚下踩着的水泥路,那更是黎荞发明的灰泥。
除了大运河,人们还提到了黎家善堂和学馆,黎家那些招牌生意普通百姓消费不起,但黎家善堂和学馆却是针对底层百姓的,盛京的百姓很喜欢谈论这两个地方。
黎荞黎荞黎荞,听着耳边一声声的黎荞,高志远当真要窒息了。
怎么到处都是黎荞啊!
上辈子圣上根本就没有修大运河!
也根本没有什么善堂、学馆!
同样都是第二次做人,这个黎荞咋这么能折腾?
到底是何来路?
他重生了之后,为什么境遇还不如上辈子?上辈子好歹当过地主家的女婿享了几年福,还考上了秀才,可这辈子他妈的全是在吃苦!
他当真鼻子都要气歪了,这辈子多了个黎荞,坏了他多少事儿!
而且,他这次回家之后,他的信徒之一李祖根来探望他,一脸喜滋滋的说他家大壮、二壮在黎荞的学馆分馆学手艺,靠着这俩孩子做龙骨水车和拿奖学金,家中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而且他们家还租种了黎家的田地,黎荞给他们减租子!
他委以重任的信徒之一,他的后手,结果句句不离黎荞,夸的唾沫横飞天花乱坠!
当真是呕死他了!
要不是暗中把大腿都给掐青了,那他绝对会气的拿起扫帚将李祖根夫夫给轰出家门。
气死他了!
李祖根一家子受了黎荞的大恩,显然不能再成为他的后手,但他若是张口将他给李祖根的信要回来,那说不定反而会引起李祖根的注意。
李祖根夫夫俩虽不识字,但李大壮、李二壮识字,若是被这一家子发现信上的内容,这一家子有六成的可能会跑去找黎荞揭发他。
烦死了!
高志远心中的怨气大的若是发泄出来,那绝对遮天蔽日,能将头顶的蓝天变成乌云密布。
可他不敢发泄出来。
他今日特意过来,可不是为了骂黎荞的,他是为了踩点准备摆摊做生意的。
他在边城耗的太久,现在家底已经空了,他娘早重操旧业,靠浆洗衣服赚些铜板。
他若是不出来摆摊,那他们娘俩要饿死了。
当然,他不能今日摆,今日黎荞在,他可不能被黎荞逮住了。
他今日就是过来踩踩点。
当高志远在人群中穿梭时,黎荞的好眼神很快就发现了他,想到对陶竹的承诺,黎荞暗暗翘了翘嘴角。
很好。
要被他抓到机会了。
正在心中盘算着,他身后传来了六皇子的声音:“黎大人。”
他忙转过身去,见六皇子朝着他走来,便行礼道:“下官在。”
六皇子没有和其他几位皇子一起登上龙艘,而是待在这艘载着重臣的船只上。
“黎大人,此次云省地震,你打算捐多少银子?”
六皇子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来到黎荞跟前,开门见山,毫无废话。
经过半年的休养,六皇子的右臂已经不需要吊着了,日常也能小幅度的活动,但也就是个摆设,基本上使不上什么力气。
“额……微臣打算捐五万两。”
黎荞道。
昨日盛鸿接到奏报,说云省西南一个府发生了大地震,截止给盛鸿送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时,已经死了三万多人,受伤近十万人,无数百姓家园被毁。
但恰好盛鸿特设的屯田郎中就在这个府,屯田郎中是在盛鸿怪题的荼毒中杀出来的,对各种灾祸很是熟悉。
地震发生后,这位姓田的屯田郎中当即联系此府的知府积极救灾,开仓放粮,向富人募捐物资,多种措施齐下,好让无家可归的百姓暂时有吃有穿有地方住。
那边的情况总体可控,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但灾后百姓重建家园需要银子。
不过,因为今日是大运河正式通航的好日子,所以盛鸿将地震一事暂时押后,明日再议。
“你竟然只捐五万两吗?之前南方四府水灾,你们夫夫捐了二十二万两呢。”
六皇子有点惊讶。
“此次圣上打算公开募捐,人多力量大,下官就不出风头了。”黎荞解释道。
盛鸿一直想要用募捐解决屯田的开支,但一直没付诸行动,此次盛鸿打算借着地震一事,将屯田的开支也解决掉。
“这样啊。”
六皇子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但下一秒他忍不住叹气:“父皇好信任你。”
他身为皇子都不知道他父皇的安排呢。
“这不算秘密,只是圣上尚未告知您而已。”黎荞忙道。
“父皇哪里会特意告知我,明日肯定是当着群臣的面宣布此事。罢了,不说这个了,既然你捐五万两,那我捐三万两好了,我比不上你家大业大。”
“而且我还要在西闪省开学馆,最近的开支有点大。”
“之前父皇还劝我,觉得我没必要开医学馆,但现在你看到了吧?意外就是这么多!现在云省缺大夫,但盛京的大夫一时间却是赶不过去,受伤的百姓只能先忍耐痛楚了。”
“多培养些大夫总是好的,平日里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您说的是。不过圣上也是怕大夫多了会让现有的医师失了饭碗。”
黎荞解释了一句。
“凡事有利有弊,但我觉得还是多培养一些好。”
六皇子挺坚持。
他父皇逼迫着天下学子学习各种实用的技能,那他自掏腰包多培养些大夫、工匠有何不对?
都是为了百姓嘛。
他父皇竟然劝阻他,想不通。
明明他父皇很乐意旁人自掏腰包好剩下国库、他私库的开支的。
难道是他父皇心疼他?
对于六皇子的疑惑,黎荞只能赔笑,盛鸿的想法,他的确有些摸不透。
“对了,父皇第二道题目的三年之期要到了,也不知父皇会做什么抉择。”
六皇子也不是真的要黎荞给他一个答案,他很快转了话题,一脸烦恼。
第二道题目,他并不出众呢。
第254章 第二道题目的成绩
盛鸿的第二道题目是让几个皇子拉动自己码头所属地的经济, 达到百姓富裕、赋税增加的喜人状况。
一开始黎荞并没有打算掺和到第二道题目中。
但盛鸿出的题目太难,几个皇子除了最基本的架桥修路、打井挖河之外,并无更好的措施。
而黎荞因为高志远小册子的内容, 主动掺和到了第二道题目中。
可等他研究完这几个码头所属地的情况,除了搞点小吃食,他也没有更好的手段。
七皇子、六皇子的码头所属地都在绘安省,黎荞出的主意是在这两地种植板栗、莲藕。
黎家的零食铺子收购这两种吃食。
板栗的吃法多样,莲藕主要是做藕粉。
黎家零食铺卖的坚果藕粉, 一斤售价十两银子,虽然价贵, 但架不住藕粉有自己的受众且只有黎家零食铺里有, 因此销量不错。
而且,因为这两地距离盛京很远,新鲜莲藕不易运输, 所以这两地的莲藕都是在当地制成藕粉, 然后才运往盛京。
这么一来,拉动了当地就业, 给不少人提供了一份活计。
再加上这两位皇子搞的基础建设,所以总体而言,当地百姓的日子比从前好了一些的。
生活也便利了许多。
至于大皇子、四皇子, 这两位皇子的码头都在暨北省, 因为距离盛京近,所以黎荞给的建议是养殖家畜。
黎家会派人收购这些家畜。
养殖家畜挣不了大钱, 但这个收入挺稳定, 若一户人家养五十只母鸡, 碰到下蛋高峰期,那一天就能有六七十个鸡蛋。
这个收入挺不错了。
鸡蛋鸭蛋能换钱, 鸡鸭猪羊也能换一些钱。
再加上两位皇子搞的基础建设,农人灌溉方便,出行方便,所以总体而言,百姓的日子也比从前好了一些。
二皇子的码头在彭县,现在黎家的几个招牌吃食,都在彭县开了分店。
得益于彭县那段古运河的早早通航,别府的人都慕名前来品尝黎家铺子的美食。
今年彭县的黎家铺子又扩大店面了,由一家大店变成了一条美食街。
所用的员工,也由三百多人扩到了六百人。
黎损黎受还有其他的黎家伙计,如今只做调味这一道工序,余下的一切活计都交给了雇佣的当地人。
除了直接雇佣当地人做工,黎家铺子所需的各种食材、调料大多数是在彭县购买。
另外,黎荞当初还号召彭县的农人种山药芋头,这也是一份收入。
而且,外府的人前去彭县品尝黎家美食,若是当日赶不回去,那肯定是要在彭县住一晚的。
若是一日没有尝过瘾,那肯定得多住几晚。
外地游客的到来,也创造了不少就业。
所以说,五个码头所属地的经济,上升最明显的是彭县。
可彭县的一切都得益于黎荞。
六皇子觉得,第二道题目的赞赏圣旨八成还是要落在黎荞手里。
至于他们五个皇子,谁都没有搞出新颖的措施,所以此局应该打个平手。
若是加上第一道题目的成绩,那他暂时还是处在领先地位。
可他现在废了一条右臂,这一点儿足以抵消他的领先局面。
而正在进行中的第三道题目,说实话,这道题目纯粹是他父皇一时上头,所以才定了这么大一个题目。
让他们负责一个省的灌溉、抗旱以及其他的救灾工作,这么大的题目,而且也没给出具体的期限,以他看,这第三道题目最后肯定不了了之。
若真如此,那他肯定竞争不过他的兄弟啊!
黎荞将六皇子的烦恼瞧在眸中,但他很抱歉:“圣上并无提过此事,下官也不知圣上会做何抉择。”
六皇子闻言轻轻哎了一声,将视线转向了河面,呆了几秒钟之后,他叹了口气:“你当时都主动凑胡人脸上了,结果毫发未伤,我和胡人隔着一里地,却被射中了右臂。”
“黎大人,你想个招儿快把西胡给灭了,越想越烦。”
黎荞:“……圣上决定今年冬给西胡来一次狠的,然后再坐下来和谈。”
“有东胡在前,西胡应该也受不住诱惑。”
“那我这条手臂是白废了。”
六皇子忍不住又叹气,一向挺的很直的脊背微微弯着,整个人都透着落寞。
黎荞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安慰了几句。
但在废了一条手臂的情况下,任何言语的安慰都轻飘飘的,六皇子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直到下船时,他才整了整衣衫,又挺直了脊背,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下船去和盛钧盛鸿以及其他几位皇子汇合。
盛家父子俩游览完毕,接下来便是商船出发南下了。
这是早就谈好的生意,只等着今日出发,千帆竞发,舳舻千里,载着水师营的威武军船,豪华漂亮的画舫,还有货船,这些船只顺流而下,帆樯如云,再加上两岸络绎不绝的游人,大盛的热闹和繁华尽在此地了。
盛家父子俩站在码头上瞧着欣欣向荣的景象,心情大好,他们在周家的饭馆里用了午饭,这才率领一帮朝臣回城。
黎荞没有随着大部队回去,陶竹和孩子们在这儿呢。
不过,遗憾的是高志远已经没影了。
三个小家伙儿瞧着水面上的各色船只,嚷嚷着让黎荞也买一艘船,他们想经常过来玩。
这个小小要求,黎荞自然允了。
一家子直到天黑才回城,翌日,盛鸿在朝堂上公开募捐,一是为了云省地震,一是为了解决屯田的开支。
这几年与胡人开战,他的开支太多,虽然现在还能顶得住,但这天下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
百官享了高俸禄,也享了他身为帝王罕见的自控力,那就得在这种时刻出些银子共渡难关。
黎荞捐了五万两,算是捐的最多的。
几个大学士每人都是一万两或者是二万两,几个皇子属大皇子出的最多,捐了五万两,其次是六皇子,捐了三万两。
剩下的百官,多的捐几千两,少的也有百两,等下朝时盛鸿统计了一下,共募捐到了六十多万两。
盛鸿又命人贴出告示,向百姓募捐。
当然,面向百姓的募捐他并不强求,想捐就捐,不想捐也没事。
花了五日功夫,他在民间募捐到了八十多万两银子。
捐者众多,普通百姓捐的数额不大,一文到十几文不等,总数加一起也才几百两。
这八十多万两来自于城内的大商人。
官宦都掏银子了,富商自然也得掏银子。
募捐来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盛鸿挺高兴,灾区的百姓可以重建家园,屯田未来十年的支出也解决了。
大盛做到了藏富于民。
而且,他的怪题政策也显出了效果。
他逼出来的进士,随便拎一个出来,那都是合格的父母官,若是这种进士遍布大盛,那今后再遇见灾祸,不需要他在千里之外忧心,这些地方官自会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的心血没有白费,欣慰。
八月份,庄武李瓶和郑屠户夫妇乘船回乡,而黎荞也终于寻着机会套高志远麻袋了。
同州码头已经成了盛京的著名景点,普通百姓会去那里找活儿干,也有小商贩过去摆摊。
高志远迫于生计,也经常出摊。
同州码头客流量大,他从前的烂事没被拆穿,所以生意马马虎虎,至少他娘陈银簪不用再给人浆洗衣服了。
而黎家买了一艘画舫之后,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并没有实现游船自由,因为哪怕有黎满等人的保护,黎荞也不放心,非得他自己亲自盯着才行。
但黎荞只有休沐日才有空闲,所以这三个小家伙一周才能去大运河上玩一次。
高志远每次摆摊都会避开官员的休沐日。
于是黎荞一次也没能抓到他。
但这次休沐的前一日,三个小家伙实在是等不及了,于是陶竹就提前带他们仨过去,而黎荞则是在下班之后骑马赶过去。
一家子准备在码头上住一晚,等明日再回城。
很快,夕阳西下,夜幕罩了下来,高志远收起摊子回家。
他家所在的商水镇距离码头挺远的,每日往返不现实,同州码头的客栈又太贵,于是他们娘俩在附近的村子里租了一个小院子。
今日摆了一天的摊子,结果一个客人都没有,高志远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忍不住一边走一边骂。
骂世道不公,骂黎荞绝了他飞升的路,污言秽语,什么词儿脏就骂什么词儿。
但骂着骂着,他脚下一滑,整个身子硬生生的摔在了水泥路上。
正当他疼的龇牙咧嘴时,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马蹄声迅速来到他跟前,紧接着,一张大黑布直接罩在了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他愣神之后,也顾不上手掌膝盖的疼痛,当即就要挣扎。
娘嘞,他该不会遇见劫匪了吧?
可他穷啊!
正当他要张口喊他身上没钱时,黑布骤然收紧,接着密集的拳头落在了他身上,还有暴躁的骂声:“狗屁道士,瞎算的什么命?算不准就别出来骗人!”
高志远:“……”
这声音有些粗粝,很是陌生,像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发出来的。
可他什么时候给这种壮汉算过命啊?
还没等高志远思索出个所以然,更密集的拳头落了下来,还伴随着脚踹,疼的他在地上不由打滚。
确定不是劫匪,他硬气了起来,一边嗷嗷的喊疼,一边开始威胁,口中嚷嚷着你是谁,再打要报官了。
黎荞顺着他的话回答,没露出一丝的破绽,而陶竹一言不发,手脚齐上,狠狠的往他身上招呼。
夫夫两人配合的很默契,一个伪装成算命不灵的受害者迷惑高志远,一个狠狠出手。
等高志远开始求饶了,陶竹又接连踹了他十几脚,然后才停了手。
接下来就是黎荞出手将他打晕,然后夫夫两人骑着马儿在夜幕中扬长而去。
黎荞之所以特意伪装一下,是怕高志远猜到是他们夫夫干的然后卷起行李溜之大吉。
自打高志远回到盛京,黎刀还没寻着机会将那个小册子偷出来,既如此,那高志远当然不能被他们夫夫吓跑。
陶竹坐在黎荞怀中,开心极了。
他替上辈子的陶竹报仇了!
骏马疾驰,身后是黎荞可靠的胸膛,热热的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第一次,大晚上的,他和黎荞没有围绕着孩子转悠,而是在陌生的地方策马狂奔。
他忍不住拍了拍黎荞的手臂,示意黎荞跑的慢些,此地距离同州码头不远,他不想那么早回去。
他想和黎荞多待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已经到.与衍收尾阶段啦,所以放个预收,是兽世种田文,主角是垂耳兔和大雪狼,宝子们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哦~
范舟一觉醒来,成了蛮荒大陆的一个兽人。
在这个世界,动物可以变成人,兽人统治着全世界。
但是,动物想要变成人,需要服食一种洁白的名为兽灵花的花朵。
一场黄色的雨过后,兽灵花日渐稀少,只有中央大陆还生有少量的花朵,没有这种花朵,动物能说话,能打猎,但就是不能变成人,这种状态被称之为半兽人。
兽人越来越少。
但范舟能种植兽灵花。
因为他有水异能,而且还是变异的带灵泉属性的水异能。
范舟所在的是一个只有几十人的小部落,里面只有三分之一兽人,剩下的三分之二是半兽人以及彻底失去灵智的小兽。
这个小部落靠打猎、采集为生,日子过的苦巴巴——
风寻来自于中央大陆,在争夺兽皇时失败,断了一条腿,昏迷中被流放到了蛮荒大陆。
风寻在山洞里睁开眼,虽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被人搭救,但望着黑乎乎的洞顶,他沉默等死。可翻身的功夫,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洞口圣洁的兽灵花,他惊住了。
后来范舟和风寻一起去了中央大陆,美味的食物,精美的陶器,漂亮的衣服,狠狠亮瞎了中央大陆兽人的眼。
更让人震惊的是,范舟还拥有无尽的兽灵花。
再后来,风寻成了兽皇,范舟成了兽神,范舟用异能改善兽人大陆的土壤,圣洁的兽灵花重新开遍兽人大陆。
第255章 黎小山定亲
月亮升起来了。
耳边是马蹄声伴着蛙鸣声, 借着朦胧的月色,可以瞧见小路两边的红薯叶子和比人还高的玉米杆。
微风拂过,这些叶子也在晃动, 陶竹打量了几眼,而后道:“玉米快熟了,今年咱们做点玉米馅的月饼,马上就是中秋节了,瓶嫂子和郑叔他们应该过了中秋节再回去的。”
“他们离家大半年了, 的确有点久。”
黎荞道。
当时他也劝了,但庄武李瓶和郑屠户夫妇都急着回乡, 于是就没在盛京过节。
“唉, 还是你上辈子好,不管是哪里,一日就能到了。”
陶竹有些感慨。
像是什么动车呀、飞机呀, 坐上去之后, 早上还在盛京呢,中午就能到达三柳村。
这是缩地成寸的仙术吧。
若是这个世界也有这等神器, 那离别就不会惆怅了,想见什么人,哪怕隔着山隔着海, 也能经常见到。
“上辈子得益于人类的科技, 的确处处都很便利,但人类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 最后搞的末世都来了。两个世界比起来, 各有利弊吧。”
黎荞说着抱着他腰肢的手臂收紧了一下, 口中安慰道:“瓶嫂子将来是要定居盛京的,郑叔他们若愿意, 也可以搬来盛京。”
陶竹闻言轻轻一叹:“是我贪心了。”
现在日日都美的跟在梦里似的,但他却还想要更多。
这样不好。
人生在世,幸福哪能满满当当,就连圣上都有烦心事呢。
他身子往后,倒在黎荞怀里,听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又想起如今同州码头的热闹,他忍不住仰起头伸出手轻轻抚了下黎荞的脸颊:“现在真的很好了。”
同州码头热闹的像是一个大集市,除了一些店铺,还有不少摆摊的,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别说是三个小家伙了,就连他也爱逛,因为瞧着那些小摊子,他总会想起在三柳村时和黎荞一起去县城的时光。
可在几年前,同州码头这里是农田,短短时间里有如此大的变化,黎荞功不可没。
还有此时他们两人所走的乡下小路。
连这样的乡间小路都铺上了灰泥,并且不只是这一条小路,大盛许多乡间小路都铺上了灰泥。
农人再用板车往家里运粮食会轻省许多,下雨天走在这种路上也不怕一踩一脚泥。
这都是黎荞的功劳。
而黎荞是他的。
只是他的。
想到这个事实,他忍不住转过身子,捧着黎荞的脸颊亲了下去。
他上辈子积了大德!
两个人在夜风中接了个轻柔的吻,风虽是热的,但毕竟农历八月了,温度远不如盛夏,吹在身上挺舒服的。
陶竹懒洋洋的靠在黎荞怀中,更不想早早的回客栈。
他一边让黎荞慢点儿,一边又转过身去亲黎荞。
但再远的路也有尽头,况且他也不怎么放心三个小家伙,晃晃悠悠的,他们两人还是回到了码头。
房间里,黎满正和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打麻将。
之前黎荞陶竹不让他们仨玩,但今日为了转移他们仨的注意力,他们夫夫好出去约会(套高志远麻袋),于是就让黎满陪着他们仨玩麻将。
黎长风看自家爹爹和阿爹回来了,立马兴高采烈的挥动着小手臂:“我赢了一百个铜板了!”
“是吗?真厉害!”
陶竹定睛一瞧,看黎长风跟前果然堆着不少铜板,他立马笑着夸奖。
一局是每人一文钱,现在小长风能赢下一百个铜板,可见赢了不少局了。
有人赢就有人输,黎小睿坐直身子,捋起了小袖子,一副不赢回来不罢休的模样。
同样都是第一次玩麻将,怎么他长风小叔叔的运气那么好?
他不服!
“今晚我若是赢不回来,那我就不睡了。”
“我肯定是要睡的~”黎云帆小爪子抓着手里的麻将摸了摸,然后看也不看直接丢了出去:“二筒。”
待牌面翻开,果然是二筒。
他慢悠悠的开口道:“睿睿,不要较真嘛,咱们明天还得去看人家赛龙舟呢。”
“大不了让哥哥把赢的铜板捐出去当做今年自行车比赛的奖励。”
等下个月天气凉爽了,那又要举办自行车比赛啦!
这个话惹来了黎长风的赞同,他忙不迭的点头:“対対対,还是龙舟好看,睿睿,这一局之后咱们不打了吧,咱们明天看赛龙舟去。”
提到赛龙舟,黎小睿瞬间改了想法。
他嗯嗯点头:“好好好,玩了这一局就不玩了。”
麻将虽然不能随时玩,但赛龙舟更珍贵,这是六皇子牵头举办的,挺隆重的,可不能错过。
黎荞站在桌旁,见三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敲定了明日的计划,顿生感慨。
在他的印象中,三个小家伙都是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结果一不留神,个个都成了极有主见的小大人。
他和陶竹离开一个多时辰,三个小家伙竟是一点儿都不黏着他们。
越想越感慨,他忍不住顺手将自己身边的黎小睿捞在了怀里,好一番揉搓之后,这才放了手。
黎小睿被搓的嘎嘎直乐,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忍不住了,齐齐从椅子上起身,朝着他扑了过去。
亲子活动之后,三个小家伙儿心满意足的睡去,睡前还念叨着让黎荞和陶竹明日早些喊醒他们,免得错过了龙舟比赛。
翌日,热热闹闹的龙舟比赛成功举办。
这是六皇子办的盛事,由他提供龙舟,普通百姓自主报名——只准普通百姓报名。
若是胜了,那有丰厚的奖励。
输了也没关系,还有鼓励奖。
他此举是要为普通百姓添一点儿福利,而且也能让同州码头更热闹。
平日里同州码头人多的像是赶集,但今日,同州码头像是在办庙会,比大运河正式通航那日都热闹。
六皇子为何有此举措?
按照黎荞的猜测,六皇子此举一方面是为了赢得民心,一方面是为了彰显气度。
同州码头虽是周正业的,但算得上是大皇子的,但六皇子并不介意这一点儿,该为码头的经济做贡献那就坦坦荡荡的做贡献。
六皇子的心思,黎荞非常能理解。
和其他皇子相比废了一条手臂,这劣势太大了,不多下点儿计策,如何赢得过其他兄弟?
中秋节过后,一场雨落了下来,天气骤然从夏入秋。
这一日下了早朝,盛鸿将几个皇子包括大皇子都叫到了求贤殿。
下个月,他出的第二道题目的三年之期就到了。
该宣布结果了。
这三年来,几个码头所属地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中。
至于大运河通航之后会给各个码头所属地带去怎样的变化,那不在第二道题目的考虑之内。
第二道题目以三年为期,看的是这三年内的变化。
他先是讲了几个码头所属地的现状,然后他没有宣布结果,而是问几个皇子他们各自的成绩该排第几。
他先问大皇子。
大皇子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指了指黎荞:“父皇,儿子该排第几位,儿子并不能确定,但黎大人排第一,儿子心服口服。”
很明显,这道题目的赞赏圣旨该是黎荞的。
二皇子的答案亦是如此。
没有黎荞,那就没有现在的彭县。
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的答案也是黎荞。
于是第二道赞赏圣旨又落到了黎荞手中。
翌日,盛鸿当朝宣布了这个结果,给足了黎荞面子。
手握两道赞赏圣旨,黎荞在朝中的人缘好到不像话,谁见着他都是一脸微笑。
九月份,东定县传来了好消息,黎瑜安怀孕了。
同月,范圆圆也怀上了。
另外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挑花眼的黎小山终于定亲了,対方是一小哥儿,名叫柳哥儿,家中做的是粮食买卖的生意。
柳哥儿是东山省人士,大运河修好之后,他与家人一起乘船来盛京游玩,慕名前往黎家铺子品尝美食时,黎小山対他一见钟情。
柳哥儿生着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而且因为年纪小,双颊还带着婴儿肥,肉嘟嘟的样子甚是可爱。
他一双眼睛也很漂亮,跟会说话似的,又亮又灵动。
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而言,是极其出众的相貌。
黎小山対柳哥儿喜欢极了,当即就派了个小厮仔细伺候着,等柳哥儿一行人走了,又让人跟了上去。
这手段虽不光彩,但挺有效,他打探到了柳哥儿的暂住地和来历,回家之后便求着黎荞去柳哥儿家提亲。
自己这小侄子难得有喜欢的人,黎荞很上心,稍一打探便打探出了柳哥儿家的情况。
柳哥儿全名叫薛柳,薛家在当地名声不错,因着是粮商,所以每次遇见灾祸都会开仓放粮。
薛家整体实力不如范家,但在东山省也是数得着的富户,是在明总督跟前挂了号的。
黎荞打探清楚之后,便遣了媒婆上门说亲。
他又不是恶霸,哪能一登门就是提亲。
得先说亲,等薛家人同意了,那才能提亲呢。
薛家人着实被登门的媒婆吓了一跳,竟是黎大人派来的?而且看中他们家柳哥儿的竟是黎大人的亲侄子?
这……
旁人使出浑身解数都抱不住黎大人的大腿,可现在黎大人主动伸出了大腿,谁舍得错过这机会啊?
但这事儿到底得看柳哥儿,因为黎荞说了,若柳哥儿不愿,那他绝不会强求,也不会给薛家使什么绊子。
柳哥儿一开始的确不情愿,他锦衣玉食长大的,可黎小山是在乡下长大的,两人的成长经历天差地别,哪有什么共同话题啊!
但架不住家里人央求,他便在黎家铺子里和黎小山相了亲。
黎小山五官端正,不说多出众吧,但绝対不丑,而且面向挺和善,一瞧见他就笑的跟傻子似的,倒也不讨厌。
不讨厌那就代表着可以发展发展。
于是黎小山就展开了疯狂攻势,各种礼物流水般的往薛家送,好吃的好玩的一样不落。
而且黎小山本人性子也好,脾气不急不躁,还把他当掌上明珠一般対待,柳哥儿坚持了一个月,便点了头。
男人嘛,相貌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待一块时心里高兴,而且対方值得托付终身。
况且黎小山的身份摆在那儿,黎家人也都是出了名的和善人,嫁过去绝対不会受气。
综合考虑了一番,柳哥儿哪怕此时対黎小山只有好感,照样同意了这门亲事。
于是两家欢欢喜喜定了亲,等腊月再成亲。
第256章 自行车比赛,西胡主动和谈
定亲之后, 王桂花时常邀柳哥儿到府上玩。
柳哥儿生的白白嫩嫩,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 一双眼睛还灵动,当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柳哥儿自小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十指是真真不沾阳春水,但他下决心要融入黎家,便捋起袖子跟着学做点心、做针线, 以及喂鸡、择菜等活计。
王桂花、郑浅浅、黎夏等人都拦着他,不让他用这种方式强行融入黎家。
黎家人干这些活儿, 那是因为自小做惯了, 可柳哥儿手指头又粉又嫩,根本不是干活的料子。
黎小山把他娶回来不是为了让他干杂活儿的,漂漂亮亮的陪着大家伙儿说说话就行。
范圆圆当初嫁进来时, 早就对黎二山芳心暗许, 因此和黎二山在一块干什么都乐呵。
现在柳哥儿明显还没有与黎小山两情相悦,不必这般委屈自己, 黎家又不缺干活的人。
柳哥儿原本是有些忐忑的,他就是个花瓶儿,自小到大只负责享乐。
可黎家人都务实, 管铺子的天不亮就出去了, 管庄子的遇见农忙天会直接住到庄子上。
他深怕他这个漂亮废物会惹黎家人不喜,也怕黎家人觉得他是一个迷惑了黎小山的狐狸精。
可没想到黎家人根本不在意他能不能干活, 黎家人果然如传言那般和气!
于是柳哥儿便安心当吉祥物, 和黎家人聊一聊三柳村的事儿, 或者说一说东山省的事儿。
他老家在东山省泰安府,不过, 他一家子在东山省首府置办了田地宅院,常年居住在首府。
他说起小时候爬泰山的经历,乐呵呵的邀请大家伙儿有空了可以去玩。
还说黄河也途径泰安府,顺道还能看一看黄河。
陶竹听着这些话,不由想起高志远所说的黄河决堤一事。
黎荞想去东山省,仔细查验东山省境内所有河段的河堤。
但当年他没机会去东山省,明总督升职之后,他便将此事暗示给明总督。
黄河一旦决堤,那将会淹没大批农田和农人,损失巨大。
明总督得了暗示,上任之后一边抗旱,一边密切关注整个东山省境内的黄河流域。
该植树的地方大力植树,该加固堤坝的地方大力加固堤坝。
碰见暴雨天,也时刻关注着重点地段的河水上涨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黎荞还去不去东山省了。
他挺希望黎荞去的,黎荞说到了明年异能就能升到八级,八级异能者,足以瞬间抽干一个小湖的水,他想看看这种奇景……
当黎家人和柳哥儿相处的融洽时,第二届儿童自行车大赛又要举办了。
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已是六岁半,他们不愿再待在五岁——六岁这个年龄段。
他们要升段!
黎小睿去年没能拿到想要的名次,今年不自大了,和黎荞陶竹商议了之后,决定今年分为六岁——八岁,九岁——十岁这两个年龄段。
不过,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家伙儿还惦记着和盛时毓比试,虽然他们爹爹不让他们打小皇孙的脸,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俩一定能胜过小皇孙呀。
人家小皇孙也很厉害呢。
俩个小家伙白天黑夜都缠着黎荞,非得参加九岁——十岁这个年龄段的比试。
黎荞拗不过他们,也想杀一杀他们俩的傲气,便同意了下来。
不过,黎荞也特意叮嘱他们,万一有胜过小皇孙的迹象,一定要慢下来,可不能让小皇孙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
这可是关系到大皇子夺位的大事,万不能出纰漏。
两个小家伙儿嗯嗯点头,表示他们记住了。
黎荞不知道他们俩是真乖巧还是假乖巧,只能在心里希望盛时毓这位上辈子当了皇帝的英才能厉害一点儿,再厉害一点儿。
今年自行车比赛的流程和去年一样,得益于去年的宣传,今年报名的小朋友更多,围观的人群也更多,比赛的过程也比去年精彩。
因为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六岁半的小家伙,始终牢牢的跟在盛时毓这位九岁的小朋友身后,拿下了比赛的第二名、第三名。
围观的众人不住的咂舌,没想到黎云帆这位黎大人家的小哥儿又强悍了许多……
就这实力,啧。
不过,抛开黎云帆小哥儿的身份,整个比赛很是精彩。
去年盛时毓和黎长风黎云帆都一鸣惊人,但当时黎长风黎云帆在五岁——六岁的年龄段,没能和盛时毓较量一番。
今年俩个小家伙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小爪子紧紧抓着车把,小腿差点儿把脚蹬子踩成风火轮,但依旧没能追上盛时毓。
盛时毓稳稳的与他们俩保持二十多米的距离,等到终点时,两个小家伙脸蛋通红,额头上满是汗珠,累得小手撑着膝盖大不住的大口喘气。
但盛时毓只是额头微微出汗,还是一副稳重的模样,而且他还笑着夸两个小家伙厉害,小小年纪就逼得他使出全部力气了。
黎云帆大眼睛盯着他额头上稀疏的汗珠看了看,无比郁闷。
他长大了一岁都没能胜过小皇孙。
若是去年就比试,那只会输的更厉害。
更关键的是,他去年不小心将人砸的流鼻血了……
他撅着小嘴巴犹豫了几秒钟,而后真心实意的给盛时毓道歉,他去年的行径真的很不好。
没想到黎云帆会有此举,盛时毓明显诧异了一下,瞧着小云帆汗津津又红扑扑的脸蛋,他笑着摇头说没事。
但心里他却是已经将黎云帆的小脸蛋揉了又捏,捏了又揉,云帆弟弟好懂事,好可爱!
好好好好好好可爱!
黎云帆道了歉,又燃起了斗志,他摇晃着小脑袋,对盛时毓提出了邀约。
明年还要比试!
“云帆弟弟,明年我就超龄了,不能参赛了。”
盛时毓脸蛋上难掩遗憾。
今年严尚书的孙子就因为超龄不能参赛,只能当啦啦队,刚才站在终点嗷嗷乱喊,吼的脸红脖子粗的,虽然没参赛,但存在感十足。
“没关系,反正规则是我爹爹定的,让爹爹改一下规则就好了。”
小云帆轻轻甩了甩额头上的碎发,语气很是随意。
“嗯?”盛时毓眸子睁大了两分:“这样可以吗?”
严大人会不会有意见?
“怎么不可以?”这下子换黎云帆惊讶了:“您不知道嘛?我爹爹可会制定霸王条款啦,我家的铺子,我家的比赛,当然是我爹爹说了算呀。”
盛时毓:“……”
他眸中闪过羡慕。
黎大人的霸王条款他自是知道的,这两次的自行车比赛里就有很明确的一条,凡是参赛的小朋友,甭管出现任何安全问题,黎家都不负责。
……
好羡慕肆意的黎大人。
明明他是皇孙,黎大人只是臣子,但黎大人却是刚在盛京开店就挂出了只要进店概不负责的霸王条款。
这种强硬和自由,不知道他何时能拥有……
自行车比赛结束之后,黎荞收到了黎瑜宁的来信。
黎瑜宁和明悉成亲之后,还是新妇人呢,就忙着开铺子了。
明悉爹娘并不觉得她日日抛头露面有什么不妥,她开铺子又不是纯粹为了挣钱,她能给很多人提供一份工作,能让他们老家的乡亲富裕一些,明家绝对不能出言阻止这种善行。
明家很支持自己的事业,但黎瑜宁并没有冒进,去年她更多的是考察当地的情况。
充分了解当地的民生之后,她今年开了个藕粉作坊。
当地盛产莲藕,她开藕粉作坊再适合不过,不仅为莲藕寻了出路,当地百姓也挣了银子。
做出来的藕粉,一部分出售给当地的富人贵人,一部分运送到盛京。
盛京的藕粉市场还没有饱和呢。
虽然说大运河并没有途径北湖省,但大运河冬日要结冰,就算是途径北湖省,那他们还是要走一段陆路的。
现在从北湖省到盛京的官道都是平坦的水泥路,走陆路也挺快的。
除了藕粉作坊,她还开了鸭货作坊,她很谨慎,打算在保住黎家秘方的前提下,一步步的将铺子开起来。
黎瑜宁在北湖省一切安好,黎家众人也就放了心。
不过,王桂花想起黎小兰,心里头还是犯堵。
看看人家黎瑜安黎瑜宁姐弟俩选的,再瞅瞅自家为色所迷的傻闺女,头疼。
对于黎小兰的痴心,黎荞也有些意外。
虽然说他和陶竹的豪华大马车跟个小房车似的,但是,论便利程度,那是远远赶不上房车的。
黎小兰甘愿跟着江懋风里来雨里去,而且一坚持就是大半年,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盛京众人的日子普通又忙碌,朝堂上,盛鸿开始往西闪省调兵,准备和西胡人来一波死战。
他要狠狠挫一挫西胡的锐气,然后再坐下来和谈。
自打和东胡恢复通商之后,到目前为止,双方交易了三次,最近一次的交易中,东胡除了点名要粮食之外,还要了煤炭。
去年天寒,草原上冻死了不少牛羊,也有人被冻死。
只靠着粪便做燃料,有些不够,东胡需要煤炭。
盛鸿能理解这个要求,大手一挥就准了。
他其实很想让东胡人去和西胡打打交道,好劝西胡也放下武器与大盛和谈。
但想到东胡、西胡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没有张这个口。
东胡、西胡之间也有不少冲突,东胡人巴不得大盛将士去消耗西胡人,若西胡人没了,那东胡的地盘能扩大不少。
盛鸿安排了重兵,摆好了架势,随时都能和西胡人来一场死战。
但没想到的是,十月中旬,西胡人竟是主动给大盛送了信,想坐下来与大盛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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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黎云帆邀约小皇孙
西胡主动要和谈, 盛鸿并没有很高兴,他担心西胡人是在憋着什么坏。
他安排使团与西胡人接触,跟当时和东胡谈判一样, 双方在国土分界线上搭帐篷,在帐篷中谈。
并且,他还让使团再表演一次,狠狠馋西胡人一把。
西胡人此次还真没玩什么花样,他们与东胡虽然矛盾多, 但也不是完全的打打杀杀,他们也是有正常的交流的。
东胡的贵族开始吃香的喝辣的, 恢复了从前的快乐日子, 并且还玩上了麻将和斗地主,这叫他们怎么不眼馋?
大冬天的,也没法出去跑马打猎摔跤, 一切户外活动全部停止, 他们整日窝在帐篷里有什么乐趣?
但若是有了麻将和斗地主,还有美食美酒美人作伴, 那日子还是挺美滋滋。
现在东胡人已经过上了美妙的日子,他们西胡人干嘛费劲巴拉的跟大盛拼命?
更关键的是,拼命也不一定能抢来想要的东西!
所以, 西胡几个部落商议了许久, 最终决定坐下来跟大盛和谈。
有东胡在前,他们也没狮子大张口, 这都十月中旬了, 天气越来越冷, 随便一场大雪落下来那就会封了路,到时候根本没办法运送物资。
东胡的小酒都已经喝上了, 帐篷里的炉子也烧的旺旺的,他们没必要费嘴皮子和大盛拖延。
西胡人如此干脆,盛鸿终于放了心。
这才是正确的嘛。
先恢复通商,从前的账暂时按下,等以后天气回暖,那大家再凭实力算从前的旧账。
他若是等不到那一天,没关系,他还有出色的儿子。
七个儿子呢,虽然现在废了俩了,但余下的五个随便挑一个都能胜任大盛皇帝一职。
不过,也正是因为儿子们都太出众了,所以挑花了他的眼。
烦恼。
十月底,一场大雪落下来,大运河结了冰。
船只无法通行。
南方几省秋收的粮食,只有小部分靠大运河运到了盛京。
余下的部分得走陆路。
考虑到最近几年天灾频发,盛鸿和几位大学士商议了两日,决定在原河省微青县建大粮仓。
微青县地处中原,甭管是北上还是南下,亦或者是东进、西援,都挺便利。
再加上水路、陆路也都四通八达,所以粮仓建在微青县甚是合适。
盛鸿有此决定,黎荞甚是支持。
不错,中原的确需要粮仓。
建了粮仓之后,微青县这个小县城的地位会直线上升,各方面都能带动一波。
虽然大运河目前只开通了四个月,但是,凡是途径微青县的船只,几乎都在微青县停靠了——黎谷特意派人数了,每经过十艘船,那么有八艘都得在黎家码头停下来。
每日光是停靠费就是一笔不菲的银子。
而且,不少船只纯粹是冲着黎家的招牌去的,他们不需要补充淡水粮食等最基础的物资,只是为了品尝黎家的美食。
谁让黎荞的名气足够大呢。
从黎荞发明出粉条算起,距今已经整整十一年了,再加上这期间黎荞还考上了状元,现在更是半个皇子的待遇,那些有能力走大运河途径微青县的人,怎么不好奇黎家铺子呢。
从前离得远,好奇归好奇,无法化为实际行动。
可现在都从黎家铺子门口经过了,哪有不停下来去品尝一番的道理?
第一次品尝,纯粹是冲着黎荞的名气去的。
第二次品尝,那就是回购了。
黎家的招牌众多,不说自行车,只说吃食,甜的辣的炸的煮的,有正餐有小食,花样众多,总有一样吃食能抓住游人的心。
因此回购率极高。
在这种情况下,微青县的生意好的已经赶得上三柳村的生意了,只靠着三柳村那五十来位乡亲,根本忙不过来。
黎谷紧急雇佣了不少当地人做短工,负责处理择菜杀鸡宰鸭等前期的活计,他们一众乡亲只负责调味,模式跟彭县的差不多。
乡亲们对微青县的现状挺满意,留在三柳村的话,主要是靠粉条作坊挣钱,但粉条作坊又不是常年营业。
待在码头这边,虽然冬日里运河会上冻,可黎荞不计较那点工钱,甭管旺季还是淡季,基本工钱和福利是一样的。
若是碰见生意好的时候,黎荞还会发奖金。
这种一年四季都保收的状态,他们可太满意了。
若是在微青县再建大粮仓的话,那不仅黎家铺子生意会好,当地百姓的日子也会提升。
黎荞希望大粮仓明年就能建好。
他上辈子是学计算机的,专业技能在这个世界完全用不上,他个人是无力搞出来蒸汽机推动工业革命的,他能做的是为这个世界多栽些树,让绿色多一些。
为这个世界多修点路,让人们的出行便利一些。
多挖些沟渠河流制造点水车,让农人的灌溉便利一些。
多在各地建作坊开铺子,给当地百姓提供就业,让百姓的收入增加一些。
多建些学馆善堂,让当地百姓孤儿有人养,老人有所依。
至于治理黄河,这个暂时押后。
他明年得先去暨北省看看,高志远说的大旱灾,今年没有发生,那会是明年吗?
天气寒冷,大运河上的冰层冻的很厚实,但又没到那种冷的人们不愿意出门的地步,因,大运河依旧很热闹,不少人都前去河面上滑冰。
黎小睿黎云帆黎长风三个小家伙儿也想去玩,但黎荞依旧不同意,他若是不亲自盯着,那他不放心。
三个小家伙不由动起了小脑筋。
黎云帆小朋友又把主意打到了小皇孙身上,咳,若是他们和小皇孙一起去滑冰的话,那他爹爹就无法阻止了吧?
小云帆充分认识到了上次的错误,因此,这一次他和黎长风黎小睿三人很正式的跑到大皇子府,稳重中带着几分拘谨的表示他们仨想邀请小皇孙去大运河上滑冰。
黎家与大皇子的来往并不多,现在三个小家伙一本正经的登门,一脸严肃的提出邀约,这令大皇子有些诧异。
是的,接待他们仨的,是大皇子本人。
不过,将三个小家伙表面稳重实则忐忑的小模样瞧在眼中,大皇子轻轻一笑,替盛时毓答应了下来。
小云帆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因为个子不高,所以双脚挨不着地面,但他小身子坐的直直的,小手看似随意的搁在这大腿上。
但几句话的功夫,他小手就将大腿那一块的棉袍抓的微皱。
大皇子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这表明小云帆并不是傻大胆。
心中知道发怯,那平日里活泼一些、张扬一些也没关系。
想想也是,黎荞教出来的儿子,怎会不懂事理。
既然是小云帆主动凑上来的,那他乐见其成。
黎荞虽然年轻,但在他父皇心中,地位已经远超几位大学士,黎荞那些会聚拢人心的善举,他父皇不但不猜疑,还挺支持。
再加上上次黎荞被困在边城他父皇的救援举止,他能肯定,若是他与黎家联姻,那他距离皇位又近一步。
况且,小云帆与他的小毓还挺有缘的,之前年幼时,小云帆可是“捡”走过小毓的风筝和皮球呢。
大皇子答应了此事,三个小家伙兴冲冲的回了家,嘿嘿,这下子看他们爹爹/叔父父怎么反对!
黎荞下班回家,得知三个小家伙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登时有了上次小云帆砸中小皇孙的无奈。
胆子挺大哈,敢直接跑到大皇子府去。
但现在大皇子都答应了,他也只能捏着三个小家伙的脸蛋不轻不重的扯了几下,然后叮嘱他们仨在大皇子跟前一定谨言慎行,克己守礼,切不可跟在家中那般随心所欲。
陶竹见状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黎荞会教训三人一顿呢。
黎荞并不阻止三人与盛时毓来往?
等两个小家伙呼呼睡着了,他和黎荞去淋浴间沐浴,他将疑惑问出了口:“你就不怕云帆和小皇孙来一出青梅竹马吗?”
黎荞一边解开身上厚重的披风,一边摇头道:“怕什么?云帆是自由的,反正没闯祸,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万一最后他真和小皇孙看对眼了,那以我的身份,定然能给他讨个正君之位。”
正君等同于女子的皇后。
“……小皇孙到时候肯定要纳很多侧君和妃子。”
陶竹解扣子的动作不由止住,眉心也皱了起来。
他可不愿让他的小云帆和旁人争男人。
哪怕对方是皇帝,那他也不愿意。
当皇帝的后宫之一有什么好的?
他宁愿小云帆自己开后宫,多纳几个男人。
“云帆年纪太小了,现在咱们说什么都是白搭,顺其自然就好了。我不信云帆看惯了咱们的相处,将来能忍受他的夫君纳妾。”
“今后咱们多给他洗洗脑。”
黎荞并不担忧这一点儿。
所谓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在他和陶竹的言传身教之下,小云帆肯定不愿意和旁人共享男人。
现在小云帆才六岁半,他不想整日给小云帆列一些条条框框,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干。
只要不闯祸,那小云帆就由着他的性子来。
若将来真的恋爱脑了,那他和陶竹学一学黎粮的心态,自己选的,那就自己受着。
不过嘛,身为小云帆的爹爹,他肯定是要对小云帆负责的。
他手指伸出轻轻揉了揉陶竹皱在一起的眉心,而后笑眯眯的道:“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咱们得开阔云帆的眼界,见的好男人多了,那将来就不会被人轻易骗走。”
这话一出,陶竹先是惊讶,随后水眸亮亮的,先是亲了他一口,然后才搂着他的脖子问他:“你想如何做?”
“我决定今后多举办一些比赛,让云帆知道他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
“以后咱们多带云帆出去走一走,见识了外面的天地,将来他肯定不愿意待在后宅之中。”
这两个计划,让陶竹眸子更亮,他不由捧着黎荞的脸颊连着亲了好几口。
还是黎荞办法多。
既不压抑小云帆现在的性子,也能防止小云帆恋爱脑。
黎荞好会当父亲!
陶竹的亲亲,黎荞全部接下,淋浴间温度本就高,很快温度就升得更高。
等两人出去时,黎荞穿戴整齐,但陶竹却是被他用被褥裹着抱回了屋子。
外面寒风呼啸,夫夫两人一夜好眠。
第258章 建孤儿院和免费私塾,全篇琐事,可跳
成功约上了小皇孙, 三个小家伙儿很开心,虽然大皇子规定小皇孙每隔七日才能和他们出去玩一次,但这个七日是和黎荞的休沐错开的, 等于说他们仨一周之内能去大运河上玩两次。
爽!
这脑筋动的值!
大皇子太善解人意啦~
盛时毓也没想到他爹爹竟然会允许他去溜冰,高兴之后,不由细细琢磨他爹爹的用意。
这可不像是他爹爹的作风啊。
之前他想参加自行车比赛,他爹爹都不情愿呢。
等他拿下自行车比赛的头名之后,他爹爹对他的要求比从前更严格, 上午读书下午习武,半个月才能休息一日。
可现在竟然允许他和黎大人家的三个弟弟去溜冰?
身为皇室子弟, 虽然只有九岁, 但已经懂不少事了,他很快就猜到了缘由。
但又有些不敢置信。
悄悄的问了他娘亲,但他娘亲只叮嘱他好好玩, 难得的机会, 别想一些有的没的。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肯定如他猜想的那般。
这……
想到小云帆梳着包包头摇头晃脑的小模样, 他不由握紧了小拳头,很努力的绷住嘴角,不让嘴角翘起愉快的小弧度。
云帆弟弟的确超可爱超鲜活~
小脸蛋看上去超好捏!
他之前没滑过冰, 他得好好练习一下, 可不能在云帆弟弟面前出丑。
当几个小家伙的注意力都在滑冰上时,黎荞则是认认真真的搞起了书法大赛。
他对小云帆的要求是在文武兼备的基础上掌握种植、医药、打猎等技能。
因此, 他首先举办的是书法大赛。
书法这门艺术虽需要天赋, 但也要下苦工, 字写的好的,那必然是在人后付出汗水了的。
这种无法靠投机取巧得来的成果, 很能检验一个人的真实水平。
所以在自行车比赛之后,他举办的第一场大赛是书法比试。
甭管什么身份,只要字写的好,那都可以参加。
至于年龄,只要在七岁——十四岁之间,那也都可以参加。
考虑到辛知这种社畜盯上初中生的特例,他把年龄放宽了不少,他不介意小云帆的夫君比小云帆年长几岁。
奖品不算丰厚,但也挺有吸引力,第一名是二百两银子+一年的黎家铺子六折会员卡+最新款自行车一辆。
第二名是一百两银子+一年的黎家铺子六九折会员卡+最新款自行车一辆。
第三名是五十两银子+一年的黎家铺子七五折会员卡+最新款自行车一辆。
自行车虽然问世两年多了,但火爆程度依旧,现在大街上马车和自行车的比例差不多达到五比一了。
相比较慢吞吞的马车,自行车不仅快,还拉风,很能满足一些人的虚荣心。
所以黎荞将最新款自行车拿出来当奖品,绝对诚意十足。
至于一年期限的会员卡,其实也很有吸引力。
黎家铺子这么些年来并没有搞会员卡打折的活动,只有亲朋好友过去消费时有一个六九折的亲情价,比如说庄家、徐瑛沈画、孟月七皇子等人。
普罗大众是享受不到这种优惠的。
这种折扣,对于辛家这样的富贵人家而言不算什么。
但即便是盛京,如辛家一般富贵的人家又有几户呢?
哪怕是七五折,一年下来也能省下不少银子呢。
因此书法比赛的告示一贴出来,立马就在盛京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不收取任何报名费,而奖品又那么丰厚,那就试试呗。
万一天上掉馅饼闯入前三名了呢。
黎小睿黎云帆黎长风三个小家伙也踊跃报名,虽然黎云帆黎长风的年纪达不到参赛要求,但这场比赛的最终解释权归黎荞所有,黎荞说他们能参加,那他们就能参加。
不过,公平起见,他们只参赛,成绩不计入排名,免得占用其他参赛者的名额。
盛时毓得知这个比赛,也积极报名。
这可是出名的好机会。
而且,此次比赛分为两个年龄段,七岁——十岁,十岁——十四岁。
他若是对上十四岁的少年,那他没信心一定能获胜,可对上他的同龄人,他有信心拿下第一名。
他皇爷爷喜好书法,他爹爹自小便逼着他练字,从他六岁起,他送给他皇爷爷的寿辰礼物便是他的书法作品。
他皇爷爷每次都会夸他!
盛时毓猜想的不错,此次的书法比赛,他的确拿了少儿组的第一名,虽然黎长风黎云帆黎小睿也挺优秀,但他们仨在书法上下的苦工,远远比不上苦攻这一项的盛时毓。
再加上他们仨年纪小,所以少儿组的第一名被盛时毓收入囊中。
不过,令黎荞惊讶的是,哪怕是把盛时毓的作品放在十岁——十四岁这个年龄段,那也能拿下第一。
不愧是大皇子认真教导出来的夺位筹码,的确够出众。
比赛结果出来之后,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仔细品鉴了盛时毓的作品,然后都心服口服。
仨人还特意跑到大皇子府,想请盛时毓去黎家铺子大吃一顿,好热热闹闹的庆祝这件喜事。
大皇子欣然应允。
必要的社交嘛,很正常。
他这么出众的儿子,不该藏着掖着,该出去长脸时,那必然要在大众跟前刷刷存在感。
盛时毓再次收到邀约,又惊讶又兴奋。
从前他出府参加宴席,要么是入宫,要么是去叔伯叔公家中,这种去酒楼的,他是第一次!
他认真给三个弟弟准备了小礼物,谢谢三位弟弟,带给他这么新奇的体验!
于是四个小家伙在黎家火锅铺子开了个包厢,各种菜品摆满了桌子,还有儿童豆奶以及其他饮品。
热热闹闹的从中午吃到了半晌,这才开开心心的回府。
这期间,陶竹全程陪同。
不过,他不进入包厢,只待在外边。
身为合格的家长,得给孩子们留一定的私人空间,不能事事都掺和。
虽然有些意外小皇孙的优秀,但是,听着包厢里小云帆豪气十足的“来来来,干了这一杯”的喊声,他不由满头黑线。
就他家云帆这跟男孩子一样的性子,小皇孙会喜欢么?
别说是小皇孙了,就是其他贵人家的孩子,八成也不喜欢……
看看黎小兰黎瑜宁黎小山黎二山等人就知道了,虽然也有勋贵人家来说亲,但都是出于利益,等双方真的坐下来相亲了,对方或多或少都会对黎家这几个孩子流露出不喜和鄙夷。
他的小云帆若是性子不改,将来肯定也要遭嫌弃。
待将小皇孙送回大皇子府,他带着三个小家伙回家,到家没一会儿,黎荞回来了。
今天黎荞稍稍加了一会儿班,因为七皇子大皇子四皇子准备效仿六皇子,在各自所抽中的省份、码头所属地开学馆,两个人在下班前找去了户部,拉着他询问经验。
这一耽搁,他下班就晚了。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晚饭还没准备好,他便进了书房。
四皇子和七皇子的财力不如他和六皇子雄厚,两人听了他的经验之后,觉得承担不起这么大的开销,便想着与其再开专门的工匠、铁匠学馆以及医学馆,不如开几家免费私塾。
他和六皇子的学馆说是学馆,其实是工匠、铁匠馆,真正选择走科举之路的学生很少。
现在是各地都在大修水利工程,所以需要大量的水车,可一辆水车能使用许久,等将来水车饱和了,那他和六皇子培养出的工匠、铁匠是不是就要失业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开一些专供贫苦人家的免费私塾。
这种免费私塾不管饭,不管住宿,也不收束脩费,贫苦人家的孩子自愿入学学习。
若是进私塾学习,那也不强求学生交出多好的成绩,一切都看学生本人。
七皇子、四皇子此举,不是为了培养贫苦人家的孩子走科举之路,而是为了扫盲。
穷人家的孩子若是识得几个字,那说不定就能改变命运,出去做工时肯定比不识字的有竞争力。
当时他听完七皇子和四皇子的话,大力赞同。
扫盲,这一项也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内。
但此前他一直没来得及去实施,现在四皇子和七皇子提出了这一点儿,那他得跟上。
嗯……就先在整个原河省和微青县、彭县安排上。
正埋头写着计划,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书房门被轻柔的力道推开,陶竹走了进来。
“快吃晚饭啦,要不等晚饭后再写?”陶竹几步来到了书桌后,站到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腿上坐了下来。
“行。”黎荞一手抱住了怀里人,另外一手放下了毛笔,他笑眯眯的问:“今天三个小家伙宴请小皇孙顺利吗?”
“顺利,怎会不顺利?在咱自家的地盘上,云帆可着劲的撒欢,都要和小皇孙称兄道弟了。”
陶竹说着将脑袋搁在了黎荞肩上,他有些无奈:“就云帆的性子,我怕将来富贵人家的子弟嫌他,所以我琢磨着,要不咱们给他养个童养夫?”
“啊?”黎荞惊讶,侧头看着陶竹的侧脸,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而后问道:“谁家的孩子愿意到咱家来当童养夫?”
“我指的是咱们可以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好好教导他们,等长大成人,那必然不差。”
“咱们又不求云帆嫁给皇亲国戚,甭管是什么身份,云帆自个儿喜欢就成。”
陶竹说着坐直了身子看向他:“你说是不是?”
望着陶竹脸上的认真,黎荞重重点头:“你说的对。我正好打算借免费私塾的机会,办一个孤儿院。”
现在盛鸿不但不猜疑他,还大力支持他行善事,那孤儿院可以安排上了。
“孤儿院?”
陶竹惊讶。
“是,我想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
“……这很有必要。”
陶竹抿紧了唇,由侧坐在黎荞腿上改为跨坐在黎荞腿上,他抱紧了黎荞。
他已经知道黎荞上辈子的所有经历,他很感谢那个孤儿院给幼年黎荞一个能容身的场所。
现在黎荞要为大盛的孤儿提供住所,他很支持。
“都过去了,甭心疼我了。”
黎荞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来来来,咱们商议一下,给孤儿院的食宿规格定一个标准。”
“就按照学馆的标准来。”陶竹不动,还是紧紧抱着黎荞,这种事还需要商议吗?
有学馆的经验在前呢。
“我觉得应该再降低一些标准。”
“嗯?”
此话一出,陶竹诧异的睁大眸子,他从黎荞怀中离开,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人。
黎荞竟然要降低规格?
“我怕咱们给孤儿提供的条件太好,一些人家会故意遗弃孩子。”
黎荞语气有些沉重。
若是他把孤儿院整给一个福窝,那绝对有不少人想把自己的孩子塞进去。
况且,这个时空重男轻女、小哥儿的现象挺严重的,在前朝末年时,一些极端的人家生了女婴、小哥儿,会直接丢掉或者是溺死。
大盛建立之后,出具了严厉的律法,不准杀害婴儿、遗弃婴儿,再加上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这种现象几乎消失。
但若是他无条件的接收婴儿,万一碰见那些特别重男轻女、哥儿的,说不定这些人家会将女婴、小哥儿悄悄放在孤儿院门口。
所以,他不能让孤儿院的孩子吃的太好,穿的太好。
陶竹听完黎荞这一番解释,心情立马也沉重了起来。
他在三柳村时听说过这种事情。
“不是我不愿意出这个银子,是怕一旦给的条件太好,来的人太多,那咱们可能真的养不起了。”
黎荞长长呼了口气。
他虽然挣的银子多,但花钱的地方也多,就比如学馆、医学馆,规模不大,也就是两千三百个学生而已。
但这样的规模,七皇子和四皇子都负担不起。
因为半大小子太能吃了,再加上其他消耗,每日的支出是一笔大银子。
今日两位皇子听完他的花销之后,立马连连摇头,表示他们没那么多银子。
大运河开通之后,两位皇子各自码头的经营情况远不如微青县码头,微青县有黎家铺子,过路的船只哪怕不需要补充物资,也要上岸消费。
但两位皇子的码头没有能让过路船只停留的招牌铺子,所以都是船只行到他们的码头需要补充物资了,那才会停靠上岸。
这么一来,两位皇子的收入远不如他。
其他收入,那更是不如他。
两位皇子无法白白养着那么多学生。
而他除了这两千多学生之外,他还有一个黎家善堂,这里面也是上千人呢。
之前有一部分人离开去了皇家物流,也有不少人选择进入零食作坊做工。
因为黎家善堂只提供住和吃,不会额外给银子。
一些人哪怕断了一条腿,少了一条手臂,也依旧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计,于是他就安排这些人进黎家的零食铺子做工。
不过,这些人的吃喝依旧是善堂管着的,而且,伴随着西闪省伤号的到来,现在善堂里边的人已经有一千五百多人了。
这么多人的吃喝,每日都是一大笔消耗。
而且,和开学馆、善堂不同,孤儿院面对的是儿童甚至是婴儿,一旦照顾不周出了人命,那反而会带坏他的名声。
所以,若是开了孤儿院,那人手这一块必须得安排的足足的,尽可能的少出意外。
这又是一笔开支。
养人不易啊。
这会儿他真的特别能共情盛鸿,盛鸿养着大盛的禁军、地方驻军以及官员,牛逼!
陶竹听完黎荞的分析,虽然心情沉重,但黎荞讲的是事实,他同意黎荞降低孤儿院的食宿标准。
但具体降到什么程度,这还得再商议。
夫夫两人商议了几日,十一月中旬,等江懋和黎小兰回京时,他们俩终于敲定了最终的标准。
在吃这一块,顿顿都是粗粮,只有过节时才会给细粮。
而且,凡是进入孤儿院的孩子,不仅要识字,还要给黎家做工。要么是去庄子上干活,要么是做些绣活、家务活,反正不能白吃饭。
当然,这些孤儿可以后悔,若是适应不了孤儿院的日子,他们有离开的自由。
可一旦离开,那就不能再进入孤儿院了。
孤儿院的孩子长到十五岁之后,那就要离开孤儿院,不能再占据孤儿院的名额,因为孤儿院的名额是有限的。
至于这些孤儿离开孤儿院之后能干啥,那就看这些人的选择了。
若是在孤儿院期间品行不错,那黎荞可以安排他们去自家铺子、庄子上做工。
若是在孤儿院期间偷奸耍滑,那黎荞拒绝给这样的人提供一份活计。
为防止被道德绑架,黎荞又制定了霸王条款。
孤儿院的床位是有限的,每一个进入孤儿院的孩子,孤儿院都会进行严格的审查,确定这个孩子的确无父无母无人可依靠,那才可进入孤儿院。
一旦发现有人故意遗弃孩子,那孤儿院会报官。
而且,一旦孤儿院的名额满了,那孤儿院就不再接受孤儿了,甭管旁人如何可怜、如何骂他,他都会硬下心肠,不管不问。
黎荞要开孤儿院的消息公布之后,又在盛京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其实历朝历代针对孤儿都有专门的政策,一些朝代会设立专门的官员,还会对领养孤儿的人家减去一些赋税。
前朝也建了慈幼局,专门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
大盛建立之后,盛家父子俩还没来得及腾出人手专门办这件事,现在黎荞要建孤儿院,啧。
啧啧。
啧啧啧。
多好的聚拢民心的机会啊,盛鸿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渠道交给黎荞。
圣上还真是放心,一点儿都不怕黎荞在民间的威望过高。
不过,对于底层百姓而言,黎荞此举是给他们开了生门,给他们指了条活路。
从今往后,一些流离失所的孩子有了落脚之地,这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众人还没从黎荞要开孤儿院的震惊中回神,黎荞和七皇子、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同时宣布了一件大消息。
他们要在各自所抽中的省份开免费私塾,这种免费私塾只准贫苦人家的孩子入学,私塾不会收取任何费用,对学生的成绩也没有任何要求,一切全看个人的努力和悟性。
但是,若成绩特别优异的,他们五人会出资,供这些学生走科举之路——六皇子得知七皇子大皇子四皇子要开免费私塾,积极加入。
这消息一出,又引来不少议论。
只针对贫苦人家的免费私塾?
额……这个应该花不了多少银子吧,只需要提供场地和夫子就行了,又不用管饭管住宿。
而且还得连续一个月每天都去私塾认真学习之后,才给学生提供少量的草纸和便宜的笔墨。
其实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
但是,此举给贫苦人家的孩子提供一个踏入私塾的机会,给他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能不能抓住,全看个人。
这种机会总比没有强。
搁从前,私塾对贫苦人家的孩子而言,那是一生都遥不可及的圣地。
现在读书的门槛大大降低,贫苦人家的孩子只要努力,那就有上升的机会。
挺好的。
不过,黎荞竟然是和几位皇子一起宣布这个消息,啧啧,说黎荞是半个皇子,还真是不冤枉。
不过,几个皇子都一起行动了,咋不见二皇子啊?
此次二皇子的确没有参与进来。
因为二皇子已经开始摆烂,他早就表明了他不想当皇帝,结果他父皇非得出题目逼着他争夺赞赏圣旨。
他想拒绝都不成。
为了表明他真没有争夺皇位的意思,这一次的免费私塾,哪怕四皇子七皇子都要拉上他,哪怕盛鸿也特意询问他,他都摆手拒绝。
他不干这事儿。
他对政务不感兴趣,对百姓也没什么强烈的责任感,这种针对贫苦百姓的福利,他就不搞了。
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他要退出皇位之争!
二皇子再三拒绝,盛鸿还真不好强制二皇子去办,于是免费私塾一事二皇子就掉了队,没有和几位皇子一起行动。
开办免费私塾的消息宣布之后,接下来就是付诸行动了。
既然选择在一省之地开办免费私塾,那么就不能只开一间私塾,最起码要在本省每一个县城都开设免费私塾。
这也是黎荞和几个皇子的共同约定。
最起码要保证每一个县城都有一间免费私塾。
想开私塾,那最起码得置办大宅子。
不明真相的人觉得花不了多少银子,其实仔细算一算,又是一笔好大的支出。
县城的房子虽然不贵,但架不住所需的大宅子多。
原河省这边,整个河西府都不需要这项福利,因此黎荞给原河省其他府的知府写了信,请这几位知府替他置办宅子,雇佣夫子。
微青县那边,他将此事交给了黎谷。
黎谷早就打算回平城一趟的,结果微青县的事情越积越多,他一直寻不着机会回家。
因此,黎荞此次在信中写明了,可以将微青县码头的事交由赵满仓和黎东夫妇管理,黎东年纪也不小了,该独当一面了。
腊月初,一场大雪持续下了两日,差点儿又酿成雪灾,气温一下子骤冷。
盛鸿索性给全部官员提早放了假,黎荞也不必日日进宫,三日去一次便成了。
于是自打为官以来,黎荞第一次这般早早放年假。
但天气酷寒,人们非必要不上街,黎家铺子虽然没关门,但黎大山黎二山黎小山黎菽等人已经不天天去铺子里了,他们跟黎荞一般,得空了才去。
黎小山和柳哥儿快要成亲了,一家子待在家里为这件事忙活。
黎小兰回京之后住在江家的宅子里,江家众人要么在老家,要么随着江总督去了江舒省,她不需要伺候公婆,也没妯娌,再加上江懋还放了假,她只觉得日子美的跟泡在蜜罐里似的。
她爹娘包括一帮亲人都觉得她傻,但她傻么?
她一点儿都不傻好吧。
跟着江懋下乡入村,迎着酷暑,冒着严寒,日子看似苦巴巴,但和她七岁前的日子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还记得她幼年时家中的状况,她因为年纪小,不需要下地干活,但家里头的家务活全落在她身上,做饭,洗衣,喂鸡喂猪,打扫院子等,一天到晚都不得闲。
现在她只需要和江懋四处走动就行了。
住的是大马车或客栈。
吃的方面江懋一点儿都没委屈她,哪怕是啃干粮,那也得配着烧鸡卤肉。
若是恰好当日在农人家吃饭,那江懋必定掏银子让农人宰鸡杀鸭,务必要让她吃的满足。
除了吃吃喝喝,她和江懋的感情也升温不少。
江懋管的是督粮的活计,她又是在乡下长大的,虽然干农活的时候不多,但也能和江懋对上频道,不会闹出鸡同鸭讲的尴尬。
江懋并没有轻视她,遇见她不懂的,江懋会很有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而且她可识文断字,除了庄稼,她也能和江懋讲几句诗文。
赶路的时候,因为都是平坦的水泥路,所以在马车上是可以看书的。
江懋会与她一起看书。
咳,是那种她依偎在江懋怀中,江懋宽厚的肩膀完全罩住她的那种看书。
等到了晚间,江懋也会抱着她入眠,不会与她分被窝。
江总督升职之前如此。
江总督升职后也是如此。
江懋待她前后如一,一次都未敷衍过。
在暨北省和她娘分开前,她娘祈祷说,若江懋待她的温柔全都是装的,那希望江懋能装一辈子。
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目前没有感受到江懋的应付和搪塞。
若江懋能装一辈子,那她何必在意江懋待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反正在这段关系里,赚到的是她。
她天天见到的是江懋出众的相貌。
她感受到的是江懋的温柔和耐心。
这种体验,世间又有多少女子能拥有?
她得好好感谢她小叔,她当初为了嫁给江懋,让她小叔和竹叔操了不少心。
黎小兰的快乐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她不仅脸蛋红润,而且见到谁都是笑的。
这个状态的她,让黎家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黎荞一边试穿黎小兰给他做的新靴子,一边说起了运河的近况。
江总督赴任之后,一边积极联系各省的知府,好知晓今年南方几省的粮食生长情况,一边操练水师营。
目前大运河上还未出现水匪,但水师营身为大盛新的兵种,江总督重视极了,他明白他是如何从知府飞升总督的,所以每日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孟月身为巡漕御史,当时跟着江总督一起去了江舒省。
但大运河通航之后,孟月便和另外一位巡漕御史离开总督府,开始在运河沿岸查看各地的情况。
这一巡,便巡到了现在。
孟月至今未回京。
陶竹试完了黎小兰给他做的新靴子,他一边将靴子收起来一边道:“孟嫂子已经看中了一个宅子,等孟月年底回京再实地看看,若是孟月同意,那就将那处宅子买下。”
“孟月在外奔波虽然累,但孟家人要享福了。”
孟月现在的俸禄是一个月五百两银子,这个数额要比普通五品官的俸禄高不少,像是徐瑛,一个月的俸禄是四百两。
之所以有这么高的俸禄,是盛鸿担心巡漕御史在外巡逻时会收取贿赂给他传假消息。
因此他给巡漕御史的俸禄比别的五品官高了足足一百两。
孟月每个月的俸禄,留下一小半用来日常花销和给七皇子购置当地特产,余下的全留给了自家人。
大半年过去,孟家人相中的宅子已经由两进小院变成了三进的大宅子。
若是孟月在这个位置多待几年,那孟家人就不用去黎家做工挣钱了,可以安心在家里当老爷太太。
不过,若真是如此,那要苦了孟月和七皇子了。
一走就是大半年,这谁受得了?
“孟月具体哪一天回京?”陶竹一边示意黎荞将新靴子脱下来一边问道。
“应该到腊月二十七、二十八了。这几日天冷,不好赶路,要多耽搁几日。”
黎荞之前收到了孟月寄过来的信,对孟月的行踪还算了解。
陶竹闻言轻叹:“这次出京,孟月在外面待的也太久了。”
“巡漕御史新设,孟月要熟悉各地的情况,所以这次离京时间长了些,等以后就好了。”
黎荞解释了一句。
“那最起码也得在外面待上半年吧?”陶竹问。
“差不多,最短也得三四个月。”
陶竹闻言顿时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这对苦命人,何时能结束这种牛郎织女般的日子?
腊月二十,尽管气温依旧很低,但黎小山和柳哥儿的婚事如期举行。
黎家多了一位新夫郎,比从前热闹了一些。
柳哥儿已经和黎家人很熟悉了,自打定亲之后,他几乎日日来黎家报道。
因此他没有范圆圆刚嫁进来时的拘谨,他性子开朗,再加上人长的可爱,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因此家中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所谓入乡随俗,知道范圆圆刚嫁到黎家没多久就给学馆设了奖学金,他不甘落后,表示也想设奖学金。
他小叔的免费私塾现在正在推进中,他想给这些免费私设设奖学金。
柳哥儿的好意,黎荞暂时拒绝。
他的免费私塾太多,若是每一间都设奖学金,哪怕一学期一发,那也是笔不小的银子。
再说了,黎家将人娶回来,不是为了让新夫郎花钱的,若是传出去了,那黎家可要丢脸了。
柳哥儿看拗不过黎荞,只能暂且作罢。
但有范圆圆这位同样来自于商贾之家的二嫂子在,他对此事很重视。
黎家人人都干活,就他身上啥职务都没有,虽然黎家人不计较,但他不能没眼色。
他的确不是干活的料,而且,说实话,他也不想干活。
他手指白白嫩嫩的,就连指甲也贴着漂亮的宝石,他不想指甲缝里染上泥土,也不想手指肚被针戳出血珠子。
但他可以捐银子。
在这点儿上他一直都挺大方的,从前家里碰见灾祸了,他祖父和爹爹会开仓放粮。
他也会捐点银子。
既然现在他小叔不让他设奖学金,那……那他资助那些成绩出众的学生好了。
他多资助一些穷学生,那也是行善了。
黎荞没想到柳哥儿在这事儿上会如此执着,但他还不至于缺这点银子,于是他又拒了。
结果第二日黎小山就找他了,说昨晚柳哥儿委屈的哭了,觉得他区别对待他和范圆圆。
黎荞:“……”
行叭。
那原河省免费私塾里成绩优异的学生,就由柳哥儿提供资金让他们走科举之路。
腊月二十七,又落了雪,黎家人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大年。
今年家中多了一位新夫郎,范圆圆和黎瑜安也怀了孕,几个小家伙都茁壮的成长,喜事盈门,这个新年得好好庆贺一番。
下午,七皇子去给大皇子送年礼。
他到的时候大皇子正坐在书房中考校盛时毓的功课,反正回去无事,他便没有离开,而是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听这对父子的对话。
屋子里有几株鲜艳的红梅,为萦绕着药味的书房增添了一点生动。
小半个时辰之后,大皇子的考校终于结束。
他一脸满意的放下手中的书本,朝着盛时毓伸出了瘦削的大手。
盛时毓忙低下小脑袋。
他轻笑一声,揉了揉小儿子的小脑袋,而后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这个年你放松放松,等到了初四再继续读书。”
“好。”
得了这话,盛时毓眸子顿时亮晶晶的。
今日才二十七,算下来他能玩整整六日呢!
从前只有黎家弟弟主动邀他出去玩,这次他可得好好琢磨琢磨,看如何回请黎家三个弟弟。
“下去吧,我和你小叔说说话。”
大皇子抬手弹了下他的小额头,示意他离开。
盛时毓又响亮的应了一声,然后喜滋滋的出去了。
七皇子看着他明显欢快不少的背影,有些感慨:“大哥,你对小毓是不是太严苛了?大过年的,可以让他多玩两日。”
“我知道。可谁让我不中用呢,他必须要优秀到能碾压其他皇孙,那父皇才会考虑我。”
大皇子语气平淡。
他知道他对不起这个小儿子。
但没办法,盛时毓必须拖着他这个废物老父亲一起前行。
七皇子闻言,抿了下唇,而后垂下了眸子,他转动着手中精巧的白瓷茶盏,没有开口。
“你心情不好?”
大皇子歪了歪脑袋,去瞧七皇子的脸色,还推动轮椅从书桌后慢慢走了出来。
“还好。”七皇子抬起眸子看向了自家大哥,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淡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准备起身:“大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你回府能有什么事?”
大皇子抬手,示意他坐下来:“刑部没什么大案子,你后宅里也无人,你这会儿能有什么大事?”
“我是想再完善一下免费私塾的制度。”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七皇子说着又笑了起来:“这事既然做了,那就应该做好,别最后银子撒出去了还没能办成实事。”
“行,你去吧。若是有什么修改,明日告诉我。”
大皇子盯着他的笑脸看了几秒钟,而后也轻轻笑了起来。
七皇子应了一声好,而后拎上披风离去。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刚才他看他大哥考问小侄子看了太久。
他将披风的帽子戴在头上,慢悠悠的出了大皇子府。
府内有下人扫去了积雪,但府外没有。
整条街道都被洁白的雪覆盖,雪的莹莹微光对抗着夜幕,让夜色稀薄了起来,恰好一阵轻微的寒风吹过来,他攥紧了身上的披风。
有点冷。
积雪已经堆积到脚脖子处了,一脚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响声。
他仰头看了下依旧在簌簌落下的雪花,拒了侍卫递过来的缰绳,他踩着雪,听着轻微的嘎吱响声,慢慢的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他身后的大皇子府内。
大皇子已经推着轮椅离开了书房。
大皇子待在廊下,静静的望着随风飘舞的雪花,一向坚定的眸子有些失神。
他对不起的,何止是他的小儿子。
第259章 孟月与七皇子更进一步,全篇两人,可跳
七皇子走的很慢。
因为他大哥的府邸与他的府邸离的很近, 他若是走的快了,不消片刻就能回到家中。
可他不想回去。
正如他大哥刚才所说的,刑部没有大案子, 他的后宅也无人,这会儿天色已晚,也不适合入宫。
那个空落落的府邸,只有他一个主子。
回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他低着头,双手攥紧身上的披风, 时不时的踢两下脚下的雪,整个人也如他的府邸一般, 空荡荡, 寂寥廖。
途径黎家门口,紧闭的大门后有嘎嘎的笑声传出,他不由顿住了脚步。
“长风叔叔!你扔的好准啊, 刚好砸我大腿上。”
“嘿, 那当然啦,我最近射箭也是百发百中呢!”
黎长风哈哈的笑声中透着得意。
黎云帆不甘落后:“我也百发百中, 睿睿,看我的雪球!”
只听嗷的一声,黎小睿被砸中了。
他啊啊啊乱叫几声, 口中喊着“看我的雪球攻击”、“哎呀你们怎么躲的那么快”之类的话语。
听着这些清脆的、充满活力的童声, 他嘴角不由露出笑来。
虽然瞧不见这三个小家伙,但他知道此时三个小家伙脸蛋上挂着怎样的笑。
黎荞家的小崽子养的真好。
若是他……
他脸上的笑慢慢隐去, 又低下了头。
若他也只是一个乡下的小哥儿, 那他和陶竹一样幸运, 他也遇见了不嫌弃他外貌对他温柔体贴的男人。
可他不是陶竹。
他身上背负着周家对沈家的大恩情。
轻轻咬了咬唇,他将身上的披风裹的更紧, 抬步继续往自己的府邸走。
但脚步比刚才更缓慢。
他和孟月若是想有一个好结局,唯一的法子便是他大哥登基,他恢复真正的性别,然后嫁给孟月。
可他大哥登基遥遥无期。
而孟月……
孟月已经追了他整整六年,孟月还有耐心吗?
孟月只比黎荞小几个月,已经要三十岁了,黎荞的一对双胞胎活泼又可爱,聪颖又健壮,孟月瞧着小长风小云帆时,会想生孩子吗?
孟家人催的紧,不仅在看宅子,还在相看姑娘、小哥儿,孟月顶得住这种催促吗?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他心中盘桓,他却不知答案。
正因为如此,他才让孟月出京。
一方面是真的为了孟家人好。
孟月升官之后俸禄会高不少,孟家人都挺淳朴勤快,这种人家好不容易供出来一个进士,他不能因为自己让这样的人家受委屈。
另一方面,是他想让孟月冷静一番。
孟月从小山村来到盛京,一进京就被迫与他乱了性,自那之后就把心思花在了他身上,这对孟月不公平。
非常不公平。
孟月应该出去看一看外面的天地,孟月应该知道这世上不仅有各色绝美的女子,也有很多出众的小哥儿。
像是江南,江南水乡出了名的美人多,见的人多了,孟月对他的心思说不定就淡了。
他不会怪罪孟月,当初那件事,本就是孟月救了他,若不是孟月,他真不知道如何解身上的药。
这些年他总是对孟月冷言冷语,若孟月在外喜欢上了什么姑娘或小哥儿,他会祝福。
想象一下孟月娶亲生子的场景,他将唇咬的更紧,免得哭出来。
可眸中的水汽,他根本逼不回去。
若是当年,他阿爹没有瞒下他的真实性别,那他即便模样像男人,也能和正常的小哥儿一样成亲生子,平淡一生。
当年他阿爹生下他之后,他眉心没有小痣,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男孩儿。
可半个月之后,他眉心竟然冒出了淡淡的红痣。
小痣很淡,不仔细瞧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他阿爹思量再三,最终拿药物点掉了那个淡淡的小痣,因为他若是小哥儿的话,他只能被困在后宫之中学习琴棋书画、针线、管家等技能。
这样不行。
沈家送他阿爹入宫是为了报恩。
他若是被困在后宫,那如何帮助他大哥?如何查明周皇后中毒去世的真相?
于是他还是成了大盛拥有夺位资格的七皇子。
这是他一出生就被定好的路。
哪怕中间出了意外,那也要瞒着世人继续走这条路。
虽是工具人,可遇见孟月之前,这条路他走的很满意。
不必困在后宫之中,大好河山任由他驰骋,而且还能为含冤之人主持公道,亲手惩治恶人。
多爽多精彩的人生!
但遇见孟月之后……
可恶的孟月,乱他信念,在这个大傻子出现之前,他对男人的身份超满意的!
但老天爷就是把这个大傻子送到他跟前,不仅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还对他紧追不舍,把各种对小姑娘、娇小哥儿的手段使在他身上,让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甘心困于情情爱爱之中。
可恶!
这个大傻子若是在他跟前,他定然要梆梆给他几拳!
越想越怒,他狠狠磨了磨牙,也攥紧了拳头,闷着头怒气冲冲的往自己府邸走。
突然,前方传来了同样的嘎吱踩雪声,他赶紧仰了仰头,好把眸中的水汽倒灌回去。
可不能被人瞧见他堂堂七皇子竟在悄悄掉泪珠,不然一世英名都要毁了。
但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您回来了,冷不冷?还没用晚饭吧?快回府。”
嗯?
他仰头的动作顿时僵住。
几秒钟之后,他有些恍惚的慢慢低头看向前方。
在他三四米外的地方,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立着,夜色虽然稀薄,但毕竟离的有点远,他瞧不见这人脸上的神色。
但五官的轮廓,的确是他刚才狠骂的大傻子……
“你、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他愣愣的问。
最近几日几乎每天都在飘雪,天气寒冷,再加上路滑不方便行走,因此他以为孟月得年三十甚至大年初一才能回京。
可没想到孟月今日就回来了!
“原本就定的今日回来,虽然雪多,但也能赶路。”
孟月抬步朝着七皇子走去,他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人,垂在身侧的双手颤了好几下,这才忍下冲过去将人抱在怀中的冲动。
整整七个月,他一走就是七个月!
他好想眼前的人,好想好想。
“你……”
七皇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能任由孟月走到他跟前。
虽然光线不清晰,但他能感受到孟月的眼神有多炙热,像是一团火,恨不能将他整个人点着。
他立马垂下了眸子。
想要哭,也想要笑。
孟月的心思还在他身上,这大傻子没有被江南水乡的各色美人勾去了魂儿。
可他看不到尽头……
他父皇身子骨挺好,当然,他希望他父皇能够长命百岁。
可他和孟月,难道要再熬二十年吗?
眼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他立马绕过孟月抬步向前:“你还没回家吧?你先回家,你家里人肯定挂念你。而且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你回去好好歇歇。”
“我和您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去。”
孟月立马抬步跟上他。
“……”
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最终被他咽了回去。
他舍不得。
他不想欺负这个大傻子。
他也怕他冷脸太过,会真的将人给推开。
外面的诱惑那么多那么多……
深吸一口气,他嗯了一声,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流露出什么异样。
等进了府,他径直朝着他的书房走去。
步子迈的很大,也有点匆匆。
孟月步子比他更大,始终牢牢的跟在他身后。
等进了书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七皇子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孟月停顿了两秒钟,这才准备解下身上的披风。
但下一瞬,一个宽厚的怀抱靠近。
犹豫了半秒钟,他站在原地未动,没有躲开。
“您披风上落了雪,我给您拍下来。”
孟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又低低的嗯了一声。
一股轻柔的力道落在他肩膀上,落在他的帽子上,为他扫去身上的雪花,还伴着扫雪人的话:“您待会儿想用些什么?我想念府上的羊肉汤了。”
“……这会儿炖汤,太晚了。”
七皇子低声道。
“没关系,我已经差顺子给家里人报信了,就说我有公务需要与您相商。”
“你已不在刑部,与我能有什么公务?”
傻子。
寻借口都不知道寻一个通顺点儿的。
“我家里人不会打探这些,只要谈及公务,他们全信。”
孟月盯着眼前比他预想中还要瘦弱的肩膀,语气中弥漫着心疼:“您清减了不少。”
过冬本该胖一点呀,整日在家养着,怎么还瘦了这么多?
“最近有些忙,吃的少了。”
七皇子抿了下唇,他抬步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免费私塾一事挺繁琐的,要耗费不少精力。”
说罢,他喊来门外候着的侍卫,让其去厨房吩咐赵厨子炖羊肉汤。
“现在免费私塾进行到哪一步了?”
孟月很关切。
他一直与黎荞徐瑛庄文保持着通信,这三人会将朝中的大小事告知他。
当然,七皇子也会。
但七皇子给他的回信全都干巴巴的,只说公事,还说的特别简略,一点私人感情都不掺杂。
因此,他现在并不知道七皇子每日都在忙些什么。
惆怅。
“刚在各县买下宅子,正在寻合适的夫子,一个县城只有一间免费私塾,这只能照顾到少部分的人。”
“你在乡下长大,应该明白这一点儿。”
谈及公事,七皇子将满心的情绪全压了回去,他坐回到书桌后,翻出免费私塾的资料递给了孟月。
孟月接了过去。
他明白七皇子这话。
若一个县只有一间免费私塾,那这间免费私塾肯定要设在县城。
可是,一县之地,有的学生距离县城远,而私塾又不管食宿,那些离县城远的学生,注定无法进入私塾读书。
就像是三柳村,步行去县城的话,得走两个时辰。
若是一来一回,那就是四个时辰。
光在路上就要花四个时辰,一天一共十二个时辰,那还怎么好好读书?
更何况贫苦人家的孩子,哪怕只有七岁,那都是一个小小劳动力。
让贫苦人家出一个劳动力专门去读书,很多人家肯定不愿意。
而距离县城近的人家,平日里可以进县城打个零工,卖点蔬菜或其他农产品,来钱的路子比偏远地方的百姓多。
家境自然也会比偏远地方的百姓好。
这么一来就有些难办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在每一个镇都设一间免费私塾,可这么一来,投入的银子太多,我负担不起。”
“也就黎荞能供得起。”
七皇子长眉皱在了一起。
他刚才说回来完善一下免费私塾的制度,倒也不算作假。
但孟月听得这话,诧异的睁大眼睛:“按照原河省算,那也有一千二百多个镇子,镇上的宅子虽然便宜,但算下来也要差不多一百万两银子。”
“没错,除了黎荞,就连大哥也负担不起这个数字。”
七皇子长眉拧的更紧。
“……黎兄的开支也不小,他那个孤儿院要投进去不少银子。”
孟月也开始皱起眉毛了。
黎荞的孤儿院设在城外,但盛京城外的田地多贵啊,哪怕是最差的下等田,一个占地一百亩的孤儿院也需要不少银子。
孤儿院目前已经落成,里面的孤儿除了十几个三岁以下的婴儿,其他的孩子足足有三百多个。
盛京城里城外的小乞丐,都跑去孤儿院了。
这还只是孤儿院初建,等以后时日久了,那人肯定会更多。
再加上学馆、医学馆的投入,而且黎荞每个月还要给善堂捐银子,给自家的伙计、长工发工钱,他光是想一想就替黎荞压力大。
“黎荞说他准备给自行车搞一个新花样。”
七皇子见孟月在为黎荞担忧,便将黎荞的计划讲了出来。
前两日黎荞和陶竹过来给他送年礼,闲聊间话题转到了自行车上,黎荞说现在的自行车太过笨重,骑的久了会累。
他正在想法子改掉这一缺点。
这几个月来,黎荞尝试着拿鱼胶、龟甲胶等动物胶涂抹到自行车车轮上,好让自行车轻便起来。
但效果不是很好。
想到北湖省生有杜仲树,黎荞便嘱托黎瑜宁好好研究一下杜仲胶,看杜仲胶能不能让自行车轻便起来。
若是可行的话,那黎荞要将以前的款式再卖一次,这么一来,黎荞又能搂不少银子。
孟月尚不知道黎荞的计划,听完七皇子的解释,他目瞪口呆。
还能将之前的款式重新卖一次?
这操作……
要惹来骂声吧?
“别人不会乖乖掏银子吧?”他比刚才还忧心。
七皇子见状,挑了下眉梢,直接问:“如果他真让自行车变得轻快许多,那你觉得以我的身份,我是直接买一辆新自行车,还是跑过去骂他一顿?”
“……”
孟月眨了眨眼。
额,他刚才是站在普通百姓的角度去考虑此事,可像七皇子这样的人,肯定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直接掏银子购买。
“现在一些小富之家也拥有自行车,这些人家肯定舍不得买一辆新的,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可以掏银子让黎荞给他们的车轮子加一层杜仲胶。”
“你不用担心,黎荞从不为难底层百姓。”
七皇子又道。
“这样啊……”
孟月恍然,随后立马点头:“的确是我想多了,黎兄做事向来周全。”
七皇子瞧着他这副模样,又道:“你此次回京之后,多去黎府走动走动,我不便插手漕运上的事儿,但黎荞没这个顾虑,父皇对他很信任,他消息比我们几个皇子还要灵通。”
“我不是要玷污你们纯洁的情谊,但与他走的近了,总归没坏处。”
“我懂的,此次在外巡视,我一个毫无背景的芝麻小官能被当地官员热情招待,很大程度上是沾了黎兄的光。”
“而且这半年来,也多亏黎兄夫夫照顾家中亲眷,我这才能在外安心办差。明日我先入宫向圣上述职,后日就去黎家拜访。”
孟月明白七皇子的意思。
他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他与七皇子关系不错的事只有京官知道。
但他和黎荞是同乡同届的至交好友,这一点儿各地的地方官都知晓。
所以,此次在外巡视,更多时候他沾的是黎荞的光。
不过,好不容易见着面了,他可不愿把时间花在公务上。
他放下手中的资料,双手撑在书桌上,视线有些贪婪的盯着七皇子的脸庞:“在外的每一日,我都很想您,很想很想。”
七皇子:“……”
他伸出右手去拿孟月跟前的资料,但下一秒,孟月的爪子抓住了他伸到半空中的手。
他眼皮抬起,黑漆漆的眸子看向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傻子。
今日之前,这傻子从不敢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出去一趟,胆儿肥了啊。
他正想要将爪子甩开,孟月却是提前一步放了手,还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向他认错:“对不住,实在是太想您了,一时间没忍住。”
“是吗?”
他冷笑一声,将右手举到了跟前,因为自幼习武,他手掌不滑嫩,也瘦的没什么肉,掌心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样一双手,竟是引得这大傻子情不自禁?
他又抬起眼皮子看向孟月:“你家里人正在给你相看成亲对象,从前你官职低,还是租的房子,登门说亲者少。现在你升了官,登门说亲的快要踏破你家的门槛了。”
“甚至我还听说你家里人准备请大夫给你瞧瞧,他们担心你多年不成亲是因为患有隐疾。”
孟月:“……”
他哭笑不得,抬起手揉了揉心口,他无奈道:“您这一张口啊,吐出来的话语比外面刺骨的寒风都冷。”
“不过您放心,我会妥善处置的。我这辈子只认准了您,除了您,我谁都不娶。”
“……那我必须要提醒你,你和我是没有未来的。”
虽然鼻子酸酸的,但七皇子出口的话却依旧扎心。
“怎么没有未来?等将来大皇子登基,那我就能求娶您了。”
“遥遥无期。”
七皇子缓缓摇了摇头。
“但总有那么一日的,我可以等。我不是毛头小子了,我此言不是一时冲动。”
孟月说着双手点了点心口,一脸真挚。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不想耽误我,但喜欢过您之后,我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想念很苦,异地很苦,可没办法,我只觉得您千好万好处处都好,若是不能娶您,那我娶谁都不会甘心,我会抑郁终生。”
“而且,说句现实的,我这个年纪了,要么娶成过亲的同龄人,要么娶比我小十多岁隔了辈的,我家里人肯定不同意我娶二婚的,至于小辈,我与小孩子能有什么话说?”
“只有您,我知道您的喜好,您也知道我的。咱们一块谈过很多案子,您手把手教我做官之道。”
“无数个长夜,咱们两人作伴,我与您有说不完的话,即便话说完了,只要您在我眼前任由我瞧着,那我就是高兴的。”
“只有和您成亲,那我余生才能快活。”
七皇子:“……”
这一番剖心的表白,他不是第一次听到。
这几年每当孟家人催婚催的急了,他都会让孟月好好做抉择,每一次孟月都会表白。
很认真的表白。
今年孟月离京之前,也拉着他说了大半宿的话,离开他府上时,还掉了两滴泪。
现在孟月历练归来,依旧是这样的表白……
他垂下了眸子。
没有回答。
但眸中的泪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滚烫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立马趴在了桌子上,将脸颊埋在袖子里,不想被孟月瞧见。
孟月离开的七个月里,他很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因为在这两三年中,孟月几乎日日都到他府上报道,他已经习惯了有孟月相伴。
那些没有案子需要他烦恼的冷清长夜,因为有孟月在,所以孤寂没有找上他。
孟月离开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失眠。
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他都被思念困扰。
困扰的多了,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在旁人看来,是他拿捏住了孟月,但其实随时能放手的那个人是孟月,不是他!
孟月可以从这段关系里抽身,娶亲生子,但他去哪里再寻一个能容忍他外貌还能苦等他六年的人?
所以不是他拿捏住了孟月,是孟月拿捏住了他。
他的忐忑要比孟月多。
他害怕孟月追累了不肯追了,转身娶别人去了。
他害怕孟月经受不住家里人的催促而相亲。
他又做不出报复打击的事,到那时,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月抱着旁人儿女双全。
他太害怕了。
所以随着孟月回京的日期临近,他心情很是低落。
刚才他大哥说起皇位一事,他不想听这件事,便起身离开。
这会儿听着孟月又一次的表白,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全变成了泪水从他眼眶中涌出。
他怎么就是这个命……
孟月没想到七皇子竟突然哭了起来,瞧着七皇子哭的一抖一抖的肩膀,他手足无措了片刻,而后忙绕到了桌后,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扶着椅子扶手,在七皇子跟前蹲了下来。
“我说错话了吗?您别哭,您要是心里不舒服,那您揍我吧,我不该惹您掉泪。”
他语气中带着焦急,可他这话一出,七皇子哭的更厉害了。
他顿时更慌乱了。
“您、您……那您先哭吧,等您哭完了再揍我,我绝对乖乖站着不喊疼。”
七皇子听着这话,心里更来了气。
刚才还敢抓他的手呢,这会儿倒是君子起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抬起了脑袋。
只犹豫了半秒钟,他伸出手抱住了眼前之人的肩膀。
既然、既然是他这被这个大傻子拿捏住了,那他不能白白被拿捏。
他得狠狠享受这人的服侍。
即便将来这人拍拍屁股娶别人去了,那他好歹享受过,他不亏。
他太想这个大傻子了。
太想太想了……
他手微微颤着,去解孟月的扣子,而孟月已经傻掉了,大脑空白一片。
这、这什么情况?
一直到身上的披风被七皇子脱了,他这才回神,伸出手按住七皇子比他小了一号的手,他深吸一口气,好让冲到脑门的血流回去。
他低沉沉的问:“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
七皇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红通通的眼眶里还盛着泪花:“你不是一定要娶我吗?既如此,咱们这会儿行房有何不可?”
“还是说,你今后还打算去娶旁人?”
“我不会!”
孟月听得这话,瞬间提高了音量反驳,还抬起手发誓:“我这辈子只娶您,若是我娶了别人,那就叫我惨死街头。”
“发这么重的毒誓做什么?就算你娶别人去了,那我也不会怪你。”
七皇子说着扯了扯嘴角,但眼眶里的泪更汹涌了,他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指戳了下孟月的额头:“是我想你了,要你服侍我。”
孟月:“!”
要不是七皇子抱着他,那他真的能蹦跶三米高。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七皇子是喜欢他的,七皇子虽然嘴巴上带着刺,但心里早就接受他了,他就知道!
承认了,七皇子终于承认心里有他!
七皇子也在想他!
巨大的喜悦在他体内游走,他想要大笑,但是,嘴角刚刚翘起,他注意力又被眼前人吸引。
七皇子哭的双眸红红,鼻尖红红,脸颊也红红,而且俊美的脸庞上竟还带着委屈之色!
他立马伸出双手圈住了七皇子的肩膀,心疼极了:“您别哭,我也天天都在想您,快想疯了。”
“那你还犹豫什么?”七皇子语气已经带上了怨念,还忍不住又不轻不重的戳了下他的额头。
这大傻子竟然不愿意?
“咱们成亲之后,才能行周公之礼,不然,对您不敬重。”
孟月努力忽略咚咚咚仿佛在擂鼓一般的心跳声,认真解释。
“傻子,我是皇子,这种事只有我占便宜的份,你只管好好伺候我便是。”
七皇子说着,干脆直接捧住他的脸颊亲了下去。
磨磨蹭蹭的,是不是男人啊?
这一亲,瞬间将孟月压抑了多年的本能给亲出来了。
喜欢一个人,又怎会不愿意与对方更近一步呢?更何况他和七皇子始于一场酒后乱性。
但他原想着今日能拉一拉七皇子的手,那就是一大进步了,可没想到七皇子竟是……
七皇子对他的想念,一点儿都不比他少。
这七个月里七皇子心中的苦,也不比他少。
怪不得瘦了不少。
在盛京的这段时日,他得督促怀里人好好吃饭。
不过,等躺到书架之后用来午休的小床上,他没空想其他的了。
前所未有的幸福充盈了他全身,让他忍不住也落泪。
追了这么些年,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终于与他两情相悦了。
真好。
腊月二十九,孟月以及家人一大早就拎着外地特产登上了黎家的门。
与黎荞许久未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他此次出巡,在微青县码头待了几日,这算是他这个差事最大的便利了,能见一见老乡。
在黎家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他和家里人离去。他下午还得去看宅子,若是合适,那今日就交定金。
孟月一家子离开之后,黎家人继续置办年货。
今日没有飘雪,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准备去找盛时毓玩滑板车。
滑板车在盛京已经火了好几年了,可盛时毓身为小皇孙,在他们未去大运河上滑冰之前,竟是没有自己专属的滑板车!
好可怜哦。
简直不敢置信。
现在小皇孙放了假,那他们仨可得领着小皇孙好好感受一下滑板车的魅力。
这个新年,黎荞和盛鸿都挺开心。
瑞雪兆丰年,这个冬天下了不少雪,虽然气温也有冷的不能上街的时候,但幸好田地里的庄稼没有被冻坏。
甚好。
但黎荞还惦记着高志远说的大旱灾,新年一过,他便密切注意暨北省各地的天气。
现在他家的田地遍布整个暨北省,他想知道暨北省各府的天气状况,任谁都不会怀疑。
与此同时,这个冬季,他还在悄悄的用异能制作水球。
他可以将很多水凝聚成球,这个技能很好,他可以把水先储存起来,若是哪里干旱了,他到达当地之后,可以将这些水球悄悄投入某些水井之中。
高志远小册子上所说的旱灾是连生活用水都保证不了的大旱灾,若真是如此,那只要有一口井还在供水,百姓的吃水问题就有能解决。
其实他这个法子很笨。
很有可能也无用。
陶竹看他为这件事犯愁,不止一次建议他不要再关注此事。
高志远说的大旱灾,应该只波及到了一个府或者是两个府,这个范围很小,就算是这一两个府的庄稼全旱死了,那朝廷也有能力赈灾。
咳,这话虽然听着无情,但也是实话。
这种小范围的旱灾,在大盛几乎每隔几年都会出现,谁让大盛土地广袤呢。
至于百姓缺生活用水,这个也能解决,可以号召周边的府、县、乡镇送水过去,反正现在各地都铺了灰泥路,来往很方便。
况且,因为黎家的田地遍布整个暨北省,黎家挖的河沟也遍布整个暨北省,那么多水利工程在呢,高志远上辈子所听到的那场大旱灾,这辈子不一定会达到那种程度。
总之陶竹只有一个意思:
怕他辛苦,怕他瞎忙活。
因为他若是去暨北省的话,那得经过盛鸿的同意,就算是暨北省当真发生了那种程度的大旱灾,可盛鸿怎会派他前去视察呢?
大材小用啊。
陶竹的话很有道理,但由外地送水这事,实际操作起来不现实。
这个世界想要用运送清水的话,只能靠木桶。
这得送多久?
管他有没有用,他先把水球准备上。
反正对他而言也就是顺手的事儿,还能顺便修炼一下异能。
他异能快要突破八级了。
很快到了元宵节,今年的元宵节依旧热闹。
黎家人浩浩荡荡的,全家一起出动看花灯。
黎荞眼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精准捕捉到了孟月一晃而过的身影。
而且孟月身旁还跟着一人,他虽然只瞧见那人的衣角,但他能确定,和孟月在一起的必然是七皇子。
不对劲啊。
自打孟月此次回京,他和孟月已经聚了四次了,每一次孟月都红光满面的,一点儿都没有离京前的惆怅和痛苦。
咋的?
孟月和七皇子的关系有了进展了?
当天晚上,哄睡两个小崽子之后,他便和陶竹八卦、啊不,是关心,关心起孟月七皇子这对璧人来了。
陶竹今日没瞧见七皇子和孟月,听完黎荞的话,他瞬间睁圆了水眸,啊?
这两人有进展?
“应是打开了心结?”黎荞摸着下巴猜测,虽然是疑问句式,但语气却是很肯定。
陶竹闻言,眨了下眸子:“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们俩现在谈的是地下恋情?”
他对黎荞上辈子所待的那个世界很了解了,能精准的说出不少专有名词。
“是好事。”
黎荞语气很肯定:“距离大皇子登基还有七年,现在两人早早谈了起来,那就少受七年苦了。”
“……”
陶竹沉默了几秒钟,心情有点沉重。
这辈子盛鸿手头宽裕,不会穷的需要拍卖自己的私家珍藏,也很注重养生,更有黎荞这个得力帮手。
盛鸿的寿命,肯定要比上辈子长久。
这么一来,七皇子和孟月的这段地下恋情,肯定要比七年长久……
那孟家人心里头得多苦啊。
孟家人催促孟月不成,误以为孟月身子有问题,孟嫂子怕孟月不配合,更怕孟月真的有隐疾会被大夫泄露出去,所以在初八那日,请他演了一场戏。
因为七皇子府的陈大夫在他家。
范圆圆怀了身孕之后,他找上七皇子,将他怀孕时的为他安胎的陈大夫请到了府中。
虽然女子和哥儿有区别,但陈大夫医术精湛,两者皆可诊治。
陈大夫的嘴巴肯定要比大街上那些药铺里的大夫严实,就算真诊出孟月有不能被外人所知的隐疾,那也不会泄密。
于是,初八那日,孟家、庄家、徐瑛沈画来他家聚会时,他趁着陈大夫给范圆圆例行号脉时,打着关心众人身子的旗号,让陈大夫给在场所有人都号号脉。
孟月的身子自是没问题的。
于是孟家人更烦恼了。
现在得知孟家人会这样持续烦恼下去,这……
谁都没有错。
谁都很无辜啊。
元宵节之后,气温虽然依旧很低,但比年前高了一点点。
这种情况下,大运河上滑冰的人少了许多。
盛京众人可是知道东胡人气势汹汹的攻城反而掉到葫芦河里的事儿,当时就是这个季节。
别看大运河里的冰依旧冻的挺厚实,但指不定哪一块已经悄悄裂开了。
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可不能去冒险。
大运河上的滑冰者寥寥无几,而天气又寒冷,所以同州码头自开始运营之后,第一次出现了淡季。
高志远没了生意。
高志远很生气。
自打从边城回来之后,他就在琢磨如何利用暨北省那场大旱灾,可琢磨来琢磨去,他始终没有头绪。
他根本不知道旱灾具体出现在何地!
他就是想装神弄鬼冒充高人,那也放不出什么有用的屁!
气死他了!
他只能打消对这场旱灾的觊觎,专注算命。
自打他开始摆摊,他的生意就不好不坏,能挣到可以维持他们娘俩生活的银子,但不能大富大贵。
他很想靠着余下的灾祸,跑到盛鸿跟前拼一场泼天富贵,但又怕技艺不精反而丢了眼前平静的日子。
这让他很苦恼,不知道该如何做抉择。
在高志远的苦恼中,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正月底的时候,大运河上的冰终于开始化了。
但还不能让船只通行。
整个二月,盛京和暨北省没有下一滴雨,农人又开始了浇灌庄稼。
黎家在暨北省的四条大河,终于完工了。
这四条大河是得知暨北省有大旱灾之后黎荞找人修的,如今终于竣工,他赶紧将早就做好的水车运送过去。
三月份依旧没有下雨,春旱已初现端倪。
第260章 台风灾害,捐粮食
暨北省有五条大河, 黎荞将盛鸿最后一次赏给他的十万亩田地放在了远离这五条大河的四府。
他打着方便自家田地灌溉的旗号,引五大河的水流向这四府。
当时四府同时动工挖河,盛鸿还派遣了工部的官员前去指导, 大几十万两银子撒出去,一共挖了四条通往这四府的大河以及几百条小的河沟。
如今所有的工程都已经竣工。
连着快三个月没有雨水,黎荞修的这些水利工程正好派上用场。
他雇佣皇家物流的人前去这四府查看情况,包括四条大河沿途所经府、县的灌溉情况,要一并报给他。
因着都是水泥路, 皇家物流的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黎家田地的灌溉完全不需要担忧, 因为黎荞直接在他黎家的田地里挖沟渠, 让沟渠占用了田地的面积,这么一来,沟渠四通八达。
而且, 因为龙骨水车所能浇灌的范围有限, 黎荞还特意从南方购买了一批竹子当水管,他让人用竹子水管引水, 好让河水流向距离沟渠远一些的田地。
现在这四府黎家田地里的龙骨水车和竹筒水管完全能覆盖所有田地。
租种了黎家田地的佃户可高兴了,每日都念叨黎大人心肠好,虽然高高在上, 但能照顾到他们底层小百姓的需求。
至于黎家这四条大河所途径的地方, 也有百姓利用龙骨水车、水桶灌溉。
不过龙骨水车是少数,因为一架龙骨水车太贵了, 一般农人负担不起。
绝大多数农人还是采取最古老的办法, 用水桶从河里打水, 然后用板车拉到自家田地里浇灌。
这种最古老的浇灌方法,效率非常低, 一家人忙活一整日,也只能浇灌几亩田地。
不过,目前黎家四条大河里的水位线还没有明显下降。
至于以后,那不好说。
盛鸿也烦透了不是极端寒冷就是几个月不下雨的情况,四月中旬,他和盛钧乘着船在盛京——暨北省转了一圈。
盛钧酷爱出门游玩,之前因着盛鸿身子不太好,他不好出京。
这几年盛鸿通过劳逸结合+锻炼,身子骨恢复的不错,再加上没玩过瘾,于是四月底,他领着人乘船下江南游玩去了。
盛钧离京之后,孟月也离开了盛京,又开始了他的巡漕差事。
与七皇子一起过了几个月如胶似漆的快活日子,此次离京,他甚是不舍。
七皇子同样不舍。
这几个月来,像是要补回之前所缺失的亲密一般,他和孟月没羞没臊,如真正的夫夫那般尝试了诸多姿势。
他感受到了心意相通的美好。
他也感受到了身为小哥儿的美妙。
而且,就像是孟月所说的,待在一起时哪怕不做那种事,只是抱在一起看看书,甚至连书都不看,连话都不说,只是抱在一起,那就觉得很幸福。
幸福的想要时间停止,这样他们就不会分开。
孤孤单单过了三十年,第一次泡在蜜罐里,天知道他在外面时费了多大力气才维持住往日的冷脸。
他好想向全大盛人宣布,他和孟月哪怕没有明媒正娶,也结为了夫夫!
他们之间的情意,一点儿都不比其他夫夫少!
现在让他恢复异地恋,这好似拿着刀子硬生生的割他的肉,痛的他除了失眠,还多了一样行径:
掉泪。
他不想哭的。
可想念这种情绪太折磨人了。
他待在府中,不管做什么都能联想到孟月,但他看不到,摸不着,他只能靠回忆去对抗这种想念。
可往往回忆会和想念纠缠在一起,化为刀子强势的钻入他的骨髓,让他痛不欲生。
这种折磨,比去年他和孟月异地时可怕多了。
他迫切的想要停止这种痛苦,他动了调往运河系统的念头。
刑部现如今没了大案子,日常处理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他没他都一样,他与其耗在刑部,不如去运河那边。
只是,几个皇子都待在六部,他若是调往运河,六皇子定然不同意。
真苦啊,入骨相思真苦啊。
这会儿他当真是羡慕起陶竹来了,陶竹自打与黎荞成亲,真正的分别也就是黎荞前往边城。
十余年形影不离,这种好事什么时候也能落在他身上……
七皇子心中不高兴,但他常年冷着一张脸,因此外人察觉不到他真正的情绪。
但大皇子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情绪变化,逃不过大皇子的眼睛。
大皇子是知道他与孟月的纠缠的,可眼下大皇子只能硬下心肠。
为了一个皇位,他这辈子搭进去了,他的幼弟也搭进去半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不能功亏一篑。
他的人设也是不干涉官员的升调,他幼弟刚把孟月塞进运河系统,他就算是想给他父皇提建议,那得缓上两年……
孟月离京之后,黎荞陶竹两人往七皇子府上去的勤快了一些,夫夫拉着七皇子说一说免费私塾的事,说一说绘安省的事儿,尽可能的转移七皇子的注意力。
今年依旧热的晚,五月初,黎荞在盛京城外举办了一场儿童骑术比赛,参赛者自带马匹。
自带马匹,这一项拒绝了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且,相比较书法、自行车这两项,骑术冷门了一些。
这么一来,参赛者远不如书法比赛多。
再加上黎荞限制了年龄,只准十四岁以下的参赛,所以盛时毓又夺得头筹。
严安邦的小孙子也很英勇,拿下了第二名。
黎小睿黎长风黎云帆三个小家伙也很出众,毕竟骑马也很拉风,他们仨平日里练习的很勤快,虽然骑的是小马,但哒哒哒的跑的挺快,拿下了少儿组的前几名。
骑术大赛之后,天气越来越热,该收小麦了。
这期间盛京落了两场小雨,勉勉强强将庄稼灌了个透彻,让农人省了一次力气。
暨北省个别府也落了雨,但更多的府灌溉庄稼还是全靠人工。
盛京城外的永鼎河,水位线下降了一些,暨北省的五条大河包括黎荞挖的四条大河,水位线下降的更明显。
黎荞心情有点沉重,修炼起异能来更刻苦,在他的勤奋之下,小麦收割完毕后,他异能成功突破到了八级。
花费整整十二年,他恢复到了上辈子的实力。
但他开心还没几日,浙海省传来了台风肆虐半个省受灾的消息。
浙海省是大盛最富裕的省份,但台风这种自然灾害带给百姓的损失很大,狂风暴雨一块席卷而来,会引发泥石流和山体滑坡。
这么一来,普通百姓不仅有可能丢掉性命,而且一辈子的积蓄也会被掩埋。
盛鸿对这次灾祸很重视。
黎荞也很重视,彭县有他的五万亩田地,这五万亩田地所得的粮食,一部分拿来供应铺子,一部分被他当做储备粮留在了仓库——若多地发生天灾,那粮食价格必然上涨,到那时他若是采购粮食捐出去,定然要多花银子。
所以,这五万亩田地打的粮食,他没有全用在铺子上,而是留了一半放在仓库里。
都是上等田,而且他雇佣的人多,在精耕细作之下,每亩地的粮食产量都达到了最高值。
像是水稻,一亩地能得四百多斤。
而且除了水稻,他还种了土豆玉米,土豆、玉米可比水稻高产。
所以,此次他能捐出去的粮食,大米、玉米、土豆加一起,足足有五百万斤。
他愿意将这些粮食捐给浙海省的百姓。
盛鸿欣然应允。
咳,他当初赏给黎荞那么多田地,为的就是其他地方受灾了,那黎荞能慷慨无私的捐出粮食。
现在黎荞真这么做了,他怎么可能拒绝,黎荞捐五百万斤粮食,那国库就能少出五百万斤粮食,这省下来的五百万斤粮食能干不少事!
之前个别人对他大肆赏赐黎荞一事颇有微词,此次之后,他看谁还敢瞎逼逼。
就黎荞这慷慨的劲儿,别说是满朝文武了,就是整个大盛也寻不出第二个。
那可是五百万斤粮食!
还不是最高产的、吃多了让人不舒服的红薯,那是精米、土豆、玉米!
若是给灾民每人发五十斤,那能养活四十万灾民!
这是多大的贡献啊?
除了黎荞,谁能办得到?
就黎荞办得到!
在朝堂上,盛鸿狠狠夸了黎荞一通,夸完之后觉得不过瘾,他还让人在城门口贴出了告示,把黎荞大方捐粮的事好好宣传了一番。
盛京众人对黎荞的慷慨,这下子是真服气了。
这五百万斤粮食,黎荞是自己雇人种出来的,投进去的成本绝对不低。
现在黎荞眼睛眨都不眨的直接捐出去,这魄力,谁不喊一句心服口服?
就算黎荞此举是在沽名钓誉,可他的确实实在在的捐了五百万斤粮食,付出了这么多,得一点儿好名声又怎么了?
好名声是黎荞该得的!
满盛京上下都在称赞自己,但黎荞的心思已经从这场台风上转移了,他想叹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浙海省的雨水若是能匀给暨北省,那该多好。
暨北省不下雨,皇家物流的人向他汇报,他挖的四条大河的水位线明显下降了一截。
再这样下去,高志远口里的大旱灾怕是真的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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