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荷见收到简讯之后, 他就又悠哉悠哉地晃回了雨山达也身边。
当然,他的目光始终是轻飘飘地停留在江户川柯南身上的。
等到小学生侦探注意到有人偷偷回到大楼里,自己也紧接着跟上的时候, 荷见才把目光收回, 转身看向雨山。
——既然柯南君没有在跟上去之前让警方赶紧去铺气垫,那他大概还没意识到那位女士是上楼去干什么的, 搞不好还以为对方是准备销毁什么证据。
不, 应该说她的确是要顺便销毁一样证据才对。
荷见勾起一个很难察觉的微笑。
“你……”雨山皱着眉头含糊地吐出几个发音,又停下了。
他虽然很焦急, 但也不能直接开口问荷见案件的进展,看着少年侦探一副自有把握的样子, 只能按下心中的焦躁,姑且相信荷见能尽快解决案件。
只不过因为雨山一直盯着荷见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看到了他注视江户川柯南这个奇怪小孩的行为——但有个女人走进了大楼这件事他就没发现。
雨山想了想, 决定还是开口问些什么。
“你一直看着那个小鬼干嘛, 要破案不该和那个沉睡的小五郎去商量吗?”
闻言, 荷见抬头朝着楼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回答。
“柯南君也是个很优秀的侦探哦, 而且——”荷见露出富有深意的笑容, “他正在帮忙破案呢。”
雨山的表情因为这微笑模糊了一瞬。
他一贯用作伪装的凶恶和阴毒都被强烈的不祥预感一气压倒。
“你什么意思?”雨山眯起眼睛问道。
他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把话说的慢悠悠的。
少年侦探又抬头看了一次楼顶,还顺便用左手把碎发捋开。
“我们的凶手正在楼顶上。”荷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想, 柯南君大概会让她更加坚定一点。”
雨山用了半分钟才想明白荷见话中的含义。在那一刻, 他产生了一种要揪着这个笑眯眯的年轻混蛋的领子的冲动。
但他最后只是痉挛似的收缩了一下左手的小拇指。
——即使他揪着荷见的领子, 他也做不了其他任何事。
于是雨山也抬起头看向大楼的楼顶。
又过了五分钟之后, 这栋大楼的楼顶上掉下来了今天的第二个人。
基本上就是掉在前一个死者的同一个位置。
因为是同样的高度掉下来的, 两具尸体自然摔得一样碎, 一样可怖。
脑浆四溅,血液横流。与三末文惠不同的是,这具黑发女尸的身边,还掉着一个摔得粉碎的手机。
而几乎是在这个黑发女人坠楼的下一秒钟,荷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又收到了一条简讯。
少年侦探点开来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按熄,转身朝着雨山耸了耸肩,又摊了摊手。
——他在告诉我案子解决了。
雨山近乎窒息地理解了荷见的意思。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用一种介于暴怒和冷酷之间的语气说道:“那你还要接着在这里凑热闹吗?”
在雨山今晚又一次因为亵渎性的发言被周围的人投以注视后,少年侦探用一种‘该拿你怎么办’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微笑着回答:“请再等我一会儿,我和柯南君还有几句话要说。”
柯南重新回到楼下的时候,立刻被毛利兰和毛利小五郎包围了。
在富川千枝后退一步,从天台坠落之后,他默默地等了几分钟,直到有警察赶上来,他才在解释了基本情况后下去。
在电梯从24楼缓缓下行到一楼这一段时间里,他短暂地把情绪从脑海里剥离,只进行单纯的思考。
——富川千枝刚才的自杀绝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
(即使有,也只占一部分。)
她当时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应该是三末文惠的那支非工作用手机。
某个处于三末文惠私人圈子里的人在完全了解了现场的状况后通过定位那支手机的方式确定了富川千枝的凶手身份,然后威胁了她。
无法确定富川的死法是对方的要求还是自己的选择。
但要求她自杀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什么样的人会冒着被发现就是教唆自杀的罪名坚持要让富川以死偿命,而不是让她自首,或是揭发她呢?
在分析到这里的时候,电梯正好到达了一楼。
柯南在从电梯中走出来,看到外面围着的其他警察时,心里重新升起难以抑制的伤感。
——这些人还不知道刚才从楼上坠亡的人就是杀死三末文惠的凶手。
如果是一个比他更优秀的侦探站在这里,是不是就能避免第二起死亡的发生了?
柯南心中产生了怀疑。
从来都是认为救人不需要理由的柯南在反复思考了这个案件后,觉得自己并不能做得更好——死者的人际关系被隐藏得很好,而缺乏这个条件是无法迅速锁定凶手的。
也就是说,在当时三末文惠尸体周围,能获得足够用于推理的信息的人中,有一个知道她私人关系圈且聪明到能推理出该如何确定凶手的人。
而这个人,给富川千枝判了死刑。
——能接触到具体案件信息的人,难道不是只有警察们、大叔和荷见吗?
对了,还有那个站在荷见身边,看起来很凶恶的人。
“你没事吧?”
在柯南接受完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的一波安慰,又朝着目暮十三汇报完自己在上面和富川千枝的对话之后,荷见才走过去和他说话。
“我没事。”柯南摇了摇头,“……只是我应该在上去之前先告诉目暮警部他们……”
似乎是想到自己在追上去的时候并没有判断出富川千枝上楼的真实意图,他咽下了后半句。
“所以她的确是杀死三末文惠的凶手。”荷见很平淡地说道。
柯南闷声没有说话。
“让我想想。既然最后选择从同一个位置跳楼自杀,她是不是之前就是这样把三末文惠引过来的?”
在昏暗的夜色之下,荷见的目光透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漠。
柯南虽然知道荷见的侦探人格的说话语气和表情就是这样,还是忍不住有点心梗。
“她……在准备跳楼的时候被三末小姐拦住,然后转念把三末小姐推下楼。”柯南很小声地说道,“但其实三末小姐最后是自己松手的。”
柯南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尤其轻。
荷见也沉默了一会儿。
许久,他才开口:“原来如此。”
“你也不必过于伤心。”荷见接着说道,“就选择权这一点来说,我想人如果自己想死,别人还是不要阻拦为妙。那位凶手小姐,能在死前和你聊聊,大概心里也已经宽慰许多了。”
正当柯南准备对荷见解释自己作为侦探的准则时,那个之前和荷见一起从酒吧里出来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到荷见的身边,一把抓住了荷见的手腕。
上一次和荷见对话时这个人扫过来的阴冷目光又一次重现。
在居高临下地瞪了柯南一眼之后,他发出一声嗤笑,说道:“你跟这种小鬼说什么,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如果柯南没有感觉错的话,这个人身上的不耐烦气息和眼中的恶意比之前一次更深。
眼看着荷见要被拉走,柯南赶紧也拽住荷见的一侧衣角。
“这个叔叔,我要和荷见哥哥说几句悄悄话啦。”他先是大声说道,接着凑到荷见耳边小声开口,“你确定这个人没问题吗?要是你切换了人格——”
在周围的一众人中,柯南还是觉得是此人透出消息,造成富川自杀的嫌疑最高。
再加上之前他带着普通人人格的荷见进入酒吧,还给荷见点鸡尾酒,怎么想都不是好人。
柯南在作为工藤新一和跟在毛利小五郎身边经历的这么多委托中,也见过不少心怀恶意,试图利用侦探脱罪甚至是犯罪的委托人。
——他怀疑荷见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高中生侦探是不是因为经验不够丰富被人给骗了。
荷见蹲了下来,也凑到柯南耳边小声说道:“柯南君,请不用担心。其实雨山先生是在因为今天死了两个人而感到难过,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只是嘴上不愿意表达。”
听到这样的描述,柯南简直想晃一晃荷见脑袋里的水——到底从哪里看得出来那个人在难过啊,他不是一直急着想走吗?
只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柯南也不能再做什么,只能看着荷见被那个男人明显很用力地直接拽走。
“好了,雨山先生,能放开我了吗?”
荷见非常纵容地让雨山把自己拽出去很远才开口。
他很清楚雨山这么做的用意——为了阻止他污染祖国年轻的花朵。
大概在雨山看来,荷见在导致了富川千枝跳楼之后,又在目击了跳楼现场的小学生面前说一些不必阻拦别人自杀的话,是一种非常恶趣味的行径。
——不过其实他对柯南君说的都是真心之言。
雨山这才把手松开,脸上当然一如既往带着一副厌恶的表情。
“你收到的简讯是中间人发的还是这个组的成员发的?”
对于荷见发出的那几条简讯,雨山此刻大约能猜到是给谁发的以及发了些什么——无非是让中间人给这个帮派的高层递了三末文惠已死的消息,顺便‘好心’地说明该怎么确定凶手。
“是这组的老大哦。”荷见晃了晃手机,微笑着说道,“既然不能趁乱探查新品的消息的话,那就只能直接问说了算的人了。”……
第42章
各国的黑bang有不同的特色, 其中根据主营‘业务’又有各种细微的差别。哥谭可能独树一帜一点——每一个老大的风格都挺不一样的,里世界的人绝不会分不清某个时刻究竟是谁风头正盛,是老牌的罗马人, 还是脑子有点问题的黑面具,又或者是红头罩最近又愿意多开几枪了。
不过总体论起来, 日本的黑bang还是风格显著,一来这可能是全世界最世俗化的黑bang类型, 二来也是最依赖风俗业的。
——所以荷见和雨山见到高良组的老大时周围有五六个和服美女正在旁边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要误会。高良组的老大, 高良真里, 也就是三末文惠的情人,是个女性。
这位女性头领留着极短的黑发,穿着一套看就很贵的西装,伸出来的双手手背上都有文身。墨蓝色的眼睛里透出的目光如铁,坐姿稳如泰山,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自己心爱的情人刚死于非命。
在荷见和雨山被店内的女将领进和室的时候,她正在擦一把打刀。
“你今天是从我的酒吧里出来的。”在障子被拉上之后,高良真里才把打刀收回刀鞘, 随手递给一旁的一个和服美女,然后开口。
这就是仅仅在和荷见说话的意思了——显然雨山作为稻川会成员的身份已经被认出,高良让他进来不过是给荷见一个面子。
“真是瞒不过您。”荷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我们的来意您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从今天晚上荷见和雨山走进那家酒吧到现在也已经有三个小时了, 高良真里当然清楚这两个人来了之后都点过什么‘饮料’。
她终于给雨山一个冷漠的瞥视, 说道:“今晚的事,我承蒙荷见君的援手, 但生意是生意, 这是两码事。”
荷见并不在意高良的措辞。既然高良真里请他们进来了, 那么态度必然是相对温和的, 一切好谈。
“您误会了。侦探的工作是查明真相,解决问题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雨山先生只是陪同而已。”
因为清楚雨山的真实情况,荷见说出这话毫无压力,反而让高良略讶异地看了他们两个好几眼。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勾起一个冷笑。
“既然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能说上几句。你要问最近的新品是从哪里进的是吗?”
——在高良眼中,雨山俨然已经不准备再为番藤伸弥效力,也没有真的想把‘货’找回,否则就不会对荷见的话没有反应。
“其实我更想知道供货人和我的委托人是怎么结仇的,不过您先验证一下我的猜想也不错。”
在荷见慢悠悠地说完前半句时,高良真里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而等他说完后半句,坐在他身旁的雨山也一下子扭过头盯着他。
其实雨山并没有因为少年侦探不声不响中已经推理出很多而感到惊讶。
经过今天仅仅半天的相处,他就发现荷见对里世界的运行规律极其熟悉,而且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脉。
令他心头一跳的是荷见对着高良真里表现出来的那股‘少年傲气’。
在雨山看来,虽然荷见好像很喜欢‘耍’他,但所做的一切事依旧从无闲笔,始终是朝着解决委托前进。而他见到的荷见的状态只有两种,一种是冷淡的,另一种则是很迷惑人的羞怯。
并没有‘傲气’的这种设定。
也就是说,这是一份特供表演。
在雨山思考为什么荷见要这么做的下一刻,他就看见高良真里脸上一闪而逝的欣赏之色。
“你知道?不如你来说说看?”她似笑非笑地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搭在侍女捧着的刀上。
“新品大约在两周在之前出现在涩谷,我粗粗地调查了一下,有十三家酒吧提供,分属三个不同的势力。”少年侦探从善如流,“其中五家酒吧属于高良组。至于价格呢,我通过那一杯酒算了一下,虽然是纯合成物,人力成本可以比较低,但价格也太低了。有售卖限制,很明显您只‘吃’下了一小部分货,而您的态度说明利润依旧很高,也就是说供货人给出了一个远低于成本价的价格。”
在一边听着的雨山很想开口问问荷见是怎么‘通过那一杯酒算了一下’就能估出价格的,但又下意识地觉得荷见能做到也不奇怪。
荷见接着说了下去:“番藤先生丢货到涩谷有三家势力开始卖新货只有一周不到的时间,这说明供货人原本就是做这一行有‘信用’的人,而三家势力统一隐瞒了这个消息说明这位供货人也来头不小。稻川会好歹也是关西老牌的暴力团,你们的态度如此一致,本来可选项就不多。”
“就不能是我们瞧不起关西佬?”高良垂下眼睛。
“规矩一般不是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吗?”荷见反问。
高良只说:“你还没说完你的猜测。”
“……涩谷地区的供货商是谁稍微一查就能缩小可能范围。这里的细节为了不暴露我的线人就不细讲了,符合的本来有两家,但高良小姐最后还是愿意开口这一点又让我排除了一个可能——是泥参会的某位人士吧。”
室内一时无语。
雨山侧着看到少年侦探脸上‘意气风发’的表情,尽管知道是荷见演出来的,依旧一时胸中酸涩,紧接着又化作隐怒。
“泥参会?”最后他略嘶哑地开口,眼底带出一片阴郁的不忿,“他们自己斗都斗不完,还敢把手伸到别人的地盘上?”
显然三人都已默认泥参会就是把稻川会的‘货’截下来的一方。
“这一点,既然高良组选择了隐瞒消息,想必您是知道内情的。”荷见顺势看向高良真里。
而高良似乎是对荷见的水平很是满意,开口道:“泥参会的三代目鬼童捺房去年就失踪了,不过前不久他的下属发现他其实已经死了,是被一个路过的醉鬼打死的,而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随后就被车撞死,消息才一直没有漏出来。”
“这和稻川会有什么……”雨山说到一半顿住了。
“那个醉鬼本人的确和稻川会没有关系,不过他是米花町人,还住在町内会长番藤彦一家附近,今年年初还死于一场火灾——只烧死了他一个人,番藤伸弥不会以为他做的很隐秘吧?”高良真里微带不屑地说道。
“原来如此。的确好像听说过番藤先生和泥参会的干部毒岛桐子关系很好的消息。被认为是想让某人上位害死了前代,然后本代的干部们为了争位才做了报复之举吗?”荷见露出一个感兴趣的眼神,接口,“我突然想知道稻川会的老大会是那个态度是不是……”
“咳咳!”雨山赶紧假咳打断。这有点演得过了,真说话这么没有分寸是不可能在里世界混这么久的。
但高良真里貌似就是吃这一口。
她递给雨山一个冷睨,转向荷见的时候表情又变回温和。
“荷见君,事实上我建议你推掉这个委托,你也很清楚这个真相只会惹麻烦吧。”
——高良说的是完全是实话。番藤伸弥的结局显然已经被一些人共同决定(或者默许)了,这个时候荷见哪怕只是说穿,都有可能造成里世界势力动荡。
“毫无意义的真相吗?”少年侦探喃喃道,脸上露出一丝苦恼,“高良小姐,假如番藤先生其实和鬼童捺房之死完全无关,那件事完全是个不幸的巧合,你会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这件事本来就和我无关。”高良真里回答道。
闻言,荷见从和室的地上站了起来,朝着这位女黑bang首领鞠了不到三分之一个躬。
“也对。证明别人的‘无辜’是白色的侦探的工作。”说到‘无辜’的时候他还笑了起来,“属于灰色的侦探到此退场。”
在荷见就这么直接地走到和室的门口,一只手已经把障子拉开的时候,他突然转回身重新开口。
“富川小姐跳楼的事,如果警方最后还是找到您身上——”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是你传的消息。”
“非常感谢。不过,如果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带着眼镜的小学男生来问您,还请您,嗯,告诉他是我。”
高良因为荷见奇怪的要求皱起了眉毛。
“请不用担心。只要是您能告诉我的事,如果他问起来了,请全部告诉他。”
第43章
在三末文惠和富川千枝坠楼而死的那个夜晚之后又过了五天, 江户川柯南又重新被要求到警视厅做笔录——他毕竟是和富川千枝死前有过交谈的最后的一人。
只不过,这一次给他做笔录的并不是他熟悉的搜查一课的警官们,而是两个陌生的非常严肃的警官。
“‘就算是一些常人眼中可能算是污点的部分, 放在她身上好像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确定富川千枝是这么说的吗?”其中一个男性的警官显然是觉得柯南一个七岁的一年级小学生不该记忆这么清晰, 也不该条理逻辑这么顺畅,因而再三确认。
“嗯, 我确定。”
“柯南小弟弟, 你上次的笔录里写了你在最后对富川千枝说‘如果她被威胁的话’, 能再说一次你当时为什么这么想吗?”另一个女警接着问道。
“就是直觉啦,看到富川小姐好像很在意手机的样子,又因为之前荷见哥哥说三末小姐的手机应该被犯人拿走了,所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然后她在跳楼之前,对你摇了摇头是吗?”
“嗯。”
被问完问题,从房间里走出来后,柯南从警局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罐咖啡。
但在他准备去拿滚下来的咖啡罐时,一只手伸过来抢先一步拿走了咖啡, 并又按了一瓶果汁给他。
“……荷见哥哥?”被塞了一瓶果汁的柯南楞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你也是被要求来重新做笔录的吗?”
不知何时走到柯南身边的俨然是荷见敬人。
顺带一提,脸色冷淡, 大约是处于侦探人格。
“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回答柯南的问题, 荷见反而微蹙着眉问道。
“是阿笠博士,一个跟我很熟的老爷爷带我来的。”下意识用乖小孩态度回答完之后, 柯南突然意识到荷见应该不是和他一样来做笔录的——因为毛利大叔就没有被要求重做笔录, 而荷见那天晚上和毛利大叔一样都没有重新上楼。
果然荷见下一句就是:“我是因为别的案子来的。你既然被要求重新做笔录, 大概富川千枝的跳楼案被移交了吧。”
的确如此。柯南还记得做完笔录出来之后偷听到的内容——那两个陌生的警察是组织犯罪对策课的。
这个课正如其名, 主要负责调查组织犯罪,比如国内的各种极/道势力。其实说起来,黑衣组织理论上也应该是这个课负责,只不过柯南所知的负责这方面的日本警察是公安而已。
不知怎么的,最近遇到的案件就又重新排成一串浮现在柯南的脑海里。
——好像从啄木鸟会开始,他就一直遇到这种组织犯罪相关的案件。两人坠楼那天下午遇到的滨中操,作为犯罪顾问其实也和组织犯罪关系紧密。
组织犯罪有一个特点,就是单纯侦探的作用不大,还容易出现各种危险。柯南略苦涩地想起自己就是因为试图调查黑衣组织,才从工藤新一被迫化身‘江户川柯南’,而解决黑衣组织,研发解药重新变大的任务似乎离完成还遥遥无期。
“荷见哥哥,那天和你一起……从酒吧出来的那个叔叔,他后来有没有做什么?”思绪收拢,柯南还是问了他比较担心的问题。
既然那起案件被认定和组织犯罪有关,那么那个看起来很凶恶的男人就很有可能是哪个帮派中的一员,想要急着走估计是不想在那么多警察面前多停留。
“你说雨山先生吗?他其实是我上一个委托人的下属,只是陪同我进行调查而已。那个委托结束了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荷见回答道,“柯南君,雨山是个好人,只是职业比较特殊。”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侦探,那委托的细节是绝不能透露的,行内人也绝不会问。但高中生侦探的习性在这方面就比较不讲究,或者说柯南本人有追根究底的偏好,这一点在他逐渐谨慎起来之后也依旧没能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荷见哥哥,那个叔叔瞪了我好几次……”柯南熟练地用小学生告状的语气说道,“委托……”
“委托取消了。”
荷见的一句话让柯南猛地抬起头来。
如果是普通的委托取消,那当然没事,但委托人既然是那个很有可能是极/道成员的上司,也就意味着同样可能是极/道成员,他没敢直接问委托的内容就在于此。这个委托取消——
“是我主动要求的。有些浑水我也不想蹚。”像是知道柯南在想什么一样,荷见平淡地说道,“虽然说是寻找失物,但我觉得不追回会比较好一点,这些事还是让这个国家的警察去操心好了。”
捏着咖啡罐的少年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极浅的笑意。
听到荷见的话,以为是荷见把委托人的非法委托内容交由警方处理了,柯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装了几句乖就离开了,并没有注意到荷见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自己的背影上。
次日是星期日(虽然任何一天都可以是星期日),并没有什么要事需要处理的柯南被少年侦探团的几位拉去附近的一处空地踢球。
说是空地,其实就是一栋底层挑高了的烂尾楼的下方,因为最近外面围着的铁丝网才不知道怎么破了个大洞,所以还没来得及沦为流浪者的地盘,先被几个小学生划下来当做秘密基地。
虽然柯南平时自恃心智不和小学生们真的‘混’在一起,但踢球时另当别论。于是只有灰原哀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楼梯上看书,而一个假小学生和三个真小学生踢球踢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消磨了半个多小时时光之后,在五个人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有一个中年男人惊恐万分,呼吸急促地沿着铁丝网佝偻着腰跑着。他在看到那个只有半米左右高的破洞后想也不想地死命把自己压成一团想从里面钻过。
男人的体型原本怎么看都不足以从那个破洞里通过,但也许是恐惧的作用,他最后还是成功了——代价是衣服被划破了好几处,皮肤也一样。
在钻过洞去之后,他还不忘回头用袖子把铁丝网上勾住的线头和沾的血擦掉,然后才朝着烂尾楼跑去。
这时候再不被柯南等人发现就不可能了。五个小学生就这么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像是拼了命一样冲进楼里藏了起来。
步美光彦和元太还没反应过来,但柯南和灰原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知道事情不妙——那个男人明显是在逃命。
如果追赶男人的人赶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害孩子呢。
但还没等他们两个强行把三个真小学生拉走,铁丝网外就有人远远地正走过来。
柯南用博士做的高科技眼镜拉进一看,黑衣,墨镜,脸上还有疤,顿时心中一紧。
这个打扮,加上似乎是在追杀人——
“灰原。”柯南严肃地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童。
“——应该不是。”灰原哀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并没有感觉到黑衣组织的人的气息。
就算不是,现状也没什么可乐观的。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柯南说不定会下意识地冒一下险试着追踪,但身边其他人都没有丝毫保护自己的力量,这种时候就只能想办法让那个追杀的人以为没人来过了。
他看着滚到脚边的足球,干脆一脚把球朝着铁丝网那边踢了出去,同时用一种儿童式矫揉造作的声音大喊:“看看谁先追到球!”
然后立刻追着球跑了起来。而三个真小学生在灰原的眼神示意下也迅速跑了起来。
乍一看,几个小孩就是正常地在踢球。
而在柯南精准的脚法之下,那个足球最后正好钻出铁丝网的那个洞,然后停在了穿着黑衣的来人脚前。
于是柯南就非常自然地一个人从洞里钻出去捡球,而身后的四人组就停在一定的距离等他。
“小弟弟,刚才有没有人从这里经过啊?”
不出柯南的意料,那个黑衣男人果然捡起球一边递给他一边提问。
他装作回忆的样子挠了挠头,说道:“我一直在这里踢球,好像没什么印象。”
在经历了被安室透问楠田陆道秒答被拆穿之后,柯南已经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真的没有吗?你能不能再回想一下?”似乎是很确定有人从这里经过,黑衣男人又一次发问,而这一次的语气略带急躁。
柯南露出了一个像是被吓到的表情,稍微有点不流利地回答:“好、好像有一个人朝着那边跑了。我也不是很确定。”
“他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我记得是白色的。”柯南按照那个躲起来的男人上衣的颜色回答。
终于,另一边拿着球的手松开了。带着墨镜的黑衣男人稍带狐疑地重新看了一眼铁丝网里面的烂尾楼,又扫了一眼那个半米多一点的洞,朝着柯南用手指的方向跑了。
一直等到黑衣男人离开了好几分钟也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柯南才抱着球返回来。
他表情严肃地穿过少年侦探团的其余四人,从烂尾楼唯一的楼梯往上走——就这么一会儿,一开始冲进来的那个男人已经躲到第三层去了。
“那个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他看着缩着身子从水泥窗口往外看的男人问道。
没有回应。
于是柯南改问:“需要报警——”
“不要报警!”
几乎是瞬间,对方就压着声音叫了起来。
“不要报警。”男人表情惊恐地重复道。
第44章
银色的眼影。如血一样艳的红唇。网袜和在灯光下闪烁的裙子。
——是十五岁少年完全无法抵挡只能口瞪目呆的新世界。
苍白的皮肤。红到发黑的喷涌出来的血。被刀割成碎片的几块可怜布料。
——是十五岁少年一生难忘的噩梦。
‘对不起啊, ■■■■。’
已死者的红唇中吐出的是一个已经很久没人叫的名字。
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三十七岁的雨山达也已经不记得自己梦里都看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头痛欲裂。他这几天工作过度, 又时刻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精神损耗很大。
他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由得无声地吐出几个脏字。
时间太晚了。他估计是赶不上蹲守轮班了。
六天前, 荷见敬人从高良组出来之后, 雨山又跟着这个扬言准备退场的灰色侦探在东都四处走了一段时间。直到四天前, 荷见才回到番藤的藏身之所,然后告知他倒霉的委托人他不准备继续委托这件事。
番藤当然立刻暴怒。但他的暴怒毫无用处,荷见和雨山都没有把调查得到的结果完整说出的想法,对雨山来说, 番藤当然还是想清楚然后向警方自首比较好,至于荷见, 他似乎是被高良真里的话所说服, 觉得此事的真相无关紧要。
总之最后少年侦探轻易全身而退, 只留下番藤自己惶惶不安,雨山则一边晾着他等他改变心意,一边明确向稻川会的老大表态转投,准备‘工作’的下一阶段。
雨山没想到稻川会的老大会决定斩草除根。两天前,番藤下定决心联系了警方,准备跑路, 结果在约定接头的地方被狙击, 要不是他当时心中不安四处张望注意到了狙击镜的反光, 大概就直接暴毙街头。
番藤得出的结论是要杀他的人在警方有耳朵, 于是对警方失去了信任,直接自己躲了起来——在根本没发现是谁要杀他的情况下居然还是做出了正确决定,番藤的运气不算差。
而理论上已经改换门庭的雨山就被他的新上司派去找番藤的下落,死活不论,但据说死的更好。
当然,除了雨山之外,去追杀番藤的人还有好几个。
两天内,他一直试图抢先找到番藤伸弥,然后想办法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但番藤始终下落不明,没有被人找到。
雨山本来今天上午准备按‘命令’去某个番藤据说可能会出没的地方蹲守,但此刻时间已然接近中午,他只能先打开手机暗自希望在他睡着的时候没人找到番藤。
——结果是有人找到了。
雨山心里一沉。最后一条消息是番藤在米花町某地出现,但又很快被追丢,现在其他人都朝着那边收拢寻找。
番藤的本家就在米花町,这的确很有可能。
如果他不赶紧找到番藤的话——
雨山思考了一会儿,周身的气息变得更阴郁了几分。他弯下腰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塞进腰侧的枪套,然后穿了一条黑色的风衣盖住。
从番藤手上沾过的血,经手过的毒/品来算,他无疑是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只可惜本国的死刑名存实亡。要是无法争取到足够的劝服时间,番藤的命运只是区别于是谁的子弹,雨山并不介意由他来做开枪的那一个人。
如此想着,他在门板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不算太着急地走了出去。
因为并不是处于临死之前、准备灭口或者被揭穿犯罪中的任意一种状态,躲在烂尾楼里的中年男人当然不会对着一个小学生剖析自己的人生历程,也不会把自己会被追杀的真相随意和盘托出,即使那个小学生看起来很聪明也一样。
相应的,江户川柯南也不可能因为对方的要求就不报警,事实上,在发现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之后,他先是带着少年侦探团的其余几人从烂尾楼里立刻离开,做的下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报警。
只不过在电话里他虽然强调了这个人很可能正在被追杀,但接警的人显然没有特别把他的话当真,只说等会儿会有巡警过来检查一下。
——但那个人肯定不会在烂尾楼里久留啊。
柯南差点在电话里把这句话叫出来。
而且只是巡警来看一眼的话,要是遇上了那个穿着黑衣负责追杀的人岂不是有可能有危险?
他在报完警之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心里放不下,于是在几个小时后回去把滑板拿上又自己回了一趟烂尾楼附近。
因为当时那个黑衣男人是被他误导追了错误的方向,难保不会回到这里检查,所以柯南踩着滑板到离铁丝网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开始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的情况。
“正门依然锁着,上面的锈迹也没有掉落或者磨损,但地上的车辙印子是新鲜的。”他在铁丝网的正门前面蹲下来看了几眼,又绕到那个破洞那里,“这里被什么剪开了,附近的草倒伏折断得很明显。”
成年人和儿童的足迹相差很远,这里的迹象都在说明在柯南和少年侦探团离开后有很多人来过,并且还进去了。
“汽车已经开走了的话……”
其实也不能保证烂尾楼里此刻没人。但柯南可以只是一个‘好像把东西忘在上午踢球的地方了’的普通小学生,所以只是犹豫了几秒钟就从铁丝网那个扩大了的洞口走了进去,尽量悄无声息地靠近烂尾楼。
烂尾楼里也明显被搜过了。从一楼到最高的五楼,全部都可以看到叠在一起的鞋印,就连窗沿上都有。
二楼和四楼的水泥地面上还扔着好几个熄灭形状和牌子都不同的烟蒂。
那个被追杀的男人理所应当的不在楼里。
在查看完楼内的细节后,柯南又重新提着滑板从铁丝网的洞里走出来。
他在这里观察到的诸多痕迹只能说明在追杀那个男人的人不止一个,而且还对这件事非常执着,也就是说这背后可能涉及到很严重的案件。
正当柯南想着要不要再重新报一次警说明情况的严重性时,突然间,他感到一股拉力把他从后领处拽了起来。
“你这个小鬼在这里干什么?”
把柯南提溜起来的居然是个‘熟人’。雨山达也穿着一身黑,脸色不虞地打量着柯南,倒是没有像上一次见面时那样瞪他。
虽然荷见两次说雨山是好人,但此人的言行实在和好人不符,再加上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雨山也是追杀那个男人中的一人。柯南瞬间做出了推理。
一联想到上次富川千枝跳楼的案件已经移交组织犯罪对策课处理,柯南就心中微悚,今天的事件说不定就和上次有什么关联,即使没有,也必须快点告诉警方。
当然,在面上他并未表现分毫,只是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用非常幼稚的声线回答:“我上午在这里踢球,回去后有几个硬币找不到了,所以回来找找啦。”
——从上次雨山整晚的举动来看,他不太可能会对一个路过的小学生痛下杀手,那么只要正常回答应该就行了。
雨山眯起眼睛扫了自己拎着的小学生一眼。荷见在那天晚上特意等这个男孩下来,和他说完话才和去见高良真里,从这一点来看就很不正常。
不,应该说,荷见那天晚上似乎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个男孩身上。
雨山当时因为富川千枝突然跳楼心烦意乱,在荷见和这个男孩聊天的时候一时只想着把荷见拉开,现在回想,立刻觉得对方‘踢球’的回答如此‘普通’,说不定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这小鬼好像是和毛利小五郎呆在一起的,名字还叫什么‘江户川柯南’。
一想到面前的男孩身上有多少侦探元素,雨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荷见敬人?”不知怎么的,他脱口而出这样一个问题。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问题,柯南也下意识地愣住了。
看见这反应,雨山很想叹气,他接着提问:“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我最近没有见过荷见哥哥。”柯南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是瞬间想起了荷见昨天提起的‘取消了的委托’,心中若有所思。
荷见敬人的消息,雨山其实也只是问问,荷见既然已经放弃了委托,就和番藤的事不再有重要关联,只不过当时两人相处之时雨山本人被荷见各种试探过n次,所以不得不以私人的角度在意。
意识到柯南多半在说谎,雨山本想挂上凶脸吓人,但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点开一看。
是番藤伸弥下落的新线索。
现在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雨山在心里默念,然后把一直拎着的小学生力道不大地甩在地上,自己转身就走。
柯南并没有追上去。
但在雨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的袖子内侧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金属贴片。
第45章
番藤伸弥的好运最后还是走到了尽头。
自从两天前他在预定和那伙条子接头的地方差点挨了一枪, 他就一路逃窜,四十几个小时里只在一家网吧里勉强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就被老板娘从后门推出重新开逃——她是番藤上国中时候的同班同学,愿意救他一命。
东都毕竟是水泥森林, 要藏起来主要靠人, 因为番藤此刻不知道哪些人可以信任, 所以觉得认识的人多和认识的人少都对躲藏不利, 东躲西藏, 最后还是溜回了米花町。不想这个地方早就被人盯上, 他还没能回到侄子的庭院半路就被迫弃车徒步躲藏, 好不容易在一栋烂尾楼里藏了片刻甩脱追兵,结果在几个小时之后又重新被人追上。
这次他是被两个人拿着枪直接堵在小巷里,一边一个, 完全失去了逃脱机会。
而更令番藤绝望的是,他终于认出来到底是谁在追杀他了。
就是稻川会的人。
要是两天之前,他还能勉强算是这个帮派的高层,但自从他准备向条子投诚这件事被发现之后, 稻川会的全体都等于是他的敌人了。
其实仔细一想, 能这么了解他可能逃跑的路径, 把他从去机场的路上截下来, 也的确只有老东家稻川会能做到。
好消息是番藤没有被立刻杀死,而是被带到了一间隐秘的安全屋。
对于稻川会的老大和高层来说,现在的番藤当然毫无价值,重要的是确保他早点死掉, 不要有机会和条子接上头透露消息。但负责追杀他的人毕竟不会是什么干部, 而且平时也总是负责‘干活’, 捞不到太多油水, 此刻有机会随意处理番藤这样原本负责一条重要走私线的干部,当然是要连番藤的银行卡密码都先问出来再动手,这才给番藤苟延残喘之机。
可这毕竟是暂时的。如果轻易开口,他下一秒就会被杀死,如果一直不开口,又不免遭受许多皮肉之苦,就这样,番藤被折腾了半个小时也才说出了一张银行卡的密码。
“该死,这家伙当干部当了十几年了,手上不可能只有这点钱。”其中一个‘审讯’的人,松友修司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从那张卡上只查到了两千多万日元,虽然不少,但远低于他的预期——毒/品生意是暴利,即使番藤只是经手沾点油水,这些年下来也应该至少有几亿日元的资产。
“再接着问。”另一个人,井浦和男面色不改,顺便重重一脚踢在番藤的小腿胫骨上,引起一声痛呼。
他们两个其实也只能捞点油水,番藤的私产能拿走的部分里大头肯定要上交稻川会,所以如果番藤不肯松口,他们能拿到的钱就太少了。
松友修司把手上拿着的小刀往番藤脸上拍了拍,移走的时候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看到番藤咬着牙就是不开口的样子,心里忽然一动。
“那个之前在番藤手下混的不是这次也负责找人吗,他应该知道怎么撬开这家伙的嘴。”他把小刀收起,说道。
井浦和男闻言也面露赞成之色。要想‘审讯’能出结果,当然是越清楚番藤底细的人来问越容易,虽然这样会多一个人来分蛋糕,但总比问不出来好。
说干就干,井浦和男立刻给雨山达也发了找到番藤伸弥线索的消息和他们所在的地址——不直接说番藤已经找到是怕雨山直接把消息上报,那他们俩就不得不立刻毙掉番藤了。
一刻钟之后,这间安全屋的门口响起敲门声,松友修司去把门一打开,就看到雨山达也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
“你们两个已经抓到他了。”雨山的语气毫无波澜。
他收到简讯的时候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已经找到番藤又不立刻一枪毙了他的理由并不多,更何况还要叫第三个人参与。
松友修司露出一个满不在意的狞笑,说道:“既然猜到这点,你还愿意过来,我就当你是同意帮忙了。”
雨山没有回答,只是走进安全屋,先扫了一眼番藤的样子。
他这位昔日的上司此刻鼻青脸肿,嘴里的牙齿掉了好几颗,四肢被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无法动弹,只是双眼对雨山投来怒视。
井浦和男注意到番藤的情绪变化,调笑道:“雨山,看来找你真是找对了,这家伙应该是恨死你了。”
雨山走到番藤面前,弯腰半蹲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们问出多少了?”
“一张两千多万的卡,是三菱东都UFJ的。”
“那就是只问出了边角料。”雨山没有转头,接着看着番藤,“番藤手上的钱至少一半是从他的侄子番藤彦一的名字走的,比较难拿。”
只能说本家是大地主的确转移资产比较方便,但番藤彦一突然死于非命之后这些钱番藤伸弥还没来得及回收。
“这人谁啊?”松友修司一直在港区混,没听说过番藤彦一。
雨山在番藤的怒视下开口:“米花町之前的町内会长,前不久死了,遗产还没完成分割,这部分你们碰不了,报给上面吧。”
“那剩下的呢?”井浦和男并不甘心,追问道。
“剩下的应该有两个亿分散在几个不同的匿名账户里,全部在海外银行,倒是值得一问。”雨山终于重新站直,“另外在千代田区有一套别墅,里面放各种艺术品。”
这次番藤伸弥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震惊——这个信息相当接近真实情况,雨山显然很久之前就查过他了。
“可以啊,雨山,要不你来问问看。”松友修司对新进展相当满意,从番藤面前的椅子上移开,把这个‘主审人’的位置让了出来。
雨山并没有推辞,只不过也没有坐下,只是抱臂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盯着番藤上下看了几遍,仿佛在想从哪个部位先下手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慢悠悠地从腰上的枪套里抽出手/枪,斜指着番藤的左脚,手指搭在扳机上。
松友修司和井浦和男以为他不过是威胁番藤,没有阻止。
下一秒,雨山从风衣的内口袋里掏出消/音器安在手/枪上,直接开枪射穿了番藤的左侧小腿。
在番藤连声发出的惨叫声中,另外两人被镇住了——他们没想到雨山上来就下此狠手。枪伤可是很容易要人命的,万一在番藤失血过多之前没能问完呢?
“……雨山,你这个叛徒,亏我之前那么相信你!”一阵激痛过后,番藤体内的内啡肽终于开始大量分泌,让他能勉强开口说话。
雨山不为所动地把消/音器卸下来重新放回内袋。
“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认清现实而已,反正你是不会有机会再用到那些钱了,不如快点开口。”他说道。
安全屋内的其他三人都把‘不会有机会’理解为‘马上就要死了’。
松友修司见番藤脸色变得惨白,觉得雨山直接开枪的做法的确有效,便也把手/枪捞出来,说道:“你也不想活受罪吧,松口行个方便怎么样?”
之前番藤身体上受的伤虽然痛,但毕竟不致命,但雨山这一枪下来,不仅番藤再绝无自己逃走的机会,而且腿上的流血算是已经开始了他的生命倒计时——这么流血下去,不用再挨一枪,他就会失血过多而死了。
番藤看着面前一如既往阴着脸的昔日下属,心中一阵唏嘘悲凉,接着想到之前最后的希望,那个少年侦探也是由雨山提起,结果对方一开始满口答应,在和雨山一起调查了两天之后突然反悔,不由得怒意和悔意交织,恨自己看走了眼,居然把这样一个人当成最可信的下属。
他咬了咬牙,开口道:“说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以为番藤想要拿钱买命,松友修司准备再给他一枪让他‘清醒清醒’,结果被井浦和男按住了手。
“你有什么条件?”井浦和男饶有兴致地问道。
“把雨山达也杀了,我就把我所有的钱全部告诉你们两个。”番藤的眼睛里透出血丝,脸上的表情几近疯狂。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番藤粗重的呼吸声。
松友修司愣住了一会儿,然后笑着用枪托重重地砸在番藤的下颌,直接又敲下来几颗全是血的牙齿。
——番藤实在是打错了主意,松友修司和井浦和男都能听到他说的话,就算是有心答应也会忌惮另一人告密,当然不会有人开口说愿意杀掉雨山达也了。
正当井浦和男也准备做点什么表示自己绝不会对雨山动手之时,他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他先是漫不经心地点开,然后脸色陡变,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
“有条子过来了。”井浦和男又惊又怒地说道。这间安全屋是他的,发到他手机上的是有人靠近这栋楼时的警报,而他放的摄像头传来的画面显示有警车停在附近,有几个警察马上就要上楼了。
不能赌条子的目标不是他们,唯二的选项只剩下立刻杀掉番藤伸弥然后逃走和带着番藤一起逃走。后面一个选项因为番藤脚上中了雨山一枪一下子变得几乎不可能做到,联想到条子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这个问题,松友修司瞬间把枪对准雨山达也。
“雨山,你该不会是条子的人吧?”他一脸怀疑地说道。
雨山没有辩解,而是皱着眉头把枪对准番藤,似乎是准备用直接杀掉番藤的方法证明自己不是卧底。
松友修司、井浦和男和雨山达也相互对峙着,只有番藤像是杀猪一样惨叫着“不要杀我”,试图把自己的声音传到外面。
第46章
江户川柯南是个给别人贴窃听器的老手, 也很清楚自己小学生外形在这一点上的优势——通常不会有人特别提防一个孩子,即使注意到了他的不一般也不会觉得他能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 窃听器还是有很大限制的, 比如会干扰到电话,又比如只能收集声音,收声范围还不大。当雨山达也甩下柯南转身就走之前, 柯南是注意到雨山查看了一条简讯的,只是他没能偷看到上面的内容, 才往雨山身上塞了一个窃听器。
一开始的一刻钟里,窃听器没有传来任何雨山的说话声, 只有很轻的汽车行驶的声音。接着是一小段街巷的自然嘈杂人声,再转入楼道里的空旷的脚步声, 开门声, 最后终于传来了说话声。
“你们两个已经抓到他了。”
是雨山的声音。柯南全身一凛, ‘抓到他’难道指的是上午那个人已经被抓了吗?
而后回应雨山的有两个男人的声音, 其中一个就是上午和柯南说过话的墨镜男。
雨山和那两个男人的对话中透露出不少信息, 他们似乎是想问出那个被抓的人的财产,只是这个描述方式——
雨山似乎很了解对方?
柯南听到的接下去的内容稍微解开了一点他的疑惑。被抓的人姓番藤,而且还是一个他曾经破过的案子中死者的叔叔。
原本到这个程度已经足以说明雨山正在从事犯罪行为,连受害者的姓氏、犯罪的动机和地址都已经掌握了,但柯南没有立刻报警,而是先让博士查番藤彦一的叔叔的身份——他从对话中意识到此人的财产似乎也是犯罪所得,数量还不少。
再结合上午对方要求柯南不要报警的行径和雨山的态度,柯南产生了一种不妙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这个番藤先生就是雨山达也原本的上司?
这个猜想看似有些跳跃, 但联想到昨天在警视厅遇到荷见时他说的‘委托’一事, 可能性一下子就变得高了起来。
柯南其实之前就想不通为什么荷见会接这样一个委托。一周前在酒吧遇到荷见, 虽然被‘调查所需’轻轻揭过, 但会需要非这样做不可的事并不多,或者说为什么需要调查这样的内容会选择荷见敬人这样一个未成年而且名气并不大的侦探呢?
通过种种线索怀疑雨山是某个帮派的成员之后,柯南的疑惑增加了。委托人的身份只是进一步说明了委托内容的不正常,荷见提到‘最好还是让警察去操心’也说明了所谓的‘失物’非常特殊。
为什么会选择荷见?
这个问题当时只是在柯南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此刻听到番藤正被审问的时候又重新浮了上来。
然而,还不等他进一步思考,窃听器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虽然不太响,但以柯南的丰富经验还是第一时间分辨出这是加了消/音器后的枪声。
随后传来的痛呼声也证明了这一点。
——有人中枪了。
这个念头一下子把其他一切事全部压过,柯南立刻打电话报警,顾不上编细致的谎话,直接说自己在米花町某栋楼附近听到了枪声。
于此同时他也开始焦急地踩着滑板朝着雨山的位置冲去。
“再拖下去都逃不了!”井浦和男看着雨山达也和松友修司浪费时间,压着声音吼道,“这栋楼三四五层这个位置的房子都是我的,你们赶紧把番藤的伤裹一下,跟着我走。”
松友修司闻言瞪了雨山达也一眼,自己去解番藤伸弥身上绑的绳子,还不忘先给他一下把他打晕——在这个时候要是让番藤挣扎呼救坏了事,那就麻烦大了。
自知被怀疑,雨山干脆没有帮忙,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出一个介于不爽和愠怒之间的下弧线,站在窗口撩起一角窗帘观察外面的情况。
简单压迫止血的包扎很快,松友修司用小刀划了块桌布把番藤伸弥的左小腿绑的死紧,然后像抗一头羊一样把他扛起来,转身给井浦和男递了个眼神。
此时井浦和男已经从监控里看到有警察上到二楼来了,并且一副持枪戒备的样子,明显是知道这栋楼里有特殊情况。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冲到盥洗室。在装吊顶的时候他这里暗中把上下两层打通了,天花板可以轻易拉起,洗手池下面就放着折叠式的梯子,此时派上用场。
三个醒着的人把番藤接力抬上五楼也就是顶楼,这层侧面的一个房间飘窗做的和对面一栋楼的楼道窗户极近——井浦和男选这里做安全屋就有这个的原因。把窗户一开,搭上一块木板,几人就这样从一栋楼里溜到另一栋,逃了出来。
等到小心翼翼地从小巷里绕开警察坐进车里,之前暂时搁置的问题就被立刻重新提起。
“知道番藤在这里的就只有我们三个人,而条子在你来了没多久就来了,雨山,你该不会是之前就被条子盯上了吧?”井浦和男坐在驾驶座上,沉声说道。比起松友修司,他更‘相信’雨山达也一点,觉得这个一脸恶相的家伙与其说是卧底,更可能是被盯上了。
雨山刚想反驳,突然极轻微地一滞,然后借着调整坐姿的机会用右手隐秘地摸了一下袖子的内侧,他又顿了几秒,开口道:“那他们为什么非得到这里抓我,你还不如说条子根本就不知道番藤的事,只是盯上你了。”
这话看似无理反咬,但井浦和男偏还无法直接否定,他的确经常进出这个安全屋,要是被盯上的是他,那警察找上门来也是有可能的。
松友修司看着后座上昏着的番藤伸弥脸色不虞,原本把雨山叫来是为了问出番藤的私产,结果差点被抓,现在他雨山和井浦都不想相信,只想自己把番藤带走问讯,但显然不会被同意,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搞不清楚。”
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只是条子正好盯上,那只要离开东都躲一躲风声就行,但如果真有卧底,要确认以及处置,都不是他能够私下决定的,必须告知上级。此时最保险的做法当然是直接把番藤杀掉,然后分开隐藏,但既然都把番藤带走了,不问出点什么总觉得太亏。
“那就不要纠结了。”雨山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用大拇指推开刀鞘,俨然一副准备立刻了结番藤性命的样子。
松友和井浦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动作,觉得雨山是卧底的嫌疑减少了几分,倒是回想起之前雨山对番藤私产的了解,开始怀疑他想私吞番藤的钱财,顿时喝止,要求再等一下。
“早知道我上次就问荷见要联系方式了。”
柯南一边踩着滑板风驰电掣,一边有些懊恼地接着听窃听器传来的声音。
在挨了一枪之后,番藤说的话基本上可以证明他是雨山的上司,很有可能就是荷见上次的委托人。要是能直接联系到荷见,肯定能从这几个人的对话里听出更多信息。
柯南能听到那三人带着番藤在警察破门而入之前成功溜走,窃听器自带的定位也显示雨山现在正在移动,看速度大概是在一辆车上。不方便再直接向警方传递这么具体的消息,柯南只能自己沿着路线追踪,准备等他们停下来之后再找个理由变声报警——番藤应该不太会在车还在行驶的时候被杀掉。
就在柯南一路追踪信号源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让他不得不先停下看一眼是谁。
不认识的号码?
会有谁给一个小学生打电话?虽然觉得大概率是垃圾来电,柯南还是先接了起来,下一秒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让他连窃听器的声音都差点忘记要听了。
“柯南君,我向毛利先生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居然就是他刚才在想的荷见,只不过听声音似乎不是侦探。
“不会啦。荷见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有特别的事,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因为今天正好到米花町来,结果在毛利事务所没有看到你。”荷见说话时尾音轻微上翘,竟然听起来有些让人产生他正在撒娇的错觉。
没有高中生会对一个小学生撒娇吧?柯南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决定还是问一下雨山和番藤的事——在酒吧前遇见的那天晚上荷见的普通人人格也是知道委托的内容的。
“那个,荷见哥哥,你能告诉我你上次放弃的那个委托的内容吗?”他的语气下意识地变得严肃起来,“我今天看到了雨山叔叔,他好像在做坏事。”
其实柯南这句话的表面逻辑并不成立,这种设问方式也接近钓鱼——他毕竟还是因为这个委托的不合理之处对荷见产生了淡淡的怀疑。
荷见的反应不在柯南的预想之中。
“雨山吗?”电话里荷见沉吟了一会儿,“柯南君,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荷见的关注重点……难道说在他心里那个‘委托’没有雨山值得注意吗?
“他问我最近有没有见过你。”柯南想了想,觉得这个回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结果下一秒电话那边传来荷见的轻笑。
“我明白了。”荷见回答道,“柯南君,你问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委托的委托人是稻川会的一个干部,不过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叛逃投向警方了。”
第47章
听到电话的另一边一瞬间只剩下电流噪声, 荷见就又悠然地往面前的咖啡杯里扔下一块方糖,只用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勺子装模装样地搅拌——他其实是espresso选手,但面前这杯被人下了毒, 那就不妨用慢慢加方糖的方式拖一拖时间,让对方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等。
“……荷见哥哥, 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 柯南轻声问道。荷见敢保证这不是侦探第一时间想问的问题, 只是江户川柯南作为一个小学生,实在是没有听说过稻川会的借口, 这种东西又不会出现在‘电视机’上或者听‘新一哥哥’提到过。
于是勉强能问的确实只剩下‘荷见敬人’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的了。
荷见把头偏了偏, 不紧不慢地回答:“怎么说呢,其实我的委托人之前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还没做出决定, 在我放弃了委托之后, 我能看出来他的意志有所动摇。当然,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他没有选择转投的话, 我想他大概已经死了。”
这话说的仿佛荷见放弃委托是为了劝番藤叛逃似的。
没等柯南憋出下一个问题, 荷见就很‘主动’地接着说了下去:“他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回来就会被‘处理’,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 实际上是因为他被怀疑不守规矩插手泥参会的首领更替, 派人把上代的老大鬼童捺房杀了, 所以被多方联合追杀。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也没有别的出路了——去机场会被围堵, 想偷渡过不了蛇头那一关。”
这次荷见的回答里包含的信息量就非常大了, 他不仅没有掩饰自己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 也没有掩饰他毫不介意告诉柯南的意思, 而通常只有深知柯南不对劲的人才会这么做。
——这甚至都称不上试探, 完全就是告知。
“你用的词语是‘怀疑’。”最后柯南选择了先把注意力集中到案件本身上来,而把荷见主动透露出的疑点暂时搁置。
“没错,因为鬼童捺房是一年前死的,在这么久之后翻旧账,我想真相对他们来说不太重要,但希望我的委托人死的人肯定有很多。”荷见噙着淡淡的微笑,把搅拌用的小勺搁在杯壁上,忽而又改口道,“也不一定,说不定有人确实在乎真相。”
电话那一端的柯南下意识地把‘有人’当成是自己,不由得皱起眉来——荷见难道作为侦探的人格也不在乎真相吗?
他同时开始结合自己今天所见分析荷见一口气透露的这么多内情。
番藤,也就是被雨山打了一枪的男人,应该就是荷见的前委托人,在委托荷见寻物未果后试图叛逃,和警方做交易来保全自己的性命,但既然今天他在逃,那多半是没能及时被警方保护起来。
等等,番藤之前说的‘不要报警’是怎么回事?他因为什么事又失去了对警察的信任吗?
把这些具体的消息传到组织犯罪对策科那里,大概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反应,只是鬼童捺房之死和这个案件的关联好像的确暂时不考虑比较好,救人优先级第一。
柯南想了想,张口准备再问些什么,没想到下一秒荷见说道:“不好意思,柯南君,我突然有点事,我们下次再聊吧。”
然后荷见就‘很无礼’地挂掉了电话。
“你什么意思?”
荷见会挂掉和柯南的通话是因为他的面前突然坐过来一个壮汉,还气势汹汹地问他。
荷见其实觉得对方的行径有点搞笑,先是给他的咖啡里下了毒准备灭口,结果听到了他说的‘怀疑’一下子坐不住了——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想过以这种关系能不能得到真实答案啊?
而且,如果上一次得到的答案是假的,为什么会觉得这一次就能问出真的呢?
荷见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野利先生,我假定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只说‘怀疑’番藤伸弥让人杀了你的老大,那么回答就和我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了,而且我并没有针对其进行彻底的调查。”
他面前坐着的这个壮汉名字叫野利敏彦,是鬼童捺房的下属,也是原作中那个把小孩绑了一年都没发现老大死了的憨憨。大约一个多月前,荷见去鸟矢町把被绑架的两个小孩找了出来,为了把人顺利带走就‘一不小心’地透露了鬼童捺房的死讯,野利敏彦作为一个一年联系不上老大还一直执行对方命令的忠实下属,当然是立刻方寸大乱,也顾不上什么绑不绑架的,只想替老大复仇。
所以其实荷见对柯南说的‘有人’指的并不是柯南,而是追杀番藤伸弥的人中间唯一在乎真相的野利。
“那你当时还说……”
“我并没有说过什么吧。”荷见故意皱起眉头。
他的确没有说什么确定的话,但也是他把杀死鬼童捺房的那个醉鬼的资料发给野利的——作为带走那两个孩子的交换,荷见答应替他找鬼童捺房之死的相关案卷和资料,不过并没有答应要帮野利查明真相——那个时候野利还不清楚荷见的水平,以为他只是个有点小聪明以及警方门路的普通小鬼,还威胁他如果敢报警就把孩子杀掉。
荷见给野利塞了一大堆资料,当然还精心筛选排列过了——如果不这么做,他怀疑野利的智商可能理解不了。而那份资料中荷见特意把当时的负责警察被车撞死和凶手死于火灾的内容给得相对详细,以及凶手居然被保释出来,并没有在坐牢这一点,但是省略了此人是肝硬化晚期,被保释属于保外就医。
但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荷见并没有在那份资料里提哪怕一次番藤伸弥,只是附了一份米花町的住宅分布名录给野利。事实上在这个阶段,荷见都没有想好要坑谁,只是想让鬼童捺房之死阴谋论一下,完全没想到野利的脑洞很大,直接就想到其他组织插手上去了,番藤伸弥就这样成为被误瞄准的倒霉蛋。
被荷见这么一打断,野利敏彦下意识准备反驳,但仔细一回想之后发现,眼前这个侦探小鬼还真的没有说过番藤就是凶手。
——可你给我的资料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野利恼火地想到,但另一种想法头一次浮了上来。
荷见敬人好像是个在里世界很有名的侦探,除了前几天他放弃了番藤的委托,似乎从没有失败过,但这家伙在老大的案件上只给了一堆资料,没有说真凶,会不会是他真的觉得是一场意外?
深知自己的智力并不出色的野利开始有点慌张。
就在此时,荷见又重新把搁置的小勺捏住拎了起来,并当着野利的面似笑非笑地搅拌根本没什么可搅的那杯咖啡。
野利敏彦这次倒是立刻明白了荷见的意思——他知道那杯咖啡里下了毒。于是野利准备要求荷见重新调查真相的口瞬间就开不了了,这里是公众场合,要是野利企图威胁他的话,下一秒就能被报警抓走,荷见没有这么做应该纯粹是不想暴露他里世界的身份。
“那你为什么放弃番藤的委托?”最后野利压着声音问道。他今天准备灭口荷见就是认为荷见会放弃委托是知道得太多了。
荷见轻飘飘地瞥了野利一眼,说道:“因为我被说服了真相并不重要?而我不想做注定无回报的委托?野利先生,你要不要还是自己找番藤先生去问问看好了——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想起之前荷见在电话中说的“希望我的委托人死的人肯定有很多”,野利的心更沉了一点。他在开始复仇之后得到了很多‘帮助’,这让他更加对番藤就是凶手深信不疑,可如果那些人本来就只是找个由头想杀掉番藤……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浮在通知栏上的消息前几个字就是‘已经发现番藤’,野利顿时再也坐不下去了,站起来从咖啡店里冲了出去——他准备真的自己去审讯一下番藤。
而在野利离开之后,荷见就挥手叫来了咖啡店里的女店员。
“请给我一杯新的意式。嗯,再加一份招牌三明治。”
“好的。不过请问这杯咖啡是有什么问题吗?”虽然没有听到荷见和野利的对话,但店员注意到了荷见一口都没有喝过面前的咖啡。
“这个嘛,只是我不喜欢喝甜的咖啡而已。”荷见面不改色地回答,仿佛那个往咖啡里加了好几块方糖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对了,麻烦要仔细清洗这个杯子,糖大概已经挂壁了。”
“野利发简讯过来,说要把番藤在的那辆车截下来。”
“搞什么啊,难道他还非自己把番藤杀了不可?之前就拿了稻川会的货,只是那边的老大按在番藤头上了,现在还要和他们抢人吗?”
“……好像不是,他说要活的番藤,貌似是要问点什么啊。”
“诶,该不会是准备在那家伙死前把油水再刮一刮?”
在监视跟踪的汽车里,两个男人的呼吸都因为兴奋而粗重了起来。
只是抢个人头毫无意义,但如果能分一杯羹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这还是上级的要求不是吗?
几分钟后,这辆车副驾驶侧的玻璃窗被降了下来,从里面伸出了一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嘭——”
第48章
就算被子弹击穿了油箱也一般不会发生爆炸, 汽车被枪击的时候最容易造成死亡其实是爆胎或者车轴被打断导致的翻车——
雨山达也终于切身地认识了一下这个冷知识。
或许是后面的人只是想把他在的车逼停,又或许对方真的是想下杀手而且枪法还很好,总之, 从后面袭来的一枚子弹直接让这辆车后轮轮轴被破坏,然后汽车就侧着失控冲向栏杆——
接着翻车翻到下面的河岸上了。
好在是河岸, 承接面是柔软的泥地, 让汽车没有继续翻到河里的同时, 也大大减小了冲击强度。在驾驶座上的井浦和男已经昏了过去,但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卡着, 至少眼下还没死;在后座的松友修司撞在车顶上头破血流, 此刻正意识清醒地一边骂人一边从怀里摸枪,另一只手在试图把变形了的车门打开;原本就昏着的番藤伸弥被雨山伸手稍微挡了一下,倒是正呻/吟着醒转过来了。
至于雨山本人, 他除了右小腿受到了比较大的冲击之外并无大碍, 而小腿看起来顶多是个骨裂, 疼痛程度也尚可忍耐。
松友修司在用手推了几下车门打不开之后干脆换用脚踹, 这次倒是一下子就踹开了车门, 也正好能看到斜上方的车道上有人凑过来看,手上还拎着支手/枪,显然就是朝他们开枪的家伙。松友心头怒气陡起, 直接朝着对方就连续扣动扳机, 也不管自己的枪上没装消/音器, 枪声极响。
连续三梭子下去, 大概因为松友有点脑震荡, 或者是头上流下来的血影响了视线, 只有一发子弹射中了对方, 而且没在要害, 只是擦伤了对方的左臂。结果这么一来,来者在躲完子弹之后也怒而抬枪射击,持枪手并没有受伤的来者回敬的三发子弹里有一发最后射穿了松友修司的额头。
没错,额头。尽管子弹口径很小,但打在这个位置人总是立毙的。松友的脑浆和血液还就这么溅到了刚清醒过来的番藤脸上,引起他一声凄厉的惨叫。
雨山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下不是他想不想硬拼的问题,而是对方有没有杀红了眼的问题,干脆也闭上眼睛装昏。几分钟后,他能感觉到松友修司的尸体从车里被拖了出来,然后是被绑着动不了只能惨叫的番藤也被拉了出去,雨山悄悄睁开半只眼睛观察,为来者没有补枪松了口气——看来对方一开始也没打算杀人。趁着对方拽着毫不配合的番藤艰难往上走,背对自己的机会,雨山迅速忍着痛从汽车里爬了出去,他不敢保证对方不会在冷静下来之后又回来补刀。
雨山成功地藏到了车后没有被人发现,但要想逃得更远一点必须得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袭击他们的人离开或者被别的事分开注意力。考虑到自己身上有个窃听器,以及之前冲着安全屋来的警察,雨山觉得这次警察赶到应该也不会太久。
接着他就听到了另一边的电话声。
“我们已经抓到番藤了。只是稻川会的人不小心死了一个。”
“我不是故意的!他们车子翻了,有个家伙对着我连续开枪,难道我不还手?”
“剩下两个都昏了,当然没有认出来。”
“先问番藤一个问题?好吧。”
然后接电话的人似乎转向瑟瑟发抖的番藤,语气很不耐烦地问道:“一年前,是不是你派人杀了泥参会的三代目?说谎就直接毙了你。”
雨山握着枪的手一紧。这种问法,袭击他们的人似乎就是泥参会内的上代派,和那个时候高良真里的说法能对上。
番藤颤抖着回答道:“不是。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接着传来一声重击和番藤的几声痛呼。
“这家伙好像连自己为什么被追杀都不知道。”说话的人又接着回到电话。
江户川柯南踩着滑板远远地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人手上拿着枪点在另一个人头上。
在来的路上他当然听到了翻车和枪击的声音,也很清楚至少有一个人死了,而被他贴上窃听器的雨山并没有‘昏过去’,而是逃到了车外。
开枪杀人的凶手对着电话说的内容柯南勉强可以从窃听器中听到,只是越听心越沉。他在过来之前就又重新变声报警,但眼下的情形根本等不到警察过来,番藤随时有可能直接被对方开枪杀死。
怎么办?除了在打电话的人之外上面的汽车里应该还有别人,而只要勾勾手指的功夫就有可能又死去一个人,他该怎么救人?
即使他用足球把枪踢开,顺便把拿枪的人踢晕,另一个人也能接着杀死番藤,更不用说这样会直接暴露自己的位置了。
——现在在这里的人中间有可能提供帮助的人只有雨山一个。
虽然雨山也是追杀番藤的人中的一个,但和在打电话的人显然不是一波,按荷见的说法,一边是稻川会的,一边是泥参会,两边追杀番藤的理由也不一样。对雨山来说,自己活命应该比杀番藤重要多了,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也会希望把番藤留下来——他之前不还在逼问番藤的私产吗?
柯南试图想出一个会让雨山动手的场景。肯定得是让他觉得有胜算的情况。
或是让他感觉自己有生命威胁不得不动手的情况。
在打电话的人似乎接到了什么新的指示,把手/枪从番藤的头上移开了。
“你能证明自己不是害死鬼童先生的幕后黑手吗?”对着番藤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非常古怪,好像觉得自己在问一个很搞笑的问题。
番藤愣住了。这怎么证明?他连鬼童捺房死了都是听眼前这人说的,就算想辩解也说不出什么有利之辞——光说自己完全不知道也不足以取信于人啊?
于是番藤只能疯狂地摇头,涕泗横流地说自己完全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鬼童捺房死了,泥参会的上任老大和他一个稻川会的前干部毫无关系云云。
柯南原本放在腰带开关上的手因此没有按下去——他从问讯之人的语气中察觉到不对。
电话那一端控制着局面的人好像没有立刻杀掉番藤的意思,而是纠结于鬼童捺房之死的真相。
柯南福至心灵地理解了荷见对他说的“有人确实在乎真相”实际上指的是谁。
和稻川会的人不同,只要证明鬼童捺房不是死于番藤的阴谋,这些人就不会杀掉番藤了。
不,应该说,只要对方还在犹豫,警方就有机会插手救下番藤,理论上只要以这个名目拖够时间就行!
在柯南思考该怎么做的时候,那边的电话已经结束了。持枪的人很不情愿地用枪托把番藤打晕,然后拖上车,完全不处理现场,直接开走——没什么可处理的,这里没有监控,他也没有留下什么指纹,等到车里的两个人醒了之后自然会主动收拾现场和尸体。
把番藤就这么带走的两人没有意识到现场有人记下了车牌号和汽车型号。
柯南紧皱眉毛目视着汽车驶远,准备离开到安全的地方把新获取的消息汇报给警方,不经意偏移视线看了一眼翻到河岸上的那辆车,背上突然冷汗狂流——
刚刚还躲在那里的雨山不见了。
他僵硬地试图转身,然后感觉到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柯南没有再动。
过了几秒钟,手的主人从他的身后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另一只手正捏着一个金属小圆片。
“所以是你给我身上贴了窃听器。”雨山用一种阴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学生,语气中听不出是惊讶还是生气。
“雨山叔叔,你在说什么呀?”柯南干笑着假装听不懂。
雨山当着柯南的面把窃听器捏碎,然后把手/枪掏了出来,枪口松垮垮地顶在柯南头上。
“会被荷见敬人注意的小鬼果然不普通。”雨山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恐吓意味的狞笑,“不过侦探游戏玩过头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恐惧在一瞬间充斥了柯南的头脑和心脏。
可恶,这下只能希望警察能快点到了——
等一下。为什么雨山会在这种情况下停留?刚才两边开了这么多枪,即使没有他报警,警察也很快就会赶到的。对雨山来说,没有可用的车,立刻离开才应该是合理的选项。就算要停留,也应该去处理他还活着的同伙和那具尸体才对。
——还是说在雨山的潜意识中,他并不害怕警察赶到?
这是几近疯狂的猜想,甚至和坠楼案时柯南做出的一些推理相悖。
但荷见几次三番对着他提起的‘雨山先生是个好人’的说辞浮现在他心里。
柯南对着雨山眨了眨眼睛,语气尽量平淡地说道:“荷见哥哥说过你是个好人。”
枪口没有移开。
“我也这么觉得。雨山叔叔是不会杀我的。”柯南朝着雨山露出非常‘小学生’的表情,配合着他不正常一面已经暴露的事实,透出一股奇异的有恃无恐来——但其实他心里完全没底,几乎是在赌。
又过了近半分钟,雨山突然把枪口从柯南的额头上移开了,他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脏话,用左手又不轻不重地呼了一下柯南的脑袋。
“真是见鬼的侦探。”他摇着头说道,然后站起,把手/枪收回枪套,反手掏出烟盒推出一支烟咬上。
第49章
雨山摇晃着走着, 一条腿不太能用力,因为细密的疼痛而眉头微皱,但也仅如此——他从不给人好脸色, 所以也不比往日更晦暗几分。
至于他咬着的香烟,只是咬着,并没有点燃。
那个没有被他吓住的小学生得寸进尺的速度惊人, 此刻正夹着滑板泰然地走在他身边, 看着他的蓝眼睛里显然没在转什么好主意。
切——
雨山想起了另一双蓝眼睛。
荷见敬人的眼睛颜色比旁边这个小鬼的眼睛要深得多, 简直像两汪幽泉, 什么污秽进到他眼里都只能沉底。雨山曾经怀疑过荷见是不是除了灰色地带的侦探还有什么更凶残一点的特殊副业,但又觉得这一面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入他的眼。
能入荷见眼的大概是像这个小鬼这类的正面人物。坚持不懈, 行动力惊人, 以及拥有无瑕疵的正义感和怜悯之心——雨山还记得柯南在富川千枝主动坠楼死后的表情。
——但因为荷见敬人的话而觉得雨山是个好人, 这不是个笑话吗?
按照雨山和荷见短暂相处得出的经验来看,荷见是个能轻易用语境和情态把真话扭成谎言的家伙, 即使只听取他口中纯事实的那一部分也会被诱导, 而第一次见面就发现雨山身上问题的荷见会对柯南说雨山是个好人, 其用意绝不是让柯南相信雨山。
但雨山能察觉到其中含有的那种亲切的戏弄之意。
荷见恐怕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鬼。
想到这里,他不禁低头看向跟在他腿边的柯南,问出了一个‘禁忌’的问题:“你究竟是谁?”
“江户川柯南, 是个侦探。”
这个回答柯南也算是说了n次了, 但像这次一样仿佛自荐的语气过去还没有过。
雨山在他眼里目前是可以合作的立场。
‘好人’在很多场合意义可以很特殊, 柯南也知道雨山把枪收起不代表他的危险性就此消失,只不过可以认为自己的生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而已。
——雨山达也更接近安室透还是贝尔摩德中的哪一种,此刻并不能确定。
不过即使雨山不是卧底, 柯南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之前有次他被一个叫鹰取严男的大哥绑架, 大抵已经掌握了这类人的最佳相处模式, 那就是在不要踩线的前提下不放弃,并且展现自己的价值。
雨山作为之前荷见在调查时的搭档,应该是除了荷见之外对这次的整件事最清楚的人,而他刚才的那句“真是见鬼的侦探”,多半是针对荷见所说的。
柯南有预感在报警前他最好从这两个人中至少套出一个人的话,否则即使能解决这次的事件,也会错过很重要的事。
在柯南说完了那句话之后,雨山居高临下地投来了略带嫌弃的一瞥。
“侦探?”颇怪异的语气透出说话之人显然已经对侦探这个职业产生了某种偏见。
——不过,似乎完全没有因为柯南是个小学生而小觑的意思。
在稍微松了口气的同时,柯南也不禁对荷见在雨山面前都做了什么而感到有些好奇。
“雨山叔叔,对你来说,追回番藤先生还是挺重要的吧?”没有对‘侦探’这个自我定位过多纠结,柯南选择直接切入正题。
虽然荷见没有在电话里展开来细说,柯南也能猜到稻川会的人如此积极地追杀番藤的理由。对番藤原来的老大来说,自己的下属私自插手另一个组织的首领更替,用意非常险恶,不然也不会把番藤逼到不得不投靠警方的地步。
雨山作为番藤原来的下属,现在虽然已经改换门庭,但如果在追杀的三人中一人死亡,一人受伤昏迷无法作证的情况下,清醒着的雨山却把番藤放跑了话,他的立场也会被上面质疑。
而考虑雨山是个卧底的情况,则除了这一点外,他一定也希望番藤能活下来被送到警方提供情报。
“他落到泥参会那帮人手上,迟早会死,找他是浪费时间。”雨山冷漠地目视前方,倒是很自然地对一个小学生讲起了完全不该提的内容。
柯南并不知道雨山这么快松口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和荷见有时常联系,只是振奋于能和雨山正常交流。
“那泥参会上代首领之死的真相呢?如果番藤先生被证明真的没有参与,泥参会的人就不会杀他了吧?”柯南故意这么说道。
——从番藤被带走时的对方的态度来看,搞不好真的会去查验鬼童捺房之死的真相。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番藤快被弄死之前才突然想起来要这么做,但此刻这种暧昧的态度已经是番藤活下去唯一的机会了。
尤其是在稻川会无论如何都一定会置番藤于死地的情况下。
“怎么,你这个侦探准备帮忙定罪吗?”雨山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
闻言,柯南非常认真走到雨山前面,转过来对他说道:“侦探的工作就是查明真相。番藤先生到底有没有参与杀害泥参会的上任首领必然存在一个确定的答案,不会因为我的倾向发生改变。”
——如果查明番藤在这件事上无辜,算是为他求得一线生机;如果相反,等于帮忙钉上了他棺材上的钉子。即使是这样,柯南也不会粉饰真相。
这就是柯南这句话想传递给雨山的意思。至于如果证明了番藤就是鬼童捺房之死的幕后凶手,柯南也会想办法先救人再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这点就没必要说了。
雨山有些恍惚地想起荷见在高良真里面前说的“证明别人的‘无辜’是白色的侦探的工作”,有些无奈地意识到,在那个时候荷见就已经预见会有一个小学生侦探试图用证明番藤‘无辜’的方式救人。
‘灰色’的侦探的退场是为‘白色’的侦探腾出舞台吗?
“你还不如快点报警。”雨山从挡在面前的小学生身边绕过去,接着走。
这话回得有如废话。柯南干笑了几声又跟了上去。
他当然会报警,只是在番藤被泥参会带走的此刻,那辆车的车牌号和型号对调查组织犯罪远远不够。雨山掌握的消息比起警方恐怕要多得多,而且说到底查鬼童捺房之死就是为了替警方拖延时间。
至于怎么联系上泥参会的上代派,理论上之前就调查到番藤被‘处理’真相的荷见和雨山是肯定能找到方法的,只是比起已经抽身事外,作壁上观的荷见,反而是雨山更有可能会愿意联系对方。
而另一点柯南非要跟在雨山旁边的原因是,他需要更多贴身观察雨山的机会。
他之前一直不相信荷见说雨山是好人是有原因的。在富川千枝坠楼的案子里,柯南曾经推断出现场有人把三末文惠死亡的细节推理分析后传出,导致富川千枝被威胁跳楼。
柯南那个时候怀疑的人是雨山,因为他下意识地觉得荷见作为一个侦探,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但在掌握了更多信息的此刻,他却无法再这么肯定了。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番藤会委托荷见这样一个高中生侦探?
而且荷见确实从多个极/道组织手上调查出了真相。这和调查普通的杀人案有着天壤之别,除了对智力、推理能力的考验外,更多需求的是特殊人脉和对里世界规则的熟练掌握。
更不用说荷见还在放弃委托后轻易脱身了。
那个时候荷见在酒吧的完全无畏,现在想来恐怕也源于对灰色面的熟稔。
而最让柯南动摇的部分其实是荷见就那么放弃了真相。
——不,其实相较之下还有更糟的可能性。
荷见的推理能力不必怀疑,不管是什么时候。
柯南抬起头,对着雨山轻声问道:“雨山叔叔,我能问你几个关于荷见哥哥的问题吗?”
“想问就问。”
“为什么番藤先生会委托荷见哥哥呢?”
“……你知道的乱七八糟的事还真是多啊,不过怎么,你不知道那家伙是个在里世界很有名的侦探吗?”雨山又瞥了一眼柯南,他对荷见跟柯南说的内容界限心里大概有数了。
听到荷见至少的确还是个侦探,柯南的心莫名地轻松了一点,他接着问道:“那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侦探呢?”
他下意识地把‘怎么样的人’换成了‘怎么样的侦探’。
“聪明又上道。业务水平一流。当个侦探简直浪费了。”明明都是褒义词,雨山的口吻却充满了一股嘲讽味。
而其中的潜台词,柯南并不是不能领会。
——一个在里世界有名,又‘上道’的侦探。
难怪荷见随便就能知道那么多密辛。难怪会被寄予这样的委托。
柯南沉默了一会儿。
他虽然是个福尔摩斯的信徒,但也很清楚现实生活中的侦探工作是怎么样的,很多时候侦探就是踩在灰色的线上,违法搜查是家常便饭,不便开口的特殊委托也很寻常——艾琳·艾德勒的案子还本来就是为了掩盖一桩丑闻呢。
荷见应该只是比一般的侦探踩得更靠里一点吧?
然而方才荷见打电话过来时那种奇异的语气勾住了柯南的思绪。
许久,柯南才重新开口。
“雨山叔叔,你能告诉我,荷见哥哥在和你一起调查的时候,是总是冷着脸,还是微笑着呢?”
听到这个问题,雨山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嗤笑。
“冷着脸?你开什么玩笑?他一天到晚都是一副恶心人又恶趣味的笑脸。”
第50章
太阳倏忽地被一朵浓厚的云给挡住了, 随之飘来的阴影投在人脸上带来一丝错觉似的凉意,但这阴天也只不过持续了一瞬,顷刻间便光华重展。
江户川柯南定定地看了一眼雨山达也, 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是这样啊。”
听到这样的答案,他其实也没有多惊讶——如果你破过数百起谋杀案,你就会知道任何人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毋论说只是说谎了。
流转在柯南大脑里的是逻辑问题。推理基于的前提错误时,得出的结论……并不一定就错误。但原本完成的推理过程实际上失去了价值。
他得重新理一遍对荷见敬人的所有认知,因为其中有一个重要前提出错了。
首先, 从雨山的话来看,荷见在事实意义上确实是一个侦探。其次, 在雨山面前从事侦探工作的荷见的人格——假设荷见的双重人格的确是真的的话——不是荷见在群马县旅馆和柯南初遇时自称的那个侦探人格。
而是那个会因为沾了一身血而惊慌失措的‘普通人’人格。
这样一个人格自由地游走在几个极/道势力之间,专做灰色委托,只能说他那种羞涩的表现只是表演,或者动摇人心的诱饵。
灰色的侦探在表面的世界不显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是说不过去吧?
——只不过在群马的那次, 恐怕荷见会出现在仓库里的理由没那么简单。
柯南并不是怀疑荷见才是凶手,那起案件是有铁证存在的,而且犯人也当场招供了, 只是如果荷见的另一个人格实际上也是处理案件的熟手,那就不应当会污染现场到那个程度。
还有滨中操。
现在就能解释为什么和滨中成为笔友的人格并不是‘侦探’的情况下荷见还是自称侦探了——他的确是侦探。
问题在于荷见真的不知道滨中的身份吗?既然在里世界混得风生水起, 说不定听说过滨中的名号。
这当然还是和那天滨中的案件毫无关系,但如果荷见早就知道滨中是个犯罪顾问的话,他和滨中一起创作推理小说时所做的一切诱导就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在设计诡计的水平上压倒了滨中, 又让滨中在潜移默化中转变了思维模式, 最后还不动声色地揭露了这一切, 摧毁了滨中作为犯罪顾问的自尊心——好像确实是极其恶趣味的行径。
要说做这些的动机, 难道是作为侦探对蹩脚犯罪顾问的戏弄吗?
柯南隐隐觉得还有其他解释。
但他不可能长久地纠结于此——荷见无论是不是双重人格, 至少他隐瞒了自己的部分/身份,可其中的分寸不算太出格,他又不是杀了人然后通过这种伪装逃脱了。
荷见只是一个和柯南之前认知中不太一样的人而已。另外,他的两个人格之间的联系肯定比表现出来的要紧密,记忆有可能甚至是完全共享的。
——那天荷见给柯南出示的备忘录上的「Clean up your mess」,现在想来应该不是告知另一个人格去阅读滨中的小说,而是实实在在就是要他解决戏弄滨中留下的麻烦。
虽然为整理出来的结论感到有点不安,但柯南还是勉强接受了——在之前的电话里,荷见甚至没有隐瞒的意思,大概也是不准备接着维持这一面的普通人假象。
而他对柯南那种从一开始就存在的信任和关注,以及那句玩笑般的‘侦探雷达’,大抵是真心的。
雨山在自己说完对荷见的描述之后,就有点后悔,他能感觉到身旁的这个小鬼陷入了一种微妙的低落,虽然很快又自我振作起来了,但还是能从对方时不时有点走神的样子上看出来心里的在意。
——搞什么,荷见?你是不是欺骗这小孩感情了?
雨山在心里抱怨,但又转念想起这个小学生会跑来调查是荷见早就料到的事,那会有这么一出也许荷见也一样会料到,他一个无关人士不必介怀插手。
他用余光反复瞥了柯南好几次,见对方一直没有下文,终于有些烦躁地把叼着的香烟取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雨山干巴巴地说道。
结果小学生还被他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猛的停步,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雨山叔叔,你和荷见哥哥应该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都觉得番藤先生派人害死了泥参会的上代首领吧?”柯南问道。
雨山稍感讶异,他没想到这小鬼回归正题的速度这么快。
至于柯南的能力嘛,雨山在意识到谁是在他身上贴窃听器的真凶之后就心里有条线了——窃听器哪来的是一方面,这纯熟的手法是另一方面。要不是雨山知道柯南是毛利小五郎家的小孩,而且还和警视厅的警察走得很近,即使柯南是个小孩雨山也不会对他说半个字的。
“鬼童捺房在一年前被一个路过的醉鬼打死,而这个醉鬼住在番藤侄子家附近,今年年初死于一场火灾。调查鬼童的警察一年前就被车撞死了。”雨山回答道。
这点消息即使他不说,要查起来也很容易,所以雨山开口的很爽快。
小学生侦探看着雨山说了一句后没有接着说,眼神变得略呆滞。
其中透出的意思非常明显——就这?!
就这么点关联能让人相信番藤幕后操手杀了鬼童捺房?
“据传,番藤和泥参会的一个女干部毒岛桐子关系密切——不过这次他被处理也没听说毒岛说什么,大概密切程度也有限。”雨山又用一种合格的幸灾乐祸语气补充了动机部分。
柯南听完,还是觉得很无语。如果就从这两点出发推理出番藤派人杀了鬼童捺房,那泥参会上代派的推理能力比大叔的还要烂个几倍——这种理由给原本就想杀了番藤的人是够用了,但对在意鬼童捺房之死真相的人来说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这个案件中,要证明番藤的无辜是有难度的,因为动手杀人的凶手是确定的,并不是他,而教唆,收买之类的罪名在凶手已死,案件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情况下非常难证明——既难证明有,也难证明无。
事实上还有一个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那些人会觉得鬼童捺房之死存在一个幕后主使?单纯的被路过的醉鬼袭击而死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吗?
还有——
“为什么在一年之后才追究这个问题呢?”
“之前就没人知道鬼童捺房已经死了,他欠了一大笔赌债,找不到人都以为他是自己躲起来了。”
“也就是说……最近这个消息才传出来。”柯南轻声喃喃道,“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泥参会的那个人,会不会还同时提供了一些别的消息,才让他们觉得是番藤先生?”
鬼童捺房死了的一年中,这个消息都没有传开来,也就是说这个案子知情范围很小,而某个可能存在的人在了解了这个案子之后,把消息告诉了泥参会的人。
那这个人也得对泥参会的情况一清二楚才行。
联想到今天在番藤已经山穷水尽的时候来抓他的人突然改变的态度,柯南愈发地觉得那个把鬼童捺房之死消息传出的人可能恶意地操纵了局面——这几个相关的帮派因此引起的混乱是惊人的,如果番藤最后被证明和鬼童捺房之死无关,甚至还有可能引起新的混乱。
这点让柯南很不舒服。他希望能把番藤救出来后交给警方处理,但他能想到结果。之前几方势力是因为处理掉番藤这个共识而处于同一阵营,但‘在意’真相的一方如果得到了真相说不定会站到另一边,到那个时候,稻川会的老大就相当于为了一个虚假的理由真的逼走了一个干部,他要么不承认这一点继续追杀番藤,要么就得把箭头指向泥参会,说被误导了。
可以预见的冲突即将爆发。不,是已经爆发,刚才在河岸边已经死了一人。
——如果不救番藤,不去考虑真相,让他就这么死了,那这件事就会‘皆大欢喜’地结束。
柯南几乎可以想象一个微笑着的荷见对他这么说。
——这种真相难道不是毫无意义的吗?原案早已结束,死者和凶手都死了,剩下的东西只要随意组合能有一百个可能的答案。
有没有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呢?
柯南缓慢地抬头看向雨山,问道:“雨山叔叔,不管那个案件的真相是什么,你如果见到番藤先生,会杀死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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