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想你了
谢泽没跟他继续闹, 戚雨迟拉着谢月野走了。
回去路上一直没人说话,戚雨迟要去图书馆见那两个同学,谢月野直接回宿舍。
到分路的地方, 两人都顿住脚步, 谢月野垂眸,抬手碰了下戚雨迟后颈。
“下次不在你面前抽烟了。”
戚雨迟轻笑了声,“为了装逼说的, 你不觉得这么说话显得你特有气场。”
“什么啊……”谢月野在他后脑勺搓几下, 偏头勾着唇角看他,“你要笑死我啊。”
“哎, 你今晚没事儿吧?”戚雨迟用手背碰了碰谢月野侧腰。
谢月野摇摇头, “迟总帮我说话啊, 怎么会有事儿?”
戚雨迟切了声, 抬眼看了下谢月野,说:“那我先走了,之后我们模拟法庭你会来看的吧?”
“来啊。”谢月野双手都插在裤兜里。
“嗯, 我走了。”戚雨迟挥了下手,转身。
晚上学校里这条路很黑, 路灯不是特别亮。
戚雨迟埋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回过头, 谢月野站在原地还没动, 看着他。
只迟疑了两秒, 戚雨迟小步跑回去, 笑着, 双手穿过他手臂和身体之间的空隙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走的时候不抱一下好像不对, ”戚雨迟在他肩头擦了两下头发, “晚安大宝贝。”
他说完话要走,谢月野抬手按住他后背。
“晚安,”谢月野拍了两下戚雨迟的头发,“我真的没事。”
戚雨迟一个人去了图书馆。
晚上这个时候人不是特别多,自习的区域挺空的。
他很快就走到约好的研讨室门口,刷卡推门,里面两个男生齐刷刷地望过来,眼里分别带着怨气。
戚雨迟:……
看来是我来晚了。
那两个人又齐刷刷地转回去。
戚雨迟走到他们中间的座位上,把椅子拉开来坐下去,先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来讯问犯罪嫌疑人的。”
这时这俩男生肩膀才松垮下来。
戚雨迟把书包摘了放旁边,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开口了:“不就是这次组队吗?”
“行,那没仇没怨吧?”戚雨迟分别看了他俩一眼,“要是还有别的恩怨那我可管不了了。”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戚雨迟笑了下,气氛缓和不少。
其实这个年纪的男生吵架也就是一时情绪上头,最主要的影响是会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不好的印象,之后所有的事情不管好还是坏只要牵扯这个人就会先入为主想找事儿。
冷静之后发现自己也有问题,想要缓和关系其实也需要时机。
戚雨迟就是来这里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从小到大戚雨迟经常跟着父母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打他会说话开始,在这种场合就一定会有人来找他聊。
所以到后来戚雨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来性格就这样,还是之后慢慢变成这样的。
但靠说话解决问题,其实是戚雨迟比较擅长的方式。
花了半小时不到这场矛盾就被他解决了。
本来戚雨迟最后说要不你们握个手吧,但握手又太正式了,这两个人站起来,手垂着,默契地拍了下。
第二天晚上戚雨迟带整个组去吃饭,大家都去得很早,坐下来一清人发现就昨天晚上那俩没到。
戚雨迟没说什么,很快他们就一前一后进来了。
剩下的两个座位是挨着的,很快旁边的一个男生就站起来说我要不换个位置,没想到戴眼镜的男生抬了下手,说:“别拦着。”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里都虚,怕他们吵架,只有戚雨迟笑了。
坐下来倒了酒,女生就喝饮料,戚雨迟先抬杯子,说:“这段时间真的,大家辛苦了,之后我们肯定能行的,我觉得不用担心了。”
所有人跟着举杯,大家乐呵呵地喝酒,只见之前吵架的那俩也碰了下杯子。
戚雨迟手机这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谢月野发来的。
谢月野:【顺利吗?】
戚雨迟:【挺好的,哄好了。】
谢月野:【嗯,哄一次够了。】
戚雨迟:【真的吗?】
这时旁边一个人轻轻碰了下戚雨迟手臂和他碰杯,戚雨迟分心去喝了口酒,再看手机,谢月野后来又说:【我除外。】
处理好小组里成员矛盾的问题,就快到模拟法庭了。
头天晚上躺在床上戚雨迟还以为会失眠,因为他一直有点这种毛病,要是第二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多半就不怎么睡得着。
没想到这次倒是睡得很快。
课在下午,戚雨迟午休就睡了十分钟,一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把坐底下的秦嘉易都吓一跳。
“哥你慢点儿吧你要摔了等会儿谁去做第一公诉人啊。”
戚雨迟拍了拍自己脑袋,清醒了点。
“等我回来我们出去吃。”
正式的场合,他们所有人都穿上了检察官的制服。
夏服清爽,淡蓝色的短袖衬衣挺括,深色领带打得标标准准,检徽别在左胸前口袋上方。
去的路上戚雨迟给谢月野发了微信,刚到教室门口就看见他。
谢月野在和他们的老师说话,大概是认识的。
戚雨迟暂时没有打扰,而是在教室外面跟队友们最后交代了些事情。
等他们都聊完,课已经要开始了。
戚雨迟朝谢月野笑了一下,谢月野就招手让他过来。
今天的戚雨迟太正式,谢月野都没碰他,只说:“邪不胜正。”
戚雨迟点点头,舌尖翻覆多次,总算重复出这四个字。
“邪不胜正。”
推开模拟法庭的大门,戚雨迟最后理了理领带,昂首走进教室。
承担书记员角色的同学拿着文件夹,端正地走上来。
“现在宣布法庭纪律,根据华国人民法院法庭规则的规定,全体人员在庭审活动中应当服从审判长的指挥,尊重司法礼仪,遵守法庭纪律,不得实施下列行为……”
庄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戚雨迟翻开了面前准备好的材料。
书记员声音洪亮地念道:“一,不得鼓掌、喧哗。二,不得吸烟、进食,不得拨打或接听电话……”
几分钟后书记员念完了文件,并合上了文件夹,洪亮道:“全体起立。”
戚雨迟收了眼,跟着站起来。
“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席。”
由七人组成的合议庭到位之后,审判长说:“请全体坐下。”
接着法槌一敲,庭审正式开始。[1]
刑事诉讼的模拟法庭,为了使短暂的课程时间能更多呈现法庭的形式,庭前会议的程序在经过老师和同学们的商讨之后省略。
核查过基本事实和有关回避的情况,庭审从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起开始。
戚雨迟还算淡定,或者说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今天真的站在场上能这么冷静。
手里的这份起诉书是他们字句斟酌写出来的,他们正式的法律文书写作课程在下一学期,大家阅读了许多份起诉书,查看每个证据的性质,理清逻辑链,才最终按照要求标准完整地书写出来。
之后是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阶段,法庭调查主要围绕质证认证、查清事实进行,双方展示证据按照先人证后物证的顺序,戚雨迟这方依照之前准备好的问题对被告人进行讯问。而法庭辩论是围绕定罪量刑开展,双方有来有往,节奏紧密。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被告和对方辩护人的表现都不算很超出他们准备的范围,所以大家没有特别意外的时候。
每一次发言,戚雨迟都很冷静,语速平缓,声音清晰,尊重法庭秩序,也有得体的法庭礼仪。
这门课是三节连上,只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但一场庭审持续了接近三个小时,下课之后也没有人离开。
通过庭审,作为旁听的观众也能明白此案的争议点。
接收这个装有毒品的包裹的人,也就是本案的被告人,他作为中间商将会对这一份毒品进行二次贩卖,这一个行为足以加重他的刑罚。
但他的买家没有被抓到,这就意味着是否存在二次贩卖的情况,将很难被确定,而被告人将仅仅以非法持有毒品的罪名定罪。
戚雨迟所在的公诉方,通过从侦查中获得的证据,结合司法解释,逻辑紧密地推导被告人存在二次贩卖的主观意图。
在辩论中,双方唇枪舌战,场面几度高潮。
具体的结果要等合议庭下去讨论之后才公布,审判长宣布:“法庭审理结束,现在休庭。”
戚雨迟喝了一口水,脊背一下松了,他偏头,第一眼去找座位上的谢月野。
场下坐满了来观看的同学,但戚雨迟一眼就找到他,恰好谢月野也在看他,朝他很不明显地挥了挥手。
所有人站起来排队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戚雨迟回头望了一眼法庭背后悬挂的那枚国徽,又低头,看了一眼检徽。
盾牌、天an门、五角星、长城和橄榄枝,组成了这一枚意义深重而庄严的徽章。
模拟法庭已经结束,他们只是完成一节课的任务,该换下这身衣服,戚雨迟却觉得好像一下得到很多,又突然失去很多。
走出门,戚雨迟正想去拿书包,竟然就被一束花塞了满怀,黄色白色的玫瑰配尤加利叶,递花的人他不认识,但当他接过手就被老师揽着肩膀带到镜头前。
“来我们合影。”
戚雨迟于是笑了下。
拍照的流程结束,他手里的花还捧着,戚雨迟四处望了一圈暂时没看见谢月野,想他应该还等着,就先和小组的同学说话。
“我觉得我们这一个月多也很努力了,我上大学以来也没干过多少这种很学术的事情,所以真的没有经验,我也崩溃过挺多次的,我相信你们也是,”戚雨迟还笑着,“很感谢大家相信我选我当组长,今天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可以了,大家都很棒。”
他们组里有个女生心理防线比较脆弱,之前做这个事情都哭过好多次了,这回又差点被戚雨迟两三句话说哭,眼泪憋在眼眶里。
“组长你别说了,我今天化妆了。”
大家都笑了。
这节课结束之后就是端午节,于是戚雨迟最后说了一句:“端午快乐。”
散了场,吃饭的吃饭,换衣服的换衣服,戚雨迟把自己书包带出来,打开手机也没看到谢月野发消息,就先打了个电话过去,一边听着一边走出去找。
好几声没接,响了一会儿,竟然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他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换衣服,谢月野才拨回来。
“小七,”他声音有点喘,“我妈妈出了一个小车祸现在进医院了,我要马上回去,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对不起。”
戚雨迟心也跟着提起来,随便拉开一个隔间,说:“没事儿,你先去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我啊。”
谢月野:“不跟你客气,那我先挂了。”
戚雨迟:“嗯。”
谢月野:“最后说一句,迟总,你今天真的很棒。”
戚雨迟笑,“我能说我知道吗?”
挂了电话戚雨迟放了点心,他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
谢月野不在,这顿饭他只能和寝室里那俩吃,看时间也晚了,估计饿得叫。
他捧着花给秦嘉易打电话,结果是唐澜接的,大嗓门闹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了。
“迟总,菜都点好了,就等您来。”
“知道了知道了啊。”戚雨迟和他闲扯两句就挂掉了。
出了走廊,外面阳光灿烂。
戚雨迟觉得这会儿正好,就用手机给这束花照了相,也没发朋友圈,单独发给谢月野。
等他有空再回吧。
吃这顿饭戚雨迟心情是真轻松下来了,吃到傍晚出去的时候天还没黑,但唐澜已经喝多了,开始边走边唱情歌,歌词一句都念不清楚。
秦嘉易懒得听他发疯,走到戚雨迟身边,问:“今天师兄怎么不在?”
“他妈妈出意外了,”戚雨迟说,“他赶回家照顾了。”
“哦,”秦嘉易想了想,“那是不是端午都不回来了?”
秦嘉易说起这个,戚雨迟倒是没有想到。
第二天开始就放端午了,整个假期连上周末也只有三天,时间太短,所以他们寝室都没人说要回家。
戚雨迟盯着地,说:“可能吧。”
晚上收拾完躺在床上,戚雨迟无聊地玩着手机。
他们模拟法庭那个群里,同学们还在热火朝天地不知道聊什么,戚雨迟看得太晚已经追不上了。
置顶的对话是和谢月野的,但他一直没有发来消息,最后一条还是戚雨迟之前发的那束花。
看来是太忙了没空。
盯着谢月野头像看了半天,戚雨迟还是点进去。
哎,有空没空的,他看到了他知道回,发不发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戚雨迟正要打字,就看见最上面留给谢月野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行,挺默契的他俩。
谢月野:【刚刚才坐下来。】
戚雨迟:【没事儿,上面那张图是不知道谁给的花。】
谢月野:【?】
戚雨迟:【就是课上完结束的时候有个人塞给我的,我人都没看清。】
谢月野:【我送的。】
戚雨迟:【你?】
戚雨迟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还没上床的秦嘉易:“之前我带回来的花呢?”
秦嘉易往阳台上扬了扬下巴,“你不是说不知道谁送的吗?我给你扔阳台上了。”
“扔?”戚雨迟一边说话一边踩楼梯下去,“那是谢月野送的。”
秦嘉易看着他背影愣了下,哈哈笑了,“真会玩儿啊。”
还好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天黑了,花放在阳台上也没什么事儿。
戚雨迟赶紧把花抱进空调屋里,又拿了一只自己的桶接了点水提进来。
他记得很清楚,送花的人他肯定不认识,不是谢月野亲自来送的。
谢月野:【本来是打算我给你的,没办法临时出事了。】
戚雨迟:【那还是谢谢,但是下次一定要跟我说!】
谢月野:【所以花怎么了?】
戚雨迟把手机放到一边,几下拆开了花的包扎,一整束放进桶里。
香槟色玫瑰围绕一个中心旋转开来,一朵跟着一朵搭在桶边。
戚雨迟重新拍了照片发过去,外加一个笑脸。
戚雨迟:【没有,它们很好。】
放假第一天,整个寝室的人都在宿舍里昏睡,早上谁也没醒过来,全是下午起的。
戚雨迟吃完饭把之前留下来的作业给做了,交完邮箱又去和谢月野聊两句。
他妈妈不严重,是他妈妈骑着自行车被摩托车撞到了,对方全责。阿姨只是腿出了问题,暂时行动不方便,需要坐轮椅。
刚聊完,商若兰也给戚雨迟发了微信。
商若兰:【等会儿老太太估计得给你打电话。】
她口中的老太太就是戚雨迟的外婆。
戚雨迟:【怎么了?】
商若兰:【你太久没有回去看她,她不开心了。】
戚雨迟:【一直没什么时间。】
商若兰:【等会儿我估计老太太要装病,我先告诉你,免得你被吓着。】
戚雨迟发了一个双手合十的emoji。
果然没过几分钟,电话铃声响了。
戚雨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不由自主就笑,接起来喊:“外婆啊。”
“小七……”外婆的声音显得格外虚弱,戚雨迟却不怎么急。
“怎么了外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戚雨迟故意问。
“唉,人老了,真的没办法,”外婆声音拉得很长,咳嗽好几声,“最近又感冒了,我在想,我的孙子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
戚雨迟不逗了,说:“端午假期,我明天就来,我明天一大早的车行吗外婆?”
外婆倒是没想到戚雨迟能答应得这么痛快,一下没忍住,就问:“真的啊?你明天真的要来?哎哟那我得赶紧去把东西准备好,明天包粽子吃吧。”
“您不生病了?”戚雨迟笑。
“生病?你来我就不生病了。”外婆理直气壮地说。
戚雨迟的外婆年轻的时候和商若兰差不多,公司董事,格外能干。可能是那时候工作太多太忙,退休之后外婆就带着外公跑到镇子里去住。
小的时候戚雨迟还常常趁着假期去玩,后来他们觉得那边山清水秀适合养老,就一直住下来了。
决定要过去之后戚雨迟就给商若兰打了个电话,还是家里的司机送他,戚雨迟就在那边待到端午结束。
行程订好之后他就和谢月野说:【哎,我要出去玩儿了。】
谢月野:【去哪里。】
戚雨迟:【外婆家。】
没想到谢月野直接给他拨了个电话过来,开口就是:“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1]书记员说的开庭时的话改编自开庭时本来就应该说的那些话
关于这个案子具体他们作为公诉方要怎么做,我说不出来,本来就是一个疑难案例,要结合具体的情况分析,说实话,现实里更大的可能是不会起诉他二次贩卖。
又说一个实话,写这本文去查这些资料,已经是我专业上的高光了哈哈哈哈哈,毕竟本科很少会去这么细节地研究一个罪名,疑难案例探讨或者专题的课才会有。每次我都会先去跟同学讨论,我记得之前写家暴的时候,我正好去做志愿者,就是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守着一个摊做宣传,没人的时候很无聊,我就把那个情节讲成一个案子问她什么看法,然后我俩唠一下午送法下乡。
第32章 房间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想你了。
这么简单三个字把戚雨迟定那儿了。
“你走了才多久啊?有一天没有啊野哥?”戚雨迟带着笑意这么说完, 才回味过来自己好像第一次叫谢月野野哥。
是第一次吧?
主要是这么喊有点太社会人了,戚雨迟其实还不太喜欢。
“不知道,”谢月野声音很长, 在他耳边摩擦过, “我累了。”
“嗯。”戚雨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听到谢月野说我累了,戚雨迟脑子里忽然想到那天地铁上, 谢月野靠着自己睡觉的画面。
也许谢月野已经累了很久。
戚雨迟想到这么个可能, 心脏就跟着抓起来。
这种感觉挺陌生的,毕竟他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很难感同身受。
但是此刻, 他不是感同身受, 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心疼了。
觉得他好累, 觉得他好像一直独自承担着很多东西。
戚雨迟想到谢泽, 想到满满,想到很多让他能看到谢月野不同情绪的人。
又想到地铁上谢月野靠着自己睡觉,摇晃又拥挤的环境他竟然也能眯一会儿, 想到苏灵那张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谢月野独自挤在狭小的沙发上, 闭眼时也眉头紧皱……
谢月野平常没有他那么活跃,但在戚雨迟面前其实是不算闷的人, 也经常笑。
但是戚雨迟知道他们不太一样, 戚雨迟总是很轻松, 而谢月野身上好像时常压着东西。
他希望有一天能够知道。
什么话都表达不出这样复杂的情绪, 戚雨迟只说:“等你回来。”
谢月野在那边轻轻笑了。
“你好乖。”
戚雨迟愣了两秒, 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
“没事儿。”谢月野又不肯说了。
从学校出发到外婆那边大概要三个小时, 路程比较长, 天刚刚亮的时候戚雨迟就出发了, 所以车上一直犯困,一路睡过去。
村里空气很清新,汽车停在小镇上。
阳光斜斜地照着,戚雨迟眯了下眼睛,抬手在额头上挡了挡,跑进旁边的一个小店。
支出店门的雨棚下摆了两排水果,各色各样的水果整齐地放在篮子里,显得很新鲜。
外婆喜欢吃甜的,和戚雨迟口味相近,戚雨迟其实不会选,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挑了一点西瓜和芒果,老板装袋子的时候他就给外婆打电话。
“我到了啊外婆,”戚雨迟从老板手里接过塑料袋,“我在镇子上,自己走过来。”
“诶好好好,早餐给你做好了啊来就能吃。”外婆乐呵地笑着。
外婆的小院子在镇子旁边,戚雨迟只需要往外走一小段路。
太阳很毒,沿着土路走出去,很快就能看到一栋漂亮的小别墅。
按照传统的中式审美建造的院落,白墙黑瓦,朴素地贴近高雅。从大门迈进,两边是茂密而有层次的植被,中间一条石砖路,伴着潺潺的溪流声。
这条小溪其实是从山上自然流下来的,通过人工设计和引流让其成为了院子的一部分,同时兼顾自然环保。
从前戚雨迟淘气,房子刚刚住进人的时候他过来玩儿,还脱了鞋跑到这条溪水里面捉鱼,但根本没有鱼,戚雨迟就是想玩水,踩坏了外婆精心养殖的水草。
小时候的事情戚雨迟印象不深,但这一件他记得。
望着这条小溪流他笑了,正在这时,老太太打着一把精致的小折扇从墙后经过。
那堵白墙中间刻了一道窗户,雕花的空隙被老太太的身影填满,半秒不到又泄出阳光。
“外婆啊!”戚雨迟挥了挥手。
老太太看见戚雨迟,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她在原地顿住,手里扇子抖两次,脚剁了剁,脸上五官收缩一下又舒展了。
“小七啊,你总算愿意来看看你外婆了。”
戚雨迟笑着走上去,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再和她拥抱了一下。
“我哪里不愿意来了?”
外婆拍了拍戚雨迟的手臂,抱怨地念叨了几句,戚雨迟都听着,扶着外婆往里走。
堂内,外公鼻梁上挂着老花眼镜,匆匆跑出来,叫了声:“小七啊。”
戚雨迟上去问候了外公,把手里的一袋子水果拿进厨房。
厨房里摆了好几碗糯米和几碟叶子,是准备用来包粽子的。
“小七,你先去你房间把东西放了吧,等会儿下来我们一起包粽子。”外婆招呼着。
“行。”戚雨迟点点头。
这一栋房子是三层楼的小别墅,顶楼是一个小书房和阳台,二层住人。
戚雨迟的房间也在二层,外公外婆一直给他留着,定期还会让人过来打扫。
空调吹着凉爽的风,戚雨迟把书包放在椅子上,靠在书桌边给谢月野发消息说到了。
谢月野回复得很快:【好。】
戚雨迟:【等会儿我们要包粽子,你端午节吃粽子了吗?】
谢月野:【买了,没吃。】
戚雨迟给他发了一张粽子的表情包。
本来想就聊到这儿,戚雨迟关掉手机,要下楼的时候电话响了。
他没看是谁打来的就接起来,所以开口没称呼,生硬的一个喂。
话筒那边传来清晰而熟悉的声音:“是我。”
戚雨迟一听出来就笑,问:“怎么打电话了?今天不忙吗?”
“不忙,”谢月野说着不忙,那边还是挺吵的,“给我妈拿药,镇上没有,我去县里了,要晚上才回去。”
戚雨迟很长地哦了一声。
“要吃饭了吗?”谢月野问。
“差不多,下去包个粽子就吃饭了。”戚雨迟说着,已经走尽了楼梯。
这个位置正好看到厨房,外婆听到他的声音就回了下头,戚雨迟笑着和她挥挥手,走进去。
谢月野清了下嗓子,才说:“就跟你说声端午安康。”
“哦——”戚雨迟捡了两片包粽子的叶子拿在手里,朝外婆那边歪了歪身子看她是怎么包的,同时又分心和谢月野说:“你也是,端午安康。”
谢月野嗯了一声。
外婆知道戚雨迟在讲电话,所以教他的时候没出声,这会儿遇到重点部分,才小声地说:“这里要这么翻过来。”
戚雨迟点了点头。
声音还是被谢月野听到了,他在手机那边说:“那先这样吧。”
戚雨迟被这声拉回来,啊了下,赶紧说你等等,跑着从厨房侧门出去,到院子里。
这儿说话里面的人基本上听不见了,戚雨迟说:“刚刚外婆教我包粽子,端午安康啊哥。”
“知道了,你进去吧。”谢月野催他。
戚雨迟没管,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望着屋檐尖儿,跟他说:“我也想你哥。”
“黏着我啊?”谢月野笑了声。
戚雨迟知道他开玩笑,一只脚往空气里踢了下。
“哇这可是你先说的,你别以为我没留下证据你就可以不认了。”
“没不认,”谢月野那点笑意收起来藏在嗓子里,“真的。”
戚雨迟正想说话,外婆在里面喊了声,他只好答应说马上进来。
“那我先走了,有空我找你。”
“好,挂吧。”谢月野说。
“行。”戚雨迟先挂了电话。
这么简单几分钟打完,戚雨迟觉得自己心情都变了。
一遇到谢月野他就心情好,是真喜欢得不行。
他这么甜甜蜜蜜的进来,外婆看一眼就哼了声。
“我是说,怎么假期都不想着过来玩了,原来搞对象了?”外婆手里捏着几片粽叶,灵巧地裹起来。
这个戚雨迟一向不会否认,大方地说:“没搞,差不多了但是。”
“哎哟,”外婆笑了,“不愧是我孙子啊,主动挺不错的,既然喜欢还是要主动点。”
“您说得对。”戚雨迟都忍不住笑了。
这老太太怎么这么会。
“不过我孙子不差,我相信你可以的啊。”外婆朝戚雨迟眨了眨眼。
外婆包粽子的手艺是一顶一的好,但戚雨迟不怎么会。
要先把几片粽叶叠在一起,包裹成一个漏斗状,再往里填充糯米,最后包扎好。
其实粽子什么样子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里面的米别漏出来。
戚雨迟尝试了好几个才勉强包出像样的。
他拎着那只粽子的绳子转着看了一圈儿,给它单独拍了一张照片,发进朋友圈。
【人生中的第一只粽子。】
包出了一碟下锅,要等四五十分钟才能熟。
外婆和外公带着戚雨迟在院子里阴凉的地方坐下来聊天。
戚雨迟先给商若兰打了个电话,几个人就对着电话一通聊。
等粽子好了,戚雨迟和外婆一起进去拿。
蒸笼的竹盖子一拿开,白色的雾气跟着米粒的香味蹿出来。
外婆先在橱柜里找了一只碗,夹了四五只出来单独放进去,又递给戚雨迟。
“你去送给旁边的邻居。”
“啊?”戚雨迟接过来,笑了,“你们邻居还很熟吗?”
“也不算吧,但是那边住的是个阿姨,”外婆和戚雨迟说,“她经常都是一个人,晚上没什么事儿我和你外公还总是出去跟她聊聊天。”
外婆利索地夹着锅里剩下的粽子,偶尔抬眼看戚雨迟。
“而且啊,她最近摔断腿了,坐轮椅,挺不方便的,不过好像他儿子过来了,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过端午,你去送吧。”
戚雨迟说了声好,端着那碟粽子走到门口,又仰着身子问:“往左还是往右啊。”
“右边儿!”外婆说。
时间接近中午,戚雨迟觉得太晒了,出门前拎了一只草帽盖在头上。
出门右转,戚雨迟看到了另外一栋房子。
只有两层,是传统的农村的房子样式。
墙是灰白的,没有刻意地刷过,门内的院子里也是水泥地,不过没有像寻常人家那样养着鸡鸭,而是干干净净的。
戚雨迟推门走进去,没有人出来,所以他左右看了一圈。
沿着台阶走上去,戚雨迟轻轻扣了扣门。
“有人在吗?”
暂时没人说话,戚雨迟往后退了一步,正要走,又听见里面有声音。
门被人推开,光线从外面照进去,一位中年女人穿着T恤长裤坐在轮椅上,头发被简单地挽起。
她面容有些病态的苍白,因为瘦而显得眼窝深陷。
戚雨迟怔了一下,才说:“我是隔壁老太太的孙子,今天我们包了粽子,给您拿了几个。”
“好,”中年女人接过来,扯着嘴角笑了笑,“谢谢了。”
戚雨迟没看见她的儿子,简单道别之后就转身走了。
有点奇怪,戚雨迟低着头走出去,合上了那扇木门。
吃完中午饭戚雨迟就上楼睡觉了,他前段时间没休息好,实在太困,一睡就睡到傍晚。
午睡时间太长再醒过来,戚雨迟捂了一身汗,黏在身上实在太不舒服。
他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在楼上洗了澡换了衣服,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外婆叫他,让他去他们房间里随便拿一张报纸出来垫着桌子。
脚下踩着一双洞洞鞋,戚雨迟随手扔掉毛巾,推门进了外公外婆的房间。
他们的房间生活痕迹很重,外公就跟戚雨迟差不多,都是那种用完东西比较喜欢放在手边,简而言之就是不会收拾的人。但外婆不一样,她一个人能吼得他们俩天天打扫房间里的卫生。
报纸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戚雨迟知道他们以前喜欢读报纸。
爱看的人主要是外公,现在卖报纸的越来越少,外公也不怎么去买,老是把以前的报纸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读。
戚雨迟拉开抽屉,一股灰尘味冲进鼻腔。
他偏了下头,手扇了扇,才弯腰找。
拿哪张无所谓,但戚雨迟觉得要是放在上面,说明外公经常看,他就没挑上面的。
手伸进抽屉里挨着那一叠报纸量了下,戚雨迟抬起一堆,从靠下的位置抽出几张来扔在桌面上,又关好了抽屉。
看日期是好几年之前,戚雨迟把报纸简单叠好,拿起来。
他低着头,一边看最上面的那张,一边往外走。
当年的那一天,头版头条是一起工厂爆炸的事故。
戚雨迟从开头看起,一目好几行。
这次事故非常严重,当时在厂里的人全部身亡,工厂的所有财产也尽数报废。
火光冲天之后,一片废墟。
撰写的人用生动的语言描述了当时的惊险。
读到最后,戚雨迟才看到这座工厂负责人的名字。
谢霆之。
他在心里念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又倒回这篇报道的开头。
这个工厂的所在地是宜县。
也就是,此刻戚雨迟脚下的这座县城。
房间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作者有话说:
但是潘多拉的盒子却打开了
才回家,太多朋友叫吃饭了,实在忙,少了点儿,本章掉落红包,啵啵。
第33章 小罪哥
戚雨迟脚步很慢, 走到庭院里的时候饭桌已经摆好了。
外婆叫他一声他才抬头,把手里的报纸卷起来往那边跑。
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一道红枣莲子炖鸡, 鲜美营养, 炝炒回锅肉,辛辣刺激味蕾,番茄牛腩, 番茄酸甜牛肉滑嫩, 醋溜白菜,爽口解腻。
最后是白煮粽子, 配蜂蜜和红糖。
农家的做法又和他平常吃到的不太一样。
莲子是塘里摘的, 鸡是漫山遍野跑的, 小白菜和番茄地里拔起来藤蔓上摘下来, 粽子的叶子丢进背篓的时候还挂着清晨的露珠,样样新鲜。
戚雨迟坐下来,展平报纸, 一张一张分过去给外公垫桌子。
没想到第一张的头版是工厂爆炸,第二张第三张, 连着好几张的头版都是一样的事件。
戚雨迟忍不住问:“当时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好像你们也在这边吧?”
外公低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戚雨迟在说什么,他点点头。
“可不是, 不过工厂当时是在县上, 偏一点的地方。”外公说着看了看外婆, 外婆也唏嘘道:“当时我们冲着环境好选了乡下, 人老了就不想在城市里待着, 我看你妈忙成那个样子我都嫌累。”
“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外公握着筷子, 手指又在报纸上点了下。
“以前啊这边很多人去县里挣钱, 就我们这个镇子, 因为这件事都走了好几个。”
戚雨迟低着头,筷尖按了按米粒,嗯了声。
“老板叫……谢霆之吗?”
“是叫这个吧?”外婆看了眼外公,“主要是我记得他儿子的名字,小孩子为什么要这么起名字。”
“叫什么?”戚雨迟抬起眼。
他放下筷子,拿起搁在旁边汤碗里的汤勺。
夏天湿气重,外婆特意炖了莲子枸杞鸡汤,熬得不浓,油很淡却格外香,不腻又能去火。
刚刚尝了一口,戚雨迟嘴里便多了一股清甜的味道。
他还等着外婆说出那个小孩的名字。
“谢罪,”外婆摇摇头,“这么起太不吉利了。”
一滴汤汁从勺子底部落下来,沾到桌子上,戚雨迟没来得及擦,偏头望着外婆,皱了皱眉。
“什么?”
“谢,罪。”
外婆以为他没听清楚,所以将两个字拆开,慢慢地说:“罪孽的罪。”
一晃神,戚雨迟已在脑海中将这两个字读了许多遍。
熟悉。
有时候人会觉得梦里的场景自己曾经见过,戚雨迟此刻的感觉就和那样差不多。
觉得自己应该是听过的,但是仔细想一下又不可能。
外公把最后一张报纸拉开了,正要垫下去,戚雨迟忽然抬手拦了下。
“外公,这张先留着吧。”戚雨迟说。
外公愣了下,但也没说什么,折起来给他放到一边。
晚上戚雨迟陪外公下棋,外婆去村口跳广场舞。
院落里草木茂盛,不过好在种植了驱蚊草,戚雨迟没有被咬得很惨。
外公喜欢的是传统围棋,在戚雨迟很小的时候,外公每天带着他教他最多的事情就是下棋,可惜戚雨迟本身真的不是特别安静的性格,所以尽管学了很久,也只是比普通人好一点。
“哎你不该这样下啊,”外公伸出手指点了点戚雨迟刚刚的那一步,又沿着棋盘划到另一边,“你看,你这颗棋应该走这边。”
这么一点拨戚雨迟就懂了,也跟着哎了声摸了摸自己头发。
“我真的,”戚雨迟笑了,“我就不是这块料。”
他这么说完,外公也笑。
以前商若兰刚刚认识戚识棠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穷学生。
但商若兰家境优越,虽然不至于高傲,但气质无法掩盖。
商若兰将戚识棠带回家的那天,大家都很吃惊,尤其是一些不算很熟的亲戚,趁机奚落了几句,最后还是外公去把人带走,说小戚你来陪我下盘棋。
会围棋的人就不算很多,何况是下得好的人。
所以当戚识棠坐在小桌旁摆棋开始,许多人就变了脸色。
下围棋最要求心稳,下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心境。
一盘棋在戚识棠手里进退有度,直下到外公的心坎里去。
之后商若兰和戚识棠的交往,没有再受到商若兰家里的任何阻碍,当然事实也证明外公没有看错人。
“你就不像你爸爸,你更像你妈妈。”外公也不责备,抬手把棋搅乱。
“以前每次放假你到这边来玩,我都想教你下棋,能学会早学会了,还指望你现在?”外公笑了,喝了口茶。
“你要我安安生生坐好几个小时,就那么动几下手,我会心累,”戚雨迟靠到椅背上,半抬头望着院子里的景色,“小时候我特喜欢过来玩儿,就是觉得这边有山有水的,能到处跑。哎外公,我以前是怎么摘到那边树上的桃子的啊?”
“你?”外公笑得停不下来,“你的办法还不够多?人家家里的梯子都被你搬走了,你什么不敢干。”
说到这里,外公忽然停了一下,接着就叹了口气,“你说你胆子大点儿吧,是好事儿,但是有时候真让人担心,你还记得有一次你跑去打架吗?把你爸你妈吓坏了。”
“嗯,”戚雨迟点点头,“记得,但也不是特别记得了。”
“那会儿你还小啊,”外公摇摇头,道,“那条巷子人很少的,最里面几户人家的柴火堆在一起,木头多,我们过去的时候你外婆看到你手里那么长一根棍子还以为出事儿了,尤其是你旁边还有血,你想想,多吓人啊。”
戚雨迟端起属于他的那只小茶杯,手在半空中一顿,嗯了声。
那天戚雨迟没法忘掉,估计这辈子下辈子都得记得。
他长这么大没经历过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就那一次尤其惊险。
“外公,后来你们知道那个孩子是谁了吗?”戚雨迟忽然想到。
外公点了点头,随意地拿起一粒棋子敲了敲桌面,“一直知道的,那小孩儿不看我都猜的到。”
“真的吗?”戚雨迟放下茶杯,“没人跟我说过,我后来过来这边也没见到他。”
外公摆摆手,侧过脸。
“刚刚你外婆还提了,”他指了指旁边,“就是那个叫谢罪的啊,他们家就在隔壁,你外婆不是让你送粽子?这小孩儿惨得很……”
顺着外公的手指望过去,戚雨迟一愣。
叫谢罪?
在隔壁?
指腹沿着桌面一小截划拉半晌,戚雨迟直觉脑袋发懵。
好像一件很乱的事情忽然被理出了线头,他皱着眉低着头。
他为什么会被打?
是打不过还是根本不反抗?
戚雨迟一点一点模糊地想着。
外公把棋子收起来,一粒一粒拿玉雕的棋发出轻微的脆响。
忽然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戚雨迟因为走神被吓了一跳。
骤然偏头,进门的人是外婆,戚雨迟卸了一口气。
夏日夜晚也热,从土地里散发出来的暑气好像要将人上锅蒸了。
外婆热得额头出汗,却还没尽兴,走进来看见他俩,手上扇子一挥,哼了几句曲儿。
“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游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
“这颗心千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徒起波澜?”[1]
戚雨迟笑着听完,夸了一大串,拿着手机站起来,说:“我出去逛会儿。”
“大晚上的小心点儿别迷路了啊。”外婆叮嘱道。
“没事儿,”戚雨迟手往前一指,“我去镇子上,不进村里。”
收拾棋局的外公听到了,赶紧哎了声,“帮我买包烟啊小七。”
外婆皱着眉头拍了拍外公手臂,念叨着:“怎么又抽烟啊……”
戚雨迟碰了碰自己鼻尖笑了声。
院子外边立了一盏路灯,戚雨迟站在那儿点开了谢月野微信。
戚雨迟:【你回去没?】
谢月野没有马上回复,戚雨迟就关了手机朝街上走。
晚上临街的商铺还开着,人比戚雨迟想象的多一些。
广场舞散场后还没走掉的,带着小孩子出来转转的,和戚雨迟一样出来买东西的,刚刚做完农活的……你认识我我认识你,好像碰上谁都能聊几句。
戚雨迟沿着街边走,看到前面有一家便利店。
一只灯泡系在绳子上,从天花板吊下来,照亮摆在玻璃柜里的烟。
戚雨迟知道外公抽什么牌子,但不知道那个牌子的名字,所以他站在柜台前,弯下腰一个一个看过去。
正在这时他电话响了,看名字是谢月野,戚雨迟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
“回去了吗?”戚雨迟先问。
“回去了。”谢月野说。
他周围还挺安静的。
“那就好。”戚雨迟说着,看到了外公常抽的那种,手指在玻璃上点了两下。
老板把烟拿出来,说了句价格,戚雨迟低声应了好。
“在买东西?”谢月野问。
“嗯,给我外公买包烟。”戚雨迟把烟拿在手里,转身朝来的路走。
他想起之前和谢月野说的那些关于抽烟的话,戚雨迟笑了。
“以前我外公是不抽的,老了之后他才抽,说什么要尝试一下这辈子没尝试过的事情。”
“你们性格挺像,”谢月野说,“我觉得这是你能做的事儿。”
戚雨迟:“是吗?”
身边风一样跑过去两个小孩子,戚雨迟停下脚步让了他们。
一个男生追着另一个男生,嘴里还念念有词,估计是在玩儿什么游戏。
前面是个巷子口,戚雨迟接着走,问谢月野:“阿姨怎么样了?”
谢月野:“好多了,只是脚伤本来就好得慢一点。”
戚雨迟从手机里听到他吸气又吐气的声音。
“你在抽烟?”
谢月野模糊地嗯了一声。
“以前是因为压力太大,考研的时候,”谢月野顿了一下,“就是太累了,每天扛着学习,有次扛不住了,我才开始抽的。”
戚雨迟路过巷口,朝谢月野嗯了声,只是很随意地往里看了一眼。
巷子里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唯独靠墙一点猩红。
月光勾勒一个人影,戚雨迟顿住脚步,手机稍微拿开一些。
那人察觉他的停留,正要偏过头来,前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小罪哥!”
那人语调上扬,声音清亮,三个字吐得清楚明白,但从手机里传出又变得失了真。
戚雨迟盯着巷子里的那个人,眼睛微微睁大。
耳边两道声音重合,戚雨迟不会听错。
那人往声音的方向看,背对着戚雨迟,和叫他的人说了几句话。
背影戚雨迟不会认错,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戚雨迟也很难听错。
几乎天天一起吃饭一起玩儿,时不时就发两句消息,微信上聊出一片,总是不由自主在想的人,刚刚还在打电话的人……
戚雨迟重重一怔,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吐出不怎么成声的字:“谢……”
手机屏幕还亮着,他垂下手,朝巷子里面跑。
耳边生风,心脏突然和这个夏夜一样滚烫,脚下道路撒了许多石子,戚雨迟跑得跌跌撞撞。
他望着眼前那道身影,头一次觉得自己迟钝。
谢月野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回家了吗?难道说他家就在这边?
刚刚那个人叫他什么?小罪哥?哪个小哪个罪哪个哥?
是这样吗?
不会吧?
前面两个人正要回头,戚雨迟已跑到谢月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也没顾忌其他人的眼神,戚雨迟闭上眼将脸贴在他肩胛骨上,混乱的思绪总算安静一些。
缓了两口气,戚雨迟的胸膛仍旧剧烈起伏着,声音不受控制,所以轻飘飘的。
“哥,你怎么在这里?”
手背被人贴住,谢月野牵着他,先和身边人说:“我还有点事。”
那人迟疑地嗯了一声便走了,谢月野摁灭了烟头,勾手摸了摸戚雨迟头发,说:“我家在这里。”
戚雨迟手圈他腰圈得死紧,嗯了一声偏过头,拿鼻尖在他后背点了下。
谢月野笑了,问:“怎么了?”
戚雨迟摇摇头,头发在他衣服上划拉出声。
两人就这么抱一块儿,谢月野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实在走不动,就抓着戚雨迟手拽了一下,把人拉到身前。
戚雨迟又缠上来,像离不开了一样,手臂在他身后交叉。
“怎么了?”谢月野垂眸看着他发顶。
戚雨迟不知道把他的推测说出口,很想直接问那个人是你吗?可又觉得荒谬。
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不会的。
他安慰自己。
这是不准确的第六感,解释不清,肯定是没睡好。
嘴唇张了又合,戚雨迟最终往谢月野锁骨上咬了一口,咽下去了。
他扯着嘴角笑,说:“没事儿。”
谢月野嗯了声,松开一些,平静地和他对视。
这一眼把戚雨迟重新扔回忐忑的境地,谢月野牵起他手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知道谢月野想带着自己去哪里,戚雨迟浑浑噩噩地跟着他。
晚上村子里太黑,谢月野用了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手上时不时引一下。
小巷是这个镇的特色,如果在半空俯视,整个镇子像迷宫一样纵横交错。
戚雨迟跟着谢月野一直走,抬眼时发现已经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青砖黑瓦,两侧路边沿着积水生了杂草。
那么多的巷子戚雨迟从未分清过,但总有一处两处特别熟悉,比如这里。
朝右边拐是外婆家,朝左边就走出去了,巷口应该是家小卖部。
戚雨迟停下脚步,手抓着谢月野的,也拉得他停住。
谢月野回头,昏暗灯光下看见戚雨迟恍惚的神色。
他很用力地攥着谢月野。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女人,现在孩子应该上初中了,他们家卖的橙子味儿的糖特别好吃,一块钱能称好多。每天早上卖花卷的,七点钟会准时穿过这条巷子,我外婆特别喜欢吃,所以我跟着她出来买过好几次。”
戚雨迟猛然停顿,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
“不是你吧?刚才那个人叫你什么啊?”
一句一句说下去,谢月野察觉戚雨迟的激动,手往自己这边带,把戚雨迟搂住了。
“你知道了。”谢月野几乎是肯定地说。
“我不知道,”戚雨迟推开他一些,苦笑着,“你说不是你。”
小臂又被谢月野拉回去,戚雨迟撞进他怀里,手垂着,在身侧握成拳。
谢月野沉默着,听他声音低落地说:“我小时候,这边有几个特别坏的小孩子,外婆不让我和他们玩,说他们总是喜欢欺负别人。”
“棍子是在这条路尽头捡的,冲上去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但是之后真的有点害怕。”
稍顿片刻,戚雨迟咬着牙,总算承认。
“当时你为什么……那么瘦?”
谢月野怀抱收紧,低头用嘴唇碰了碰他耳廓。
“现在不瘦了。”
作者有话说:
[1]《白蛇传》
第34章 他还是不相信谢月野能这么丢了他
谢月野带着戚雨迟一直走到最里面, 墙边立了一扇木门。
没有上锁,谢月野轻轻一推就开了。
戚雨迟跟着走进去,看见谢月野手在墙壁上摸了一下, 灯便亮起来。
房间很小, 摆了一张床和一张小书桌,放了几瓶饮料。
谢月野松开他,给他拿了瓶橙汁拧开递过来。
“谢谢……”戚雨迟很慢地喝了一口。
他们在床沿坐下来, 戚雨迟左右看了一圈, 问:“这是你……”
“有时候会过来。”谢月野说。
果汁就喝了一口,其实戚雨迟渴了, 但是忽然就不想喝。
瓶盖也没拧紧, 谢月野怕洒了, 盖着戚雨迟握住瓶子的手, 帮他重新拧过。
垂下眸,谢月野问:“有什么想问的吗?”
“啊……”戚雨迟把果汁放在床头柜上,抓了把自己头发,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
谢月野嗯了一声,手掌搭在他头顶, 轻轻拍了两下。
气氛沉默,戚雨迟清了清嗓子, 错开话题, 先问他:“你明天怎么回去?”
“大巴, ”谢月野说, “明天下午的票, 我买了。”
戚雨迟一顿, 说:“那我跟你一起吧。”
他手机拿出来, 对着屏幕也不知道点哪里, 谢月野就伸了手,问:“介意吗?”
戚雨迟摇头,把手机递给他。
几分钟之后他手机响了一声,是收到短信的提示,估计是发的什么验证码。
没一会儿,谢月野把手机还回来。
“之前我说等你模拟法庭忙完我们聊聊,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他知道戚雨迟不好问,凭他这种懂事儿的性格他也不可能往深了问,所以他干脆自己说。
“我妈妈念大学的时候参加过一段时间的支教,在那里遇到了谢霆之。你知道这边曾经有一个工厂吗?厂里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那是谢霆之和其他人合开的,工厂只是他们公司的其中一个项目。”
戚雨迟刮了刮谢月野搭在床边的手。
“我妈在这里支教的时候,工厂刚刚建成,谢霆之过来考察,所以他们认识了,然后有了我。但是谢霆之从来没想过和我妈结婚,他是商二代,家里背着婚约。”
“在我出生之后我妈才得知了这件事,产后抑郁很长一段时间。但谢霆之还是答应了联姻,生下的孩子就是谢泽,所以我们同父异母。”
谢月野的母亲叫周盼秋,因为外婆生她的时候预产期在秋天。
他们对这个孩子怀有许多期待,所以起名盼秋。
但最终秋天成了这个家庭所有人的噩梦。
“哥。”戚雨迟抓着他衣角抱住他,凑上去咬了一口他颈侧。
谢月野抬手搭着他后背,“有二十多个人在工厂的事故中死亡……不是偶然,本身工厂的建设就不合格,所有责任人都面临法律的处罚,谢霆之后来跳楼了。”
“当时你遇到我,那几个打人的人,他们的父亲母亲,有的因为这次事故丧生,有的因为这次事故失去工作。”
他说话的时候胸膛跟着微微抖,戚雨迟手臂圈着谢月野腰,指尖隔着一层布料贴着他的小腹。
谢月野垂眸,下巴抵在戚雨迟发顶。
“从我出生开始,没有多少人喜欢我。妈妈觉得看见我就想到谢霆之,谢霆之觉得要是没有我他就不用负责了,谢霆之跳楼之后处理财产,谢泽的母亲知道了我的存在,几重压力之下疯了,谢泽……”
“我不想听了。”戚雨迟捂着他嘴把他打断。
谢罪。
戚雨迟把这两个字在舌尖翻覆熨烫。
凭什么?
出生不是他愿意的,从来没有拥有过父亲,却要替他背负责任,明明任何一个被厌恶的理由都与他无关。
戚雨迟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反复揉捏,酸胀感挤到眼眶。
他手掌压着谢月野后脑勺,一用力就让谢月野低了头,迎上去在他断眉处亲了一口,又拿手心贴了一下。
从前戚雨迟觉得这里好酷,想特意做成断眉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
但是他忘记了,所有伤口背后都有故事,多半是不乐意被人听的。
“那天酒吧门口,你摘帽子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谢月野声音沉下来,“一直没有和你说过,我很抱歉。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我们的关系,决定权在你手里。”
“谢罪是我,谢月野也是我,你怎样选择我都可以接受。”
过去的谢月野就是谢罪,过去了也还是他,也还是存在。
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谢月野自己都理不清楚,不能让别人陪他承担。
迟早要告诉他,不告诉他谢月野也不会任由这段关系这样发展下去。
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自己想得通透了,谢月野说完,觉得卸下身上千斤重担,却忘了面前的人是个直肠子。
衣领骤然一紧,戚雨迟单手攥着,一条腿跪在床边,从上往下看着谢月野。
“我不可以接受,”他手指因为用力泛着青.色,眼眶都在发颤,“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不想要我吗?”
想啊。
当然想啊。
但是谢月野说不出来。
戚雨迟像一颗太阳,他不知道这颗太阳为什么能成为自己的。
一靠近就觉得温暖,就被点亮。
他想要,可是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东西但凡想要都能得到,想要或许就没有意义了。
“小七……”
眼神闪烁中,戚雨迟读出谢月野的几分犹豫。
松开手指,他双脚落地站在床边,难掩失望。
“你这么叫我什么意思?”戚雨迟问,“告诉我真相,还没问过我的意见,你就打算自己放弃了吗?”
谢月野吸了口气,“因为我不配……”
“你不配什么?你不配我也看上你了,”戚雨迟站着,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你这句话把我也说进去了,你看不上你自己,你现在连我也不相信。”
讲到这儿戚雨迟脑子都是木的,隔了半晌,他只憋出一句:“我他妈那么喜欢你。”
心里还有话想说,但是说到这里往下戚雨迟就忍住了。
吵架的时候最需要忍,那会儿情绪起伏大,能说出什么话自己都不知道,戚雨迟不做这种违心伤人的事情。
他一偏头,看向房间角落,片刻道:“我先走了。”
门被他用力拉开又轻声关上。
戚雨迟被外头风一吹,捂着脸吸了下鼻子,抬脚朝外走。
回去时外公外婆都洗漱完上床了,小院子里为戚雨迟亮着一盏灯。
他进屋,神情恍惚,踢到门边放着的一张木头凳子,凳子倒下一阵响,戚雨迟膝盖也跟着一疼。
这阵动静把两位老人闹起来,戚雨迟穿的又是条大短裤,外婆眯着眼蹲下来,看见他膝盖青了一块,心疼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让你外公给你找药。”
他们都着急,只有这个真正疼着的人不急。
戚雨迟坐下,说不准自己此刻什么心情。
外公给他抹了一把红花油,掌心有劲地揉着,让戚雨迟一下一下觉得疼。
他一边替自己疼,一边又替谢月野疼。
疼着疼着嘶了一声,眼睛被天花板上挂着的灯一晃,挤出点泪花。
他又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没灭掉。
戚雨迟平常也很少认真生气,尤其是对自己朋友,更不会。
在谢月野这儿,戚雨迟以前也想过他们会不会有吵架的那天,他觉得不管怎么吵架他先低头就是了,要是他的错他肯定认,要不是他的错他觉得应该谢月野也不会是多大错,冷静之后他也可以先递这个橄榄枝。
但是这种情况,戚雨迟没想过。
现在发生了,他知道自己不会先低这个头,他也不能。
得谢月野先认,他先自己想明白想清楚。
否则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戚雨迟不觉得谢月野现在能比他好。
一个人是不是真诚,他心里有数。
一整个晚上没睡好,戚雨迟脑子里翻来覆去是谢月野那几句话和那些表情。
黑暗中几次睁眼,他还是不相信谢月野能这么丢了他。
第二天起床,戚雨迟脸色差得把外婆下了一跳,拉着他的手摸了好几下他额头,生怕是发烧生病了。
然而戚雨迟是心病,他顶着膝盖那块青紫,坐下来面无表情地吃早餐。
车票是订好的,该上车的时候戚雨迟还是过去了。
车站人声鼎沸,他要坐的那一辆大巴车还未打开车门,已经有许多人在排队等着。
有大包小包地挎着的人,有手里牵着一两个小孩儿的人,有不知道该怎么坐车的老人。
戚雨迟远远看着,在那排队的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谢月野。
他攥着刚刚从车站大厅取的票,往前走。
大巴开始上人,队伍不断缩短。
戚雨迟站在中间偏后的位置,等得无聊,他拿出手机看消息。
宿舍群和篮球群都挺热闹的,有人问放假回来要不要打个球,马上就要期末了,最后一场球。
戚雨迟被艾特了好多次,都是问他参不参与的。
行吧,打。
他回了个OK。
快要轮到戚雨迟上车了,他刚放下手机,背后有个大叔想插队,不管不顾冲上来,抵着戚雨迟胳膊把他朝外撞。
戚雨迟没注意,一不留神被这么撞一下没站住。
那一下钻心的疼,戚雨迟知道自己脚踝肯定扭了,脸上表情没控制住。
加上昨天谢月野的事儿,他心头火起,吼了句有这么急吗?
那大叔朝他望了眼,竟然也没管,挤着上车了。
戚雨迟脸皱着,正要蹲下来看看脚,被人抓着手臂一提。
“别蹲,我去给你买药,你先上车。”
这声音戚雨迟不抬头都知道是谁,他手一抬,把自己手臂从谢月野手掌里抽出来,低头说了句好。
身边人一顿,转身走了。
这么一耽搁,戚雨迟成了最后上车的。
当然还有比他更后面的,是去给他买药的谢月野。
售票员从前往后检票,轮到戚雨迟时她朝前面司机吼了声:“票查完了!”
戚雨迟以为车要开走,赶紧说:“我朋友还没上车。”
“你朋友?”那售票员瞪大眼睛,又对前面说:“哎等等,还有人。”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啊?”售票员看完他的票,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到点了,不能多等的。”
戚雨迟犹豫一下,想要不我跟着下车就行了,他手扶着椅背,还没站起来,就听见前面有人上了车。
售票员一回头,朝跑得气喘吁吁的谢月野伸手要了他的票,没多管,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整个车就剩下戚雨迟旁边有座位,谢月野手里拎着一包药,坐下来。
大巴启动,颠簸几下。
“先用喷雾,等会儿到了之后去校医院再看。”谢月野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喷雾在他手里晃了几下,谢月野埋下身想去抓戚雨迟的脚踝,而他缩了一下。
“我自己来。”戚雨迟半抬着腿,朝谢月野要那瓶喷雾。
谢月野手顿在空中,气息还乱着。
戚雨迟望着他眼睛,其实自己心里比谁都难受,但还是忍着。
僵持片刻,谢月野把喷雾递给他。
以前打篮球,跌伤这事儿经常有,所以戚雨迟处理起来很利落。
他喷了两下喷雾,用手推开,也大概判断了一下。
应该只是小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了。
喷完了戚雨迟把喷雾顺手递给谢月野,他拿过来收拾好,两人就没再说话。
窗外景色过得极快,戚雨迟头靠着座椅。
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会儿他很困。
但车厢里很吵,大人聊天,小孩哭闹,还有不戴耳机大声外放的人,蚊子这个时候也没放过戚雨迟,嗡嗡嗡在他耳边闹个不停。
戚雨迟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勉强闭上眼,他迷迷糊糊,眼皮一搭一搭就要合上。
身边人动了动,戚雨迟听见喷雾的声音,跟着是一股花露水的味道。
他不想看,干脆闭上眼,又忽觉耳廓一热,左边耳朵被塞入一只耳机,紧接着他被人捏着下巴轻轻偏了头,另一边也被塞了一只。
汽车开得摇晃,戚雨迟被跟着一甩,头砸在谢月野肩膀上。
正要抬起,他发顶被谢月野掌心轻轻一摁。
耳机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戚雨迟摇摇晃晃听了一会儿,意识模糊时,轻音乐恰好到了结尾,一场雨声。
下车的时候戚雨迟还睡着,是被谢月野轻轻晃醒的。
“到了啊?”戚雨迟歪了歪脑袋,又在谢月野肩膀上靠了会儿。
周围脚步很乱,吵吵闹闹的说话声填满了车厢,戚雨迟还没缓过神。
就因为这么一阵茫然,他短暂地忘记了他们还在吵架。
眨两下眼睛,戚雨迟回神,坐起来。
谢月野是靠走廊的座位,他先起身,戚雨迟过了会儿也跟着站起来。
脚踩到地面那一下戚雨迟腿甚至抖了抖,谢月野察觉了,反手想去抓他胳膊,但又停在半空。
他的手收回去,戚雨迟也站稳了。
下了车,谢月野说:“我跟你一起去校医院。”
“不用,”戚雨迟脚在地上垫了下,“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知道。”
谢月野垂头看着他脚,眉头皱起来。
“哥,要我提醒你吗?”戚雨迟扬了扬下巴,“昨天你自己承认的,要结束,那现在我俩就没关系了,所以我的事儿你别管了,行吗?”
这么长段话听起来刺的是谢月野,实际上也刺着戚雨迟自己了。
但他必须得这么说。
说完戚雨迟要走,脚就算再没事儿这会儿也是不好走的,他歪歪扭扭挪了几步,忽然身体一轻,被谢月野扛起来了。
戚雨迟下意识圈住他脖子,手握成拳在他后背上发狠地捶了下。
“干什么呢你?”
“带你去医院。”谢月野都不带停的。
戚雨迟简直是要疯,这么多人还看着,他腿在空中蹬了两下,换成压着声音和谢月野商量:“人这么多,我求你你放我下来成吗?”
这回谢月野听进去了,问:“我放你下来,你去校医院吗?”
戚雨迟要被气笑:“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去了?”
他残酷地点出一个事实:“我他妈是不想跟你一起去。”
沉默片刻,谢月野让戚雨迟稳稳落了地。
“我看你上校车就走。”
戚雨迟知道犟不过,抓了把自己头发,嗯了声。
车很快就来了,戚雨迟自己爬上去,愣是没让谢月野扶一下。
等他在座位上坐好,谢月野隔着窗把手里的喷雾塞给他,往后退两步站在路边。
校车启动,开出去,戚雨迟没回头,死死捏着这只瓶子,只想冲空气打一拳。
难受。
真的太难受了。
第35章 在一起,我们谈恋爱
医生的诊断结果和戚雨迟自己判断得差不离。
就是小伤, 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医生见他手里有瓶喷雾,也就多开了几张膏药。
戚雨迟一瘸一拐回宿舍的时候,唐澜和秦嘉易正好都在。
他俩寝室里聊天本来热闹着, 看戚雨迟这么狼狈地回来, 都愣住了。
主要是这种狼狈不仅仅是戚雨迟瘸着腿,还有精气神。
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
戚雨迟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来,唐澜和秦嘉易站他身后, 两人对视一眼。
唐澜凑上去, 问:“迟总,您这是怎么了?”
戚雨迟把手里的药往桌子上一扔, 说:“脚崴了, 没什么大问题。”
看这样子就是不愿意仔细说, 唐澜很有分寸地没往下问, 跟他说:“那你要不先上床睡会儿吧。”
戚雨迟确实也是累了,扶着桌子站起来,说我先去洗个澡。
因为动作太不方便, 戚雨迟这个澡就是随便洗洗。
出来之后他拿着手机爬上床,秦嘉易还过来搭了把手。
唐澜把灯给他关掉了, 戚雨迟拉上床帘,在黑暗里打开手机。
习惯很难改变, 比如戚雨迟一开手机就想点谢月野对话框。
他的置顶戚雨迟还没取消, 最后的对话还是那天晚上戚雨迟问他回去没, 之后谢月野给他打了电话, 所以没有记录。
前一天还分不开的人, 几句话能聊成这样。
戚雨迟笑了下自己, 看见谢月野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来回来回几次, 他一直盯着那一排。
最后谢月野还是给他发了消息, 问的是:【有事儿吗?】
没事儿。
戚雨迟心里这么回,手上却关了手机。
被子一裹,睡了。
脚上这么一闹,球是打不成了。
但是打球那几个人还是说想找他吃饭,那几个哥发语音,说什么就算是我们扛着你也得把你带到球场来。
戚雨迟笑得不行,说好那我来吧。
他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
两边人都到得差不多的,戚雨迟是这次的裁判。
他眼睛在球场上一数,还差一个。
正要问谁没到,旁边来人了,一抬眼,竟然是谢月野。
戚雨迟第一下是懵的,谢月野穿的是短袖短裤,身上还背着书包,额头出汗了,气还没喘匀。
戚雨迟熟悉他课表,想到他应该是刚刚才下课。
谢月野把书包脱下来,放在戚雨迟身边。
“我来了。”他不知道对谁说这话,反正戚雨迟没理他。
人齐了,球赛开始。
唐澜今天也在,一下就感觉到谢月野状态不对了。
不止是他,场上的人今天都能看出来。
谢月野打球从来没这么拼过。
他毕竟也不会去打专业比赛,每次都是跟朋友玩,既然是朋友之间,当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偏偏今天,整个场子都被他一个人秀翻了。
戚雨迟当然注意到了,但偏偏装作自己不怎么在意,偶尔还刷几下手机。
实际上根本什么软件都没点开,他在心里骂你秀什么呢?
一场球好容易打完,对除了谢月野之外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悲惨至极的体验。
一兄弟勾着谢月野脖子,连连拍他,大喘气问:“您今天到底怎么了?折腾我们这些凡人干什么啊?”
谢月野仰头喝水,挥开他手。
唐澜跑到场下,在戚雨迟身边坐着。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是看出来了。
这俩应该吵架了。
他要出示的证据如下:一,昨天戚雨迟回来的时候就跟受重伤似的,明明脚崴了,却不是谢月野扶回来的,很反常。
二,谢月野今天虽然很厉害,但赢了球他不开心,脸色一直沉着。
三,他俩全程没看见交流,平常可光是坐着都能眉来眼去的。
综上所述,唐澜得出结论。
他们,竟然吵架了。
谢月野这时走过来,唐澜很有眼力见地赶紧站起来跑到旁边去跟其他人聊天。
戚雨迟今天也是穿的短裤,出门随便套的,也没想起自己膝盖青了。
谢月野一来就看到了,半蹲下来,问他:“怎么弄的?”
戚雨迟顺着他眼睛一看,腿往外撇了下,说:“小事。”
反正就是不和他说。
谢月野站起来,周围的人也都过来了。
他刚才那个动作就容易让大家目光集中到戚雨迟腿上,很快也有人看见,指了下,问:“小七你腿怎么了?”
戚雨迟拍了下膝头,说:“没什么事儿,之前在家里撞的。”
谢月野垂着眼,没出声。
有几个人说了几句让他小心点之类的话,大家开始商量晚上吃什么,唐澜在一边,偷偷看一眼戚雨迟,又看一眼谢月野。
没想到戚雨迟站起来,说:“对不起啊,晚上突然有点事,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谢月野拧瓶盖,听他这话,嘴里一口水咽下去,包着空气朝右边鼓了鼓。
“这怎么行啊?让你在这儿浪费一下午看我们打球?”
“就是啊说好的一起吃饭。”
戚雨迟笑了下,还要说话,手腕被谢月野握住了。
他微微仰头,说:“留下来吃饭吧。”
戚雨迟不该心软,但还是心软了。
这顿饭他吃得很不是滋味。
谢月野就坐在他身边,人多桌子小,手臂总是撞在一起,回回谢月野都让着他。
熬了一晚上,总算到各自回宿舍的时候,戚雨迟朝唐澜一挥手让他先走。
然而唐澜凑上来,拍拍他肩膀,小声说:“你和师兄好好说吧,我都替你俩别扭,真的。”
戚雨迟倒没想到连唐澜这种心眼儿都能看出来,愣了下,嗯了声。
人都走完了,就剩下他俩,戚雨迟一偏头,说:“聊聊。”
真得聊,不聊他要憋死。
戚雨迟想了想怎么开头,谢月野先说话了。
“对不起。”
戚雨迟笑了声,“我不要对不起。”
“我知道,”谢月野看着他,“但是是我的错,这声对不起我要先说。”
“嗯。”戚雨迟应了声,算接受了。
“这么两天我想明白了。”谢月野讲到这里断了一下,戚雨迟感觉自己心脏也跟着顿了下,然而他没有表现。
“我后悔那么说,太伤你了。”谢月野语气沮丧。
但戚雨迟不吃这套,接着问:“后悔这么说,那是要换个说法?跟我说点好听的发个好人……”
“不是,”谢月野打断他,“我喜欢你。”
他眼睫颤动,喉头哽咽,带点生涩。
“我说我喜欢你。”
戚雨迟被说愣了,他手原本放在口袋里,悄悄捏紧了拳头。
“真的对不起,看到你第一眼我认出你了,你可以理解为一见钟情,反正我后来回去一直在想,”谢月野望着他,剖白自己一连串的心事,“我想追你,一直是真心的,但是我又觉得对你不公平,所以我想让你来做这个选择,你来判断我们的关系。”
“是我不够坚定,不是好人卡,但是,你真的太好了,”谢月野伸手,这么两三天以来第一次抓住他小臂,“我的错,之后关于我们的事情,你说了算。”
那小臂被他掌心捂得温热,戚雨迟偏了下头,想起这么几天自己心里的委屈,抬腿朝谢月野蹬了一脚。
这一脚是收着力的,他舍不得他受伤,又很想让他知道自己心里多疼。
最终轻飘飘的,没落下去。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一晚上没睡着吗?”戚雨迟咬咬牙,“就想你以前的事儿,又想我们的事儿,我骂你好多次了,你怎么狠心让我一个人回去的?”
“我的错。”谢月野手抬起来,改为摁住他后腰,将人抱进怀里。
“你好受吗?”戚雨迟问他,“要跟我分开你好受吗?”
谢月野连连摇头,“不好受。”
戚雨迟不搭理他,他心里发酸。
戚雨迟受伤了不让他帮忙,他怪自己。
戚雨迟对别人的解释比对他多,他醋得要命。
所以一冲动,他来完成这份早就该有的告白。
他为自己的话买了单。
“我其实理解你,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角度是不同的。”戚雨迟缓了语气。
作为有歉意的那方,就算对方说再多次没关系,他心里可能还是在意,放不下。
“我就想知道,你想明白了吗?是真的想明白了,不是会把我扔下的想明白了,”戚雨迟和他强调,“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
“我也是,”谢月野手指在他后腰蜷缩起来,“我可以重新追你,你不用答应我,怎么舒服怎么来,如果……”
“我不要。”戚雨迟拉开一点和他的距离,微微皱着眉。
“你要说你确定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谢月野眼神一顿,先低头碰了碰他的唇。
他一贯不懂甜言蜜语,只有在自己专业领域有能说的时候,除此之外,他嘴笨得只会说喜欢和爱。
挺多人觉得这两个字眼廉价,但在谢月野这里无比诚恳。
微热的夜风里,他给了一个这辈子都不后悔的,确定以及肯定的回答。
“在一起,我们谈恋爱。”
谢月野把戚雨迟送到宿舍楼下,走的时候戚雨迟站在台阶上回头看,特酷的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另外一只手摆了下,说我走了。
谢月野嗯了声,嗯完了,到戚雨迟转身的时候又拉着他。
戚雨迟一回头就被吻住,谢月野不知什么时候踩在最下面的那级台阶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抬起来勾住他脖子。
一个很深的吻,因为谢月野特别温柔,所以显得特别深。
亲完戚雨迟就笑了,喘着气还装没事儿地问他:“舍不得啊?”
“嗯,”谢月野捏捏他后颈,“上去吧,晚安。”
“那晚安。”戚雨迟看着谢月野脸,走的时候弹了下他鼻尖,又补了句:“男朋友,晚安。”
要不是戚雨迟腿瘸了,今天这从楼下到宿舍门口的距离,他可能半分钟就冲到了。
戚雨迟只背了一个斜挎包,一只手揣在口袋里,路上遇到认识的同学还特嗨地打了个招呼。
推门进去,唐澜和秦嘉易都朝他看过来,同时愣住了。
戚雨迟反手关了门走进来,一边脱掉包一边坐下来,问:“你俩咋了?”
“啧,”唐澜摸了摸自己下巴,“不是我俩咋了,是你咋了。”
“嗯?”戚雨迟把自己桌上的杯子拿过来喝了一大口,咽了咽,又说:“我?我没怎么啊。”
“不不不。”唐澜站起来,指着戚雨迟左右转了一圈。
“你面色红润,和师兄的事情……”
他说到一半儿,回头和秦嘉易对视,被秦嘉易踢了一脚。
唐澜痛得啊了一声,脸朝天大喊:“你们解决问题没有啊!”
戚雨迟笑了两声,说:“解决了,我们在一起了。”
宿舍里安静几秒,爆发出大叫。
“我靠我靠!”唐澜抓着秦嘉易手摁在自己心脏的地方,“来你摸摸我还活着吗?”
秦嘉易骂他是神经病,一把甩开了。
吵吵闹闹好一阵,戚雨迟手机响了声。
消息就是谢月野发的,是一张图。
戚雨迟点开来看,竟然是他在车上睡觉的照片。
那会儿他一直是靠着谢月野睡的他知道,这张照片的角度也是从他头顶拍下来的。
戚雨迟闭着眼,几缕头发有点儿乱,但是整张照片的氛围很温馨。
就显得戚雨迟,特别乖。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男友视角。
戚雨迟突然这么想到。
他保存了照片,给谢月野发一张表情包。
一只猫只露了半个脑袋,手里拿着一把刀。
谢月野:【嗯,你乖得像这只猫。】
戚雨迟:【……你觉得我是想说这个吗?】
谢月野:【嗯。】
戚雨迟笑了声,点出去把图发进了朋友圈。
没有文字,就一个zzz表示睡觉的表情。
发完他就没看了,站起来说自己去洗澡。
洗完回来变天了,戚雨迟打开手机,几十条消息跳出来。
他妈和章成霖,一人十几条,这俩最积极。
戚雨迟笑得不行,分别回复之后又去朋友圈解释,评论里自己发了条:【师兄拍的。】
这么几个字打完发出去,唐澜哎了声,故意和秦嘉易说:“知道了不,是师兄拍的。”
“知道了知道了,懂了懂了我都懂的哎谁说单身狗是不能懂的呢?”秦嘉易一口气说一堆字儿都不带停的。
戚雨迟随便他们闹,到了谢月野那里还是按照习惯说:“晚安。”
脚在地上一蹬,戚雨迟滑开椅子,站起来收拾他之前随手扔在地上的东西。
之前因为精神不好,他也不想碰自己书包,现在才开始看。
端午就那么两天,戚雨迟根本没怎么带衣服,主要还是外公外婆拿的吃的。
这些都是要尽快解决的,戚雨迟分门别类放好了,给唐澜和秦嘉易都指了下。
“我吃不完的啊,我带点儿去给谢月野,你们想要就拿,不用问我。”
这是戚雨迟家里的一贯作风,秦嘉易和唐澜都习惯了,从来不和他客气。
书包里就是装衣服的,该洗的戚雨迟拿出来扔进洗衣机。
阳台上灯不够亮,戚雨迟埋头往书包里看了眼也看不太出来剩没剩东西,手伸进去摸。
贴着书包后背的地方他碰到一张纸,刚刚拿到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让外公给他留下的报纸。
故事已经知道,这张报纸对戚雨迟而言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甚至不想再看到。
新闻始终只是新闻,再有魅力的文字,与亲历的现实相比,很难将一件悲壮的事实淋漓尽致地展现。
而从谢月野三言两语里了解的前因后果,已经足够戚雨迟短时间内看着他就心疼。
拿着报纸回了宿舍,戚雨迟坐在自己座位上,把手里报纸揉成一团。
声音很大,秦嘉易正好站在他旁边,还问了句这是什么。
戚雨迟摇摇头说不要了,椅子一转,对准旁边的垃圾桶。
手都抬起来,戚雨迟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却在脱手的一瞬间捞回来。
犹豫片刻,他还是展开那张报纸,重新叠好了,压在几本很厚的书下。
第36章 撞撞撞小鹿乱撞
端午之后还有两件事要忙, 一是期末考试,二是专业实习。
今年他们学校的放假时间在六月底,和其他学校都差不多。
但这个暑假, 所有大二的学生都要去参加专业实习。
这是学校的传统, 因为法学生在大三大四通常要面临考研和法考的双重压力,学习时间需要保证,因此学校会将他们的专业实习安排在大二的暑假, 总共有三个月的时间。
实习一般是学校安排, 但如果你能自己找到更合适的单位也可以,通常大家会去尝试将简历投给自己喜欢的地方。
他们也不例外。
一边结课一边要考虑实习的事情, 戚雨迟吃饭的时间都在上网了解有关的情况。
有天约了谢月野吃饭, 谢月野坐下来就把戚雨迟手机抽了, 关掉扣在桌面。
“怎么了?”戚雨迟看他脸色不是特别好, 就笑着逗他,“哎别耽误我的职业生涯。”
“吃饭。”谢月野把餐盘推到他面前。
“好。”戚雨迟吃了一口菜,又趁着谢月野低头偷偷给他夹了一筷子。
吃了一会儿谢月野才发现, 抬眼盯着戚雨迟。
最开始戚雨迟还顶着他视线故作镇定,久了就真没办法了。
他还是笑了, 笑完哄人说:“怎么了?我真的没什么时间,我就看看简历投哪里比较好。”
“现成的人在你面前你不问?”谢月野把戚雨迟的那两筷子菜吃了。
“怕你忙。”戚雨迟给自己解释。
解释完他也觉得这样不太好, 因为如果换位思考, 他是谢月野, 他也不太想听到自己这么说。
米饭都被戳出洞来, 戚雨迟说:“得得得, 我知道了, 你不忙。”
谢月野先笑了,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生气吧?就是想吓唬你。”
戚雨迟摸摸心口, 夸张地说自己有被吓到。
“想去哪里?”谢月野问,“企业,律所,还是公检法?”
“嗯……”戚雨迟说,“最好是律所。”
“可以的,”谢月野教他,“律所现在要开始投简历了,最好能保证三个月的实习时间,一般在工作日早上十点十一点投简历,被回复的概率更高。”
“你可以去一些招聘网站,或者直接去这些律所的官网上找hr的联系方式,基本都有的。”
“好啊,”戚雨迟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哥你一直在律所实习吗?”
谢月野:“不是,我本科在法院,之后才去了律所。”
“哦,”戚雨迟笑了下,“我还没怎么听你说起过,你们是哪个律所啊?我去试试呗,万一我俩成同事了……”
“万庭,我们律所叫万庭,”谢月野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下,“你更想做刑事还是民事?”
戚雨迟:“民事吧,我想试试非诉。”
谢月野:“那我们律所不适合。”
万庭虽然比不上红圈但也是本地大所,福利待遇都很不错,还经常接一些社会影响比较大的案子,但万庭做得更好的是刑辩,所内资源也更偏向于刑事案件。
“你想去做非诉的话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好吧,”戚雨迟点头,“听你的。”
谢月野拍了下他发顶,说:“吃饭了。”
简历方面戚雨迟做了许多优化。
因为律所招实习生通常是按照项目需求,实习生会进入相应的项目组完成工作,所以要求简历也更有针对性。
他了解了自己想去的律所的招聘要求,做了很多份重点不同的简历,都发给谢月野让他帮忙看。
“你前面有项目经历,学校经历这方面就不要做的太详细。”
“作品集可以放你得分高的作业,或者你在项目里面独立完成的一些文书。”
“所有内容都要放大你的能力而不是放大这段经历。”
每次谢月野都能指出挺多问题,一次一次改完简历戚雨迟都有种自己脱胎换骨的感觉。
他把自己电脑抱过来,往谢月野身上一靠,说男朋友真厉害啊。
谢月野摸摸他头发,又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一口。
“嗯。”
最后一个星期结课完成,期末复习月正式开始。
有时候戚雨迟都觉得复习月考验的不是知识的掌握程度,而是人的意志力。
对着一堆厚得能挡子弹的课本,戚雨迟真的困了。
学校图书馆晚上十二点闭馆,昨天他和谢月野待到十一点半才回去,临睡之前突然想起一个知识点背过又忘了,戚雨迟把书翻出来再背一遍,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上床之后扫了眼手机,谢月野十二点半就给他发了晚安,戚雨迟怕吵他就没回复。
早晨七点起床去图书馆,谢月野已经在座位上等他。
现在还不是复习时间最紧张的时候,这个时间他们的座位周围没有人。
戚雨迟扫了眼,往桌子上一趴,手点了点谢月野那边,说:“我先睡个十分钟。”
谢月野轻笑了声,抬手在他后脑勺按了下。
这么熬下来才一个星期戚雨迟就瘦了,虽然瘦了,但经常在一起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有次谢月野和戚雨迟吃饭遇到苏灵,她一眼看到戚雨迟,就跑过来说:“天,你瘦了。”
“真的吗?”戚雨迟看了眼谢月野,自己伸手摸了摸下巴,“好像还真的是有点儿。”
谢月野也凑过来,挨着他手抓了两下,“嗯,瘦了。”
抓完之后就给他夹菜,“你先多吃点。”
因为期末复习,整个寝室的气压都很低。
唐澜和秦嘉易一般都留在宿舍自习,他俩又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早上起来之后睡衣都懒得换,洗漱完直接坐在椅子上开始看书,中午点个外卖或者出去吃顿饭,回来睡十几二十分钟,下午又继续。
晚上戚雨迟回来,偶尔给他们带夜宵,这俩就跟游魂似的飘过来,面无表情地开始吃。
戚雨迟给他们一人一下,抖抖秦嘉易肩膀又拍拍唐澜后背,“你们这样真的会让我怀疑你们是否还具备继续生存的能力。”
他自己说着说着都咳嗽了两声。
夏天空调开得大,晚上躺上床的时候戚雨迟已经困得不行了,被子随手一拉,眼睛都不用闭完就能睡着。
头天刚刚笑完秦嘉易和唐澜,第二天戚雨迟起床就觉得不对了。
脑子还懵着,戚雨迟舔了舔嘴唇,左边疼得快裂开了。
戚雨迟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手撑着床面,舌头慢慢去挨那里。
哇,好痛。
戚雨迟抬手捂了下。
刷牙的时候他才发觉是上火长溃疡了,戚雨迟盯着镜子看了好一阵,唐澜出来的时候他还凑着看,都没注意到背后有人。
唐澜是睡懵了的,这会儿站都站醒了,实在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前面那个人。
然而戚雨迟不知道唐澜在,腰上忽然一痒被吓了一跳,手肘往后一顶整个人都蹦起来。秦嘉易正好站在门边往阳台上走,戚雨迟这么大动静他还以为他看到什么了,跟着就啊了一声。
他一啊完唐澜也啊起来,因为以为秦嘉易看到什么了。
唐澜一啊秦嘉易更确定戚雨迟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俩你方唱罢我登场,此起彼伏地啊了好一会儿。
戚雨迟平静地站在中间,手里还握着沾满泡沫的牙刷。
最终唐澜和秦嘉易一把抱在一起,互相看了好几眼。
秦嘉易喘着气,问:“怎么了?”
“啊,怎么了?”唐澜转过去望着戚雨迟。
戚雨迟:“……”
“要不你俩还是回去睡觉吧。”戚雨迟拿牙刷指了指他们身后,自己转过身接着刷牙。
身后唐澜和秦嘉易打打闹闹好一阵,戚雨迟总算刷完牙,进了房间,清静了。
谢月野在食堂等他,本来昨天晚上说好了戚雨迟吃牛肉面他喝粥,现在看来得反着来了。
食堂挑的是离图书馆近的那个,戚雨迟到了以后站在门口扫一眼就看到谢月野了。
他背对着门坐,穿了件纯黑色的衣服,面前摆着两个餐盘。
戚雨迟走过去,也没刻意说,到他身后就放轻脚步,突然弯腰凑上去亲了一口他侧脸。
“宝贝儿早上好。”
这么来一下谢月野也受不了,他一偏头就是戚雨迟笑得跟花似的脸。
戚雨迟坐下来,去拿了谢月野的那份粥,把自己的牛肉面推给他。
“我上火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长了个溃疡,我的天,好痛。”戚雨迟下意识去摸自己左边的脸。
“这儿啊?”谢月野拉住他手不让他碰,微微皱眉,自己伸出手指点了点。
“嘶……”戚雨迟笑了笑,“就这里。”
“等会儿先上去拿药,图书馆没座位我们就去教室,你这个不上药吃不了东西。”谢月野没动他了,先低下头点手机挂号。
戚雨迟握着勺子,眼睛一偏就看到谢月野屏幕,说了声行。
粥有点烫,虽然清淡,但吃下去还是火辣辣地疼。
戚雨迟喝一口歇两下,谢月野面都吃完了,他才喝了一半不到。
早晨温度已经上来了,但食堂不会开空调,戚雨迟又喝的是热粥,额头后背都在冒汗,人也暴躁。他自己都觉得窝火,勺子一扔就想站起来,“要不不吃了吧?”
谢月野压着他肩膀让他坐回去,扬了扬下巴,说:“坐着。”
接着他站起来往旁边走,戚雨迟盯着他背影,看他去装碗筷的篮子里拿东西。
低下头喝了口粥,再抬眼时碗里多了一只勺子。
粥碗很大,戚雨迟以为他想尝尝,还给谢月野让出一半儿来。
谢月野坐得离他更近,身子偏着,不断地搅他那一边的粥。
“你喝吧,我给你弄,这样凉得快点。”
谢月野这句话说完,戚雨迟勺子抬到一半儿不会动了。
他没说什么,就是停下没喝粥了,侧头看着谢月野。
然而谢月野就连把粥弄凉这种无聊的事情都做得无比专注,甚至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这顿饭戚雨迟就这么盯着谢月野吃完的,收餐碟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把粥都喝完了。
谢月野先放好东西,站在食堂外面等他,戚雨迟跑出来往他身上扑,手臂环着他一半腰,抓了抓,说:“我妈都没这么照顾过我。”
“不会的。”谢月野笑了笑。
从图书馆到校医院不算很远,但说近也不近。
一路上遇到很多去上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脚步匆忙,就他们好像突然闲下来。
“昨天几点睡的?”谢月野问。
戚雨迟就是怕他问这个,因为之前谢月野就说过他。
谢月野在这个学校本硕连读,什么学习风气他最清楚。
这里的学生们就爱熬,出了名的爱熬。
但有时候其实没必要,尤其是事情多,需要一件一件安排着做的时候,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最好。
戚雨迟就是很需要睡眠的人,要是睡不好他第二天会犯困,这种犯困不是让人浑身软绵绵的困法,而是脑子疼的困法。
这样最记不住东西。
说白了戚雨迟就是被焦虑裹挟,他自己都知道。
只要别人也在学习就觉得自己也该学习,就算完成了应该做的事情也放不下,这不就是很没安全感的焦虑吗?
“有点晚了。”戚雨迟只敢这么说。
他这么说谢月野就懂了,没往下问,但停下了脚步。
等戚雨迟发现谢月野没走,又回过身,带着哄人的那种笑跑到谢月野面前去。
“走吧,我今天一定。”
“你每天都一定,”谢月野无情拆穿,“你计划我看过,来得及,别赶,要养成这种习惯,不然你以后法考和考研的时候怎么办,你难不成一年不睡觉?”
“知道了……”戚雨迟下意识用舌头顶了顶疼的地方。
啊。
好疼。
好酸。
他这么一动那边就鼓起来,谢月野看到了,马上放缓语气,道:“没说你。”
这种时候谢月野下意识都有点想说:是为了你好。
好好一大帅哥熬成这样了,下巴尖了,眼睛都熬大了,还是喜欢每天笑,就是笑的时候都跟没力气似的,现在还上火,本来就不舍得花太多时间吃饭,现在索性吃不成了。
谢月野手压他肩膀上,揉了揉。
“别熬了,好好睡觉,我保证你只要正常时间专心学习,会有好成绩的。”谢月野声音放低。
“嗯,”戚雨迟抬手,手指勾了勾谢月野的,“听你的。”
校医院开的药有内服有外用,外用的很苦,颜色奇怪的药膏抹在嘴唇里面。
戚雨迟抿了抿,脸就皱起来。
“好苦……”他话说一半就开始咳。
越咳越头晕,戚雨迟干脆靠到谢月野肩膀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俩真什么都没做。
谢月野一只手搭着戚雨迟后背,另一只手在裤兜里。
戚雨迟两条手臂都垂着,纯粹就是脑子晕。
等他咳嗽完,抬起头,捂了捂自己额头。
“哎我真的,我真的……我心脏都要疼了。”
“别熬了。”
戚雨迟越说谢月野越怕,用掌心给他抹了一把额头。
“我知道了,你晚上监督我,我真的早睡。”戚雨迟自己也怕。
走去教室路上戚雨迟拿手机放了首歌。
平常起得早两人都这样,听个节奏快的马上就能醒了。
主要是戚雨迟是个听到喜欢的歌就停不下嘴的人,他必须得唱。
就这种时候,张个嘴都疼,他东西都不想吃,但是要开口念叨个几句。
平常谢月野陪他玩儿,今天走在路上偏偏谢月野在想一个知识点,戚雨迟这么闹他就笑了,抓着他手腕把人拽停,手抬起来捏着他下巴,咬了一口戚雨迟疼的地方。
“好吵啊迟总。”
“哟哟哟,嫌弃我了开始,”戚雨迟张嘴咬他捏着自己那只手的虎口,“行吧,酒吧里那么多人,我就唱给你一个听的时候你不嫌弃我,现在开始觉得我烦了。”
“哎,淡了淡了。”
戚雨迟故意的,谢月野放开他之后他就朝后退了一步,退完又不动。
谢月野眨了下眼睛。
都听他的。
谢月野靠上去重新把人吻住。
戚雨迟就想要这个,嘴里疼的时候就想。
谢月野浑身上下哪里都硬,偏偏舌头软。
又暖又舒服,戚雨迟超级喜欢,一被亲就整个人都跟着缓下来。
握着的手机里放撞撞撞小鹿乱撞,戚雨迟胸腔里那颗心也是真的跟着撞撞撞小鹿乱撞。[1]
亲完高兴了,戚雨迟扬手道:“随便你吧,我吵就吵吧。”
他抹了下唇角,打开手机把歌关掉,跟着就收到一封邮件。
邮件发过来的时候叮的一声,谢月野也听到了。
戚雨迟没马上点开,和谢月野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给他发邮件,要不是垃圾邮件的话多半是律所的回信。
打开的时候戚雨迟还有点儿紧张,他没走了,谢月野也跟着停下来,搭着他肩膀和他一起看。
简历是海投的,收到的这家就在本市,办公室离谢月野所在的万庭,只差了一栋办公楼。
开头是一个简单的称呼,戚雨迟没看,眼睛就盯在正文第一行:“恭喜您已通过我所初试,特邀您参加我所面试……”
“哎可以了。”戚雨迟心里很开心,但是说出来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投的所门槛本来就比较高,简历能过初试戚雨迟都有点没想到。
律所首先要进行的就是筛选简历,之后再组织面试。
一般面试包括两个部分,笔试和面试。根据不同律所的相关要求,笔试的内容不尽相同,面试通常是由合伙人亲自进行,在这个过程中挑选出真正合适的人才。
“东华在你们旁边啊。”戚雨迟说。
“嗯,”谢月野拍了拍戚雨迟发顶,“你加油,这样我们假期就可以继续见了。”
戚雨迟笑了下,“有点儿紧张。”
面试的时间安排在下个周星期一的下午,戚雨迟需要去律所。
通过联系一些之前曾经在东华有过实习经历的师兄师姐,戚雨迟对面试要考核的方向大概有数,但没什么底是正常的。
头天晚上在被窝里给谢月野打电话,戚雨迟说:“要不明天我自己去吧,你别跟我一起,也别在外面等我。”
谢月野笑了一声。
“笑什么啊?”戚雨迟又有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
“没笑,正常,你第一次啊,那我就不去了,你可以的。”谢月野说。
是,有谢月野在戚雨迟真的会更紧张。
因为觉得有人一直牵挂着他,总得对这个人负责吧。
第二天谢月野甚至没去送他,坐地铁去的路上戚雨迟低头看了很长时间领带,总是觉得没有系好,还拍照发给谢月野问对不对。
谢月野说很对。
戚雨迟:【你认真看了的吧?】
谢月野:【真的,没问题。】
戚雨迟:【哦,那好。】
关了手机没两秒,他给谢月野拨过去一个电话。
那边刚刚接通,戚雨迟就连声道:“哎不行不行,怎么这么紧张啊我,我发现我这个人就是真的很容易紧张。”
他紧张就话多,所以谢月野立刻就听出来了。
但戚雨迟的紧张和别人的紧张又不同。有的人紧张会喜欢说出来,有的人是默默闷在心里。有的人是快要面对的时候紧张,真的到了要面对的时候,他反而什么都不想了。
戚雨迟就是这种站到问题面前,不会多想的人。
这通电话一直打到写字楼楼下。
戚雨迟按了电梯,听谢月野最后叮嘱了几句,往心里记。
电梯到了,门打开的时候里面没有人,戚雨迟走进去,门将要关上,他偏头和谢月野说:“那先这样,那就……”
“等等。”
突然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抬了下手走进来。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人,类似于助理的角色。
“何律,是二十层吗?”助理问。
“是。”被称作何律的人点了点头。
二十层正好是戚雨迟也要去的楼层,听到他们说话之后戚雨迟便多看了一眼那位律师。
头发往后梳,露出额头,让这个人显得年轻一些。
身上西装是定制款,样式不算新颖,但很经典。
手腕上一只银表,也是偏传统的品牌。
年纪看上去五十出头,尽管只是平视前方,眼神仍然带着凌厉和精明。
戚雨迟走神片刻,才想起来还和谢月野通着电话。
正想说点什么挂掉,戚雨迟拿开一看,界面已经回到了初始屏幕。
谢月野在一分钟之前挂掉了。
第37章 戚雨迟趁着空隙喘气
二十层一整层都是东华律所, 电梯门一打开,宽敞明亮的走廊后就是前台。
电梯旁边站了一位穿着小西装的女人,头发挽起, 下巴尖瘦, 眉梢微提,红唇衬得整个人更有气场。
戚雨迟愣了一下,被称作何律师的人一迈出去, 便扬起笑脸, 朝她递手。
“严律师,今天总算是见到您了。”
走廊安静, 戚雨迟从电梯里走出来发出脚步声, 严律师抬眼朝这边看了一下。
出于礼貌, 戚雨迟微微鞠了一躬, 便从旁边进去了。
今天来面试的不止有他,办公室门口的三把椅子坐了两把,戚雨迟走上去在最后的位置上坐下来。
大家都很紧张, 所以没有人在这儿聊天。
很快有人过来通知他们进去,三个人进了不同的房间。
第一个环节是HR面试, 主要是针对他们简历中的问题进行提问,不会涉及太多专业知识。
戚雨迟在这个环节放松心情。
第二个环节是笔试, 有一份中英互译的合同, 和两个需要他提供思路的法律问题。
戚雨迟的英文水平如果是放在普通学生里算很好的, 没得说, 但是要放在法律领域就不够用了。这毕竟是专业领域, 法律英语需要系统具体地进行学习, 而他没有涉足过。
剩下的两个问题戚雨迟也不算特别确定, 但他也没有特别紧张或者害怕。
问题始终是多数, 不会有人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他要提供的思路比回答更重要。
最后一个环节是合伙人面试,戚雨迟见到的合伙人竟然就是刚才在电梯门口遇到的那位女人。
他微微一愣,很快便恢复表情。
“你好,我叫严子文,我负责的是争议解决团队,主要包括国内国际仲裁业务,合规,FCPA调查,破产等等,下面也请你做一个自我介绍。”
严子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面带微笑,谈吐大方自信,气质十足。
面对压力,戚雨迟缓了口气,开始介绍自己。
他的教育背景,在学校里的实践,参加过的比赛,写过的文书等等。
严子文开始发问,主要围绕戚雨迟刚才的自我介绍,又提了几个比较日常的问题。戚雨迟不是一个能装的人,况且面试是双向选择,如果双方性格不合适,那么通过面试看出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总时长接近五个小时的测试总算结束。
严子文站起身朝戚雨迟递手,和他轻轻一握。
“我们的面试结果很快就会通过邮件告知,期待能成为同事。”
带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走廊上吹过一阵空调的风,戚雨迟觉得冷,抬手一摸,才察觉背湿了一片。
戚雨迟都把自己骗过去了,没想到生理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他等着电梯,失笑,拿出手机和谢月野说这件事。
故事一定要讲得跌宕起伏,戚雨迟一边想一边发。
电梯此时到了,响了一声,门缓缓打开。
戚雨迟只微微抬眼,看见里面一双皮鞋,便走了进去。
“多少层?”里面的人问。
“一楼就……”戚雨迟下意识抬头,看清那人以后,微笑的表情瞬间变了。
那人抬手按了楼层,无奈地说:“需要见我像见仇人一样吗?”
戚雨迟连话都不和他搭,低下头接着跟谢月野聊天。
刚才忍不住要分享的心情都被打扰了,戚雨迟无厘头地在对话框里唉了一声。
谢月野:【怎么了?】
戚雨迟:【没事儿,我马上就回来了,等我吃饭。】
难得万泽成也没说话。
等电梯到了,戚雨迟没有一点犹豫地走出去,听到万泽成在他身后说:“我也在这栋楼里实习,以后常见。”
谁要跟你常见,戚雨迟脚步一顿回头想骂人,却见电梯门关了,那个无赖要往下一层楼走。
遇到万泽成的事情戚雨迟谁都没说,回去之后和谢月野聊了几句面试的情况。
饭桌上食欲不佳,谢月野以为他是精神高压没睡好,拿开他的筷子推给他一碗汤。
“累死了。”戚雨迟喝了口汤,忽然抬头,又拉长声音接着说:“要晕了。”
谢月野笑了声,问他:“睡美人吗你是?”
戚雨迟幽幽地望了谢月野一眼,放下碗,侧身捏住他下巴,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心疼我?”
“你真的要问我这个问题?”谢月野弹了下他手背,“我快疼死了。”
戚雨迟满足地笑了。
吃完饭刚走出食堂,戚雨迟收到了东华的邮件。
他被录用了,作为实习生将在七月中旬报道。
邮件简单说明了他在入职前需要做的一些事情,戚雨迟很平静地看完。
晚上学校里没什么人,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复习。
戚雨迟关了手机,碰了碰谢月野手臂,和他说:“我过面试了。”
因为戚雨迟的语调完全没有起伏,甚至比他平常说话还要冷静,谢月野都愣了下。
“过了?能去实习了?”
“嗯。”戚雨迟点点头,看到谢月野这副表情就笑了。
“我说真的呢,怎么样迟总还是可以吧?”
“很可以了。”谢月野真诚地点点头。
然而走出去没几步,戚雨迟原形毕露,一边蹦跶一边自言自语。
“要带什么去啊?暑假学校里能住吗?不能住我是不是得先去准备租房子?第一天遇到同事很尴尬怎么办……”
谢月野没说话,让他在漆黑无人的校园里独自发挥。
念到最后戚雨迟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谢月野。
眼神直直的,谢月野被吓到,皱着眉走上去问怎么了。
戚雨迟却一把将人抱住,头在他肩膀上来回擦了几下,笑了。
“没有……我开心。”
谢月野勾了勾唇角,拍了拍他后背。
“我就在你隔壁的办公楼,早上可以一起上班,晚上一起吃饭,午休要是你有时间我们也可以去旁边的咖啡厅坐会儿,如果学校不给住就一起租房子。”
“但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会非常长,我不确定你会不会觉得烦。”
戚雨迟狠狠撞了一下谢月野肩膀,“这生活不赖啊。”
期末考试就在下个星期,最紧张的时候到了。
谢月野要去律所完成工作的交接,考试的这一个多星期他不会再做任何工作。戚雨迟也顺路过去完成一些入职之前的交接。
正好要考试了,趁着这次有事出去吃顿好的,戚雨迟约了秦嘉易和唐澜,等他和谢月野都回来,四个人一起去吃饭。
唐澜当时在背经济法,橘色那本书摊开盖在自己脸上,戚雨迟要是不说这句话他估计就睡着了。
“吃饭啊?”唐澜把书掀开,“是什么饭?断头饭吗?”
戚雨迟实在受不了这人半死不活的样子,走过去爬上楼梯把唐澜拽起来。
“吃饭不行,喝酒行不行啊?你给我清醒点!”
去律所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戚雨迟和谢月野一起打车过去。
雨珠很大,打在车窗上发出连续的响声。
他们带来的伞在不断滴水,沾湿了戚雨迟半条裤子。
在办公楼下分别,戚雨迟上楼的时候真的很狼狈。
今天他没有遇到严子文,由其他的同事带他去办入职手续。
没料到机器故障,需要戚雨迟等一会儿,他被带到一间休息室。
助理急着找人去修东西,也没注意桌子上还摆着其他人喝过的半杯咖啡。
戚雨迟并不介意,摘了包坐下来,才发现那杯咖啡下还压着一张字条。
这些年给人带话留字条是很难得的方式,戚雨迟不是故意想看,只是眼睛一瞥就看见了。
字体窄小,满纸怨言。
“从前一直敬仰严律师,没想到严律师竟是如此之人,连基本的待客礼貌都没有,贵所不是我不配,是配不上我。”
落款是何彭远。
戚雨迟无心参与大律师之间的纷争,却也觉得好奇。
字条里提到的严律师,很有可能就是严子文,而这个何彭远……
戚雨迟没有什么思路,虽然字条在公共场所,但看到了始终不太好,他立刻移开眼。
助理没多久就回来告诉他可以了,戚雨迟如释重负地走出休息室。
晚上去吃饭戚雨迟还是心事重重,总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纠结半晌,他打开手机把下午的事情告知了严子文。
联系方式是之前留在邮件里的,之后严子文是他整个实习期间的带教律师,所以戚雨迟在收到联系方式后就添加了严律师的微信好友。
可能不怎么忙,严子文很快就回复了,说:不是你的问题,没关系。
戚雨迟松了口气。
考试之前最后一场,唐澜和秦嘉易都喝得很豪迈。
他们这么玩儿戚雨迟就不敢醉了,整个寝室里不能一个清醒的都没有。
所以戚雨迟只是手里捏着酒杯,实际没怎么动。
谢月野坐他旁边没说几句话,戚雨迟以为他累了,手一直放在他后腰和沙发之间轻轻搂着。
走的时候唐澜和秦嘉易相互扶着,谢月野跟戚雨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
到了宿舍楼下,谢月野该走了,戚雨迟生怕前面那俩搂搂抱抱摇摇晃晃摔了,没有好好说再见就走了,被谢月野一把拉回去。
宿舍门关了,秦嘉易和唐澜唱歌的声音被隔绝,戚雨迟一愣神,回过头,看到谢月野带着怨言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一直跟在他旁边的也是个醉鬼。
“回去睡了。”戚雨迟拍拍谢月野头发,虽然他很喜欢被谢月野弄头发,但谢月野多少是有点不情愿的,戚雨迟能感觉到。
每次自己摸他腰他就会有喜欢的反应,但是要是碰头发,谢月野其实是忍着的。
“嗯,”谢月野望着他,“你是不是有话忘记说了?”
“啊?”戚雨迟不是装的,是真的不知道。
“晚安。”谢月野把人拉进怀里抱了抱,又重复一遍。
“晚安。”
好像很温馨的场景,戚雨迟却猝然皱眉。
“怎么了?”戚雨迟收紧怀抱。
从晚上吃饭开始就觉得谢月野有点不对,然而他竟然一句没问。
谢月野摇摇头,沉默半晌,还是说:“今天有点意外。”
“意外?”戚雨迟顺了顺他后背。
“没事的,”谢月野脑子晕着还能说出清醒的话,“走吧,好好睡觉。”
然而戚雨迟不吃他这套,抓过谢月野手腕,“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
谢月野反手和他握住,嗯了声。
“宝贝考试加油。”戚雨迟捏捏他手。
谢月野也说:“考试加油。”
专业课的考试从刑事诉讼法开始,六门课一共考了九天。
戚雨迟最后一门考试在上午,谢月野的最后一门在下午,戚雨迟考完就先跑去他宿舍。
书桌上还摊着一堆复习资料,戚雨迟随手翻了下,困得实在撑不住,书包一脱就倒在谢月野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晚上九点,戚雨迟醒的时候脑子快疼炸了。
他从谢月野床上爬起来,听到浴室里一阵水声。
桌上摆着一份外卖,还冒着热气。
戚雨迟一翻,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真的好饿,他拉开椅子坐下来便开始吃。
谢月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戚雨迟快吃完了,嘴角脏,他抽了张纸擦了擦,朝谢月野嘿嘿笑:“是买给我的吗?”
“是不是你的你不是都吃了吗?”谢月野笑着走过去摸了摸戚雨迟头发。
“要不是我的我好早点给你重新点一份,万一你饿了怎么办?”戚雨迟很体贴地说。
然而谢月野并未被感动多少,直说:“算了吧。”
已过九点,夜快深了,戚雨迟该回去,然而他不想走,收拾了外卖盒拿出去扔掉,站在门口想了片刻,说我先回宿舍洗个澡。
唐澜和秦嘉易早就睡死了,戚雨迟洗澡的水声都没弄醒他们。
走的时候寝室里一片漆黑。
谢月野宿舍的钥匙很早之前就给了戚雨迟一把,他洗完澡下来自己开了门。
谢月野开着电脑坐在书桌前,偏头看了一眼,视线又回到屏幕上。
戚雨迟走上去,先装模作样地问了声你在干什么。
“一点律所的事情,做完就睡觉。”谢月野说。
戚雨迟不出声地站在旁边陪他看了会儿,发现谢月野做得真的很专心就放心了。
他放轻脚步,趁他不注意钻到他被子里去。
本来是想等谢月野过来的时候恶作剧一下,没想到太困了,戚雨迟还没来得及详细规划便入了梦乡。
谢月野关掉宿舍的灯,只留了一盏台灯,做完了最后的工作。
合上电脑走到床边,他先压了压被戚雨迟抓着的被子,怕捂着他。
闭眼时戚雨迟总是显得格外乖,和他平常那副又拽又酷的样子实在不像。
谢月野看了一会儿,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了个吻。
没想到这么一点点动静都弄醒人了,戚雨迟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看见是谢月野就抬手勾住他脖子,谢月野被拉得跌在他身上,胸膛微震,发出很轻的笑声。
宿舍里很快响起黏糊的声音,戚雨迟仰着下巴和谢月野接吻。
安静的环境中,细小的吞咽和呜咽格外明显。
戚雨迟趁着空隙喘气,手指随着谢月野的动作不断抓他头发,扬起脖子让他咬。
谢月野的体温太舒服,戚雨迟抱着他压在自己身上,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第33章 和第34章,删除的内容有:
谢月野的断眉是怎么弄的
谢月野现在的名字是怎么起的
这两个我想放在之后的故事线里来写,他们在一起的场面不应该是这样,因为后面还有故事,这个场景应该更打动人,之前旅途中写的实在太匆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都写出来了,很抱歉
第38章 只有你可以
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 戚雨迟觉得自己是被压醒的。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身上沉,还伸手捞了几下,什么都没捞着, 左右偏头睡醒了, 戚雨迟睁眼一看,谢月野半边身子都压着他,而他刚才捞的那几下全抓谢月野背上去了。
谢月野穿的宽松睡衣被他手推上去, 大半个脊背露在外面, 晨光中紧实的肌肉舒张着。
这人还睡得沉,不见要醒的, 戚雨迟只敢偷偷地笑, 又拿手抓了几把。
既然谢月野没醒他也就再陪着睡会儿, 一闭眼一睁眼, 快到下午了。
戚雨迟听谢月野接了个电话,接着出了门,他从床上坐起来, 先去简单洗漱了一下。
擦着脸出来的时候谢月野正好回来,手里拎着两只外卖盒。
“晚上再出去吃。”谢月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戚雨迟走过去帮着拆开, 说:“我又不嫌弃。”
点的是清淡的食物,飘出来的香气都是仙的, 戚雨迟想到这么个形容词之后自己就笑了。
谢月野刚撕了双筷子, 塞到他手上, 问笑什么。
“我笑这个菜, ”戚雨迟停下来又笑了两声, “太素。”
他说完偏头盯着谢月野, 推他胳膊, 故意问:“啊, 太素,怎么办啊?”
这种时候了没人听不懂他话,谢月野嗯了声,反问他:“你想怎么办?”
“切。”对于谢月野这种总是不配合他的行为戚雨迟表示很不赞同。
“我觉得这个蘑菇炒肉看起来还可以哈。”戚雨迟筷子伸过去,还没夹起来,就听谢月野叫他:“小七你抬一下头。”
“啊?”戚雨迟手里握着筷子,一偏头,耳垂被谢月野咬了一口。
昨天到谢月野这里来的时候太困了,戚雨迟没有摘下他送的耳骨钉,戴着睡了一晚上。
因为戚雨迟平时戴得不多,所以多少有点不习惯,睡了一觉起来忘记了,谢月野这么一咬他才觉得是有点不舒服的。
筷尖碰到碗底,戚雨迟顿了下,扔开了,一次性的竹筷噼里啪啦散开。
他往谢月野喉结上狠狠下了嘴,疼得谢月野嘶了声,跟着轻笑起来。
这酷哥这么笑太迷人了,戚雨迟就是迷他这种声音。
人总有失控的时候,谢月野额头绷着青筋暴起的那些片刻,戚雨迟想想都觉得血液上涌。
没接吻,他俩贴贴脖子咬咬胸口,戚雨迟已经觉得缓不过气。
看起来是个能玩儿的,实际上最经不起真撩。
最后戚雨迟自己坐在桌沿上,一边揉着自己发红的耳朵一边看着谢月野打开外卖的包装盒。
他点了一桌子菜,每一样都是单独拿盒子装好的。
“你要回家吗?”谢月野问。
“要,”戚雨迟看他一眼,“一个多星期,接近两个星期吧,到时候看。”
从考完试放假到去律所报道,中间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戚雨迟之前就和家里说了,毕竟一学期就这么一次回家的机会,商若兰和戚识棠还是很想见到他。
“你呢?”戚雨迟问。
“我不回去。”谢月野说完,饭盒也拆好了。
戚雨迟从桌子上跳下来,在谢月野身边坐下。
“那我尽量早点过来,”戚雨迟捏了捏谢月野侧脸,“是不是暑假学校不让住?”
“以前是可以的,今年学校要新修一栋楼,暑假水电都会受影响,不太方便,最好还是出去住。”谢月野说。
“嗯,那房子你先看吧,你挑你觉得合适的就行,我们一起a。”戚雨迟先吃了一大口饭。
早上睡过去了,中午也睡过去了,昨天晚上吃的外卖一直撑到今天下午,他早就饿了。
谢月野让他慢点儿吃,吸管给他插.进饮料里放他手边,戚雨迟够着身子去喝了一口。
回家那天还是家里司机过来接,戚雨迟所有东西都装在一个行李箱里带走。
谢月野当天正好有事不能去送他,大早上戚雨迟还没睡醒,被他一通电话叫起来。
戚雨迟其实没有起床气,但正常人要是睡得正香被打扰多少有点生气。
他没看打来的是谁,接起来一声喂语气就不好,那边谢月野马上就笑了,道歉说:“昨天晚上忘记说了,我今天有事,开会,之后都不能开手机,你走之前想打个电话。”
听到是谢月野的声音,戚雨迟才有点清醒了,眼睛半睁开眨了眨,呢喃着说:“电话什么时候不能打啊?”
是啊,电话什么时候不能打。
戚雨迟一下坐起来,被子掀开跳下楼,握着手机跑到阳台上去。
低头一看,郁郁葱葱树木下站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
“宝贝抬下头。”戚雨迟朝电话里说。
下面的人果然抬了头,但鸭舌帽挡去大半脸,戚雨迟只看到谢月野一条下颌线。
“我下来了,”戚雨迟转过身朝外跑,“睡衣拖鞋,你别嫌弃。”
怎么可能嫌弃,戚雨迟推开门的时候谢月野就张开手了。不过戚雨迟好歹四下看了看,没人才一下把谢月野抱住。
他两只脚来回踩在地上,摇晃地揽着谢月野后背。
“要是你没把我叫醒怎么办?”戚雨迟笑着问。
“那就算了,反正我走回去也不远。”谢月野说。
他今天可能是要出去做一些比较正式的事情,所以穿了衬衣西裤。
戚雨迟全身衣服松散,睡衣是v领,谢月野伸手给他拉了拉。
“那就先这样了,等你回来我再去接你。”谢月野说。
戚雨迟打了个很长的哈欠,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说:“房子,你不用租太好的,反正就我俩,我也不会收拾,床的话实在不行一张也够了。”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谢月野没笑,摸摸他头发说不会委屈你。
“律所一个月多少工资啊?”戚雨迟拍了拍他腰侧,仰着脸,“真没事儿,你住哪儿我住哪儿,好吗?”
谢月野摇头,“别担心这个。”
“不行,你要住太好的我跟你急,能不能节俭一点啊……”戚雨迟仍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但谢月野不怎么搭理。
为了避免闹别扭,谢月野不聊这个了,生硬地转移话题,说了些一路平安之类的话。
走的时候是戚雨迟看着谢月野走的,因为刚才聊出了点问题,两个人情绪都不是特别好。
觉得自己情绪不好的时候就少说几句,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可能有违本心。
所以戚雨迟安静地望着谢月野背影,等他走了几步他才发了一条微信。
戚雨迟看着谢月野拿出手机,几秒之后谢月野转身走回来。
“我有事儿不喜欢留着第二天说。”戚雨迟刮了下谢月野下巴。
“嗯,”谢月野点头,“这次听我的,我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我能付的起的价格里,想让你住好的。”
戚雨迟叹了口气,是笑着的。
“亲一口走了,真的这回真走了。”戚雨迟凑上去先碰了下谢月野嘴唇。
两人分开一些,谢月野低头重新吻住他。
这回谢月野是缠着他舌头亲的,戚雨迟一边哼哼地笑一边顺着他后背。
回家的时候商若兰和戚识棠都还在上班,戚雨迟在微信问过了,还以为家里没人,结果推门进去就听见章成霖在嚎。
“哎哎哎我天大哥你在干什么?你懂不懂啥是辅助啊?辅助是让你辅助能打的不是让你保护能送的啊![1]”
戚雨迟走进去,章成霖正坐在沙发上,一张脸吼得通红。
“你在这儿?”戚雨迟把行李箱拎进来,马上有阿姨过来帮他拿进房间。
“你回来了,我听说你今天回来特意过来找你玩儿啊,你说说你平常在学校那么多人,一下子回来了没人陪你玩儿多不习惯啊……”章成霖一边说一边打游戏,过了会儿又开始鬼哭狼嚎,戚雨迟真受不了了,简直想把他直接打出去,章成霖才求饶地说:“哎哥哥哥,不开玩笑了,我过来是之后几天要去参加一个晚宴。”
“晚宴?”戚雨迟挑了下眉。
以前商若兰还在公司担任董事的时候戚雨迟常常跟着她去参加一些宴会。这种所谓的宴会,无非是一场社交局,推杯换盏之间交个朋友,主要是希望以后有机会你能想到我。
而戚雨迟就不一样了,他那会儿还小,加上商若兰家里本身的声誉和她本人的能力,戚雨迟每次去宴会主要就是去吃的。
别的不说,菜肯定很不错。
要是有人和他搭话他也不怕,东拉西扯总能说上几句,聊完了他就自己吃自己的。
但自从商若兰离任之后,别说戚雨迟,就连商若兰本人都很少再去参加这种宴会。
“为什么这次突然让我们去?”戚雨迟问。
“为了你啊,”章成霖这局总算打完了,“你不知道吗?这一次是很多大所的合伙人会来,相当于他们做了一次讨论会,大家就一起吃个饭,在你们家酒店。你去一去也有好处吧。”
戚雨迟没说话。
晚上商若兰回来还真的把这件事告诉他,这一次戚雨迟却没多情愿。
以前去的都是和他无关的聚会,这次会接触到他的行业,表示一旦他露面,之后很多场合上都有可能遇到这些人。
那什么时候该打招呼,什么时候该默契地装作不认识。
这些事情都会变得无比麻烦。
商若兰也考虑到了,相比于一来就靠家里,她更希望戚雨迟能独立,所以这次她没说什么,让戚雨迟自己选。
吃完饭章成霖在戚雨迟房间里坐着玩儿,戚雨迟先去洗了个澡。
他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章成霖看了一眼,备注是哥。
哥?
戚雨迟什么时候有个哥了他不知道?
章成霖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口,朝里喊:“小七你哥来电话了。”
水声中戚雨迟听得不是特别清楚,啊了声,章成霖就又说了一次:“你哥,给你打电话。”
他这么突然提一个哥,戚雨迟都愣了一下,说你先不管吧。
这澡洗着洗着他是没心思了,特别想出去看看谁是他哥。
戚雨迟一推门章成霖就跟着看过来,两只发光的眼睛里就写了俩字儿:八卦。
戚雨迟在他的眼神中把自己手机拿过来翻电话的记录。
啧。
是这个哥啊。
他点了一下回拨过去,走到落地窗边把脚下的垫子拖出来坐上去。
“哥啊?”戚雨迟第一声还真是这么喊的。
喊完他就朝章成霖那边看,果然这个人脖子都伸长了,一发现戚雨迟看过来,自己就默默转回去。
“嗯,刚刚你没听到吗?”谢月野问。
“洗澡,”戚雨迟无聊地摸着小桌板的边缘,“在干什么?”
“马上吃饭,”谢月野说,“今天加班,临时接了个很急的案子,太忙了。”
戚雨迟:“那你快点去吃饭吧,有空再找我,我应该一直都有空。”
谢月野:“过两天我可能还有个出差,去你们那边。”
“啊真的啊?那你要不要顺路过来找我玩儿?”戚雨迟说着说着就笑了,“真的你来找我玩儿吧。”
“好,结束之后我去找你。”谢月野说。
刚把电话挂了,戚雨迟一偏头就被章成霖的大脸吓一跳,差点儿撞到身后玻璃。
“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戚雨迟反手就把一只抱枕扔过去。
章成霖抬手接了,嘿嘿笑着:“你跟你师兄成了?”
“啊。”戚雨迟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下。
章成霖突然这么问,他第一反应是成了,但是缓一秒,又觉得好像没有。
因为从头到尾他们之间没有一句定义关系的准话。
所以说完戚雨迟就犹豫了,他喜形于色,章成霖一眼就看出来,清了清嗓子,还扬了下眉毛,试探地问:“睡了,但是没人负责?”
戚雨迟脑子嗡了一下,把另外一只抱枕也往章成霖身上砸。
“不是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呢……”
“哎,这有什么,”章成霖摆了摆手,“你接触的倒是少,我见过的多。就那群公子哥里面,喜欢男生的真不少,但他们那个圈子是真乱,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单纯的。”
戚雨迟不想搭理,他和谢月野就两个普通学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就是你觉得你们已经暧昧到一种程度了,但是没人出来戳破这层窗户纸?”章成霖又问。
这已经是比较常见的情况了,戚雨迟要是有现在这个反应,多半是因为这段关系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处境。
要说不上不下倒也是,但又和章成霖说的不一样。
戚雨迟摇头,“没有,我们没有不清不楚。”
至少在他这里是清楚的。
谢月野真不真诚不需要他说出来,戚雨迟自己能感觉到。
“那就好,”章成霖松了口气,“我看你俩都不是这种人。上一次我有个朋友遇到这种问题,真的是要把我烦死了,在我家里哭了好几天还要死要活的,我完全想象不出来你这种状态。”“不会的,”戚雨迟听笑了,“我俩没有。”
说着是没有,章成霖问的这么一句还是在戚雨迟心里扎了根刺。
因为他觉得谢月野的性格在很多方面和他很像,他们是相互了解的。
所以谢月野应该也想到过,他们之间少了句话。
那为什么谢月野没有说。
戚雨迟一晚上翻来覆去想这个理由,但同时他又告诉自己应该放松一点。谢月野不会是不负责任的人,他要相信他才对。
纠结整整一夜,戚雨迟昏头昏脑地醒过来。
商若兰敲了他门,进来问他到底要不要去那个宴会。
“你要是去那我就给你安排西装了,不去就算了。”商若兰在床边坐下来,看戚雨迟脸色觉得他没睡好,探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把。
没发烧。
“昨天晚上玩儿到几点啊?我看成霖很早就回他房间了啊。”商若兰把床头的水给戚雨迟递过去。
“失眠没睡好。”戚雨迟随口编了个理由。
半杯水下肚,他想了想,说:“去吧,反正我就是去吃个饭。”
当天谢月野也把他要过来的时间发给了戚雨迟,正好是那个宴会的第二天。
在家里玩儿的那么几天主要就是睡觉,戚雨迟早上醒来就是十点左右,起床吃个午饭,躺会儿又困了,接着睡个午觉。
这么睡下去他都受不了了,偶尔也打电话叫章成霖过来玩。
宴会那天商若兰给戚雨迟准备了衣服,戚雨迟通常都不过问这类事情,反正给什么就穿什么,这次也一样。
西服是新定制的,贴合戚雨迟身形,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和清俊轮廓。
头发被梳上去,饱满的额头露出来,眉眼更加清晰。
章成霖跑上来手搭戚雨迟肩膀上,没个样子地站着,连连拍了他好几下,“你又帅了,为什么你的大学是个整容机构,我的就不是啊?”
戚雨迟切了声把他手扔开。
这种场合戚识棠几乎不参与,戚雨迟和章成霖坐一辆车,商若兰单独坐了一辆。
路上戚雨迟给谢月野发微信聊天。
戚雨迟:【晚上我要出去吃顿好的。】
谢月野:【今天吗?】
戚雨迟:【在路上了都。】
谢月野:【今天我要应酬。】
戚雨迟:【会喝酒吗?】
谢月野:【不知道。】
戚雨迟:【少喝点。】
谢月野:【好。】
戚雨迟:【晚点儿我给你打电话,查岗。】
谢月野:【嗯。】
戚雨迟:【让我查吗?】
谢月野:【只有你可以。】
只有你可以。
一句话把戚雨迟抛上天,他想都没想,就在对话框里输: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打完觉得这么问不太对,全删了,关了手机自己冷静一下。
有的话得当面说。
戚雨迟自己琢磨半天,车到了。
侧头便看见酒店大门,服务生已经准备好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
戚雨迟在车里抬了下手示意不用,自己推开车门走下来。
他低头理了理领带,修长手指扣着打结的位置动了动。
尚未抬头,他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小迟。”
站在戚雨迟身边的章成霖都愣了下。
戚雨迟闭了闭眼,脑袋左右偏了偏。
想动手。
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1]辅助是让你辅助能打的,不是让你保护能送的,引自网络
我好喜欢小七叫野哥宝贝,好宠
帅死了帅死了,别动手,马上你哥来动手
第39章 大宝贝,我的小太阳。我爱你。
戚雨迟脸色明显不好, 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忍得很难受。
万泽成走上来的时候章成霖就赶紧挡在戚雨迟身前,很远地对万泽成摆了摆手:“你先不要靠过来。”
万泽成愣了下, 问:“怎么了?”
“那个……”章成霖左右望了一圈, 突然灵机一动,指了指自己,“我, 我重感冒, 我怕传染,真的, 小七是因为我俩一直住一起他没事儿, 前几天我还发烧了。”
听到章成霖这么说, 万泽成还真就迟疑了一瞬。
“那我们进去之后再聊吧……”
好歹是把这人对付过去了, 章成霖赶紧拽了拽戚雨迟手臂:“哥哥哥,什么仇什么怨我们之后再谈,在这儿你就装跟他不认识行吗我求求。”
戚雨迟抬眼望了望万泽成背影, 说:“那他最好也跟我装不认识。”
怎么会有人听不懂人话呢?
戚雨迟很费解。
以及,当初他到底看上万泽成什么了?
戚雨迟更费解。
商若兰的车也到了, 下来的时候看见戚雨迟和章成霖还站着,随口问了句:“干嘛呢你俩?”
章成霖一回头, 准备随便编个故事搪塞过去, 就听戚雨迟说:“妈, 有个不长眼的想泡你儿子。”
“啊?”商若兰立刻换上一副八卦的表情, “想泡我儿子的人可没有不长眼, 估计心眼儿还挺多, 我是不是得帮你师兄看着你。”
“这倒不用, ”提起谢月野戚雨迟表情总算好了点, “我可没有三心二意。”
三个人聊着天进了酒店。
商若兰特意吩咐过不要见到她就一堆人过来迎接,把她当成普通客人就可以。
宴会厅在中层,电梯上去,再穿过一条玻璃长廊,有服务生为他们拉开门。
和平常宴会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总算是规规矩矩的几张圆桌子吃饭,不搞什么香槟加自助了。
商若兰带着戚雨迟去了相熟的人的那一桌,开始给他介绍。
其实好多戚雨迟曾经见过,都有点印象。
坐下来之后戚雨迟先喝了口饮料,左右看了一圈。
到的人还不是很多,他们这里也还剩了好多空座位。
就戚雨迟对面,基本都是空着的。
万泽成也不在,戚雨迟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菜一道一道端上来,服务员会连带着介绍一遍,上菜的方向就是戚雨迟这边,所以每次他都需要让一下身子,不太方便。
这次等到一份汤,每人一碗,两个服务生拿上来,一个端着盘子,另一个负责分到各人面前。
最后剩下一碗,是戚雨迟的,那个服务生正要拿,忽然旁边有人伸手过来端走那一份,放到戚雨迟手边。
“上来遇到一个朋友,多聊了几句。”
他这么一出声,连商若兰都看过来,想到之前戚雨迟说的话,偷笑一下。
戚雨迟哼了一声,把万泽成递过来的汤顺手和坐在旁边的章成霖换了,万泽成脸色骤然绿了,走到对面去坐下来,抬眼看了下戚雨迟。
戚雨迟没搭理,拿起勺子喝章成霖的这一份。
万泽成坐下来之后就有人开始介绍他,原来他也是实习生,但也许家里在这方面有什么资源吧,桌上带他来的人让他和好几个人加了好友。
这次万泽成没有不要脸地来问戚雨迟,因为觉得戚雨迟像是个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人,要是当面拒绝了岂不是在给自己找难堪。
有人问人到齐了没,旁边的人说还没有,万庭的人堵路上了。
听到万庭戚雨迟就抬起头,多问了句:“是那个律所吗?”
“是呀,”那人和他说,“小七这次是在哪里实习?”
戚雨迟说是东华,那人眼神好像就变了变,说:“这次东华不在。”
里面好像有什么戚雨迟不知道的故事,但他只想到那个何律师给严子文留下的字条。
该他知道的他会知道,所以戚雨迟没问。
他低头点开和谢月野的对话框,又确认了一次。
谢月野说来这边的时间的确是明天。
正犹豫要不要问一句,桌上忽然有人站起来,远远就招呼:“何律来了。”
戚雨迟跟着回头看过去,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他只看见队伍最后的谢月野。
“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没有估计好时间,没想到这边这么堵。”何律师走上前,和站起来的那个人握了握手。
戚雨迟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他们身上,因为他觉得当这个何律师出现之后,餐桌上许多人都变了表情。
是那种对同行业前辈的尊重。
戚雨迟甚至看了一眼商若兰,商若兰低头喝汤,注意到戚雨迟的目光,还偏头问了句:“怎么了儿子?”
“没事儿,”戚雨迟摇摇头,又勾了勾唇角,“你看看最后那个人是谁?”
商若兰偏过头,目光不明显地扫过去,立刻就惊讶地转回来,小声和戚雨迟说:“你男朋友啊?”
戚雨迟简直要笑死了。
谢月野显然也看到了戚雨迟,他走在队伍最后,要等前面的人全部坐下去之后再找位置,因此在戚雨迟身边多站了一会儿。
这么一会儿时间,他的手一直垂着,在戚雨迟后背,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刮。
戚雨迟被弄得浑身痒,这种痒不仅是生理意义上的,毕竟他穿得光鲜亮丽,又在这么多人眼下。
头一回,有点儿刺激。
嘿嘿。
万泽成瞬间被他抛之脑后。
他忘了,可是谢月野还盯着。
这个角度最适合看着对面的人,谢月野和万泽成不动声色地对视。
谁不记得谁啊?
眼神一接就知道都没忘。
人人都找好了座位,到了谢月野,他左边是万泽成,右边是何律师。
晚餐正式开始,戚雨迟主要是吃饭,大家聊什么他就听什么。
吃东西的时候他会看一看谢月野,但发现今天谢月野好像食欲不佳,没怎么动筷子。
怎么会呢?
戚雨迟觉得这张桌子上应该有好多菜是他喜欢的,于是给他发微信报了几个菜名,又把他提的那些转到谢月野面前。
谢月野这才抬起筷子吃了几口。
他只有抬眼看戚雨迟的时候才是笑着的。
桌上也有人和谢月野说话,戚雨迟见他手边的酒都被加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何律师倒的。
戚雨迟皱着眉看谢月野喝,突然想起来问商若兰:“妈,那个何律师叫什么名字啊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商若兰还有点惊讶,“何彭远,三撇彭,遥远的远。”
戚雨迟点了点头。
吃到后来,何彭远被另一个律师叫走,还带上了谢月野,谢月野站起来以后万泽成也跟着走了。戚雨迟觉得谢月野今天一个晚上都不对,想等他们结束之后单独问问。
百无聊赖地又坐了半个多小时,戚雨迟喝了几口酒,不动声色地听旁边人聊天。
“这次何律师也来了,没想到。”一个人说。
他身边那个人立刻回应:“真是,你说何律师之前那个案子,那么有名,也没趁着那阵风出来接多少其他案子,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
“听说前段时间东华拒绝了他他才去了万庭,东华做刑辩那么有名,为什么要拒绝他?”
“这还真想不清楚,严子文因为这事儿和何彭远不对付,传开了。”
戚雨迟听得不算特别清楚,但整个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
怪不得这样的宴会,东华竟然没有派人过来。
他想到严子文,他对自己这位带教律师了解得很少,不过印象是很好的。
戚雨迟不太想听,就站起来了。
章成霖还在啃一块骨头,抬眼见着戚雨迟走了,整张桌子上少了一大半人。
所以他是不是也得跟着走啊!
倒是商若兰,隔了一张戚雨迟的空椅子,问他:“哎你告诉阿姨,现在是不是刚刚走的那两个男生都喜欢小七啊?”
章成霖瞬间为难:“阿姨……别的不说,你儿子跟他师兄两情相悦。”
商若兰立刻给了个了然的眼神:“我懂啊。”
章成霖:“……”
您是不是也太懂了点儿。
于是他决定干脆问:“那我要不要过去啊?”
商若兰赶紧摆手,“你过去干什么?放假这么几天了,他俩肯定得好好聊聊啊。”
章成霖不知想到什么,张大嘴无声地哦了下。
何彭远问谢月野要不要抽烟,谢月野拒绝了,于是何彭远自己点了烟,不住地打量谢月野。
“没想到你也走进这个行业了,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多大?时间真是快。”何彭远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黑夜里散开。
“这个行业不好做,尤其是现在的年轻律师,说实话,你们比我们当年可厉害多了,我们没有那么高的学历,可还不是走出来了?现在竞争大是正常的,”何彭远眯着眼睛,一副长辈语气耐心地和谢月野说,“除了要闷头努力,还得学学社交,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就该积极点打招呼,这些人手里的案源,随便漏点下来都够你起步了。”
谢月野一直握着阳台上的扶手望着远处,眼神很飘,好像没注意听何彭远说了什么,却在这时转过头,笑了笑。
“是啊,何前辈当年那么风光,现在也得靠社交起步了吗?”
何彭远立刻皱起眉头,唇抿成一条线,烟头发着抖,憋着气说了声:“你!”
“当年你父亲跳楼了,我也很遗憾,要是他再坚持久一点,说不定我能想捞余万东那样把他捞出来。”
何彭远摆摆头,鼻侧的肉紧了紧,哼笑了声。
“可惜他自己放弃了,有什么好放弃的呢?天无绝人之路嘛……”
谢月野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听到何彭远在他身后骂了句:“脾气大的臭小子。”
戚雨迟刚走出来就被万泽成拦下了,他怀疑他是故意在这儿等着。
等着也好,雨嘉酒店他熟,他知道哪里没有摄像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戚雨迟懒得废话,“我觉得你是真的有病,都快三年了吧?你这三年是过得多无聊才会到现在都捏着不放?”
“你不懂吗?有些事情就是放不下,”万泽成耸了耸肩,“其实我一直想和你道歉,但是之前见到你,我又觉得自己心动了。”
听他说什么心动,戚雨迟简直想吐。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才能滚远一点?”戚雨迟的眼神已经很不耐烦了。
“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吧?”万泽成问,“没有我为什么要滚远一点。”
戚雨迟反而笑了一声:“你说话算话?”
万泽成还没意识到,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有男朋友了你就滚远一点?”
“你说谢月野?”万泽成就这么说出了谢月野名字,戚雨迟不太记得自己有提过。
“你们俩没在一起吧?”
戚雨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万泽成这句话这么出来的时候他确实懵了一下。
正要反驳,手从身后被人握住。
干燥的手心包裹住他,戚雨迟一偏头,听见身侧的人说:“你可以滚了。”
万泽成没料到谢月野突然出现,半句话哽在喉咙里。
因为谢月野,戚雨迟突然沉静下来。
“我搞不懂你是什么心理,在我这里你早就是个路人了,有必要吗?你明明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还要来这儿找存在感,你是缺爱还是缺舞台还是没长大?”
“你在我这儿真的什么都不算,谁青春期里没个特别后悔的事儿?你不会以为自己特重要吧?”
戚雨迟笑了,看着万泽成一点一点冷下去的脸色,他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这件事的根源。
“你好幼稚啊,你不会也被甩了吧?”
等戚雨迟说完,谢月野沉默地看了眼万泽成,牵着戚雨迟走了。
走廊上铺了厚重地毯,脚步几乎发不出声音。
戚雨迟想说两句话缓解一下气氛,谢月野已伸手推开旁边安全通道的门,一把将他推到门后,自己跟着压上来。
楼道里很黑,戚雨迟只看得清谢月野一个轮廓。
“你今天不太对,”戚雨迟抬手摸了下他额头,“怎么了?有没有喝醉啊?今天全是白酒度数好高,我特别怕你喝多了不舒服。”
谢月野摇摇头,埋头亲了他一下。
他特别重地呼吸着,戚雨迟抱着人,手掌贴着他腰不断地顺,感觉他身上温度很高,是真的有点醉了。
“有事儿就跟我说呗,工作上不开心了吗?还是不想参加这种宴会啊?你要是没吃饱要不去我家里再吃一顿?宝别不说话啊,”戚雨迟笑了一下,嘴唇碰碰他头发碰碰他耳骨钉,“看你一晚上了你都没怎么搭理我,还是不舒服啊?跟我说呗说呗。”
谢月野偏头咬了一口戚雨迟颈侧,手指紧紧地扣着他腰,没完全松口,两瓣唇上下碰,贴着他皮肤吐出几个字。
“我爱你。”
“啊?”戚雨迟完全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啊?”
谢月野的胸膛轻微震动。
这次戚雨迟听得很清楚。
他说:“我爱你。”
“小七……”谢月野叫他,握着他后脑勺,头埋进他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嗓音沙哑。
“大宝贝,我的小太阳。”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真的很喜欢酷哥喝多了搞一些很真心的依赖黏糊文学,啊我心跳加速了你俩好他妈配!
第40章 在别人那儿你随便怎么酷,在我这儿不用
谢月野真的把戚雨迟说懵了。
他第一反应是勾着唇角放不下来, 第二反应是勾着唇角去摸谢月野额头。
只是这样也看不出来谢月野是不是醉了,所以戚雨迟甚至按着他脑袋和他接了个吻。
谢月野口腔里酒味很重,戚雨迟平常喝洋酒比较多, 度数也没有这么高, 所以一时有些不习惯,就皱了皱眉。
说完这么一番话,谢月野好像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下巴放在戚雨迟肩头, 眼珠子都不转了,只偶尔上下眼皮碰一碰。
“我也爱你啊, ”戚雨迟实在是控制不住嘻嘻地笑了, “真的。”
这一刻戚雨迟察觉自己有点幼稚, 明明刚刚骂完万泽成幼稚, 他还是没忍住。
“宝宝,哈哈哈哈哈哈。”
戚雨迟一边笑一边这么叫:“宝宝……”
“你知不知道这个称呼跟你本人反差真的很大,你每次不说话, 人站着都够酷的了,再穿个背心啊工装裤, 要么戴个鸭舌帽戴个耳骨钉,哇帅得要命。”戚雨迟一边说一边亲他额角, 光是想想都觉得身上血液得倒流。
“但是好喜欢这么叫你, 在别人那儿你随便怎么酷, 在我这儿不用, 你不想酷的时候就到我这儿来, ”戚雨迟又笑了几声, 用男生的那种带着点儿哑的嗓子, “宝宝。”
从前他不知道谢月野身上这些故事的时候就一直想这么喊他, 现在知道了更想这么喊。
他不知道怎么更好地表达那种心情,他明白谢月野需要很多坚强,他难以想象在面对那些事情的时候,一个孩子要怎么才能不委屈。
他放学的路上会遇到很多带着孩子一起回家的父母吧?他是不是从小就自己洗衣服?他有没有掉过扣子,是谁补的呢?家里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会不会给他做?
谢月野那么优秀,拿到好成绩,拿到通知书,爸爸妈妈是不是看到就会热泪盈眶,然后特别自豪特别骄傲呢?
也许都没有。
他会不会自己鼓励自己你这次又进步啦值得表扬!
会不会自己和自己说,没关系的你还小可以难过一会儿。
或者已经没有感觉了,习惯了,无所谓。
至少在戚雨迟长大的过程中,这些都是父母给他的。
他一想到谢月野也许没有,就好心疼。
“我来晚了。”戚雨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喝了点儿,所以情绪不大对,很容易就激动。
心里胡思乱想,手上还抱着人,暖烘烘热乎乎的,现在却鼻酸。
谢月野明明说爱他啊,可是戚雨迟想哭了。
“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当初多问一个名字就好了,救了人问问为什么就好了。
“没有……”谢月野抬手搓他头发,又拍了两下,“没有。”
“有特别有,”戚雨迟吸了吸鼻子忍着,“以后我保护你。真的,迟总虽然有点容易哭,但是说话算话。”
谢月野被他逗笑了。
笑完摇摇头,说我太幸运了。
戚雨迟听不得这种话,他觉得谢月野本来就该有这些,又不是他的错。
所以谢月野这句话说完他就绷不住了,一边骂自己一边哄他一边滚泪珠。
“我□□怎么又哭啊,我为什么哭啊……”戚雨迟拿手掌抹自己脸,眼泪烫得要命,直白地把所有话都讲出来,“晚上看到你来真没想到你都不跟我说一声的,但是还是很开心,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都不吃饭的,是不好吃吗不好吃我去看看到底谁做的下次换一个厨师啊。”
戚雨迟更伤心了,“最见不得你不好好吃饭还拼命工作的样子,什么所啊一天到晚活儿那么多钱给够了吗?还住好房子,两个月住完你别跟我说你要去喝西北风了。”
他絮絮叨叨地念,谢月野还是笑,自己脸侧过去蹭他的,把他眼泪都蹭掉了。
“我没有……不饿……要不然我现在就出去吃饭。”
戚雨迟有点儿缺氧了,脑子木的,谢月野在他左边耳朵说话他右边耳朵就漏了。
这下谢月野都懵了,明明他在告白怎么说着说着戚雨迟哭这么难过。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啊?”戚雨迟抓抓谢月野头发,“什么我爱你之类的……”
谢月野在他胸口上挨了挨,“你让我太感动了。”
他是说之前戚雨迟问他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开心的,为什么不吃饭那会儿。
怎么会有人这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那种关心特别真诚。
“哦……嘿嘿嘿。”戚雨迟一下子又好了。
他心脏收紧又舒张收紧又舒张。
反正以后谢月野有他了。
二十岁出头,戚雨迟第一次谈恋爱。
以前身边的同学朋友都有伴儿的时候,戚雨迟偶尔也会想为什么他没有。
他觉得自己不差,为什么之前会被人那么容易就不要了,为什么有人觉得他乐呵呵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就是开玩笑,就是可以被放弃的。
所以他想过很多很多谈恋爱的场景,有些很好,想给以后的那个人。
现在那个人来了,戚雨迟好像给他多少爱,表达多少次都不够。
“我们酷哥以前太苦了,”戚雨迟捧着他脸,“以后不苦了。”
一个黑漆漆的走廊他俩不知道待了多久,谢月野牵着戚雨迟出去的时候戚雨迟还怕自己看上去不对,先拉着他去洗手间看了看。
果然是眼圈都红了,戚雨迟泼了水到脸上,拿纸巾擦了一把。
谢月野清醒了一些,只不过垂眸盯着戚雨迟的眼神还有点懵。
戚雨迟笑了,从镜子里和他对视,问:“你是不是没喝过白的?”
谢月野还真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是真的醉了,”戚雨迟关了水,偏过身,“好一点的白酒第二天不会怎么头疼,睡一觉就好了。”
谢月野点点头,望着戚雨迟嘴唇,很快他俩就靠近,微微张开一条缝,又吻了一次。
“这事儿好上瘾,”戚雨迟说,“啊刚亲完我就特别想再亲。”
谢月野没说话,扶着他后脑勺满足了他的要求。
等他俩出去场子都快散了,商若兰在和桌上剩下的最后两位律师聊天,章成霖百无聊赖地打着游戏。
戚雨迟跟谢月野手牵着手出来的,章成霖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就没再小过。
“妈,”戚雨迟朝商若兰眨了下眼睛,“晚上野哥去我们家呗。”
商若兰不反对,点点头,“去呗。”
四个人里只有章成霖是没喝酒的,所以他开车,商若兰在副驾驶,戚雨迟和谢月野坐后座。
章成霖以为商若兰起码会问问发生什么了,没想到商若兰早就见过谢月野,而且好像还挺了解他的样子,一路上一直在和他聊天。
戚雨迟就别说了,他这个发小说跑就跑了,虽然没怎么和谢月野说话,但是章成霖眼睛也不瞎,偶尔抬头看一下后视镜他俩就靠一起的。
哎。
敢情他是司机呗。
把这一家子送回去之后章成霖说他要走了,戚雨迟还算有良心的安排司机送他。
趁着商若兰带谢月野进去,章成霖煞有介事地把戚雨迟拖过来,往谢月野那边扬了扬下巴,提醒他:“你家隔音其实不错。”
戚雨迟无语地问:“你怎么知道?”
“那以前我俩打游戏在房间里吼那么大声也没人听见啊。”章成霖摊了摊手。
“不过不是我说啊,你还是得注意点儿,再喜欢也不要太昏头了,有些生理知识必备你懂吧?片子都是经过加工的。”
章成霖越说越离谱,戚雨迟推他一把让他赶紧走。
他回去的时候谢月野已经进房间了,一推门,谢月野坐在书桌前,背过来的包放在脚下。
戚雨迟关了门,问:“我妈怎么说?”
“阿姨说挺多的,你要听哪一句啊?”谢月野笑。
“你跟我一起睡吗?”戚雨迟走过去在书桌边靠着。
“嗯,”谢月野点点头,“这句说了。”
“那你还是穿我的吧?我给你找衣服你先去洗个澡。”戚雨迟说完就跑走了。
四十几分钟之前他俩还黏黏糊糊什么话都能讲得出来,现在又不适应了。
尤其是戚雨迟,他把给谢月野的衣服抱进浴室里,抬头看了眼镜子,马上就开始后悔。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他一个人在浴室里抱着手臂来回走,转了不知道多少圈,门外响起脚步声,谢月野问:“你在干什么啊?”
戚雨迟这才出去,摸了摸头发,说:“没干什么,你洗澡吧。”
他们进来之后商若兰就没有来打扰过,洗完澡各自挑了一边床,躺上来,盖着同一张被子,中间却像隔了张沙发。
戚雨迟一直在看手机,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谢月野问他:“困了吗?”
当时戚雨迟正好走神,被这么突然一问就吓到了,差点儿跳起来。
“啊?啊?”
“我问你要不要睡了,”谢月野笑着拍了下他脑袋,手掌没拿下来,就这么摁着,歪着头看他,“怎么了啊?”
戚雨迟摆摆头,谢月野眼睛都没偏一下。
戚雨迟叹了口气,膝盖跪在床上走到谢月野身边去,靠在他肩膀上。
“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谢月野手臂搭在他腰上。
“我们在一起了,”戚雨迟说完还停顿了一下,“是吧?”
谢月野挑了下眉,掐了把他腰,“你不认账?”
“谁不认啊!”戚雨迟翻了个身坐起来,面对谢月野,笑,“没有没有,你是我男朋友了,我有点不习惯。”
“以后慢慢来。”谢月野弹了下他鼻尖,又问:“困了没?”
戚雨迟点点头,很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谢月野关了灯躺下来,戚雨迟压了他半边身子,一只手抱着他。
“哇终于关灯了,关灯了感觉我好像就要习惯一点。”
“我看出来了,所以刚才一直问你困不困。”谢月野说。
“我觉得……我应该还有很多要学的,”戚雨迟其实还没闭眼,眼睛一下一下眨着,“就是谈恋爱这方面,其实我们有没有真的在一起,感觉都是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懂我意思。”戚雨迟手抬起来又落到谢月野身上,连着被子拍了他一下,还挺响,两个人都笑了。
“懂啊,意思就是你有点害羞和尴尬?”谢月野搓搓他脑袋,“不怕。”
戚雨迟啊了声,也不怕承认这个,“也许是吧,也可能是我太开心了。”
“没事,慢慢来,”谢月野声音很缓,“什么不适应都可以跟我说,你不要觉得不自在。”
戚雨迟抵着谢月野胸膛点了点头。
晚上他俩抱一起睡的,不过戚雨迟睡相不是特别好。
在村子里那天谢月野就发现了,这人晚上睡迷糊了会踢人的。
房间里开了空调,谢月野又怕戚雨迟着凉,他踢一下他就把人抱回来。
不过太困了谢月野也管不了这么多,最后半边身子盖过去,暴力压制。
早上戚雨迟醒的时候谢月野也还躺着,难得连手机都没看一眼。
一睁眼看见谢月野感觉太好了,戚雨迟恍惚地觉得昨天梦里都有他,抬手在他喉结上揉了揉。
“哥早上好。”
“嗯,早上好。”谢月野把他手抓下来握着,戚雨迟这么揉他有点被压着喉咙的感觉,不太舒服。
“为什么你明明是昨天晚上过来,结果当时跟我说是今天啊?”戚雨迟问。
他早就想问,只不过一直忘了,现在突然想起。
“我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在你们家酒店,律所说了是出差,也准备了房间,我也不确定会不会有别的工作,想处理完再来找你。”谢月野说。
“懂了。”戚雨迟动了动,一只脚抬起来压在谢月野身上,笑了两声。
“起床吗?”谢月野拿过手机看了眼,觉得时间有点晚了,“起晚了长辈面前不太好。”
“没事儿,他们多半不在。”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戚雨迟坐起来把自己手机打开,果然商若兰在今天早晨给他发了消息,说她一大早要去陪一个小姐妹做美容。
“给你看。”戚雨迟把手机屏幕凑到谢月野面前。
“你多久回去啊?”他又问。
“我要回去处理房子的事情,是从一个师兄手里接过来的,不算很大,但是价格也不贵,本来我手里有两套能选,早上起来选了现在这个。”谢月野一边说一边从手机里找图给他看。
戚雨迟凑过去,还是有点看不清楚,干脆把谢月野的手臂拎起来挂在自己肩膀上,整个人在他怀里坐下,偏头朝他笑了一会儿。
意思是你别介意好吧。
谢月野当然不介意,把人往自己怀里拖了拖,翻给他看。
一个客厅一个房间一个卫生间,还有一个落地窗。
挨着落地窗装了一圈书桌,望出去很舒服。
“几楼啊?”戚雨迟问。
“十五楼。”谢月野说。
戚雨迟划着看的时候翻过了,还找到一张特别大的房间的照片。
那个床看起来很软,还接着一个小阳台。
戚雨迟一下坐起来了,指着问:“房间里是这样的?那也不算很小啊。”
谢月野当着他的面把这张删掉了。
“没有,这是另外一套,我没选这个。”
“啊?”戚雨迟回头看着他,“为什么不选啊你看这个床这么大。”
谢月野睨他一眼。
“不是有的人昨天说,住太好的我就要喝西北风了吗?”
戚雨迟讪讪地坐回去。
“那……那就这个吧,挺好的,床小我们还能挤着睡。”
谢月野把手机扔了把他抱进怀里揉。
戚雨迟一边笑一边觉得痒,问:“你干嘛啊……”
“还习惯吗?”谢月野不弄他了,侧头亲了一口他耳朵。
“嗯……”戚雨迟仰着脑袋想了想,“跟你在一起我挺自然的,但是如果我想着我们在一起了这个事情,就不自然了。”
说完他拿手指戳了戳谢月野下巴,“你明白吗我的宝?”
像读书时宣誓那样,戚雨迟挺有信心地说:“我们肯定可以的。”
他手伸进被窝里,准备撑着床单站起来,没想到往旁边一滑按在了谢月野身上。
“我明白,”谢月野抓着戚雨迟两侧的睡衣,叹了口气,抵着他后颈说,“现在你明白吗?让你哥缓会儿。”
作者有话说:
救命小七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哈哈哈哈哈,你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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