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时间是能看见摸到的, 医院的长廊永远是最沉重的计时器,一分一秒都慢如刀割。
常宇黎作为蒋野的产检医生来进行拿胎的手术,从昨夜胎停到现在人一直在模糊和昏迷边缘残喘。
就连白溪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的情况, 孩子的月份已经大了,需要开刀, 配合着取腺体的手术进行。
腺体拿掉后观察十二小时没有大出血的情况下就可以继续手术了。
这不是池颜川想要的, 他看着蒋野躺在病床上被呼吸机挡住半张脸的时候脑海里其实什么都想不到, 一片空白。
最后慢慢浮现的是在曾经某个深夜中他醉酒而归, 看见那个大着肚子的男人蹲在门口等他回来, 任凭他躺在腿上, 抚摸着脸颊, 第二天一早醒来问他的面你要不要加一个溏心蛋。
等待手术的过程中, 池颜川第一次下楼面对了他曾经幼稚的假想敌——蒋铮。
他早就应该见一见, 只是在他那自我高傲的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不配。
他以为的蒋铮是和现实几乎是两个极端,个子几乎和他一般高的Alpha,一头浅棕色天生的羊毛卷,眼上的白色纱布已经换了新的,医生说再有一周就可以看见了。
蒋野和蒋铮一点也不像, 这个Alpha是蒋野用十多年辛苦保护出来的温室花朵, 和那个看起来沧桑而平凡的男人无法联系,据医生说他只能年复一年的困在没有窗的病房里,不戴助听器的时候看不见听不着, 一片虚无。
助听器的蓝色灯光闪烁, 病床上的人听见他的脚步声只是警惕,蒋铮的手上还拿着一团毛线, 盲织着小肚兜, 粉色的。
池颜川站在病床前对他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 蒋铮笑了下,拉着他坐在床边。
蒋铮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很久似的。
【我认识你,哥哥的身上有过你的味道】
他的手语很多比划的太快,池颜川根本看不懂,所以拉着他的手在掌心里慢慢写【我叫蒋铮】;
病房门关上,这里面四四方方白色的墙,他眼着四周,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这里年复一年的呆着。
无声,无光同时也无休,无止。
蒋铮将自己织好的小肚兜给他看,这是他给的祝福。
池颜川等着他写一句句话,他不了解这两兄弟的曾经,这十年蒋野闭口不谈,但蒋铮却愿意。
他说,是他拖垮了哥哥,所以谢谢池颜川能为他治病。
一些事蒋铮不说,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
十年来,蒋野带着他隐姓埋名想要消失在人海,最开始在外找不到工作一天下来只有十几块,买了盒饭回来饿着肚子看着蒋铮吃。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吹同一支蜡烛,尝试苦中作乐。
深夜暴雨中背着还没有长大的蒋铮去求医看病,后来蒋野去□□.拳总是一身伤回来,却也能带回一沓沓的钱给他的病用来烧,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不想过正常的日子。
在蒋铮的眼里,他的哥哥是最好的人,多少次蒋铮求他放弃自己却都没有。
这世上的阴晴圆缺比天上的月亮变数还要多,他把这十年讲给池颜川听,希望他能好好对蒋野。
他将自己手中的小肚兜放进池颜川的手里【你的】;
【以前我以为哥只是我的,我想他幸福一点点,快乐多一些。】
蒋铮的指尖在池颜川的掌心写【家】;
从小被抛弃,伴随着孤独长大的人才懂得蒋野的心里多想要一个家,不是有拖油瓶的弟弟,是要有伴侣,有孩子,幸福的家。
他将这十年细细的讲给池颜川。
池颜川不懂,因为不等他问,他便愿意讲。
【当年不是一个人,是七个】蒋铮像是释然了一样指着自己的腺体,用力抠开了上面的锁,脸上温柔的笑也变的淡漠。
腺体锁被蒋铮轻易的捏坏,一股浓烈的草莓甜香信息素从缝隙中钻出来,这个味道池颜川闻过的。
顶级的信息素连池颜川这样的Alpha都能感觉到无形的压迫感。
【我哥是最好的人,可惜心太软了】
如果蒋野心硬一些,他一定过的比现在好数十倍。
蒋铮大方的讲自己的过去,那个蒋野拼死保护的秘密。
那一天,蒋野回到院里看到非平时一般的寂静,闯进实验室的时候蒋铮还在被一个油腻肥硕的男人压着。
他的香甜草莓味被采集成信息液拿出去卖,每个角落都有蒋铮的味道。
蒋野那一刻差点疯了。
熊熊烈火中,蒋野背着几近残废的小铮从中逃出,奔跑进后面大片的树林。
却撞到树林深处有绑匪和要被活埋的孩子。
蒋野本已经绕过他们跑出很远,他将蒋铮放在树边,用外套盖着他的身体和已经血肉模糊的下半身折返回去救人。
蒋野这一辈子终会死在心太软上,他的身上蹭上了蒋铮的的信息素,甜的让人发腻的草莓酒。
深夜的树林中静的只有仓促脚步声踩碎枯叶的声音,蒋野动手被砍下好多刀,陆陆续续有警笛的声音迫近到明日福利院,他抱着那个小孩子跑到公路边,慌乱间递给了谁。
利落的身手,香甜的草莓味在那个孩子的心里记了十年。
池颜川几乎是笑出来了,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在擂台上第一眼看见蒋野便再也挪不开眼,明白了自己的蠢。
整整十年,他从被蒋野抱着心疼的孩子长成了如今模样。
蒋铮说,当年要是哥哥救了那个孩子直接走掉就好了,也不会为了他困住脚步,拖累一声。
这样相互羁绊的情分,放开是痛,不放是折磨,蒋野像是讨好型的人格,所有的难都自己扛不和任何人讲。
只是偶尔会和蒋铮聊天,念着当年他放在路边的孩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长大了,应该也和蒋铮一般大了。
蒋铮问他【你猜,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池颜川收回自己的掌心,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起身到门口,脚步顿住。
房间内的Alpha信息素几乎已经浓烈到呛人的地步。
“等一下。”粗哑的声音在喉咙中挤出来“别让他难过…”
正如刚才池颜川进病房他说的第一句话。
蒋铮说,他闻过蒋野身上有他的味道。
不是在最近,而是在十年前。
所以在后来蒋野结婚后他的身上第一次沾染了别的Alpha味道的时候蒋铮就认出来了。
他的腺体过分发达到不可控的地步,味道极其敏感,这十年来哥哥身上的Alpha味道只有池颜川。
——
回到楼上,手术还没有结束,一切很平稳。
池颜川的心中波涛汹涌,他坐在长椅上不安,捂着眼睛却止不住情绪的决堤。
“池颜川你他妈的…畜生……”
他以为自己爱了谢荣十年,以为那是一个Alpha……
钻进一个没有光的死胡同。
他的记忆里涌出,年幼的身躯被男人抱在怀中,拍掉他身上的土灰,一路狂奔在树林中,汗水和血混合在一起却安慰着他:“不怕啊,不怕,哥哥带你走…”
小小的池颜川本没有怕,可从来无人关心的他第一次在那人的怀里大哭,想要回家了。
“不哭,乖…我在呢,我在。”
只是寥寥几句安慰的话却如同泰山挡在了他的面前密不透风:“男子汉不哭鼻子,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蒋野,是蒋野。
十年前是他,现在也是他,一直都是他。
只有他!
可是池颜川自己做了什么?
他将寻了十年的光蒙住,羞辱他厌恶他,蒋铮看不见都能轻易认出他,只有他自己像是没了双眼。
“颜川,记得吃早饭。”
“少喝酒,胃不舒服。”
“我在呢,你的易感期我在…”
黑白的回忆中蒋野几乎没有笑脸,永远都是无奈和落寞的表情,在太阳下的阴影被拉的很长,低头摸着小腹部终于露出几分真心的笑,他转头看着池颜川道:“你看,孩子动了,是不是?”
“蒋野,你要不要脸?”
“你的尊严值几个钱。”
“你怎么不去死?!”
而他的声音却突兀的出现,打破那个看似平静的画面,夹杂着黑白的雪花,在十年前和今天重叠。
寻找了十年的人是枕边人,他亲自将藏在心底的人逼上了绝路,在一门之隔中等待死神的审判。
大概这就是宿命吧。
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太小,还是和蒋野的缘分太巧。
池颜川唯一不会过敏的葡萄味是他。
惊涛骇浪只在一瞬,男人泣不成声,拳攥紧的在墙面锤到流血,他颤抖着想要点上一根烟却看不清火,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蒋野。
模糊间,一双皮鞋映入眼帘,谢荣蹲下身帮他将烟点起。
池颜川无助的抬头,唇瓣颤抖:“谢谢…”
“我问过了,人会没事的。”
“谢荣…”池颜川的目光凝住,香烟落在他的胳膊上也感受不到一般,他想要站起来却腿软,拉着谢荣的胳膊站不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让他无法招架,迷蒙的一瞬中他的声音非常抖:“是他啊…谢荣,是他,就是他……”
“我找了十年……”
“怎么会是他…”
他心跳的厉害,睫毛也在抖,像是一个高大无处归家的落魄流浪狗:“我们完了。”
“荣哥,我和他完了。”池颜川突然停住,就像被定在那里,大滴大滴的泪不受控的掉,空洞的心只觉得恐怖。
这种绝望,好像曾经的蒋野。
他抛弃尊严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有多痛,池颜川不敢想,那份藏起来的爱太沉重,他甚至不敢捡起来。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挽留蒋野。
池颜川觉得自己掌心握住了一捧沙,看着他被风吹散,却要不回半颗沙石。
作者有话说:
追妻满满路道阻且长;
心疼蒋哥第n天;
蒋铮是白切黑不是天真,文在隔壁预收《被迫给残疾大佬冲喜以后》求个收藏呀;
池修狗养成第一天:哭哭
第32章 第 32 章
和蒋野相识于盎然盛夏, 如今秋风萧瑟百草枯,有些事是天注定的情缘,却也是改不了的命运捉弄。
夜晚来临, 手术终于开始缝合,池颜川坐在外面等。
曾几何时蒋野或许也坐在老宅或者家中的某个位置等着他回家吧。
谢荣陪着他, 一向不怎么抽烟的人却带着火机。
如果不是谢荣, 他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或许会变得更加糟糕。
池颜川手中的香烟燃到指尖:“谢谢…”
“颜川, 爱一个人或许没有那么难, 只要大方承认过努力过就会有好结果, 相信我。”谢荣像是陪伴着他的大哥。
一段误会的喜欢, 长达十年的心里话。
其实池颜川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在自以为喜欢谢荣的时候就爱上了蒋野, 承认和努力这样简单他也没有做过。
谢荣是过来人,手中常带着那枚婚戒,转动着:“我爱人去世的时候…他就没有原谅我。”
“什么?”池颜川眼中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有了孩子…”
他们平时的朋友都知道谢荣已婚,有个孩子,却将对方保护的很好, 养在国外从不露面见人, 一副被调侃成妻奴。
“很惊讶吗。”谢荣弯了弯唇角,他靠着冰冷的墙转头看着池颜川眼中流转过几分不甘的雾气:“他死了,在我眼前。”
他们曾是竹马, 两小无猜, 一起潜伏,谢荣曾为了情报独自一个离开, 留下爱人在现场被俘, 破获案情的时候, 爱人早已经疯了,被救回去后只是每天每夜的洗澡,腺体咬烂,肚子中生长的孩子不知是哪个罪犯的,他曾在谢荣面前死去。
“临死前,我抱着他的时候他问我再有一次会不会丢下他。”谢荣吸了一口香烟:“我假装他还在,养着那个孩子长大。”
所以谢荣当初看见蒋野孕肚的时候会亲切,会愣神,看到蒋野被那样对待会忍不住管着不关自己的闲事。
曾几何时,他在蒋野和蒋铮两兄弟的身上能够找到属于自己妻子曾经遭受的那一幕,人走茶凉无处补,可惜。
他懂蒋野,想要为一个人守候一个秘密的滋味,想要用自己换一个人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机会。
谢荣说“颜川,是你对不起他,别再错下去了。”
“他还会看我吗…”
“我不知道。”谢荣已经尽力,他调查出当年做实验的那几个人现如今只有两个还活着:“下个月我要去y城,这是你和蒋野的事,外人没有办法插手了。”
池颜川沉重的点了点头,仅仅一夜的辗转,他像是历经了多少沧桑,除了等待焦急外没有其他心情。
手术很成功,腺体被摘除,蒋野被推出来的时候小腹部已经变平,紧挨着眼眸大半张脸被氧气面罩盖住,呼吸都好微弱。
白溪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和池颜川说什么,看见男人也熬红的眼,他叹了口气。
认识池颜川这么多年,这人向来要强没有颓败的时候,指责的话到嘴边也知无用,只是更多无奈。
“如果早知道蒋野是他,你还会这样吗?”白溪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今以后,蒋野就是一个beta了。
池颜川再也闻不到能够让他喜欢的葡萄了。
白玫瑰在葡萄的品种里是少有的甜,果实丰满香气扑鼻,只是在甜肉的外面包围的一层皮是苦涩。
剥皮留肉酿不成葡萄酒,只有一同捣碎封闭,总有一天汁液成酒,入口有醇香无苦。
蒋野的腺体发育本就比常人小很多,如果没有的排异反应的话,只要认真养身体将来说不定可以回到正常人的水平。
而那个曾经他期待万分已经隆起的小腹变得好平坦,少了他想要的孩子,多一道疤。
都已经成型了的孩子,一个活生生的人。
也是他池颜川和蒋野唯一在这世上的连接,现如今最后的线都断了。
皓月当空,倾泻而下的如水夜色洒进病房。
呼吸机的声音很小,微弱的几乎听不见,心率仪上滴滴跳动着蒋野的生命。
躺在这里了无生气,在无人知的黑暗里,蒋野无意识的从眼尾留下了一滴泪淌进了发丝。
整整两天蒋野都没有醒,池颜川生怕错过了哪个醒来的瞬间。
公司里的事务很多都被暂缓,外界风雨不断,猜测不休。
——
雨后的雾气向来很大,周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气海。
蒋野低头看到了脚尖,他奇怪着。
从五个月开始他的小腹部就像是吹气球似的大起来了,每天就是看脚尖来观察这肚子大了多少,现在竟然没了。
蒋野向前走找不到路,顺着没有尽头的台阶上去,脚下每一步脚印都成为绿茵茵的草地。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有了很久很远,在一个岔口看见了蹲在那的小朋友。
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手里拿着很小的口水巾,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踩着会咿呀咿呀叫的儿童鞋跑过来叫他爸爸。
是女儿啊……
蒋野蹲下身看他,眼睛和嘴巴都好像池颜川,漂亮的像是瓷娃娃,抱着他的腿让他陪着自己玩捉迷藏。
可爱的脸颊有点肉乎乎,贴着他的脸一直亲。
他被女儿拽着路过了很多地方。
从他刚开始怀孕到一点点在池宅辛苦难受,在这里蒋野看见自己的未来,每天给女儿梳辫子,家里被漂亮的小裙子堆起来,小娃娃被他养的很娇气,浑身上下都是美好的形容词。
从牙牙学语到长成小姑娘。
小女儿带着他荡秋千看了两个日落,蒋野什么也不用思考,只是觉得好幸福。
“爸爸,为什么大象的鼻子那么那么长呀——”
“爸爸,今天我可以穿这个裙子嘛——”
“爸爸,我好爱你吖——”
最后一个日落结束,女儿带着他转回了那个分叉路口,她摘下自己的口水巾还给蒋野。
蒋野蹲着被她抱着,女儿搂着他的脖颈腺体的位置有些难过“爸爸好辛苦…”
“怎么会辛苦。爸爸以后赚钱,带你和蒋铮哥哥一起去周游世界,好不好?”
女儿亲亲他的脸,仰着脸摇头,一脸气鼓鼓的样子说:“不想爸爸辛苦了。”
她的小小手在的脸上擦着他无意识掉下的泪,可爱的脸笑的好甜:“我也要许愿,爸爸健康,快乐哦——”
还不等蒋野拉住她,小姑娘转身笨呼呼的跑进黑色的岔路口。
蒋野张口要留住她,却叫不出女儿的名字。
女儿还没有起名字。
女儿还没有出生……
她怎么走了呢。
另一个岔口里走进去只有滴滴滴的声音,白昼闪过,映入眼帘的天花板和药水吊瓶,模糊了好一会的视线才变得清晰。
睫毛颤了颤,他口干张嘴说不出话。
床边拉着他手的池颜川看见他醒过来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僵硬的笑。
手术后麻药过了他还整整昏睡了两天未醒,池颜川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
Alpha那眼波恍惚了下情绪,眸中的光比皓月还要凉上几分:“蒋哥…你醒了……我,我去叫医生来……你等我,你等我!”
他兴奋的语气跳脱,手脚有些不受控制,起身的时候还有些踉跄。
不到半分钟医生和护士涌进了病房。
“稳定,没有排异的反应,先养一段时间,刀口注意不要崩开就好,剩下的过一段时间再说。”白溪确定了他的情况。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蒋野生命体征稳定,腺体一伤人就等于残废了大半,抵抗力和各项机能都会大打折扣,但那都是后话。
“蒋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池颜川紧张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他握着蒋野的手贴在脸上:“你吓死我了,你睡了两天,一直都没有醒……”
“池总,有什么要求您叫我就好。”护士将新的吊水换上。
池颜川点头,其他人很识趣的离开。
两天了。
蒋野的思绪还是混沌着,他艰难的转移着目光看向窗外,落日正好,夕阳光很美,夹杂在林立的高楼之间。
他看着池颜川,不解的皱了皱眉头。
Alpha的头发有些乱,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领结也松散,眼下的乌青看得出他已经熬了很久。
“小铮…”
“你说什么?”池颜川听不清,他附身下来:“你说蒋铮吗?”
蒋野眨眨眼,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使不出力:“他…在哪。”
“他在楼下,我让医生一直在守着他,三天后他就可以拆纱布了,恢复的很好,很快他就可以看见了。”池颜川的唇角弯着,拿着棉签蘸水在他的唇瓣上蹭湿:“医生说还不能喝水吃东西。”
“要等几个小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人去买,不…我现在就找个厨艺来做,你想吃点什么吗?”
他慌乱迫切的拿着手机联系言卿,让他赶紧找人来医院。
蒋野不知道短暂的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乱动,哪里不舒服吗?”池颜川握着他的手。
蒋野另一只手抚摸上小腹部,他不能低头,后颈有一种扯着肌肉的酸痛感,刺激着大脑逐渐清醒起来。
他主动对视上池颜川瞬间闪躲的眼睛,眉梢眼角顿生了几分凝滞。
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嗓子里艰难而苦涩的挤出来问句:“孩子呢…”
空气中凝结住池颜川因为他醒来的笑,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他的肌肉紧绷着,笨拙的转移着话题:“蔬…蔬菜粥可以吗……”
“孩子去哪了……”蒋野的心口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几近质问的语气:“我在问你,颜川…”
他的女儿,本来在他肚子里正在长大的女儿……
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以后尽量早更,谢荣是be,没有篇幅,大家想康的话我会以后写免费番外滴——
蒋哥暴打倒计时;
追妻这才刚刚开始,虐攻篇幅绝不骗人也不会洗白,池狗西内!
要是蒋哥真的有个女鹅,估计真的要捧在手心里宠吧。
第33章 第 33 章
一场短暂的幻梦, 池颜川没有说话,眼中的雀跃神情也逐渐黯淡心虚。
蒋野努力的摸了摸小腹部的位置,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还以为…能保住呢。
池颜川不回答, 他便心知肚明,无奈于自己怎么会问已经定下结果的问题。
脖颈用力的想要抬头, 后颈像是被抽掉了筋骨一般动弹不得, 他额边的青筋微小的跳动着, 挣扎一番又深陷软枕中。
“蒋哥, 我们以后还会有的…”池颜川握紧他的手, 眼眶发红, 声音有些抖:“好不好?”
男人眼中担忧的神情让蒋野觉得好陌生, 眼皮觉得好沉重。
脑海里仿佛只有一片荒芜。
“蒋哥。”他试探小心的问。
看着窗外温暖的夕阳染红天边, 蒋野眸中的光一点点的淡了下去, 落寞而不舍的摸着小腹部的位置。
“我困了。”
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死心。
快七个月了,都会动了,只割烂腺体的话,他就算死了说不定孩子还能活呢?
或许他若是死了, 也好一了百了。
可活着就要承担责任, 他却没有了当爸爸的资格。
池颜川以为的痛苦和愤怒蒋野都没有。
他醒来后只是问了蒋铮,问了孩子是否还在。
躺在床上的人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房间里没有响动, 死气沉沉的样子吓坏了池颜川,他张口想要说话却不知怎样才能讨好蒋野。
心率仪一动一动的声音在耳边扩大好像有些刺耳。
十分钟后常医生带着护士来给蒋野看刀口的情况, 可吸收的缝合线不需要拆, 刀口只有一扎长, 两天下来没有那么可怕,一周后就差不多了。
言秘书派人在盛楼斋做了补身的浓汤,送来的时候温度正好,病床摇起来,扑鼻香的滋味送进口中,蒋野默默接受着池颜川给他的一切。
任凭他摆布,空洞而麻木如同一个躯壳。
池颜川努力找着话题,他拉着椅子坐在床边陪着,蒋野只是淡淡的一句累了。
外界的风声可怕的转向像谜团一样绕着。
【池颜川疑似婚变】
【池颜川被骗婚神秘伴侣竟是心机o】
港口的事根本瞒不住,池家私生子管理的地盘恨不得能够将这场大火燃的更加旺一些。
寰盛集团的继承人如今连续一周缺席,所有的事务全权交给了李燃笙来处理。
纵然兄弟之间能帮上忙,可李燃笙和孙飞两个人也只是代管集团不能决策。
“池总,股东那边已经在催了……”言秘书小声的走进病房提醒他要去开会。
整个集团那么大不可能放手不管。
池颜川点了点头,食指比在唇边示意让言卿小声,怕吵醒刚刚入睡的人。
毕竟刚刚醒过来不久,养身体的阶段多睡一些对身体好,白溪本以为他会入睡困难,甚至还开了小剂量的安眠?药却没有排上用上。
醒来几个小时,池颜川陪着他吃了饭,在床边等着他睡着。
不哭不闹,沉默而坦然的接受这样的结果反而让池颜川心虚到不知所措,可又庆幸着这样的情况,好像只要将他的身体养好,接回家里以后又可以和曾经一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躺在床上的蒋野呼吸很浅,好像睡的很深。
池颜川悄悄的将病床前的夜灯关上,希望蒋野今夜有个好梦。
言卿怀里的手机再一次响起催促的时候池颜川才拿起外套跟着他向外走,并且将门带上。
“池董事长已经调任您弟弟到分公司任命总经理,这次蓝山别墅的项目也想要让他做,董事会通过了百分之六十。”
池颜川扭动着僵硬的脖颈,骨节咔咔作响,转换不耐的眼神被取替,阔步向走廊的尽头的电梯口走去。
他熬了几天有些累,声音略沉:“让项目组停工,我不批,他们同意有什么用。”
“明白。”
“楼下的媒体一直在蹲守,车在负二层的车库。”
言秘书领着他下楼,汇报着最近公司里的情况,几天足够任何一家上市集团中有风卷云涌的变化。
在工作上池颜川向来是一个工作狂,他有些偏执也有些易怒,却可以在文件上保持绝对的理性和冷静。
脚步停在电梯门口顿住,言卿问:“池总?”
“你一会回一趟老宅,二楼的卧室里应该有几团亮色的毛线…”说到一半池颜川啧了一声:“算了,先去公司,一会我自己去取。”
言卿听着奇怪,一头雾水的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今天蒋野唯一和他说的话是想要家里的毛线。
蒋野说想要织完。
池颜川没有印象他到底织了什么,想要回家找。
“池总,电梯来了。”
“嗯。”
叮的一声,医院惨白的灯光下电梯缓缓合上恢复了走廊的静和漆黑。
在另一个远端的病房内,蒋野的眼缓缓睁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空气中好像还残留着池颜川的味道似的,浓烈炙热的酒精包裹着他全身,浑身冰凉。
蒋野双眼空洞,愣愣的看着周边陌生而熟悉的病房。
顾及不到身上的疼,他拔掉了手上的针,艰难的移着脚步想要下床。
几天没有动弹,浑身没有力气,腿都快要没有知觉,小腹部的刀口更是钻心的皮肉撕裂感,他想下床找找。
小小的口水巾,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
起身几次都失败的跌回去,他完全没有自觉注意,后颈部的纱布渗透了血染到了枕巾。
他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无用。
蒋野嘲弄的勾了勾唇,摸着小腹部的地方,沙哑的开口:“对不起宝宝…”
他将抑制剂划烂腺体的时候就清楚这个孩子大概率留不住,可他必须这么做,不然蒋铮怎么活…
从福利院逃出来的十年里,蒋野的每一天奔波都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够让所有人彻底忘记他们的存在,治好蒋铮后让他重新干净光明的做人,忘记曾经的暗沉往事。
这是他十多年奔波隐姓埋名唯一的念头。
这个孩子他想要,没有人能比他更懂这种迫切的感觉,可两者相撞,他会毫不犹豫的选蒋铮。
蒋野不聪明,甚至有些愚笨。
“是女儿…”他轻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一般,那最珍贵的东西好像也被他的笨弄丢了。
“爸爸对不起你。”
“怪我吧,连名字都没给你取呢…”蒋野破涕的苦笑着,摸着刀口的位置:“不是一个好爸爸,你不喜欢是不是……”
蒋野甚至怀疑自己要是早点给女儿起了名字,那场梦里是不是可以叫住她。
那个梦是告别而已,蒋野苦笑一声,眼泪滚烫,他攥着被角将脸埋在其中。
那不是告别,是他没有资格做一个爸爸。
卑微如蝼蚁,连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有什么资格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累,为什么自己不走进那个分岔口。
蒋野记得那个分岔口里面好黑,那小不点跑进去的时候都没有回头,孩子那么小,会不会怕黑呢……
四四方方的房间中抑制的泪和强忍的抽泣声藏在被中。
现实和梦都在折磨着他。
等蒋铮好了,蒋野想要走进另一个分岔口去找女儿。
平凡的生活看似简单,却是蒋野拼命都触碰不到的奢华。
——
池颜川没有在老宅找到那被织到一半的毛线,他让言秘书去照着相同的颜色去买一样的,暖黄色,天蓝色,还有灰色。
老宅的钢琴看着实在是碍眼,他命人同时也搬走,院子里的郁金香没有人照顾,明年春天能不能开花。
郁金香是母亲种的,花语是无尽的爱。
有限的时间无限的爱,其实谁心里都应该悄悄的想过这样的浪漫时刻。
不知不觉坐在老宅的客厅中睡着了,医院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
早上护士查房看见蒋野的腺体伤口出血几乎都要染透了枕头,池颜川回来气的直接让护士以后不用来上班了。
蒋野却意外的开口:“和护士没关系。”
“床边是按钮,不舒服要叫人,知道吗?”池颜川担忧的拉着他:“公司这几天有点事,我偶尔会不在,不舒服要和他们讲。”
“毛线呢…”蒋野低垂着眼眸问,昨夜哭肿的眼睛有些发涨。
池颜川将袋子递给他:“家里没有找到,但是我买了一样的颜色,你看看,是不是这种?”
明亮漂亮的颜色几团,柔柔软软的,将来就算织成什么一定都很舒服。
池颜川以为他要的是毛线,可是这不是蒋野想要的那几团。
他闷不做声的接过仍是客气的说了声谢谢,时常看着窗外发呆,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口水巾总是拿着贴在胸口。
这种尴尬的关系缓解不成反而像是背道而驰两人越走越远。
池颜川也偶尔站在走廊外抽烟,白溪不忙的时候看见他就走过来陪着说说话。
“蒋野以前不是这样的。”
虽然沉默少言,人却能够感受到的温柔和亲和,如今却只有疏远。
他不哭不闹,在外人眼中正常的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白溪:“要么就是不在乎,要么就是太在乎。”
一个能陪着残疾蒋铮十年的人,怎么可能不在乎。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孙飞打来带着喜讯来似的电话。
池颜川手中准备继续点燃的下一根烟都来不及抽一口,他快步的像回走:“我知道了,谢了。”
七个人如今只剩下两个,潜逃国外大海捞针,那却是池颜川和蒋野唯一的转机。
护士刚给蒋野换了药,他侧躺着背对门口。
电视上放着最新的新闻播报:“曾经轰动一时的福利院买卖腺体实验案件终于在如今破获,潜逃多年李某某在机场被捕……”
躺在床上的蒋野背影僵硬,他有些疑惑的看向电视机,眼中逐渐被惊恐替代。
作者有话说:
我看到宝们的评论啦,蒋哥问孩子去哪里是因为做梦醒过来有点不清楚,而且有点小私心,不甘心(大概酱紫的心态);
明天估计更的比较粗长,估计会晚一点,守了十年的秘密被曝,信念崩塌,我要锤个池狗头泄愤!!
第34章 第 34 章
电视屏幕上的新闻热点已经占据榜首, 机械冰冷的声音从中传开。
病房内的护士和医生换了药出去和进来的池颜川正巧擦肩而过,将门顺手带上关好。
男人刻意放慢的脚步声音走进来。
蒋野的眼紧盯着电视中的新闻转移不开,他撑着手肘坐起来, 胸口起伏跌宕,好像整个人都紧绷着。
“慢点。”池颜川伸手将他扶着坐起来:“这才只抓到了一个, 另一个也已经在国外被捕, 马上会扣押到这边。”
前几天谢荣给了剩下两个人的资料以后他便开始派人到处搜索, 潜逃在外甚至顶替了他人的身份虽然有些拐弯, 却也还算是顺利。
这是蒋野放在心口十年的结, 这几天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消息, 只要人抓到就是一份功。
病床前的移动餐桌上还放着常医生开着的药, 各种各样的胶囊每天要成把的吃才能维持着蒋野现在缓慢恢复的状态。
池颜川试着水壶的温度倒水, 有些松口气的样子口吻轻松:“那两个人在国外也不老实, 所以证据也好找,孙飞已经都做了备份…”
“据悉,此人曾多次涉及灰色产业,曾犯下顶替他人,猥?x, 违背个人意愿器官实验等多种罪行, 如今让我们等待法律的审判,转播现场……”电视中的播音腔像是将空气中的温度再被机械声音拉低。
蒋野的眉间不受控的跳动,紧盯着转播现场的画面。
调整了病床的高度, 池颜川将温水递过去, 像是领着老鼠回家的猫,眼中只有自己捕获猎物的快乐。
这寂静的病房中被衬的更加空寂。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电视中那十年未见却始终令人作呕的脸被按在机场的地上, 打了马赛克仍旧能够激起他胃中的翻涌。
脑海中一片空白, 蒋野好像听不见电视机中的声音而是尖锐的嗡鸣。
池颜川讨好似的将水杯递过来给他:“温度刚好, 不烫了。”
“蒋哥?”
蒋野的视线在空气中缓慢转移,他的声音微弱嘶哑,抖着问:“你做的…?”
“我已经给蒋铮调了一个医疗团队,昨天已经开始会诊了。”
池颜川自以为将所有事都已经安排明朗,恨不得将自己做的功劳全部奉上,期待的目光灼灼的看着蒋野。
“你怎么知道的…”蒋野沉了脸,手指用力到发白,克制着已经在边缘失控的情绪,眼中翻涌着几分可见的水光重复着:“你怎么会知道!?”
池颜川的眼睫颤动,蒋野的直视目光让他有些心虚:“我和谢荣要了资料,想帮你查到这两个人…”
“你帮我?”蒋野的眼睛止不住的盯在他的面上,强忍着哭意:“谢荣…”
“池颜川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蒋野的脸上瞬时破防,隐忍的怒意迸发而出,他挥手直接将面前的桌上东西掀翻!
四碎的玻璃和温水溅在池颜川的手背和胸口衬衫。
蒋野手中的吊瓶因为他的剧烈动作而扯开,手上的针回血,随着巨大的声音,池颜川怔然的愣住,未等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被蒋野止不住颤抖的手捏住了领口。
他的情绪在震颤,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脸色涨红唇色惨白,圆瞪着的眼恨不得有刀能飞出杀了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池颜川你知不知道!”
“蒋哥…我”池颜川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他回过神:“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让我高兴?”蒋野没有意识到他的整个手臂在不可抑制的发抖:“谢荣给你找的资料?你们合起伙来玩我…是吗?”
他甚至没有看手上的伤,血从手背缓缓流淌着。
“我没有,我只是想把人抓到,让你出口气,我只是……”池颜川的喉中像是被堵住了什么,说不出话来:“你不想抓我现在就…我让孙飞把人带来,你怎么处置都好,行吗?蒋哥,别生气…”
“我当初只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蒋铮…我当时要是知道我就不会把你…!”池颜川想要辩解,却被蒋野一拳打断。
他手上的力气并不强硬,可咬着牙硬撑。
池颜川后退两步,仍旧被他的手攥着衣领,蒋野的脸逼近他,目中全然都是憎恨,信仰崩塌的一刻他只想杀了池颜川。
“池颜川我到底欠你什么?!”蒋野的脸色越来越白,眼中布满着红色血丝,目光中的愤怒和疯狂是一瞬的迸发,狰狞的脸上已经挤不出任何表情。
连续几天他都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窗外没有任何表情和波澜,可蒋铮是他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
那是他守了十年的秘密。
他花了整整十年,吃苦受累也无怨无悔,只为了能够让蒋铮消失,让那段灰色泡沫能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人淡忘,这样蒋铮才有机会能够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
不然这个世界上蒋铮走到哪里都有诟病,有对他童年那份记忆的指点。
蒋野奋力的嘶吼着:“十年啊…我花了十年去藏起这件事,池颜川你觉得你算什么东西啊?你拿什么和蒋铮比!”
池颜川的脸上吃痛,可蒋野的疯狂就让他呼吸一窒。
病服下腹部的位置开始渗血,刀口崩开蒋野却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看样子像是被击垮,咬紧牙关:“当年为了我被虐到快要残疾的人是他蒋铮!要不是他我说不定要挂一辈子屎袋尿袋!跟着我吃苦十年的人是他不是你!被后遗症折磨到发疯把指甲全部磨烂的人是他!他是为我!”
他们相依为命不止十年,从福利院,从蒋铮第一次叫他哥哥,从他们第一次吃奶糖。
蒋野的前半生都是蒋铮。
他池颜川有什么资格从他的嘴里提到这个名字?!
“只要能治好他,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你不是要孩子吗?我都还给你了是不是?嗯?那孩子在我肚子里都会动了!你摸过一次吗?”
“你和谢荣,都是算计好的是吗?一个放我走,一个又来抓…为什么啊……”蒋野的嘴唇颤抖:“是为了看我有多狼狈当乐子吗……”
他颤抖的眼中扑朔着泪,颓然间像是失去了力气:“是吗…”
池颜川站在原地,踌躇的靠前想要搂住蒋野。
可蒋野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恐惧这个男人,只有生理性的颤抖和眼泪一直在掉:“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只是想让蒋铮好起来…”他喃喃自语的靠在了病床边,右手耷拉下去,针孔回血顺着他的中指滴落在地,“仅此而已…这么多年,我做的还不够吗…”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他赤红着眼仍不明白,从出生就被厌弃的命运,连标记他的Alpha也能讨厌他至此,好像仅仅三十年便把世上的苦涩尝遍。
作为一个omega他不漂亮,没家境,吃过几块钱一份的盒饭,住过没有暖气的地下室,他和蒋铮就像是生长在石头缝下的树苗,藏在阴影多年,只为了能够有一天自己爬上去见到阳光,在太阳下干净光明的有自己的影子。
可池颜川…
他将蒋野十多年的努力化为泡影,只要勾勾手指就将压在他身上的巨石移开。
藏在石下的畸形生长,从没有树叶光秃秃的模样暴露出。
池颜川的心意被他唾弃,撵成尘土,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几乎心脏都要停止。
“不是这样的,蒋哥…我只是不想你恨我,对不起,我是想和你回到以前,你别这样好不好?医生!医生!”
大片大片的红色花朵在蒋野的腹部开出,池颜川一想到那个曾经在家等待着他回家的男人成为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痛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以前?”蒋野像是在发疯的边缘却语气淡然而落寞:“是你觉得我爬床恶心的以前,还是你拿链子拴着我的以前?求着你放了我的以前,怎么,还要跪吗……”
“是不是我跪了,你就能把时间倒退?”
池颜川拦着他,耳边嗡嗡的响,被误解的心痛感几乎遍布全身。
他从未见过蒋野这般模样,可自己又被堵的说不出半句话。
“我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你这样费劲心思折磨我的…”蒋野几近尖叫想要推开池颜川,两个人纠缠,病床被推开了原位拉出刺耳的长音——
“孩子已经没了,哈给,还不够吗?”蒋野的情绪彻底失控,他突然止住了动作在思考,突然伸手朝着自己后颈伸出手。
“蒋哥——”
“腺体呢?标记呢?都给你,都还给你……”他的手快速的扯着后颈纱布,指尖在本就缺失的地方抓着,如同感受不到疼。
纱布被扯掉,鲜血滴落的声音几乎在他的心口也划开了一道伤,池颜川亲眼看着在流血却手足无措,心惊肉跳的堵不住。
“不是这样的蒋哥……”池颜川按住他的手,嘶着声音,跪在他的面前将他的手背靠在后。
鲜血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对不起,你不要这样,求你了……”
“蒋野我求求你,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你给我次机会…”Alpha心惊胆战的跪在他的面前扣着他的手。
大滴大滴的泪滚落下来,随着碰洒的透明水杯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池颜川,你让我知道了…我有多没用……”
“我做错了什么,孩子已经还给你了,为什么…你告诉我……”
“池颜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蒋野彻底崩溃,他的头靠在墙上一下下的撞着,眼泪迸发大滴大滴的掉落,闭着眼感受着痛苦。
守候十年的秘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池颜川攻破于大众视野,他的十年,到底是多不值钱…
就像池颜川说的,他的尊严不值钱,人也是一样的。
他的孩子呢?也一样吧……
世界上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他蒋野竟然无用到一个都保不住。
蒋铮每次笑着叫他哥,说要和他一起去新的地方安家,那个未出生的女儿抱着他说不要爸爸辛苦。
到头来这十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做梦。
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不是吗?
“你杀了我吧…”蒋野哽咽的喘不上气,小腹部痛的他整个人在痉挛。
病房中可怕的像是被龙卷风侵蚀过,他只是想让蒋铮好起来,到底做错了什么……
“蒋哥…”池颜川抱着他痛苦的也在抖:“你不要这样……”
这个人留在他的面前,在他的怀里,却如同池颜川永远握不住的灵魂,他按着蒋野腹部的刀口防止鲜血流出,哭着大喊着医生。
而蒋野只觉得好累,万念俱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们的支持吖!!宝们的评论我都有康!!爱你们!!
“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只挑苦命人”出自甄殿义《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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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这世上太多的阴差阳错是是非非, 人生更多的是不顺遂。
池颜川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过新年时,电视上也有倒计时,老宅的窗外, 城市的中央会放着绚丽夺目的烟花。
别人家的烟火团圆味从空气中飘荡进他的鼻腔,在自己的家里风景却总是单调, 记忆中只有灰白色。
印象中有空荡荡的房子, 被头顶上的那盏水晶吊灯照耀的惨白颜色, 电视机中热闹的情节都像是编的, 他从未体会过。
逢年过节的时候, 母亲会在厨房里煮了饺子, 汤圆, 或者别的, 最后端上桌的时候边哭边吃光, 年幼的颜川也会吃很多,努力想要证明母亲的饭菜好吃哄她开心。
父母的联姻失败,从没有过半分爱,池颜川也曾尝试过考好成绩,得过奖状, 父亲只是打个电话, 哈哈两声用银行卡里冰冷的数字来敷衍他。
这寰盛集团最初是用母亲的嫁妆做起来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家也越来越散。
池颜川那一次坐在沙发前, 玩着手中的汽车玩具, 听着卧室里乒乓破碎的玻璃声和嘈杂的争吵,好像就算再亲密的两个人也会最后两看相厌。
母亲的眼泪挽留不住父亲, 而他, 却是禁锢母亲唯一的牢笼, 只要他在,这个女人就离不掉,放不开,狠不下心来,他就是那样一个矛盾体,恨着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改变他一生的时候还是十二岁那年被绑架,父亲的冷漠,母亲的无助,一个孩童的力量拉不回名存实亡的婚姻和从没有体验过温暖的三口之家。
快被活埋的时候,年幼的池颜川竟然很冷静的想着,其实留在土壤里也很好,不用回家想着怎么才可以让母亲开心,让父亲满意。
他自我安慰着就算父亲冷漠不救也无所谓,不明白活是什么滋味。
新鲜的土壤味道盖过肩膀,想象中的窒息没有来,被布蒙住的双眼努力睁开,他只看到和绑匪搏斗的身影,那个男人为他受了许多的伤,一刀落在眉骨位置,所以抱着他离开的时候才会有鲜血滴落在池颜川的面颊。
温柔清澈的少年声哄着他别怕,告诉他一定会回家。
池颜川被绑架要求和父亲要赎金的时候没哭,被埋到呼吸困难的时候没有哭,被男人抱着说回家的时候他才忍不住的难过。
他想说,自己其实没有家的。
那不是家,是冰冷的房子。
而后的很多年池颜川爱上了看打拳,他总是想要在各种人的身上找到那一抹身影。
多年后能够让他一眼惊鸿的人是蒋野。
蒋野的眉毛处有一处疤,像是刻意的断眉。
到底是背影,救命之恩亦或者是后来的蒋野,到底是谁波动了心弦。
是喜欢还是愧疚,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
他知道这个人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为了钱,他可以给,其实也在某个瞬间想过在一起吧……
池颜川想要一颗真心,或许曾经在他的面前,只是他没有看见。
背叛是婚姻中最下流的行径,从他的父亲,到他那时候以为的蒋野,都是不可原谅的。
而他,也是蒋野这辈子的不可原谅。
「以为」这个词,是世上最不可饶恕的借口。
用蒋铮的伤来掩盖自己的错,池颜川太蠢。
——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呛人,和白色迎合着空寂可怕的虚无。
蒋野的情绪太过激烈崩溃,刀口崩开要重新来。
且不说痛,谁家的omega不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惜蒋野生来孤苦,受疼的时候连一个能怒气冲冲而来责骂池颜川的人都没有。
等待也是一种另外的煎熬,池颜川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终止了媒体舆论的发酵。
他本想着这是他心头的梗,他错了。
辛苦隐藏十年的秘密被他弹指一挥间。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责任,肩膀上有重量。
蒋野想要的,池颜川从来都不知道。
就连腺体的伤口都再次破坏发炎,白溪几乎震惊于这样可怕的情况,若是再有一次,他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这样的情况,他需要看心理医生,再这样下去不会有好转的。”白溪没有和他开玩笑,认真的眼深邃的看着病例单:“这样的情绪波动已经不是正常人会有的情况了。”
“好。”
“我知道你不想找她,但是她说不定能有用,试试看吧。”他叹了口气:“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在白溪的眼里,他们好像还是曾经在一起玩,一起嬉嬉笑笑的兄弟,房间里的蒋野已经两次被他逼到生死边缘,时过境迁,一切都变得陌生。
“我一直对他很差,是不是…”
白溪几乎要一脚踹过去:“你说呢!”
他怕吵醒里面刚刚缝合后的人,压着嗓子像是看着扶不起的阿斗:“我看你是疯了!正常孩子在他肚子里都那么大了,流掉以后他不哭不闹完全不符合常理,你还火上浇油,你这…”
“况且蒋铮那个事,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骂你,赶紧让池颜欢回来,原来我和她是同期的同学,如果她肯帮你,还可以试试,至少让蒋野变成一个正常人吧!半死不活,我都看不下去了……”
听闻半晌后,池颜川靠在墙边思索了半分钟“我知道了。”
随后他拨通了电话,向楼层的阳台走去。
而池颜欢这人不是别人,是池颜川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大学专修心理,毕业后辗转多地做心理辅导后作为素材曾治愈不少应激障碍患者。
有趣的是池颜川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关系一直僵硬,而如今唯一留在老爷子身边的人便是池颜欢的母亲。
所以这么多年池颜川和这个妹妹是没有半分亲情的维系,甚至独占股权,至今池颜欢母女没有半分家产。
白溪看着在阳台打电话的池颜川没有半分犹豫的时候,他又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蒋野,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像是被明码标价,蒋野的生命流逝却在天平上加重砝码。
池颜川曾经的高高在上,作为一个Alpha的骄傲变得黯淡,和蒋野比起来,他只有空而美的壳。
他有一种预感,蒋铮只是导火索,真正的烟花仿佛还没有到来。
两分钟后,池颜川回来,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劝说对方而来。
“池颜欢在国外,十天后会来。”略略低哑的声音饱含着复杂的感情:“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他…”
“随时都可以,别再刺激他了。”白溪也算是松了口气,只要听见她能来,好像事情就好办很多。
晚上的时候,在市中心打扫房子的王嫂给他打来了电话,找到了前一阵子蒋野一直想要找到的毛线。
送过来的时候,池颜川看到的时候觉得心疼。
暖黄色和天蓝色是给孩子织的,因为蒋野不知道那孩子的性别,所以选了两个都好看的颜色,是织了一半的小衣服,针脚别扭不紧密,而另一团灰色的也是一半,是想要送给池颜川的围巾。
或许是因为灰色适合池颜川,也或许是因为蒋野想不到能够形容他的颜色,带给他的只有一片灰。
——
这几天的折磨几乎让他瘦的有些脱相,腺体已经有发炎的趋势,将来可能会有很多并发症出现,暂时无法断定。
池颜川在床边守着,大概是几分钟,又或者几小时,他一动不动却不觉得疲累。
蒋野的眼睛红肿,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是躺在那直到醒过来。
池颜川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松了口气,男人静默的眼光茫然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静默,不说话,没有崩溃的叫喊和看着Alpha憎恨的眼神。
看见了床头柜边的毛线,他才有了几分波澜。
蒋野想要将那几团毛线织完。
因为已经闹过,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他身体疲惫,意识也只是偶尔清醒。
外面的媒体不会有人再提及蒋铮的事。
池颜川只是动动手,打两个电话,就让这个人的名字几乎从世界上消失。
这次他小心翼翼的再说,蒋野已经没有了波澜。
他不会削苹果,笨拙的守在旁边,等他削好以后只剩下一小半,他讨好似的送到蒋野的面前:“我也学,帮你织好不好?”
蒋野意外的没有排斥他,将天蓝色的毛线递给他,咬了咬下唇,轻声说:“我教你吧…”
Alpha的眼前一亮,好像是带了几分希望:“好,我学。”他接过来那团柔软想要等蒋野再次开口。
“从这里…到这,勾一下……”
其实他也不太会,之前针织的一半都用了好久,可他这次却很温柔的教着池颜川。
连续几天,腺体痛了他会说,饿了想吃什么也会点,虽然说话少一些却好像正常。
就连白溪都疑惑,难不成是释放情绪后就能恢复正常吗?他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口吗?
在他们的印象里,蒋野好像就是一个木讷少言的男人,如同在职场中为了家庭总是步步退让受欺负的老实人,就算情绪破防最后结束还是要回到工作岗位重新开始一天。
蒋铮的眼睛明天就可以摘纱布了。
恰巧那两团毛线也已经织好,池颜川说暖黄色漂亮一些,将来他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一定可以穿上这件可爱的小衣服。
“到时候都听你的,好不好?蒋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只要你不离开我。”
蒋野怔然半天,看着他讨好和祈求的眼神:“熬了这么多夜,不累吗…”
“不累。”池颜川握着他的手贴在脸边:“一点也不累。”
蒋野将自己的手寸寸抽离他的脸,垂眼看着自己手中来回抚摸着的小衣服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
可是他累了。
十年,到现在他现在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不想知道池颜川为何会变了性格,只是觉得身心俱疲,甚至无法生气。
“我想小铮一面,行吗?”蒋野伸手在他的衣角扯了一下:“颜川,让我见见他…”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剧情结束就是到池狗受刑了!!
心死莫大于哀…
如果觉得真的很虐可以转移到隔壁《甜o老婆总想带球跑》,因为蒋哥太虐,自己忍不住整个甜的,平衡一下下…
第36章 第 36 章
池颜川犹豫了一分钟, 答应了蒋野的要求。
医院这两层早就已经被全部清空,所有病房中都是空的,闲杂人等不可能混杂进来。
蒋野偶尔下床的时候看过, 电梯和安全通道都有人把守,如果有人想要从这里再逃也已经是插翅难飞。
二十四小时的监控和保镖轮番守护, 医生和护士也会按时间来给他检查身体。
摘除腺体后的两天里蒋野的身体每况愈下, 吃的很少没有力气, 夜里会浑身冷汗, 总是忍着刀口的疼坐在床边看着外面飞着的白鸽。
池颜川说只要他的腹部稍微好一些, 身体能够自己走路后就让他见蒋铮。
蒋铮虽然戴着腺体锁, 信息素还是浑身萦绕, 前几天轮值的医生单独进入给他检查就被按在地上差点起不来。
“我闻不到信息素了, 怕什么呢。”
窗外的风声带走他的话, 在空中无休无止的飘渺,池颜川坐在病床边陪着,听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蒋野已经三十一岁了,他的样貌普通, 泯灭众人之间没有半分可惊艳的地方, 电视中最近的新闻总是萦绕着池颜川展开。
他投资的新电影破亿。
爱人生病,他每天医院公司来回奔波,深情人设好像树立的更加稳固。
最近没有登上财经新闻, 反而在曾经的粉丝超话中总是签到, 点赞了几个做菜的视频,又有营销号传出他是贤良夫的题头。
相反的, 他的粉丝自然还是做了抵抗蒋野的话题, 只是曾经用他照片p的恶心图片和所有的辱骂话语全都清零不见, 这一切仿佛是他和池颜川坠入爱河,全世界都会祝福的模样。
每天晚上九点钟,病房门会被轻轻推开。
从公司回来的池颜川会走进房间里,陪着他看一些故事书,读一读百看不厌的童话。
仅仅几天,池颜川几乎把他捧在手心,只是因为护士打针的时候手法生疏都会生气。
他说,他舍不得蒋野将来和他再受苦,如果他想要个孩子可以领养。
他说,以后蒋铮所有的事他都会负责到底,他愿意接下所有的担子,只要蒋野不再难过。
男人的嘴巴可以说出许多哄人的话,确实也是蒋野无法拒绝的。
今天仍旧是这样,带来了水果,几颗被洗干净剥皮的葡萄。
“蒋铮的眼睛已经好了,每天少用眼慢慢就会和正常人一样,高兴吗?”池颜川将葡萄递在他的唇边:“甜不甜。”
“嗯。”蒋野点点头,将手中翻看一遍又一遍的故事书塞进了枕头下,缓缓躺下身准备睡觉。
这个时候,Alpha都会等到他睡着很久以后才会离开,今天有些不同,蒋野掀开了一半的床给他:“上来吧。”
池颜川怔住。
“总睡在床边,明天怎么工作。”蒋野轻声道。
窗帘被拉上,屋内也暗了下去,池颜川期待的抱着他,有多高兴就有多恐惧,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脸埋在蒋野的脖颈中,高挺的鼻尖蹭着他的耳垂:“蒋哥……我怕你不喜欢我,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蒋野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灼灼明亮。
池颜川雕塑一般漂亮的眉眼在黑夜中像是沾染着蛊惑人心的妖精,好像他说出什么话蒋野都会原谅。
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变化的这么快,他捧着池颜川的脸问:“告诉我,好不好?”
池颜川不想骗他,只是搂着他说,十年前他们就见过,只是不小心错过。
将半年的是非归类于上天的捉弄。
“如果早一点知道就好了…”池颜川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我在市心给小铮买了个房子,以后和我们特别近,生活在一起,每天都能见到。”
回想到当年的那场大火,那片森林。
蒋野的掌心中还是一片的湿润,他和池颜川的鼻尖贴的很近,感受到Alpha熟悉的呼吸,今天他讲的不是书上的童话,是幻想中他们的童话。
而蒋野的思绪还停留在他第一次见小朋友的那一夜,缓和了半天主动抱着住了面前的Alpha,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叹息:“是你啊……”
“是我。”
池颜川贪婪的环抱住他:“蒋哥,错过了十年,我们不要再错过了好不好……”
怀中的蒋野没有回答,半晌他才抬头问:“如果当年救你的不是我,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当年之后他总是后悔,生怕那孩子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可他也疑惑着,为什么十年前的举手之劳就足够让池颜川变了性子,他这不是爱,是愧疚。
这种宿命一般的愧疚只有蒋野清楚,伴随着一生放不下甩不开的难熬。
——
第二天一早,池颜川将他送到了病房门口才要去公司。
临走前,蒋野让他记得回老宅里将卧室抽屉中的东西拿来,他说本来是想要明年给的惊喜。
池颜川说晚上会带早点回来,昨夜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好眠。
特殊病房需要扫描才能进,医生和护士都已经离开,给他们单独的空间。
蒋野关上门,脚步迟缓的向里面走。
病床上的人早就知道他要来,每天九点之前他的眼睛要带着一种药敷着缓解眼部压力。
“小铮。”
蒋铮听见他靠近的脚步,想要将自己眼睛上的纱布取下来,却被蒋野的手拦住。
他被拥抱进一个熟悉的怀里,很快就意识到这本该隆起的小腹部好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静默的动作保持了两分钟之久,蒋铮的感觉到湿润的眼泪好像落在他的颈间。
“对不起,是哥没用。”蒋野没有脸见他,鼻尖会酸,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看着蒋铮,一个成长到一米九的男孩却每天被困在这样的房子里度过怎么会不自责,他抱着人缓缓坐在床边:“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们被抓了。”蒋铮吸了吸鼻尖,苦笑着说:“前几天的时候。”
蒋铮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半天才慢慢的比划:【哥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好不好?】
“小铮…”
【哥从来不欠我什么,因为哥我才会活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如果不是蒋野,他可能在那一夜早就死在火里。
活着的时候只有痛苦可怕的记忆会在他的梦里一次次重来,好像更加煎熬。
蒋铮轻轻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柔嫩的脸也蹭着他的手【如果不是想哥高兴,我早就不在了】
【那是我甘愿的。】
他心甘情愿替哥哥承受一切风暴,相反,蒋野也愿意用自己换他一生平安。
“哥原来就是想……想等有一天谁都不知道明日福利院,谁都不知道那件事以后,说不定还能看着你成家…有个陪你的人,活的比哥自在,也更快乐,可是我没用,连给你一个好的生活都做不到。”
一个男人肩膀上的责任要担负起来,曾经也有几个瞬间他想没有蒋铮在身边或许会更好,现实是做不到的。
蒋铮的脸色不太好看,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因为他的哥哥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哭过。
“小铮,你知道这个孩子吗?我梦到了…是个很小的女孩,和你织的那个围巾很配,特别可爱,但是我也没有保住…”
“哥没用,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保住。”蒋野呼了一口气,他紧紧抱着蒋铮,肩膀剧烈的颤抖着,好像隐忍多天的难过才在顷刻之间释放出来:“你说那孩子会不会恨我……”
【不会,她只是还没准备好出现。】
蒋铮心疼的搂着他,宽厚的肩膀终于也有能够让他哥哥靠着的一天。
作为一个Alpha,他在蒋野的身上闻不到任何味道。
回忆十年,多少次蒋野的信息素在他面前,只要哥愿意,他就可以标记,他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
【哥瘦了。】
也变了。
“池颜川比哥厉害,他抓得到人,也藏的住你,他找到很多医生,你再也不用因为没有药而难受了。”
蒋铮的抱着他的手僵住,喉结不自然的滚动着,他抵着蒋野的额头感受着哥哥的温度,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
【哥要是累了,就要休息,我就想让哥开心。】
“小铮,哥确实有点累了,想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十年了,他真的太累。
想要的从来没有得到。
两个人紧紧握着的手都在抖,蒋铮的心跳几乎要震碎了眼泪,他拉着蒋野,指尖在他的手心一笔一画的写。
【好。】
这世上总有一种感情是超过爱情与亲情,能够懂得蒋野的人也只有蒋铮一个。
蒋野给他讲着几个最近的梦,到了九点,蒋铮眼睛上的纱布也不舍得拿下来,他怕看见就舍不得让人离开了。
窗外的白鸽停了又飞,蒋野擦干了眼泪后像平时一样揉乱Alpha脑袋上的小卷毛,嘱咐他每天都要早点睡,休息好,要多吃。
时间差不多,他才想要走。
脚步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蒋野停下来回头,病床上的人感受到他的目光。
【明天哥还来看我吗?】
蒋野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努力让声音平稳:“醒了就来,但是我估计要睡好久了。”
“嗯。”蒋铮换上了大大的笑容,像往常一样期待着明天会来来看他的哥哥。
直到病房里的人走了,房间的门重新关上。
蒋铮一动不动的感受手中男人的余温。
余温慢慢变凉。
蒋野累了,终于还是放下了他。
“人生离别千万,都是寻常。”
只要哥开心,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就算不想活在这个世上。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虐蒋哥剧情就是介个,明天课少就要争取日6!!
一想到终于到池狗就激动搓手手;
隔壁甜文在更,吃了刀可以去吃口甜平衡一下《老婆总想带球跑》纯甜
第37章 第 37 章
“蒋先生,您看什么呢? ◎ 蒋野被护士带着上楼, 在拐角的地方多停留了一会。
“蒋先生,您看什么呢?”
“池颜川已经走了吗?”
“是啊,池总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走了, 您需要找他的话我可以联系一下,他说只要您有要求告诉他就可以。”护士的声音很软, 听起来舒心。
蒋野摇摇头, 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 让护士也陪着坐了一会, “平时你们也辛苦, 以后小铮有什么事要多费心了。”
“您说这是哪的话, 太见外了。”
“你多大了?有二十岁吗?”蒋野问。
小护士被他这一句话逗的笑起来:“我都二十五啦, 今年都已经结婚了。”
“奥…”他有些恍惚“二十五就结婚了啊。”
“是啊, 我大学谈的恋爱。”
“我要是有女儿, 一定舍不得她二十五结婚,好像太早了。”
“什么呀,我妈天天念叨说我嫁不出去,说女beta再晚点就没人要了,催着我结婚, 不然天天□□我!”
蒋野被女孩的语气逗笑:“都是开玩笑的, 只有你父母放心,所以才会放手吧,不然怎么舍得。”
“唔…”女孩想着也对, 说着自己和男友的恋爱长跑几年, 嘴上嫌弃,其实满脸甜蜜, 是爱的苦尽甘来。
之前作为吃瓜一员的小护士也不了解蒋野, 网上将他几近妖魔化, 说他手段多么高明,为人多么心机,为了嫁给池颜川步步为营,可如今和这位瓜主本人坐在一起,她只觉得放松。
蒋野更像是邻家总会出现的温柔大哥哥,静静的倾听她讲话,偶尔搭话两句,夸她漂亮,夸她可爱。
直到冷风灌进来,她才想起来蒋野身体差不能久坐受凉,带着人回到病房。
蒋野只是坐在外面一会,手脚就冰的可怕,突然失去腺体让他的内脏和神经都不太好,反应迟钝总会控制不住抖着手,拿不起东西。
护士接过他手中拿着一直在抖的苹果,翻箱倒柜的找不到削苹果的刀。
“您要不然等我一会,应该是谁收走了,我去切好了给您拿进来吧。”
“不用麻烦了,我睡一觉,晚上再叫我吧。”
护士看了看时间,指针才过十点,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需要补止痛剂,她贴心的给蒋野盖好被子才出,关门的声音都很轻。
密不透风的窗帘外是广袤无垠的天。
蒋野将枕头下的故事书翻找出来,刚刚好读到了睡美人。
中间的夹层中藏着那把失踪的水果刀。
他认真的将故事读完,这样以后给女儿讲故事的时候才不会显得笨拙。
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蒋野下床,掀开一点点窗帘,那一刻他不再羡慕外面的白鸽,十年来他终于也能为自己活一回。
小铮以后会有池颜川照顾,而且会保护的更好。
他的女儿还没有人照顾,那条路太黑,蒋野舍不得。
单人的病房中都有独立的卫生间,他在里面反锁了门,背影在半透明玻璃中显得那样黑,那么孤独。
——
天色有些阴沉,乌云叠加在头顶,窗外绵密的冷雨顺着车玻璃上凝聚成一条缝隙流淌进边缘。
池颜川开着车等红灯,蓝牙里言卿汇报接下来的行程:“今天上午和霍总的视频会议已经推迟,下个月需要去分公司查账,老董事长那边说如果三号之前不确定下来,可能会派副经理去。”
池老爷子的私生子已经开始逐渐接手总公司的项目负责。
整个寰盛集团当年初始的启动资金绝大部分来自于池颜川母亲的嫁妆,所以他很排斥外人插手。
“知道了,我考虑考虑。”他看着窗外的雨滴凝成线。
跑车在雨幕中轰鸣,心里总是压着不舒服。
这次如果不去国外分公司查账,几乎是将手中海关外的项目拱手让人,可若是去,他现在又不想挪身。
街道上零散的人们仓促的走着,站台前也有人等车。
圣诞节好像快到了,不少的商店装饰起来,白天也点着炫彩的灯。
车子停在街边一处,窗子缓缓落下看了半天店中橱窗,最后下车:“老板,这款毛线还有新的吗?要暖黄色。”
“有的!”老板笑迎过来:“这个颜色怎么样?!这款粉色和蓝色买的最好嘞!”
池颜川摸了摸毛线的手感:“要暖黄色。”
“好好好,我家今天买还送教程嘞,自己织还是送人呀?”
池颜川犹豫的想了想,轻声道:“送人的。”
礼品店旁边是个刚营业的花店,女孩正搬着几朵向日葵放在门口。
今天又没有太阳,阴雨绵绵。
他看了一会,最后绕过了向日葵,驻足在蓝玫瑰前,包了两朵。
打电话给蒋野,想要问问他饿不饿也没有人接电话,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他调转车头向医院走,告诉言卿可以派人去分公司了,自己在留在国内。
“那您今天还来公司吗?需要我去接您吗?”
“我晚点去。”他想先回医院把花送给蒋野。
本质上池颜川并不会讨好人,除了笨拙的找找话题以外就只能静默的陪着,昨夜能够抱着蒋野睡一会已经很知足,以至于他到现在心里都还藏着几分雀跃。
他想着,自己或许可以多用一些时间,让一些事去遗忘。
意外的折返回医院,池颜川拿着花捧,听护士说他还在睡,所以走路格外轻。
病房里的声音静静。
“蒋哥?”床上没有人,叫了一声也没有回应。
卫生间的灯亮着,他放下花等着人出来,水池中哗啦啦的声音持续至少半分钟,池颜川去敲了敲门:“蒋哥?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他拧动把手的时候从里面已经反锁。
池颜川感到喉咙阵阵发紧,好像鼻腔中捕捉到了很淡的血腥味从里传来,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瞬间蔓延全身。
“蒋哥?!开门!”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加大。
等不及干脆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上面玻璃破碎四溅,声音刺耳。
面前的一幕像是给了池颜川当头一棒,第一次恐惧让池颜川的呼吸都感觉到刀割般的疼。
红色的花开遍雪白刺眼的砖上,蒋野的手中涓涓流出,那把昨天他还在给人削苹果的刀就插在他的胸口,将上半身的病服染成同一种颜色。
颓败在地的男人消瘦而让人心疼,蜷缩的成团靠在了墙角。
昨天的蒋野不是原谅他了,只是把自己的灵魂封闭,装作正常,他的躯壳在漫长的十年中累的枯竭。
蒋野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惊讶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一瞬间他慌张,却心口剧痛失血过多已经起不来。
他第一次看见池颜川痛哭,疲累的双眼实在睁不开。
Alpha紧紧的按住他的手腕却怎么也止不住,狰狞可怕的伤口几乎见了骨头。
他大喊着医生,蒋野沉重的食指凑近他的唇瓣,示意他不要喊。
喃喃的声音有气无力,“颜川,别哭啊…”
池颜川木然的把他抱在怀里,颤抖着喊着他的名字,求他不要睡。
“不疼,马上就不疼了,蒋野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别这样,蒋哥你昨天还说会给我机会,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不能…”
蒋野的眼尾也掉出一滴泪,他的唇角勾着,满足的弧度:“我想休息一下,不要吵,好不好…”
男人剧烈起伏的胸膛很热,加速的心跳和蒋野成反比。
他以前从不知池颜川竟然会为了他红了眼圈,也有求他的时候。
这一刻蒋野心底竟然有些小雀跃和轻松,闭眼就什么都有了。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想要带走他,蒋野在他的怀里无力的摇头,他拽着池颜川附身下来。
热烈滚烫的眼泪滴在他的脸上,池颜川像是快要疯了一般抱着他大哭着,吻着,蒋野却像是置身事外的灵魂,就静默的看着他。
“放我…”
“什么……”
“颜川,放我走,让我…走。”
“别救我,别…让我恨你。”
池颜川僵住,他耳边嗡鸣做响,蒋野的眼中只有平静和几分欢愉,撕心裂肺的痛苦将他淹没。
蒋野闭上眼的时候,最后说出的便只有这句话。
医院走廊的脚步声杂乱,一个月内蒋野进了几次急救?
池颜川像是一个失败者,也如同被主人丢弃的金毛犬,直到脸颊上的血液凝固,中午的太阳光从走廊的尽头照射进,空中被折出彩虹。
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而是因为他是蒋野。
这人就是这样好性子,也许是两个人第一次易感期那一夜,是看着他陪着自己的每一天,这个男人是夜晚等待着他唯一的灯。
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蒋野执着十年守护蒋铮的理由。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能够让他回到曾经的那个人,只要是正常的,让他池颜川现在做什么都愿意。
楼下的保镖在医院大面积搜索,蒋铮跑了。
一个大活人,半个小时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凭借他的信息素能力足够放倒一层的人,这次是他自己一个人离开的。
池颜川也终于明白了蒋野要看看他,是告别。
而蒋铮也明白了蒋野想要离开人世的想法,他做了太多年蒋野的绊脚石,临了不想听他去世的噩耗一走了之。
“找啊!快去找!”言卿匆匆赶来,准备去调监控先找人。
池颜川坐在长椅上用力揉乱着自己的头发,他长叹一口气,沙哑道:“别找了…”
他们兄弟俩说好的,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蒋野好狠心,如果不是他今天提前回来,甚至不想和他告别。
他不能让蒋野死,他要让这个人在自己身边活着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蒋铮:再见了老铁,我出去当豪门贵妇了,886
第38章 第 38 章
池颜川突然很讨厌医院。
这无尽的长廊中等待的时候曼如刀割, 消毒水和惨白色。
蒋野的眼泪,贴在他的耳边几乎是弥留之际的在央求着自己“放我走”
真正的离别都是预谋。
蒋野让他回老宅抽屉中的礼物,不过是在结婚那天就注定了的结局。
离婚协议。
时间久到池颜川自己都已经忘了, 他们的形婚是要在一年够作废的,在离婚协议上蒋野早就已经签署好了自己的名字。
底下藏着一个小本子, 蒋野的字迹不算好看, 勉强工整, 认真记录了结婚的日子, 他爱吃菜, 曾和他要的每一笔钱。
不算是日记本, 倒像是倾诉册。
【7.6:他不喜欢溏心蛋, 蜂蜜水酒后喝。】
【7.14:少说话, 以后会好的。】
【8.6:孩子好小, 医生说现在只有橙子大,希望以后能舍得。】
里面的东西记录的很散,他一页页的略过,中间夹杂着几张黑白色的B超照,翻找到最后一次的时候, 他们还是好好的。
蒋野写道:颜川生日快乐, 希望你今天吃了长寿面。
可惜池颜川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一次长寿面。
他不常回家。生日自然是和朋友过,却不知在老宅中当时有个人早早下了一碗面,盼着他长寿健康。
唾手可及的幸福, 就这样被亲手摧毁。
一场劫难来临时躲不过的, 或早或晚。
笨拙的毛衣勾线教程,他不爱吃的菜谱和挑剔的口味,
蒋野不仅仅是蒋野, 他总是将别人看的比自己重要很多。
那个孩子生长在他的腹中, 融着他的骨血长大,谁会不在乎?
空洞麻木的眼神,一心向死而生的期盼。
当年是他亲眼看着蒋铮,现在又是自己亲眼看着他。
世上轮回实在可怕,报应不爽。
蒋野的三十年实在是太苦。
如今蒋铮离开他才明白,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情感。
病房里,那条灰色的围巾已经织好了,针脚很密,最后一针是昨天他亲眼看着蒋野完成。
他说想要颜川有一个温暖的冬天。
拿着那张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蒋铮是他生命的起跑线,撑着他助跑,那女儿就是终点,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终点,想要去领取一生的奖励。
这个可怜的男人这辈子只有两个最重要的人。
那是他的全部。
而因为池颜川,已经都没有了。
他错的离谱,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时间只会推着人一步步的向前走,在痛苦中折磨的更加深刻。
蒋野崩溃的眼泪可以在他的心上砸出一个洞,曾以为会麻木不仁一辈子的池颜川却也陪着他痛。
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想念着他的过往唯有心疼。
这次的失血量太大,输血都快要来不及,他一心求死,那把水果刀是唯一的败笔没有直中心脏,偏离的分毫是最后的希望。
抢救的难度并不大,而蒋野的身上又重新多了道疤。
他不哭不闹,就连想离开这个世界都卑微的想要求了。
重度抑郁,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两个字眼终于是落在了病例单上,这种时候需要服用大量的药物来保持冷静,转移到有玻璃的病房中观察病人动态。
池颜欢是下了飞机便赶过来,仅仅凭借昏睡中的人无法断定是否需要干涉电刺激。
她这些年经手的病人少说也有上百,可仍旧惊讶于蒋野的病例,割去腺体就算是普通人的身体都难以承受,还有失子之痛最为伤人。
池颜欢和哥哥并不相熟,只是知道这人曾是他的omega。
男人生涩的开口:“他怎么样。”
“在他清醒的时候你们最好少见面,我需要确定他的状态才能确认下一步的方案,说真的,现在除了用药物控制和人工干预以外确实很难出现扭转。”
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人,他有些叹息,无能为力的感觉是那样清晰。
“他打了麻药还没过时间,明早我会再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池颜欢站在他旁边准备离开。
她的手腕被拽住,回头看见的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第一次狼狈模样。
在池颜欢的记忆力,这个池家唯一名正言顺的大公子永远都骄傲从不低头。
Alpha红着眼,下巴冒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凌乱的发丝挡住了神色,疲惫而颓败的像是衰伤的玫瑰。
“我请你帮我救救他…。”
池颜川抿着唇,却没有犹豫:“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我知道你可能有办法。”
池颜欢的眼中闪过一分惊,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用了求这个词从他的口中说出。
“放心,我既然来了,他就是我的病人,我们之间的事和这个beta无关,让你少见他是因为我认为他现在对你应该有很严重的排斥,心理身体双重影响。”池颜欢真诚的对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好听如美妙的音乐。
听她肯这样讲,池颜川缓缓点头放开了手。
“哥。”池颜欢犹豫了下还是说:“上次见你这么难受还是几年前静姨去世的时候。”
“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相互折磨呢?真心是永远都不会错的答案,实在太迟也应该尽力去填补,不是吗?”
池颜欢转身离开在走廊的尽头被白溪接走。
而池颜川抬眼在玻璃中看见自己深陷难过的双眸,透着望进去是蒋野。
多年前,他倒是真的在医院里呆的时间久了一些,母亲也是同样的方法倒在了浴缸中,年幼的池颜川在卫生间门口敲门很久,最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去了医院病房,又辗转到停尸间。
女人是美丽的,熟睡的时候带着解脱的微笑。
那时候父亲身边的秘书从国外回来处理后事,池颜川就坐在长椅上晃着腿,看着脚尖,同样落寞。
自己被绑架父亲没有来,母亲去世他也没有来。
他们母子的缘分向来很浅,池颜川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里仆人们对他恭敬,玩伴们因为他不够活泼也有些畏惧,母亲总是把婚姻的不幸揽在他的身上,最后等到她都去世了,这世上却连一个在乎他感冒发烧的人都没有了。
池颜川后悔,心痛难愈,他更难过的是因为蒋野所有的伤都来自于他。
一个男人最重要是责任,那种被迫坠入深渊无能为力的失重感,已经让他彻底难熬。
护士说,在他没有清醒之前还是可以陪床。
他握着蒋野的手,不敢哭出声音,自责淹没他无法呼吸。
是温热的,蒋野还活着。
他的指尖描绘着男人的眉眼,最后停留在断眉处。
“那是我们的孩子…我知道没有办法弥补了,我知道的太晚了……”
心理医生让他们短时间少见面,不然蒋野的情况可能会持续恶化,这个人已经禁不起任何风浪了,池颜川不敢用自己的固执去赌。
他这辈子为止从未怕过任何事,蒋野是例外。
十指相扣,池颜川的心脏剧烈的颤抖,他聆听着床上残喘男人的脉搏才会安心。
“如果早一点,会不会不一样?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对我,蒋野……你别丢下我好吗?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怨恨我一生,你在这……就在我面前,你要我怎么放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我还没有给你一场婚礼,甚至都没有给你一个骗人的钻戒。”
夜色悄悄,池颜川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里,走廊中惨白的灯光混着月影,像是冷漠的看着世上一切的爱恨。
曾经一度恨着蒋野的人是他,如今在病床前祈求上天的人也是他。
他再也闻不到自己喜欢的葡萄,只能亲眼看着蒋野被自己越推越远。
“是女儿的话,应该多像你一些,这样她可以哄着你,原谅我…我做不到放手,蒋野我真的做不到,你还能不能看我一眼……”
池颜川坐在床边,哭诉着不公和恨。
爱人在前他却无助的模样,像极了曾经的蒋野,为了一些信息素苦苦哀求着他温柔的一吻。
Alpha附身下去,生涩小心的吻落在蒋野的唇上,“身上的疤都是因为我,如果我让你这么疼,如果我离开你真的开心…”
或许,他将来也会尝试放手。
空气中浓烈的信息素酒香积攒着迸发的情绪,床上的人已经再也闻不到这一股香。
从此以后得易感期他池颜川也要硬熬。他不怕,因为这是报应,如今唯一能够让他惧怕的便是蒋野的离开,见不到这人半秒钟,他就要心慌。
床沿边的人终于离开,屋内的安静悄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不明白池颜川为什么爱,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蒋野已经累到不想动弹,随人摆弄逐流。
池颜川离开病房的那一刻,床上的缓缓睁眼,他的手还是下意识的去抚摸小腹,心口好像被戳开了一个大洞疼到呼吸都觉得难受。
睡一觉,或许这都是梦呢。
——
连续一周,池颜川真的没有再出现。
而蒋野失血过多,整天都是浑浑噩噩,最近两天才逐渐清醒,白溪说给他找了一位新的医生,或许他会喜欢。
发呆时,眼前映入的是一张精致的脸,女孩长的很可爱,婴儿肥的脸颊配着大波浪的卷发,穿着亮色毛衣和宽松的牛仔裤,像极了跳级跃入大学的高中生,只是眉眼间让他觉得很熟悉。
这是他的心理医生,池家并不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蒋哥好,我叫-池颜欢,以后要常来烦你啦。”
“你好。”蒋野被女孩甜甜的笑弄的一愣。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池颜欢的模样可爱甜美,却是一个高阶Alpha,眉眼间笑起来藏着几分锐利和池颜川极像。
按照她的话来说,他们池家只有Alpha。
作者有话说:
全文唯一的反派人物也就池颜川自己了,其他都是助攻,这次开始虐池狗了。
池怨妇即将上线。
后期估计会和隔壁《老婆总想带球跑》里面有互动,因为蒋哥对别人家的女儿欲罢不能……
第39章 第 39 章
蒋野每天要按时吃药, 打针,下午定时有心理辅导,池颜欢会陪着他聊天, 最开始会递给他一些表格让他来填写。
其实这种表格上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很是无用,蒋野不会实事求是, 一向诚实的男人开始学会了撒谎。
测试表上的问题被答的乱七八糟, 他清醒后身体仍是虚透。
这样大的失血量就算是及时输血用处只是保命。
蒋野醒来后, 看着手腕处被缝好的伤疤愣过几秒, 他也曾再尝试扯开。
可是他很快发现一个事实, 只要池颜川不肯, 这条命他就做不了主。
所以他也逐渐接受, 不再闹, 闭口不言, 白天看着窗外发呆,看向池颜川的眼中充满着惊恐和排斥。
蒋野觉得奇怪,曾经忙碌到几乎不回家的池颜川现在全天待在医院,白天有护士陪着,他在外面等到晚上才进来看他。
守在病床边看着吊瓶什么时候应该换, 也陪着他入睡, 晚上会拿着他不肯撒手的故事书讲给他听。
池颜欢甚至也觉得棘手。
“蒋野的情况只能放长线,能不能钓到大鱼我不敢肯定,但是我敢肯定的是再这样下去你会先完蛋。”
池医生的办公室紧闭, 墙上的指针已经到了十一点。
言秘书不太舒服的抵着鼻尖, 他就算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也能清楚感受到空气中的压迫感袭来。
坐在椅子上的池颜川露出后颈,冷汗抑制不住的从额角顺着鼻尖向下滴落。
Alpha浑身透着压迫性, 腺体中被打入一针强效抑制剂。
池颜欢皱着眉看着桌边检测信息素浓度的仪器即将爆表:“这样的抑制剂最多能帮你再撑一周。”
池颜川的易感期向来势不可挡, 汹涌成性, 强行压迫只会反弹的更厉害。
和omega的发热期几乎相同,越克制越发疯。
池颜川的胸腔起伏,攥着的拳只是紧了紧,闷声「嗯」了一句随口敷衍,静静的等待着抑制剂起作用,安抚身上的燥热。
没有omega的安抚,易感期的Alpha就是一头随时危险易燃易爆的狮子。
“如果不标记纯靠药物维持的话,你除非像蒋铮一样困在同一个地方,不然早晚要出事。”池颜欢警告他。
言卿将文件在他的面前摊开:“这是一些志愿者omega,如果您需要的话随时可以…”
池颜川沙哑的回答:“不需要。”
他的眉间跳了跳,仰头靠着墙,从腺体传来的燥热感几乎焚烧了全身,明明皮肤微凉,却有一种葬身火海的痛处,打针的时候皮肤下的肌肉也在断裂。
这些和蒋野摘除腺体比起来,不及万分之一。
易感期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白天正常的时候偶尔在公司,偶尔在隔离的病房中呆着,只有晚上会打针,暂缓易感。
24小时抑制会有剧烈的副作用,医生不建议那样,他也算是谨遵医嘱。
只是这样白天就见不到蒋野。
“他今天怎么样。”池颜川的清了清嗓,克制的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奇怪。
池颜欢将测试表扔在他身上:“抑郁症这件事急不得,还是老样子,这几天减了一些药,他好像会做噩梦。”
医生给他开的药品里加了很多有镇定成分的。
前期要混淆他冲动的情绪,通过清醒的情况酌情减少药量。
池颜川点点头,起身开门走向走廊深处的病房。
言卿拿着西装赶上他的脚步:“池总,外套,小心着凉。”
“谢了。”他顺手接过,习惯性的从兜里掏出薄荷糖含着。
“您让我安排的事已经弄好了,您有空可以去看看,在这个地址。”
池颜川点点头:“辛苦了。”
“哪的话,当年若不是您帮我,我哪能站在这啊,所以这些是我应该做的。”他礼貌的笑了笑。
言卿作为一个beta,从大学毕业以后就跟在池颜川的身边工作,虽然不是名校毕业却工作出色,任何安排都可以完美完成。
这些年称得上称心如意四个字,默默付出的人未必会有回报,但是会无愧于心。
“国外分公司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老董事长那边一直在催,如果这次不去的话,二少爷可能会被委任临时总裁。”言卿提醒他。
寰盛集团整体庞大运营,一天没有人主理都会损失不知道多少,拓展的海外分公司是从前几年就已经开展的长远目标,今年刚刚好到了时间。
这偌大的公司中,因为池颜川频频不在,很多项目的进度都缓慢下来,除了言卿最近在代理事务以外,池老爷很不满他的所作所为。
言卿在提醒他,如果放弃了这次海外分公司的项目,整个集团的权力可能要拱手让给家里的私生子。
池颜川抬头,揉着腺体处让自己尽量清醒一些。
走廊的另一头是蒋野,和金钱权衡利弊之下他思考着哪一方更加重要。
言卿:“这集团是您母亲留给您的,二少爷那边一直逼的很紧,您是不是要考虑一下?”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凝滞,沉声道:“订票吧。”
“好的。”
言卿看着他走进病房,向来面无表情的秘书也有些松动。
一个秘书对于老板的了解他还是有把握,这些年在池颜川的身边,他已经做到了只要男人抬手他就知道要喝咖啡还是烟。
集团中有池颜川母亲的遗产,他印象里的池总是绝不可能让这份特殊的数字落入私生子的手中。
——
蒋野睡前悄悄将今天的安眠?药吐了,虽然减少了药量,他还是头疼。
手腕上最近在长新的肉芽,有些痒。
他从八点躺在床上迟迟没有入睡,睁眼看着天花板,中间护士来换过两次药,他打吊瓶实在难受,有些忍不住想去上厕所。
起身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嗡鸣,重新跌回了床上,挣扎缓和了一会才起来。
天天要打的针实在是太多,手上已经有了留置针,只是蒋野不知道应该怎么拔掉。
他坐起来,小腹部坠的有些疼,像是一种奇怪的后遗症,走路的时候器官好像在自己腹腔中回归不到本来的的位置一样。
正在研究应该怎么把吊瓶拿下来,池颜川悄悄打开了房门,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因为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睡觉才对。
可他一进来就看见蒋野赤着脚,背对着他伸手想要把吊瓶拿下来,瘦骨嶙峋的指尖像是下一秒就要抖起来。
池颜川的心几乎漏了一拍,他赶紧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抱起按在床上:“你要干什么?”
突然出现的人吓了蒋野一跳,下意识的想要躲开他的怀抱,倒在床上的时候有些剧烈,小腹刀口的地方钻心的疼,脸上出现痛苦的模样“唔,”
“蒋哥!”
“别…!”
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那,蒋野更恐惧的向后退了一下。
“我…”池颜川的话语僵住,手也愣在半空。
蒋野对他的抵触自从醒来以后就是这样,不再喜欢他碰触,也不想和他讲话。
池颜欢说,这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的表现是心理疾病中正常的反应,所以白天的时候池颜川尽可能的不出现在他面前,晚上来陪着他,想要慢慢消除那份抵触。
“我听话。”蒋野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抿着唇。
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让他这样害怕。
“我没有要把你怎么样,我就是…就是不想让你不穿鞋下床。”他苦笑了一声,苍白无力的解释:“不是要伤害你。”
从床头柜里找到了袜子,他摸了一下蒋野的脚。
或许是因为以前一直是omega的缘故。男人的个子不矮,手脚却稍小一些。
脚趾都是冰凉的,池颜川用掌心捂了一会,喃喃道:“白溪说了,手脚冰凉是因为你摘除腺体后身体机能都运作缓慢的原因,所以平时要保暖。”
他用掌心捂热了蒋野的脚,在男人迷茫的眼神下给他穿上了袜子。
蒋野的身体条件曾经非常好,如今虽然消瘦憔悴,骨架在这摆着,小腿之上还有肌肉的线条。
池颜川移开自己的目光,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易感期的缘故才会对着现在的蒋野有这种畜生的想法。
成熟男人的憔悴眼神,瘦的能掐出印记的皮肤,像是在邀请他去□□。
Beta闻不到空中的信息素了,可他了解什么是易感期的男人。
蒋野不自然的收回自己在他手中的脚,倔强的还想下床。
“不许下来,躺好。”
他想上厕所。
池颜川用被子给他裹的严严实实,除了脑袋一个地方都没有露出来,翻找出故事书问他想不想听故事了。
蒋野不看他,自己转过身去又起来。
“蒋哥,你…”
“我要去,厕所。”蒋野下床,绕过他:“让开。”
池颜川愣了,无语的抓了抓头发。
都被自己蠢死了,他一直吊水肯定想要去卫生间。
蒋野只觉得他好像是过分的连厕所都不让自己去,屈辱感觉又涌上心头。
“那个,”佯装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赶紧将地上的拖鞋拿起来追上去,蹲下身:“穿鞋,以后不要不穿鞋就下床。”
“……”
经过上一次池颜川已经长记性了,他在门口守着,过了半分钟就要敲门。
像是催命似的一直在门口站着,蒋野上个厕所都不安静,一直不回话。
这人着急,听见里面的人开水龙头洗手的声音更心惊肉跳,敲了门就要踹门了。
“换门费劲,”蒋野像是认命了似的往床边走:“用不着踹。”
“我是怕你一个人在里面孤单,我没有别的意思。”
“……”
蒋野皱着眉头看着他,不解这种话怎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蒋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池狗:你孤单吗?
第40章 决定离开
蒋野睡觉的时候背对着他, 闭着眼能少见一眼是一眼。
看着他惊恐躲避自己的眼神,池颜川的心口像是被开了一枪难受。
僵硬的给他拉着被子:“就这么不想见我么。”
蒋野深呼一口气,用被子把自己埋起来, 行动回答了他的话。
“我就陪你一小会,等你睡了我就走, 好不好……”
多少个夜晚, 他在恍惚和清醒中早就把双眼的泪哭干, 也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唯一能够做到的一点就是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池颜川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手足无措, 静静的等着他睡着, 每天就算只要陪陪他也好。
噩梦来临, 蒋野喜欢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没有安全感的睡, 穿着的病服衬的他脸色更为苍白。
世界上没有超人, 也不会时光倒退。
池颜川进不到他的梦里保护,只能在他的床边看着他闭着眼睛流眼泪,那双手下意识的放在小腹部,亲眼目睹最爱的人难过却无能为力。
等到日出,他仔细的将床帘严丝合缝的拉好, 想让蒋野能够多睡一会, 熬着夜陪在他身边只要一会就好。
——
第二天中午。
蒋野从检查室里出来,医生说他的器官都没有复位所以才会偶尔腹痛。
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医生希望他保持愉悦的心情,每天休息达标, 这样很快就可以出院。
每次人家说什么他都木讷的点头, 好像真的听进去了似的,实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盯着窗外燕子筑巢看了好一会。
“蒋先生, 我去给您拿午餐, 您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或者我让别人先送您回去?”
今天医院里的人不多,他这一层因为很多检查身体的机器会有辐射,所以来往的人并没有很多,走廊里也只是偶尔有挂号取单的路过。
在安全通道和电梯每一层都有池家的保镖,蒋野不会逃,可看到这样的情景还是觉得好笑。
“我自己待一会就回去。”
护士点头:“好的。”
大理石地砖被保洁人员擦的很亮,蒋野坐在长椅上呆了一会,仔细打量着自己脚上穿着的袜子还是昨天池颜川给他穿的。
这才缓缓起身,准备回房间把袜子先换了。
“蒋哥?!”爽朗清脆的声音在走廊的远处叫他。
声音有点大,引得路人看了一眼,小护士提醒他医院要小点声。
映入眼帘的是程修惊喜的眼,他手里拿着单子小跑过来,笑意盎然:“这么巧?你怎么在医院啊?”
“我…”蒋野被噎住不知道怎么解释,赶紧岔开话题:“你在这干什么。”
“拳馆让体检开证明,前几天有omega伪装beta上台差点出事,所以现在必须有腺体证明才行。”
“奥。”
“怎么啦?你和池总是不是真离婚了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程修不见外的直接伸手摸到他的脸,在他的嘴角边轻向上拉扯了一下:“一点笑没有的,心情不好?”
“离婚?”他失神片刻:“你怎么知道…”
他早就签了离婚协议,但是池颜川一直没有回应,还以为早就不了了之了。
程修觉得他有些奇怪,仔细回想:“这两天的事吧?好像是和白家联姻?我也不清楚,不怎么冲浪,有点被网络淘汰了哈哈哈。”
他有些憨笑,青涩的脸上还没褪去阳光。
程修之前和他不算很熟,只是同台过的情分,他连大学都没上就在擂台上摸爬滚打,手法狠,人也年轻,处处都是优势,可下了台还是个大男孩似的,一身标准的健壮身材,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平时除了在拳馆练拳以外基本没有任何社交。
“那你体检吧,我先走了…”
“你有什么着急的事吗?”程修嘟囔,拉住他的手腕:“生病了吗?之前一直想学你那招鞭腿,什么时候有空回去教教我呗?”
“现在不太行…”
“以后也行啊。”他爽朗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很有感染力:“真的不是生病了?手好凉,是不是低烧了。”
他一点也不见外的摸着蒋野的手,惊讶的说:“唉?蒋哥,你手怎么比我的小两圈啊?”
“天生的。”
“嘿嘿,其实自从你走了以后,拳馆里那群人没一个有能耐的,明年大赛基本都是国外的选手。”
蒋野早就脱离了擂台,他恍惚的点点头:“那你加油,你的实力不差,将来卫冕我替你高兴。”
“那你会来看吗?”程修问。
蒋铮犹犹豫豫,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应该…”
“蒋哥,我觉得你人特好。”程修干脆想要送他回病房:“我刚来拳馆的时候别人都瞧不起我,就你不嫌弃还说将来我行,所以一直记呢。”
当年程修一个新人初出茅庐,这个行业全都是要凭借自己真拳实肉打出来的,有成绩才有人支持。
这种小事蒋野一向不放在心上。
原来他还好奇为什么程修在和自己第一次打擂的时候掰手他都没生气,原来还有这一层小事。
“别站着了,手上冰凉。”程修拉着他上楼:“住在哪个病房?”
“不用拉着,我自己能走。”
“都是男的你怕什么啊?我还能吃了你?”程修说着,语调很理所当然。
闻言,蒋野反而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程修却没有因为他的疏离而觉得有分寸,更加凑近一步,个子高的下巴刚好可以贴近他的额头:“就是低烧了。”
蒋野不自在的被他靠近,不知道为什么程修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
“走吧,我来都来了,当一回护卫队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他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两层楼的距离干嘛要被送回去。
说话间他已经被程修推着上楼,这人的手掌宽厚,如果蒋野没有记错他的信息素应该是青苹果味。
“我记得我小时候老师每次哄生病的小孩都说,生病的人呢,永远都是小朋友,因为病神从来不和小孩计较,当成小朋友才会好得快。”
“啊…?”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程修故意拉长了尾音,神秘兮兮的从他的休闲裤中掏出一根棒棒糖:“今个蒋哥当一回小孩也没什么的,吃糖,甜。”
“我不吃糖。”
“哎呀,刚才我在医院楼下碰见卖糖卖花的人老奶奶直接帮她把今天的业绩都包圆了,正愁吃不完呢,你也帮帮忙啦——”
他打开自己的背包。只见里面还真全都是一些散装糖果和塑料毛线编织成的花。
“你还真是好心。”
没记错的话程修小他快要十岁?
年轻好像真能给人一种青春洋溢的活力,蒋野被他这份好心动容,推着向前走,还真就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糖。
葡萄味的,看起来很甜。
“蒋哥,你怎么瘦这么多?以后我常来看你行不行?我厨艺好,做的饭好吃。”程修拉着他向走廊的另外一边走,两个人的背影被日光拉长了似的。
电梯叮咚一声。
守在这层的保镖和走出来的男人问好:“池总。”
池颜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没必要出声。
上午去了一趟公司,听医生说蒋野有些腹痛的症状,特意学着家里的阿姨做了点药膳带来想要护士送上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蒋野被另一个高大的Alpha拉着走,远远望去仿佛眼中多了几分好久不见的笑意。
男人僵硬看着,若是在以前看到这一幕断然是不能忍,可现在……
他竟然心里想着的是,好久没有见到蒋野笑了。
言卿站在他的旁边解释道:“那是程修,孙少爷家之前压过的拳手。”
“嗯。”
“池总,这汤是今天的吗?”小护士匆匆来拿。
池颜川点点头:“对,看着他喝掉。”
“您天天来送汤,估计蒋先生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加餐是哪来的呢!”
她笑咪?咪的伸手去接池颜川手中的饭盒。
“等一下。”池颜川递过去后又叫停,伸手将保温袋中带着的几块糖拿了出来重新给了护士:“去吧。”
“奥,好的。”
圣诞节的前一天是万圣节,附近的商店或者路边确实有不少人在卖糖。
言卿抱着一捧馥郁芬芳的黄玫瑰问:“那…池总,这花还送吗?”
池颜川转身上了电梯,无所谓似的轻笑一声:“送你了。”
背影落寞的如同老电影中的黑白照,满脑子只有蒋野的模样在闪回。
他按下电梯按键,又喃喃道:“算了,还是扔了吧。”
鲜花就算再漂亮芬芳,也比不过能让蒋野笑一笑的塑料。
无论是蒋铮还是什么程修,现在能让蒋野开心最重要。
手机里震动一声,提醒他航班信息。
国外的分公司需要继承人坐镇,他在这蒋野不想看,也觉得碍眼,为什么不走呢?
Alpha的侧脸边线崩的很紧,还没和蒋野说一声再见,不知道自己走了他会不会也笑一下开心。
特意提醒着池颜欢,让他多照顾蒋野。
【放心吧,比你专业多了。】
【谢谢。】
【池颜川,你这次真的想好了吗?没有后悔的余地,这是把自己的路堵死了,说真的你欠蒋野的这辈子还不清,但这个决定让我突然觉得你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欠揍了。】
池颜川皱着眉头看着妹妹发来的消息,他仍旧觉得这个小姑娘欠揍,从小到大对他一直没大没小。
【想好了,记得去看着让他把汤喝了。】
本来没有做好的决定,或许在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那章有些不满意,已经改掉啦,宝们有空可以康康。
池狗狗的一些追老婆开始;
池怨妇偷偷记日记:今天蒋哥和陌生欠揍男子笑了两次,生气ing(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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