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一秒还停留在各种复杂的过往心绪, 纠结于虞舒月快乐的陆宴,下一秒看着盖过章的离婚证觉得女人会不会太快乐了些。
快乐到像是甩了他这个大麻烦,人生烦恼一下子消除了大半。
就差在原地转圈圈了。
陆宴走在虞舒月身后, 亦步亦趋地离开,亲眼瞧着虞舒月举起离婚证, 不可置信地朝着天空又端详了几眼,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收纳回自己的小包里, 唯恐这离婚证有什么闪失。
直到确认无误两人彻底说拜拜, 那头的虞舒月才真正地展露了笑颜。
“离个婚,有什么可乐的吗?”
虞舒月也不作响,一个劲的“谢谢老陆。”
那头就差当场给他鞠躬了。
他亲眼见虞舒月沐浴在民政局外的秋日阳光中, 金色的落叶飘落在她的肩头, 在秋高气爽里独立构成另一道美丽独特的风景线。
就这么结束了?
陆宴觉得有些不大真切。
陆宴无法自拔地沉浸在方才送陆廷予去上学那会时的氛围之中, 一家人谈不上其乐融融, 但也算一问一答, 彼此照应。他一时难以接受虞舒月与他的分道扬镳。
他思索了片刻, 沉吟道,“要不……再来一个分手的拥抱?”
陆宴不大确信地对着气流说话, 耳边没听见虞舒月的拒绝,以为她这就是默认了。
抱一下也挺好的。
不然今天白白跑出来一趟了。
陆宴也怕日后找不到契机再去贴近虞舒月了, 毕竟陆廷予那小子确是说要帮忙,但他对自己儿子还算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以为他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虞舒月一回头, 就见到了如此惊奇的一幕。
陆宴正张开双臂, 对准四下无人的空气, 她甚至都不必躲闪, 他就独自拥抱着清新空气的美好。
这该不会离个婚把人都离傻了吧?
“陆宴,你好好保重。”
虞舒月已经走远了,还不由回头提醒起这位在大马路上肆意拥抱的陆先生。
等陆宴抱不到自己香软的老婆,而一头冲进这秋日的迷雾之中。
失手之后,他恨不得当场抠出一座城堡来。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道,“我就是想感受下自由的气息。”
那虞舒月还能如此,除了将方才的那一幕记录下来,发到陆宴亲儿子的智能手表上,还能做些什么。也就只能让小辈注意一下年老父亲的精神状况了。
就让他好好自由吧。
陆宴回去以后收到了一条菲比的消息。
似乎是他早晨随口提及”香薰蜡烛是哪里买的“时候对方留了心。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临走前给了菲比一大笔钱,让她明白她是在替谁办事。
但此时,收到短信,得知情报的陆宴可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菲比虽没有把话说到明面上,但基本上意思也都明了了。
“我也不知道,是别人送给太太的。”
“沈禹州?”
“不是。”
所以,还不止是沈禹州一个男人在追求他的妻子?陆宴意识到他完全地失算了,他完全不知道另外的男人是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离了婚。
她倒是没有了婚姻的束缚,那岂不是更令那一群虎视眈眈的男人认为他们都有机可趁?
陆宴还没有从那闻起来完全就化学气息的蜡烛中缓过来,这里的Simon又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
那边还特意提醒他,用不着和陆总要太太的电话了,他自己已经联系到了。
Simon一五一十地转告了陆宴。
“是谁?”
“国际知名导演,何应拂。”
“就是那蹩脚导演,早国内混不下去的那个?”
Simon对这种话向来不敢接话,人家陆总高高在上想贬低谁就贬低谁,他们这种人连个人家导演首映的电影票还得四处奔波。
“就是之前在海外想要太太联系方式的那一位。”
陆宴恍然大悟,玩弄在指尖的银色戒指又被他扔回了笔筒之中,继而道,“他可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陆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陆宴眉目凝重,他似乎找到了那一支蜡烛的出处,沉声道,“替我查查这两年何应拂的动静。”
Simon领命离开;Annie又随之走进来。
Annie本身也不想掺和老总的家务事,但这个时候很明显老奸巨猾的秘书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全都推脱给了自己,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直上。
“陆总,公关部那边需要你出一个正式的离婚声明。”
“他们说希望您能尽快将离婚圆满结束的事公之于众,也好不影响陆氏旗下包括云庭等子公司的市场估值和未来走向。”
这“圆满”二字听来就有些微微讽刺。
哪有离婚是圆满的?
不就是那批以他爹为首的老股东害怕股价下跌才想出来的法子,陆宴本人一点也没有兴趣将自己的家事交代清楚。
但他在必要的时候也不得不公事公办,不然来年董事会——
虞舒月一上来可就要看自己的笑话了。
“知道了。”
陆宴面无表情道,心中还在对那支廉价难闻的香薰蜡烛耿耿于怀,而就连陆廷予中午发来的表情包他么也没有心情查看。
知道自己的亲儿子除了嘲笑以外,也不可能作出其他反应外,他这个老父亲早就丧失了所有期待。
夜色四合,华灯初上。
虞舒月在一家私人酒吧里等着这边饮品的尝新。
这家清吧很干净,播放的爵士乐也很舒缓,虞舒月在唯一一盏白织灯下翻动着昨天何应拂递来的本子。
虞舒月本想找几个身边姐妹乐呵一阵,谁料到电话另一头的罗白白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怕不是和男人在一起吧。
虞舒月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能强人所难,她放下电话,用朗姆酒勾兑了一些可乐。
正当她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于自己未来即将涉及的剧本。
她的一颦一笑代入其农村的女主人公身上。
身边出现了一点人世间真诚的声音。
“舒月姐,你就一个人吗?”
是罗司宥。少年在白T外随意披了件白色衬衣,铝合金的半框眼镜下眼神清澈见底。
虞舒月差不多也该忘却了那些和罗白白一起时故意的玩笑话,这时候真将别人当弟弟道,“想喝什么果汁,姐姐请客。”
弟弟天真无害的脸上付出一丝浅浅的笑,“我这个年纪不喝果汁了呢。”
虞舒月想也不必多想今天的事是谁给办的,“罗白白在外又到处出卖我的行踪了?”
“才没有,是我与舒月姐有缘,才会一出门就撞了个满怀。”
分明讲的是很容易识破的假话,经由少年之口,总是又变得有几分真切。
“你送来的yankee candle还不错。”
“姐姐喜欢就好。”
罗司宥点了一杯和年纪也算相称的香槟,目光又穿过香槟杯频频望向虞舒月。
“哦,对了,舒月姐,”罗司宥迟疑道,“我可以看看你的剧本吗?”
虞舒月没有拒绝。
其实身边多个人,能交流几句心得也是好事。
“这剧本发生的背景地点我倒是蛮了解的,小时候姐姐嫌我在家里哭闹得厉害,家里把我送到乡下一阵子过,而这个故事的风貌与我所经历的地方似乎就是同一处。”
罗司宥干脆放下香槟杯,主动道,“那不如舒月姐可以找个空闲的时间,我们一起下乡走动走动。”
“我的确需要观察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和习性。”虞舒月困惑这会不会耽搁别人家的弟弟太久,“但你不要上课么?”
“已经被保研了,就比较清闲……”罗司宥一边小心翼翼地为虞舒月挪开酒杯,又送上一份他提前在隔壁定的沙拉道,“反正舒月姐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在。”
“这是舒月姐决定重返娱乐圈的剧本么?”
“是啊,你是我分享的第一个朋友。”
“我还以为舒月姐和所有女明星一样,看重自己的偶像包袱,在乎自己的个人形象,不会接这种接地气的角色呢。”
虞舒月被弟弟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反正就在此时忽然涨红了脸。
红晕漾在美人脸蛋,任谁看了不迷糊一下。
但有些人却厌恶这些本不该出现的笑颜。
沈禹州正在不远处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在他眼底这一切都有些过分的暧昧。
沈禹州出场了。
他要了一个包间,又找这里的负责人请虞舒月过来一趟。
这家club的老板知道这是一尊大佛难以得罪,可他也与虞舒月相识许久,人家女明星未必这么容易请得动。
等待良久,沈禹州面对的始终只有一张漆黑色冰冷的亚克力桌子。
而他一起身,就撞上那尖锐的桌角,可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剩下的唯有麻木。
他知道虞舒月不会来了。
沈禹州起身走向虞舒月吧台的位置,当然他没有像上一次那般迎接她回过那般急不可耐,他走到她的身后,“月月,上次是我失态了。”
“还在这里看剧本?光线会不会太昏暗些?”
转过头来的虞舒月与他鼻息相近,而沈禹州的目光自然越过身边很不重要的男孩子,坐在与她相临的另一侧,要了杯轩尼诗。
沈禹州一边晃动着酒杯一边等待着他的小羔羊害怕。
可虞舒月至始至终都很淡定,她拿捏着既定的分寸,“沈先生,承蒙关心,确实在看剧本。”
“我可以说一点有关自己的评价么?”
虞舒月举杯,但并没有和他碰杯的意思,平静道,“这是当然。”
“我以为月月的气质和何导的剧本不大吻合,”沈禹州挑眉,将自己的白兰地酒杯轻碰虞舒月的朗姆杯道,“可能也是我个人觉得那些漂亮的裙子,名贵的珠宝不能穿到月月的身上,而让月月去扮演一个比原生条件差那么多的农村妇女,我不大能理解。”
沈禹州似乎有意压制下他特有的压迫感。
可言语间对她选择的剧本的不满又是那样明显。
他甚至连自己身边年轻男孩给予的最起码的对别人职业的尊重也做不到。
说起罗司宥,他似乎也早已感知到虞舒月身边男人的不同寻常了。
“沈先生,我认为还是要尊重月月的想法。”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不过她都在这一刻应对沈禹州了,虞舒月自然也没有刻意留心这一点了。
而与此同时,虞舒月手机上又跳动出一条新的消息。
“我睡够了,你在哪里,要不我们一起先探讨下剧本?”
她并不知道的是,非但何应拂跃跃欲试地要来找她,而此刻刚加完班的陆宴也正在马不停蹄赶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修罗场准备ing
第42章
吧台还是这个吧台, 就是不知道何时起位置就变得紧凑了。
沈禹州时刻提醒着新来的何应拂今时不同往日。
何应拂后知后觉地也厚着脸皮凑上来,那沈禹州自然不会罢休地腾出自己的位置,反而指使他去找新的座位。
何应拂手握酒杯的动作迟滞了许久, “可我才是导演,理应由我和女演员交谈分享心得啊。”
何应拂以陌生的目光凝视虞舒月身侧另一头的罗司宥, 那既然沈禹州不肯让步,这看上去白净的大学生理应好说话一些。
可罗司宥今儿分明第一个来,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羊入虎口。
在他看来, 这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并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拒绝道,“我想在月月身边照顾她。”
何应拂也想不通,自己不过是起床晚了一丢丢, 怎就落到连虞舒月身边位置都没有的境地?
再旁观一眼那张少年感十足的脸, 何应拂只觉得他天生就应该是某部校园剧的男主, 这个时间段应该骑着脚踏车陪女朋友四处闲逛, 而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横亘在他们两个老男人之间。
毕竟, 至少沈禹州的性格他还算有所了解的。
可对于一个全然不知的大学生,他这就犯了难。
而没过多久, 他才知晓,这看似对影视行业全无了解的大学生对他的选址背景已经进行了深入调查, 过不了多久还将亲自陪同虞舒月下乡去走走——
那不是把他导演的活计也给抢走了吗?
何应拂再怎么温吞也做不到熟视无睹。
“虞舒月,我觉得下乡的时候,我也有必要在场,毕竟这是我挑的剧本。”
“可何导在国外这么些年, 对国内的实际情况和交通规则也不大了解吧。”
罗司宥不动声色地回了过去。
而何应拂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低头保持着沉默不语。
而在一旁的沈禹州直接冷笑, 对何应拂这种连大学生都应付不来嗤之以鼻。
他直接省略那些不必要的步骤, 认为外景拍摄是一种徒劳,问起何应拂,“能不能直接搭一个摄影棚?”
这样也就能免掉取景拍摄时绝大多数的困难。
很显然,在他心目中,虞舒月就不该出现在那种破败不堪的地方。
但人家何应拂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取景需要真实。”
虽然何应拂很不喜欢大学生的越俎代庖,但他更不能接受沈禹州这一通自以为是的安排。
“哦。”
沈禹州应了一声。
他仍旧表现得极其克制,他不愿意在虞舒月这里暴露太多的马脚,但他确实迫切想要利用自己如今的能力为她要做些什么。
灯光流转。
那些悄无声息的较量通过男人的酒杯一杯一杯地展露出来。
这一轮,沈禹州还想借碰酒时刻靠近虞舒月的酒杯,却不料她身旁的罗司宥早已觉悟了。
罗同学的酒杯好巧不巧,恰好绕过虞舒月的酒杯提前与他碰杯。
“承蒙沈总厚爱。”
他一饮而尽。
沈禹州对一个不过小孩而已的大学生不愿意理睬,可他分明也感知到此刻男孩的眼神像极了自己许多年以前,他并不畏惧自己的权势,而是给予自己一个势均力敌的眼神,且等待着日后的比试。
虞舒月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在求生探索栏目时那一屋子的女人也没有今天这么麻烦啊。
怎么一群男的大晚上的都不睡觉,就对她那本还没有完全定下的剧本感兴趣呢。
其实她也早已感知到了这吧台左右微妙而不可言的气氛。
沈禹州是出于不正常的占有欲,罗司宥是出于朋友弟弟的关怀,而何应拂也不知道今天来瞎凑什么热闹。
但她也万万没想过何应拂会起劲到直接跟她跟到了洗手间外。
她一出门,就能听见那树懒半死不活地对着自己说,“去拍摄地点考量的时候,务必要带上我。我虽然常年都在国外,但我毕竟是这部戏的导演,我需要对很多事情进行考察……”
“行。”
虞舒月敷衍道。
而对方却迟钝地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敷衍,瞬间又变得恢复了活力。
何应拂彻底从昨夜十几个小时的睡梦中清醒过来,提前安排道,“今天不用舒月你送我了,换我来送你回家吧。”
等他送自己回去?
那估计自己半夜都归不了家吧?
以何应拂的效率和办事水准,虞舒月说半夜回家也已经是假设了最佳路况的条件。
可万万没想到虞舒月在洗手间外与何应拂谈话这一遭,在场的人听得可谓是一清二楚。
还没等到罗司宥开口,沈禹州不介意对何应拂直白道,“你这种人自己尚且都需要别人照顾,可就别想着送人了。”
罗司宥发言:“今天本就是我第一个过来陪姐姐的。”
虞舒月有些心软,她对于年轻貌美的男性总是多一分心存的温柔,她不由道,“要不你早些回去,晚上学校有门禁呢。”
沈禹州对这种的驱赶更是在行,“赶紧回去吧,别钻在一群大人之间,就忘了自己是学生。”
罗司宥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确实是学生,但我何必因为自己年轻的身份而感到羞耻,那这不应是代表了未来各种的可能?”
沈禹州时刻提醒着别人身份。
那他自己呢?
虞舒月以同样的方式淡淡提醒道,“你们也都离开吧,别忘了我刚离婚,任何有关我的新闻都有可能被传成流言蜚语。”
“我不介意。”
几个男人异口同声道。
虞舒月就愈发头昏脑胀。
他们暗自坐下,但又不似商讨,反正就是在谁护送她回家的这一件事上无法达成统一。
而沈禹州提议:“那不如较量一场。”
虞舒月实在搞不懂了,这剩下的两人怎么答应得如此迅速。何应拂是对工作如此上心,这才想着霸占自己更长的时间,而弟弟或许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爱,实在不忍心把他姐姐的闺蜜放任到这两看似就不正经的家伙手中吧。
所以,当陆宴真正冲进这一家清吧,而注视到几个相互较量而在争取“谁护送他前妻回家”的这一幕,他快疯掉了。
婚是上午离的,人是晚上被掳走的。
谁知道这一群人平时都做了些什么,估计以前没有在他老婆身边少撺掇吧。
虞舒月呢,她怎么会又这么经不起诱惑?外面的男人且不说沈禹州身上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这剩余两个一看也不是良配,一个过分年轻,一个穿着打扮过于休闲,一看就是没有正经工作。
陆宴发觉自己清了清嗓子,在场的人已经没有人有多余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而都在安排着之后的比试。
而他前妻虞舒月的一左一右,甚至连对面也坐满了人,而这一群人直接略过了自己。
陆宴松了松领带,“我想我有必要说明一下,尽管我和舒月离了婚,但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可爱孩子,我们某种意义上永远是一家人。”
陆宴觉得开口说这句话也没有半分的不自然,唯一需要克服的障碍就是在陆廷予名字之前冠以“可爱”的名义。
沈禹州朝沙发后仰去,轻笑道,“陆总,这又不是在写公关文,用不着这些虚假的修饰词。”
虞舒月愈发一脸无奈。
她以为上天会派人来救场的。
但没想到上天的安排出其不意,它非但不安排人来救场,还能安插人员过来搞破坏。
这都是什么鬼啊啊?
但沈禹州意识到在场的人除了新到场的陆宴,其余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又或者他一早从商业价值和资本背景的角度出发,早也在心中默认了唯有陆宴与自己才算棋逢对手。
“一起参加吗?”
这家并无外人的清吧的酒瓶罐罐中突然多了一个飞镖盘。
红绿相间的飞镖盘融于各色的酒瓶之中,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和谐。昏沉的光线下与复古的风扇又为这小小的游戏增添的阻碍。
“打碎的酒瓶我来买单。”沈禹州提议道。
“用不着。”
陆宴轻巧地拒绝了。
其余两人也早已准备就绪。
沈禹州自作主张地安排道,“还是请凡事都赶在前面的何导先准备吧。”
这话说来十分讽刺。
可虞舒月却笑不出来,看样子各位确实都玩得尽兴,没有人要退出角逐的意思。
就连罗司宥也脱下了他的白色衬衣,为了不影响他原有的发挥,因为无意露出了手臂的线条来。
安排最先开始的何应拂本这是却也没有拖拖拉拉,一把直接从沈禹州手中拿过飞镖。
只见他仍是慢条斯理的模样。
但几乎只是掂量了一下重量。
飞镖就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
不论结果,就单从何应拂的手速来看,这一点还蛮让人吃惊的。
最后的结果虽说没有正中靶心,但离最中间的白点也不算太远,因而定格在了89环之间,算得上是一个8.5。
紧随其后自然是沈禹州从酒保手里夺过新的飞镖。
毫无疑问的是,他的飞镖落在了比何应拂离中心更近的地方,几乎是一个完美而毫无争议的9.0。
而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初出茅庐不被所有人看好的罗司宥一把轻松的也夺得了9.0。
而他的飞镖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与沈禹州相对的另一面,以同样的姿态环绕在靶心左右。
沈禹州不免多看了一眼罗司宥。
两人的谈话多了一丝火药味。
“没想到小朋友深藏不漏。”
“是因为叔叔在前面提供了榜样啊。”
如果非有人无话可说,要拿年纪说事,那他可不介意自称晚辈,来对比出他们的年老色衰。
而此时的何应拂也自知了今天没有了和虞舒月相处的机会,但他也不丧气,回过头还能心平气和地继续看戏。
沈禹州和罗司宥几乎同时将视线转移到陆宴身上。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陆宴可能会打破现状。
而沈禹州宁愿和不是同一年龄段的小朋友继续比较,也不愿意这个早该被淘汰的陆宴杀出重围。
而他旁观着陆宴转动手腕,擦拭飞镖等一系列的动作,他才算知晓今天布了这个局到头来还是替别人做嫁衣。
陆宴看上去专业无比。
就连虞舒月也头疼地这么认为。
前夫哥大晚上的不去给陆廷予赚取学费,而是跑到城市的另一头来阴魂不散,信心十足地要将自己带走,而看这气势又有几分稳赢的打算。
虞舒月失神之际,罗司宥还不忘悉心替她盖好沙拉碗,以免误入别的蚊虫,他甚至还不怎么在乎比赛结果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她。
虞舒月感激地看了一眼。
也就唯独剩下罗白白她弟令人省心些。
可罗司宥闹钟却晃过无数次要赢的念头,他要带她走。而指尖残留着那一抹余温,也令他魂牵梦绕。
所有人都以为陆宴早已准备得当,胜券在握的时候,陆宴其实有几分心虚。
这玩意也不知道多少年没玩了,上一次还是路过陆廷予买的飞镖,他随手扔了一下,而陆廷予对此十分不满。
而今,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进退维谷。
赢了,他大概还能证明他在虞舒月身边一如既往的稳固地位;输了,他明白这群男人日后只会更加猖狂,恨不得立即取而代之。
陆宴愿意赌一把。
他赌自己才是唯一适合站在虞舒月身边的男人。
飞镖“嗖”的一声穿过酒吧中稀薄的空气,然后在全场静默之中……毫无疑问地撞上一瓶威士忌的酒瓶,就连飞镖盘的边边也没碰到。
虞舒月:瞎紧张了。
“那不如继续玩第二轮?”沈禹州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这一场争斗中排除了他最看好的对手,没想到陆宴最后的结果不过尔尔。
不过如今陆宴的身份也早该和这一场飞镖游戏一样。
他已经出局了。
陆宴执迷不醒,“那不过是一场失误。”
“别玩了吧。”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你们要当那个赌注吧。况且,你们几个都喝了酒,送我的话还会被发现是酒驾。”
虞舒月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但显然她并不想听从任何人的安排。
“陆宴,输就输了,没必要耗着大家再玩一场,你要是喜欢玩,以后可以当陆廷予的对手,但我相信他过不了几天就能超越你的水准。”
她也不知道今晚陆宴为何而来,难道就为了在她的一群朋友们面前表现一下什么叫做“老脸丢尽”?
那还不如早点回去给陆廷予温习功课呢。
陆宴没了脸面,自然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但沈禹州除外的其他的面孔他可以说是从未见过。
他还必须有意记下那几张面孔。
他甚至一度在想虞舒月方才的关切又是为何,是渴望他的胜利来带她一起离开么。
等到需虞舒月宣告“不好意思,我的代驾已经到楼下了”,先行一步的时候,陆宴显然没有轻易退场。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
酒吧过道的光是冷白色的。
但他没曾想过,女人开口说的话能比这冷光源还要充满着冷意。
“陆宴,你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们已经离婚了,就算你今天赢了,我也不可能上你的车。”
说罢,女人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这狭窄的过道。
估计连他口中的那一句“为什么”也没听清吧。
陆宴还没来得及说,我愿意把所有财富分享给你的原因,是因为——你可以不必在那些人中任意选择一个作为依靠,就算是沈禹州,你也拥有了对抗他的资本。
但他也从没有设想过,她将周身尖锐的棱角对准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老规矩,前二十设置了系统默认红包。
晚上应该会有我9000收的加更~拖了好久了~
第43章 【加更~】
隔日, 虞舒月收到罗司宥的验证消息。
罗司宥的头像很是简约,是一笔连成的黑白画,勾勒出一张与他本人有几分相似的侧脸。
“月月姐, 哪一天有空一起出来吗?”
“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下乡吗,我正好也想回童年呆过的地方转转, 或许还能遇到熟人呢。”
虞舒月迟疑了微微一下。
某人昨夜洗手间外拖拖拉拉的叮嘱还犹如耳边。
“那……我能不能再带个人呐?”
“当然可以。”
对方的回应几乎没有超过一秒。
“是昨天的那位何导?”
“嗯。”
“我觉得他为人蛮有意思的。”
是吗?虞舒月似乎怎么觉得何应拂应该是个全世界最无聊的人,第一听他被人夸有趣。
但说到底, 昨天那几个人当中, 除了罗司宥以外,也就他稍显正常了。
于是,虞舒月开了一辆大型suv, 亲自去接自己闺蜜的弟弟还有何应拂。
一路上, 她可没有被罗白白少调侃, 到服务区一下车, 那几十条消息差点直接刷了屏。
其中不乏“好你个虞舒月, 竟然一心两用, 敢情真玩弄我弟弟的感情,老娘起床第一个就来收拾你。”
以及更为猛烈的“你这样的玩法会不会吃不消啊”。
虞舒月无语问天, 她怎么就和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人做了朋友呢。
她才不是那种人呢。
但虞舒月也不想在一左一右的男性中间回这种毫无营养价值的消息。
但微信列表里显然还留存着陆宴昨晚的一条消息。
他昨晚出场得晚,也是滴酒不沾, 何必装作醉醺醺那般来给前妻发消息,虞舒月直接跳过他的消息。
而服务区休息处挤满了人。
她一时间有点害怕被认出来,毕竟如今的话题度她看了,确实各种数据都还在那头。
她不想要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老粉丝又迎来新一轮的攻讦。
当然她也并不否认, 作为曾经站在娱乐圈顶峰的人, 她很享受这种回到原本属于自己位置的感受。
但距离最开始出道那会的掌声, 显然如今的热度里缺乏实际的作品。
这也是她亲自开车出来考察地理环境和人文风貌的重要原因。
她原以为身边这两人多少会带有一些昨日残留的争锋相对的气息, 但一番昨日的初见时微微的不愉快荡然无存了。
兴许是何应拂本就是个老好人,也就身为导演,为了电影的事不愿意被落下;又或者罗司宥也算是个成熟懂事的男孩子,本就很容易为身旁的人考虑感受。
两人分别从一家便利店中出来,又各自买了同一款的无糖果蔬汁。
这简直有一种天然的无法被抑制的默契。
虞舒月甚至在想下一个场景,就是为了她买了同款饮料的两人在某个货架相逢,彼此相视一笑了。
而事实上两人确实也没有闹事的意思。
甚至在虞舒月开车途中,两人在后排也都相安无事,虞舒月从后视镜里还见到两人为彼此都腾出了巨大的空间,互不打扰,等到她要下车的时候两人都着急下车为自己打开车门。
最后这差事自然还是落在行为迅猛些的罗司宥身上。
而他为虞舒月拉开门的那刹那,虞舒月只觉得恍惚从山间见到了最清秀的少年。
星美朗目得真无法令人相信是罗白白那女人的亲弟弟。
虞舒月走在这乡间羊肠小道上。
这两人又变身为她的左右护法,唯恐她会摔倒似的。
罗司宥准确地报出了这里的pm主值,而何应拂也没歇着,反而讲起了有关这座城曾经的历史变迁。
罗司宥回忆起他曾漫步其中的童年往事;何应拂则讲起电影设定在这儿的深刻意义。
反正,虞舒月就觉得今儿跟这两位出来,也没少见识。
两人似乎都博闻强识。
虞舒月不知道的时候两人早有准备,甚至互不打扰的一路上两人都在低头看着各自提前打印的资料。
何应拂是感觉到自己在过往拍摄十多年的经历中从没有过如此的投入,他不希望在一位行外人的面前丢了面子,让他对自己请来的女演员做科普;而一旁俊秀的少年则认为他既然是主动提出要约的人,自然要带虞舒月好好参观浏览这里的每一处山水风光。
虞舒月感觉到她有点吃不消了。
这高强度的应付这两人的话比起工作,简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可她分明还在休息期,不过是为了了解下当地风貌,和当地人攀谈几句便就差不多了。
这两人上到天文,下至地理——
可就没有几句话是真正有益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民俗,似有往来的年轻人,虞舒月顺着游人来往的路线找到这家民宿的年轻老板娘。
对方是本地的大学生,毕业后回来创业的。
提起这里的情况,她也一一热心解答。
从这里方言属于的体系到当地人真正说话时的腔调,虞舒月都有了初步的了解。
她甚至好心地为远道而来却并不打算住宿的客人端上了茶水。
民风十分淳朴。
可这两人接过茶杯的那一霎那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连句感激的话也没说。
店家小姐姐悄悄说了声,“弟弟好帅。”
罗司宥也没有表现出他一贯的热情,而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是该女子的出现,使得虞舒月完全不需要自己了。
何应拂有些丧气,整个人的情绪有些低落,不像是随时准备开工的导演,倒像是在乡间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至于罗司宥,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对待其他女性永远是态度疏离,对方小姐姐询问了几遍能否一起合影,他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被虞舒月直接推了出去。
“我们一起吧。”
虞舒月拉扯过低落的何应拂,几人一起拍摄了在莫莲的第一张合影。
这张拍立得的出现也不得不迫使何应拂对身旁的阳光大男孩改变了一部分的观点。
不说他为人如此,日后在剧组可能会有多碍眼,但至少这张脸是上镜的,罗司宥的俊美几乎是无可争议。
那种第一眼直观的阳气的帅,会一度让人觉得资本近些年捧红的部分男星可谓是“丑男”。
虞舒月不明白何应拂为何会一直盯着罗司宥看。
又回想起了车后的那一幕。
他们彼此低头,难道是因为害羞?
他们会不会经过昨晚的相处,一夜之间燃起了一些……不该有的感情?
虞舒月脑袋里一旦出现那种年头,那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都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了。
比如说,何应拂旁敲侧击道,“你对娱乐圈有兴趣吗?”
罗司宥摇头,可何应拂却执着道,“这一行虽说是不容易,但来钱快,日后资本积累得也比旁人多。”
罗司宥依旧漫不经心地编织着手中的狗尾巴草,直到变出完美的小花形状,才亲手交给虞舒月。
虞舒月悟了。
原来这不是两人之间双向奔赴的感情,这是何应拂的一厢情愿。
她叹气之际,又忍不住悄悄问何应拂真正的心意。
“你前些年只身留在国外,是不是就是因为取向在国内不受到鼓励?”
虞舒月表达得极其委婉。
但何应拂那慢吞吞的反应还是比平常更强烈。
“你是不是以为我对小罗……我跟你说我没有,我根本不是那种人……”
“那你还用娱乐圈的资源诱引他?”
虞舒月不知何应拂又该如何解释,结果人家好脾气的何应拂直接来了个对天发誓,“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另有其人。”
“男的还是女的?”
“虞舒月,你作为一个女演员观察能力简直有问题,”何应拂别过脸去,弯下腰去捡柴火道,“我才不告诉你。”
何应拂脸上那“离了个大谱”也算是微微能够说明他或许还是喜欢女人的吧。
但虞舒月也从未想过后面从别人口中的听闻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离谱一百倍。
那是年轻店家的母亲,似乎为了女儿也经常在民宿里走动打扫。
虞舒月亲耳听见店主她妈对店主说:
“现在城里人都玩这么开吗?”
“怎么有两个男的愿意给女的做小呢?”
“妈,你不要胡说八道!”店家有意反驳,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恨不得当场捂住她妈的嘴。
可她妈早先预料到她不会让自己说,于是远远退了一步,观望这养眼的“一女二男”道:“你还别不信你妈的话,你没看到在外面都是那女人做主吗,而两个大男人都跟在她身后,唯命是从似的,要不是那女的养的小白脸,那又是啥?”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一更#】
虞舒月实在有些听不下了。
她不说是一世清白, 但也好歹不会是那种女人——
她堂堂正正地虞舒月怎么可能私下里专门养小白脸呢。
况且,何应拂的脸根本谈不上白净,反而是暗沉又粗糙, 整个人粗旷不已,非得说小白脸, 那也应该只有罗司宥一人。
虞舒月突然发觉自己的想法很危险了。
要是给罗白白知道,必然是一顿“问候”了。
反观身边这也有耳朵的两人, 听完之后竟然也脸不红, 心不跳的,云淡风轻地继续科普起当地生活起居,彷佛对待别人那些揣测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似的。
虞舒月决心要像他们学习。
但人家店家的妈妈既然认定了如此, 等到吃完饭那自然毫不克制地以眼神无数次示意她。
她刚给罗司宥夹完了鱼肉, 就得给何应拂也送上一筷。
阿姨的目的和指教很明显了。
她就是养小白脸啊, 那一碗水也得端平喽。
年轻的店家小姐姐最后送虞舒月出门的时候很不好意思, 为自己的母亲的误解而频频道歉。
可接下来的一幕给她看呆了。
出门的时候, 何应拂在一旁的鞋柜上替虞舒月拿出她的鞋子, 又将在玄关处摆放整齐;而另一头的罗司宥则因为外面下起的丝丝细雨而顺势撑好了雨伞。
两个大男人配合默契得当,动作丝滑流畅, 中间几乎没有浪费的一秒钟——
倒真像极了她妈口中真说过的“这两个男的给女的做小”。
店家小姐姐赶紧摇头,不过再偷偷望一眼那女子隐约模糊的美貌, 想来她要是男人的话未必会不肯。
虞舒月以为今天的差事总算是结束了。
顶着别人妈妈那样灼灼的目光,她恨不得当场学着鸵鸟把头埋到土里,可淡淡的羞耻感还没有完全褪去,那头突然来了个陆廷予的电话。
虞舒月对待儿子的感情仍旧有些复杂。
她以为等到这周末陆廷予自愿离开后, 日后少了许多交集, 那未必不能以寻常人之间的关系去相处。
可显然, 陆廷予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的离婚让他迫切地想要寻求父母的关注, 他并不想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孩。
虞舒月下了高速,就接了儿子的蓝牙电话。
车内的两个男人又集体保持着沉默。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苦涩又焦躁,“妈妈,爸爸他……”
虞舒月也不是没想过有关于他们的剧情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要是陆宴的离开得让她接受陆氏集团所有的财产,这就有点过头了。
言归正传,陆宴遭遇到这种事她还是得表现一下关心的。
总之,在电话的另一头,陆廷予断断续续表达的就是这么个意思,“我爸他快不行了,他昨天晚上从酒吧里出来,一脚踩在了阴沟里,腿上出现了大规模的骨折。”
而陆宴的情况似乎也没有虞舒月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要接受陆氏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陆宴只是在阴沟里折了一条腿。
“别急,等会你爸爸醒了,让他和我说句话。”
“可妈妈你说爸爸还会醒吗?”小孩沉思道,“可为什么我听医院里有的护工阿姨说男人少了一条腿,那还不如不活了呢。”
虞舒月:……
所以,到底摔的是哪条腿?
难不成陆宴以后真没有生育能力了?
那她是不是还该庆幸一下离婚离得早呢。
车上的蓝牙电话自然是外放的,而后排的另外两个男人听得那叫一清二楚。
罗司宥再度下车迎接虞舒月下车那会的表情也可谓是“神清气爽”;另一边的何应拂作为男人,替陆宴稍稍感慨两句,不过等到一下车,他才反应过来,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虞舒月不明所以,都已经送两人到达目的地,何应拂迟迟不下车,而罗司宥这会儿又兴致高昂了起来。
罗司宥有意问道,“需要我陪舒月姐一起去医院看看么?”
“他躺着呢。
虞舒月的意思也明白了,大概就你一身心健全的男孩子就不要去刺激他了。
陆宴虽说性情脾气古怪了些,但一般情况下,男人受到这种打击总是要萎靡不振一阵子的。
罗司宥心领神会虞舒月的深意,回去一连打了三场球。
等到夜色真正漆黑一团,他的舍友们早已精疲力尽,就只听他亢奋地击打着篮球,浑身上下灌满了力量,又是一记腾空跳跃,“再来。”
大胖实在是体力不支,他猜出个大概,“是不是和上一次的大美女有了发展?”
罗司宥笑而不语。
等虞舒月趁着夜色赶回这家医院的顶楼。
从医院的花园露台上遇见了正在伤心流泪的陆廷予。
“妈妈,爸爸看上去真不行了,他分明想找你,”陆廷予哭诉道,“可我打了电话,他又想打我。”
怎么会不想殴打你?
要是男人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被宝贝儿子广而告之,虞书月实在难以想象陆宴的心情。
“那你带我过去吧,虽然离了婚,那我也该慰问一下你的父亲。”
这还没到陆宴个人的房间呢,陆廷予就马不停蹄地跟在了虞舒月后头推销自己道,“我这可怜的娃啊,本来法律上是要把我判给我爸爸抚养的,可如今他都这副模样了……”
小孩托起了下巴,在虞舒月困惑之际说出了“我还能不能在妈妈那里再呆一阵子”的傻话。
可能是有点父子情吧。
但不多。
虞舒月使劲摇了摇陆廷予的脑瓜子。
“难道你不应该在你爸爸受伤的时候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他吗?”
一句话怼得陆廷予哑口无言。
小孩子脸上的表情挺心虚的。
陆廷予眼见着自己没有推销成功,这才帮起了陆宴的忙。
“反正,我爸的伤势还挺严重的,这一天两天也好不了……”陆廷予自以为给了陆宴足够的面子道,“妈妈你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常来这里走动走动。”
虞舒月心想她可没有往陆宴身上撒盐的习惯。
纵使陆宴在此之前有万般的不好,但人家分割财产时也算慷慨,虞舒月实在没有要与他站在对立面的意思。
推开私立医院顶层房间的大门。
陆宴正躺在白色房间的正中央,手指灵活地在遥控器上各种按动,而巨大的显示屏上跳转着不同的电台。
想必他这一刻焦虑无比吧。
可夜色沉静之中,陆宴这一套蓝白相间的病人服和他整体的气质倒也还算吻合,反而将他曾经的傲气磨去,徒留下原先那点清冷的印记——
怎么就这么可怜地摔进阴沟里呢。
虞舒月更不敢想,像陆宴这么有洁癖的人怎么经得起这种伤害的?
话不多说,虞舒月决心与前夫好好交谈一番,她甚至喊来了菲比送鸡汤。
而对比菲比送鸡汤一事,陆宴早已心知肚明,他早就维持了一贯贵公子的人设与气质形象,端坐在病床上等虞舒月的来访了。
但他还是气。
气她这么快身边就围满了男人。
气那些男人没有一人真正把自己这个前夫放在眼底。
只是今儿还没有等到陆宴亲自开口,他的儿子就替他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我爸是真的受伤了,受伤得老严重了,”他还故意和演话剧的小演员一般声泪俱下,“我爸他绝对不是演苦肉计!”
这话一说出来,是个人都能明白——
这就是一场苦肉计。
虞舒月以为她白着急一场了。她原先也有过这种猜想,但很快这种念头因为陆宴清高的姿态而打消了——
可没想到陆宴还真做得出来。
陆宴厉声制止,“你没有作业吗,一天到晚非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转?”
陆廷予委屈着抿紧了唇,退到医院独立房间的一隅,显得小小一只怪可怜的。
只有陆宴知道这种形象就是他亲儿子的一种伪装。
但他无暇顾及,他不得不掀起被子和虞舒月解释道,“我昨晚确实摔惨了,当时没好意思喊住你,没想到今天陆廷予会特意打电话喊你过来。”
这对父子可能完全意识不到他俩的演技有多拙劣。
虞舒月也懒得戳穿。
“既然如此,你也不大可能有别的小孩了,以后就好好照顾你儿子吧。”
陆宴一头雾水,脸上难辨的表情愈发晦涩,“你在说什么?”
“陆廷予难道没有和你对过台词吗?”虞舒月扫了一眼电视机柜旁蹲坐的小孩,“陆廷予你捂起耳朵。”
在角落的陆廷予果真在这短短几天里学会了看眼色行事,立马将耳朵捂得严严实实。
“他说,你那方面有了问题。”
“你说什么?”
“你既然确定是在养伤,情绪何必那么激动呢?”
“虞舒月,他那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胡说八道,你大可不必怀疑。”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宴有意在男性自尊上挽回颜面,但很显然的是,虞舒月对真相已经不感兴趣了,陆宴彻底的感觉到自己被抛弃了。
这其中少不了自己亲儿子的“添油加醋”。
陆宴试图说些什么挽回自己的颜面,可虞舒月放下鸡汤碗,整个人没有半分的留恋,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
倒是陆廷予瞪了他一眼,又跳跳蹦蹦地跟了上去,直直送到了电梯口。
陆宴拖着伤腿却前行不了几步,而手下自己大量“贿赂”的菲比则非常没有眼力见地漠视着他艰难的行走。
陆宴拖着那条伤愈未全的腿终于走到了门口,匆匆爬起,欲以长身玉立之态来个多余的告别。
而他冲出病房门的那一霎那,虞舒月的电梯门正好严丝合缝地关闭。
他连和前妻打个招呼都没成。
作者有话说:
留言留言,宝子们~
第45章 【二更#】
次日, 周末再度到来。
与往常的不同的是,这档“新型婆媳关系”的节目如今已然出现了一些小偏差,比如说迎来了其中最受关注的一位嘉宾虞舒月的离婚。
所有人都以为这档节目并不继续下去了。
甚至其中最主要的角色之一, 也正是曾经霸屏的于蔓被扒出多次无辜构陷虞舒月。但说实话,人们的视线更多也围绕着虞舒月本身岌岌可危的婚姻上, 于蔓于是也就顺理成章逃脱了网民的真正制裁。
那些她曾经滥用的网络暴力并没有真正报应在她身上。
于蔓本人又一度发出声明,表示对幕后工作室的操作完全不知情, 表示也想借此机会淡出一阵子。
毕竟, 这样的话,于蔓也以为在这个圈子里,只要淡出足够的时间, 人们就会将这件事遗忘彻底。
说实话, 她幕后大老板也并不希望她继续在荧屏前为自己发声。
可这些天, 于蔓另外一个念头又是那样困扰着她。
人们是会遗忘, 非但会遗忘掉她对虞舒月的攻讦与滥用的娱乐圈小手段, 更会遗忘她本身, 等她再度想要出现在大众视线的时候,很有可能就已经成为路人了。
她再抬眸环视四周, 就因为自己在娱乐圈的隐退,身价的急剧下跌, 就连周遭的丈夫与婆婆也变得更加容易不耐烦了。
她的手上一旦缺少现金流,那么,她在这个家就毫无地位可言了。
是的,她是想要离开, 但绝对不是现在。
只有如同虞舒月一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她才能彻底告别这个拖垮她的家庭。
女儿邹露露的到来并没有让情况变得好转。
“接触过了吗?”
邹露露点头, 面上又从原来的无拘无束里流露出不安, “我和陆廷予试图搭了好几次话,可是因为一些特殊情况……”
于蔓打断道,“我只想要知道结果。”
“他不再同我讲话了。”
邹露露有些委屈,她被妈妈的要求和安排逼迫得喘不过气来。
以前的妈妈像是一轮明月,只要站在那头,就能够发光了。
可现在的妈妈经常自怨自艾,就好像原本在她身上属于妈妈独一无二的光环消失不见了。
没能完成任务的邹露露低头道。
“妈妈,对不起。”
“我有没有在很久以前就教过你,女孩子要学会放下身价,可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就连一个小男孩都拿捏不得,”于蔓语气变得冷冰冰的,彷佛对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女儿并不上心,“我日后如何指望你能办大事?”
“妈妈,你不要生气,我听说综艺会复演,我一定会借此机会接近陆廷予的。”
可于蔓心中也有几分不确信,她忤逆了上头的意思,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去参加节目,那虞舒月一家一定会来吗?
陆宴已经在前些日子发布声明。
当然,也是因为这份声明,让于蔓也意味陆宴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话术上几乎滴水不漏,陆氏集团旗下包括云庭在内的多家子公司也都在声明过后维持住了股价。
所以,她猜想陆宴必定手中保持了大量的陆氏集团的股票,他不可能愚蠢到真和另外一个女人平分这一切。
这也是这么些天她命令邹露露多次接近陆廷予的最大原因。
陆氏最后不还是要落在陆廷予手上,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又能激起多大的水花?
所以,“新型婆媳关系”节目组本身也没有设想过这一次的人会到得如此齐全——
经过一周淡出观众视线的于蔓,以及刚刚离婚独立门户的虞舒月会同时出现在这一档真人秀上。
一边是对于蔓曾经在圈内言行举止的扒皮,另一头则是都在好奇虞舒月本人在这场离婚之中分割到了多少财产。
节目组能够汇聚最大的看点,已经是意外之喜。
只是这“新型婆媳关系”栏目组没有想过的是,他们会接到一个来自陆总的电话。
“场地发给我。”
包括年轻实习生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操作惊呆了。
人家是虞舒月本人和原婆婆保持良好关系才继续参加的,这带着前夫哥恐怕就有些不合理了吧。
但在话题和热度面前,节目组的迟疑不会超过半分钟。
他们立即将本次活动所在李惜叶家地址发了过去。
上一次的做客栏目没有彻底的执行完毕,这一次就顺理成章轮到原本并没有那么大关注度的李惜叶身上去了。
历经海滩一事,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默认了李惜叶一家真正最像一家的一家。
他们上次在于蔓家已经爆雷,这次不得不避开热点最中心的虞舒月,当然节目组不考虑虞舒月的更大原因在于——
他们更怕的是人家压根不会允许节目组带领着这么多人的到访,他们甚至最先的设想是虞舒月根本不会再参加他们的综艺。
可虞舒月本人非常具有契约精神。
她坚定地认为后四期的节目,既然她和赵澜兮已经拿过节目组的钱了,那就必然不能缺席。若是轻易不到场,她会很不好意思的。
他们还将这话完完整整的给陆总复述了一遍。
隐约听到另一头的男人暴躁地说——
“这不公平,她拿我的钱怎么没不好意思呢,凭什么就拿了你们区区四百万,就连一期节目也不能落下呢?”
对此,导演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害怕陆宴的出场并不是为了配合综艺参演的,而是为了伺机而动,准备报复虞舒月的。
为此,他们还特意在李惜叶家的商品房楼上楼下都布置了安保人员。
等到节目真正开始,摄像机们全部准备就绪的时候。
人们看见了十分有礼貌进门拖鞋的虞舒月和她的婆婆赵澜兮。
虽然时隔一个礼拜,但等在直播前包括幻云在内的众多路人粉丝,都觉得时间过得像一个世纪这么漫长。
他们终于又见到这对婆媳了。
路人们通过第一视角看见的是李惜叶虽然不够大,却治理得紧紧有条,光线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透出来,绿植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缓缓生长。
李惜叶女儿何维希的各种玩具也都被洗干净,在阳光下慵地晒着太阳。
后来就连何维希的名字也被扒出,是因为她的爸爸过分爱自己的妈妈,唯李惜叶不可,才把妻子的名字也加入其中。
这些被扒出的来源竟然是当地的一家销量极大的日报。
不少路人这才真正注意到看似普通的退休婆婆,看上去与儿媳也并不亲热的李惜叶婆婆竟然是很有深度的学者。
这样一来,人们又不知道该羡慕谁家要好。
【虞舒月婆婆赵澜兮有钱,我还是羡慕虞舒月。】
【可我觉得正常人家婆婆知书达理,还帮忙照料家务,不惹事生非,就已经是天花板了,好吗?我给李惜叶婆婆投一票。】
【楼上这就不要争了吧,这两个婆婆人都太好了,害我差点以为全世界的婆婆都这样了。】
然而,紧接着于蔓婆婆朱红英女士的出场则立即打破了弹幕区这一氛围。
她对网络上的事情也不大了解。
就听家里来打扫的家政阿姨说,什么自己儿媳和自己都被骂得很惨。
她想到这一点就很不舒服。
她是被于蔓那臭丫头给连累的。
他们邹家原本就发迹得比比人家早,怎么可以和乱七八糟的人家比较呢。就比如,今天他们来到这种小门小户的,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早就撇嘴不乐意了。
但儿子邹文森告诉自己,公司财务上出现了一些问题。
而她能舍下脸面的话,如今赢得一些人气,未来还能为公司做做直播,推广些产品。
朱红英应下了,但她还是不情愿,如果说真的想要去哪家走访走访,那也一定是虞舒月家。
她对别人家儿媳充满了很强烈的一较高下的感觉。
又或许是在此之前儿媳的阐述,更是让她对虞舒月感官变差,她告诉自己,要不是看在她生过儿子的份上,她还不一定愿意这么瞧得起她呢。
可人家婆婆那个叫什么赵澜花的,她更是看不惯,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打扮跟个小姑娘似的,脸蛋也跟脱了壳的鸡蛋似的。
难怪会离婚咧。
这还带动着儿媳一起离了。
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朱红英虽说这阵子看自己儿媳赚不到很多钱了,但她们这种长相的女人啊,本就不应该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啊。她对于蔓这阵子在家的勤劳还算满意,就等着看她下一个月的月事来判定她有没有大孙子了。
毕竟,她不得不承认,对赵澜花那大头孙子还挺羡慕的。
她跟在于蔓后面,也没嫌弃人家家里的陈设便宜,而是就坐在最普通的一把椅子上。
她万万没想过,虞舒月会不顾镜头地赶走她。
“不好意思,红英阿姨,我婆婆今天开车有些累了,您方便让给她坐吗?”
虞舒月实在是见不惯有人一到别人家里就吆三喝五,甚至直接坐在人家八仙桌的正中央的。
“这不合适吧,我年纪比你婆婆大。”
“我说请你起来。”
正当这时,镜头前的观众也都在讨论虞舒月是真想让自己婆婆入座,还是想单纯赶走赖在别人家主人最高位置的朱红英时——
镜头里突然闯入了一个活泼的小孩。
陆廷予正对着镜头挥动着手,他礼貌地打着招呼,甚至给何维希准备了见面的礼物。
【我怎么觉得父母离了婚,孩子反而正常了些呢。】
【我也觉得这么有活力的才像是真正的小孩。】
【是啊,可能父母及时制止失误,孩子也能感到轻松愉悦吧。】
【说实话以前挺讨厌那种任性张扬的小孩的,今天对陆廷予的观感还是有所改变的,就希望他也能保持如此,不要惹虞舒月生气吧。】
当人们以为带个小孩也没什么的时候,离谱的前夫哥却已经拄着拐杖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了。
弹幕原本有几分惊喜,如今又多了几分爆笑。
毕竟,如今陆宴上节目时的气质与情态实在是与第一期相差甚远。
【这节目组到底是花了多少钱,竟然连陆总也能请回来?而且还是断了腿的陆总……】
【这世界是疯了吗?】
【我在想些什么,我竟然在想万一人家虞舒月日后带男朋友上节目的话,陆总还好不好意思出场啊?那到时候他的身份又该如何定性?】
【钱已经冲了,礼物已经砸了,请节目组务必在未来安排上!!!】
作者有话说:
安排安排~
晚安啦,留言会抽红包呐,感谢陪伴~
第46章 【一更】
虞舒月不知道陆宴到场的用意。
但陆宴拖着一条伤腿, 她估摸着用不着驱赶朱红英了,她见于蔓婆婆非常自觉地站了起来,等不及陆宴口中的“起开”, 心甘情愿地让位于这位陆氏的掌门人。
而上一场综艺之中拜访于蔓家留下的冲突。
就连邹文森也没放在心上,而是等陆宴一进门就殷勤招呼, 询问伤势。
所以,虞舒月也清晰的明白, 无论在任何一个世界里生存, 金钱永远是最好的傍身。
虞舒月环顾四周,如今自己反而成了在场对陆宴最冷淡的人了。
除去于蔓一家过分的热情,就连今天的主人——不善言辞李惜叶一家自然也免不了寒暄客套。而主持人谢菁素来喜欢打圆场, 更是为陆宴的到来说了不少冠冕堂话的话。
赵澜兮身为人母, 怎么着也得过问儿儿子为何摔跤。
虞舒月听陆宴支支吾吾老半天, 只说是, “黑灯瞎火, 我也没看清罢了。”
叫你跟在别人身后, 叫你大晚上不安心辅导你儿子写作业,让你去酒吧玩游戏争胜负。
活该吧你。
事已至此, 虞舒月对陆宴及陆宴身上的伤无话可说,又更不想被牵扯出其他的事端来。
眼前的弹幕蜂拥而起, 大多也是围绕在她和陆宴两人目前的关系上。
【大家对陆宴的态度都好好哦,怎么就我舒月姐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我私下听节目组说,真不是他们花大价钱,而是这期人家真没邀请陆宴, 陆宴死皮白赖要来的……可以想象离婚夫妻俩再度相逢的尴尬场景了。】
【也不知道陆宴来干什么, 这都断了一条腿还能帮上什么忙啊。待会参与游戏怕也是只能拖后腿吧。】
【现如今陆总浑身上下, 也就那张脸能看看了。】
【我要是月姐我也不愿意理前夫哥, 看样子离婚这件事处理得也就那样了,也不知道我们月姐到底有没有分到钱。】
虞舒月觉得在这一点上网友为她多操心啦。
她分到了钱,且分到的并不少。
她与陆宴之间不存在任何的经济利益纠纷了,但她还是想不明白,陆宴不好好在病床上养伤,跑到这别人家里来又是为何?
按理说,陆氏集团如今的运营情况根本就不需要陆宴在外引话题,博热度吧。
陆宴硬是独自坐在人家客厅一动不动了老半天,这才等摄像头错开时告知,“是陆廷予要来的。他想见见他的小伙伴。”
他身旁的陆廷予顿时脸上没了生气,机械而木讷地点着头。
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强人所难。
虞舒月:“别老拿孩子当挡箭牌,他要来,日后送他一人来就是,你何必放弃养精蓄锐的好机会,非要跑到别人家里来。”
难不成就非要送上门来……给各路观众瞧一瞧,笑一笑?
陆宴死鸭子嘴硬道。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等摄像头一度再转过来的时候,观众们也都纷纷意识到他们可能错过了什么。
但从虞舒月这个站姿和差点叉腰的气势中,隐约可以看出,刚才在李惜叶家分明又经历了一场虞舒月夫妻之间的恶战。
之后立即有技术大神对画面的声音进行处理。
网上自然而然地流传出一段压缩的音频,但大体上也都听得清,人家陆宴就是借着儿子的名义重返“新型婆媳关系”,结果遭到了前妻的冷眼。
有人声讨虞舒月的无情,但更多的是觉得陆宴怎么这么卑微,又在猜测他再度上这个节目的原因。
该不会是对前妻恋恋不忘吧?
早干嘛去了呢,不会是琼瑶剧看多了吧。
这一期的节目说容易也容易。说到底在室内,所以真正能施展的空间也不大。
但做客只是一味的拉家常的话,也很容易引起观众的视觉疲劳,于是节目组贴心地为他们关卡,其中包括包饺子,送饺子问候小区里的孤寡老人,以及在送饺子的同时送些赞助商其他补给的物品。
这一举动既为节目组重新挽回了名誉,又能够综合考验明星的生活能力,为综艺提供了新的看点。
节目组鉴于陆宴的这一条伤腿,节目组贴心为他免去了后面的事情。
而唯独剩下的只有剁饺子馅,包饺子和蒸饺子这些细活。而蒸饺子需要长时间的站立,恐怕陆宴本人也吃不消。
所以,陆总剩余选择的空间其实很小。
弹幕已经不由疯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让陆总包饺子!】
【感觉陆宴生平三十三年没那么无语过,人家几家上市集团公司的老总,能会做这个吗?】
【可包饺子而已,又不难,这十几种的包法,以陆宴的智商,大概都一学就会吧。】
【我为什么从陆宴的表情上读出了“后悔来了”的想法哈哈哈哈哈哈。】
陆宴果断拜师学艺。
“妈,这个怎么包?”
赵澜兮头也不回地加入厨房大军,对着馅料的配方不断调试,哪里还顾得到儿子陆宴会不会包饺子。
她差点就直接忘了儿子的受伤,以为他和别人家男人一样去不同单元楼梯送饺子。
陆宴这才不情不愿对着虞舒月道,“要不你教教我吧。”
虞舒月置若罔闻。
只顾着低头包饺子。
今天的任务量巨大,要负责的饺子大概一千五百多只,一旁的李惜叶和她的婆婆也是拼命地在包了,令虞舒月感到意外的是,就连她素来不对付的于蔓也一番往常,沉默不语地蒸着饺子,谢菁来回在厨房与客厅之间,说着弘扬节目深刻意义的场面话。
孩子们都在何维希家小区楼下的滑滑梯那头玩耍。
男人们被安排上了接地气的三轮车和脚踏车,分批将蒸好的饺子准备运走。
而陆宴确实无事可做。
虞舒月不想搭理他,但更不愿意他空下来。既然他选择了要来,那必然得做些事情。
“这样包,”虞舒月将每一次纳入的动作都放缓道,“你看清楚了吗?”
“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虞舒月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我跟你说,你先把饺子皮对折起来,你到底会不会?”
弹幕在这个时候永远不会缺席。
【陆宴:一看就会,一学就废。】
虞舒月实在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对陆宴输出了。
破了的饺子皮在她眼皮子底下一遍又一遍地出现。
“陆宴,你是不是故意上这个节目来整我?”
陆宴已经很少看见虞舒月动怒了,而她就连说这些冰冷的文字的时候,面容也是如同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凌霜花。
是美的。
他已经很少见到她如此强烈而直观的情绪了。
没想到虞舒月并没有困扰太久,她通过节目组在便利店买来了夹饺子神器,故而不必继续亲自教导陆宴了。
虞舒月头昏脑胀之际又回想起以前辅导陆廷予作业时的心烦意乱,心想这父子俩果然是一脉相承。
“原来,陆廷予学习不上心是跟你学的。”
而远在楼下的陆廷予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一个人独自漫步在何维希家小区的楼下的海绵垫上,来回看着其他小孩的爬上爬下,他代替节目组时刻监督着他们的安全。
突然,邹露露猛地从滑梯上掉落。
手掌立即磨破了皮。
陆廷予无法做到完全的置之不理,就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替邹露露去处理伤口。
可邹露露面露惊恐,“陆廷予哥哥,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邹露露说这句话时,已经没有几分自信了,她知道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有丝毫的犹豫,而今偶尔的陪同也变得奢侈起来。
陆廷予思考了一阵子,而后又试想如果自己只是在面对一个陌生小朋友的话——
也许他会答应的。
所以,他最后选择了和邹露露一齐去便利店买创口贴。
摄影机的镜头对准这两个年幼的小孩后,又很快地转移开。摄像机大叔难得地意识到他并不想利用一些孩子之间的感情做文章。
但陆廷予对邹露露这一阵子反常的靠近也早有抵触情绪。
他甚至有种预感,这样的事在未来可能也不止会发生一次,他干脆道,“你该不会是故意伤害自己的吧?”
邹露露不说话了。
陆廷予跟个小大人似的说教道,“邹露露,我不知道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吸引人注意力的方式有很多种,但这种方式是最不可取的。”
邹露露觉得自己应该明明最讨厌男孩的油盐不进,可这一刻她竟然恍惚觉得陆廷予的说法中是有几分对的。
她什么时候开始去伤害自己了?
她再怎么动脑子,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做什么事总是很容易被一眼就看穿的。
“可我想你陪着我……”
邹露露这个年纪自己也分不清这是因为长久以来的习惯,抑或是妈妈的强制要求。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要这么做的原因了。
她是于蔓的女儿,她理应站在人群的最中央,成为最漂亮懂事的那个孩子,而不是平庸的何维希她们所能比较的。
可今天她和妈妈一进门,她几乎就开始有点羡慕这个生长在小房子里却很幸福的女孩子了。
为什么?
她们家是那么的宽敞,却没有别人家的温馨呢?
她没有想过陆廷予最后这么斩钉截铁地告诉她,“那也请你别这样做了。”
邹露露发觉自己又哭了,但她并还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朝上的掌心疼痛,还是一直以来被忽视的感受而难过。
但她也算是知道,原来妈妈说的话也不一定是对的啊。
作者有话说:
每个人物的觉醒都有一个过程~
第47章 【二合一】
自从陆宴有了包饺子神器之后, 虞舒月和陆宴两人的关系再度回到了冰点。
一个不需要再“倾情”指导,另一个并不需要额外“领教”。
可今天“新型婆媳关系”节目组的摄像头当然不想要错过这一幕,他们恨不得360度全方位包围这对离异男女, 等着他们彼此的攻伐与拌嘴,随时迎来又一波流量——
可惜今天的陆宴在包饺子过后不露声色, 而虞舒月维持着一贯的爱答不理,反正这两个根本就没有交集。但在以前那叫“塑料夫妻”, 没有人磕得懂里面的甜。
可如今情势一转, 人们纷纷磕得动其中的爽。
叫虞舒月那老公整日姿态清高,如今成了前夫吧?叫他洗个碗磨磨唧唧半天吧,所以变成了前夫哥吧?叫他平时带小孩还垮这张脸, 所以被离婚吧?
所以, 观众中本就占绝大多数的女性群体纷纷对自家老公/男朋友警告道, “你要是敢服从性不高, 老娘没了你, 照样能自己过。”
不经意之间, 虞舒月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了独立女性的代表了。
这就让于蔓看见了事情转机的可能。
娱乐圈的风向从来就是“今天立人设,明天人设就没了”。
她以为虞舒月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添了如此之多的“标签”, 而到头来那些原本就和虞舒月不匹配的标签终将会反噬她本身。
于蔓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几乎恨不得立即下了节目就派人去挖虞舒月离婚走的程序和协议。
她不相信会有人一点黑料也没有。
而虞舒月又会对陆宴的那些钱不虎视眈眈, 哪怕最后虞舒月没有得逞,但总归会留下证据的。
虞舒月本人并不知情外面的血雨腥风,反正她对陆宴的态度已经写在了脸上。
但节目组还在试探的边缘反复问,问她愿不愿意和陆宴一起去派送最后一部分多余的饺子, 他们话是说得很委婉。
“舒月姐, 这里实际的路程也不远, 就在隔壁的养老服务中心。你们大概走五分钟左右, 就到了。”
虞舒月直接摇头拒绝。
她本可以完全拒绝出镜的,她思前想后——是她应该是给足了节目组面子,但节目组的一些不合理要求确实不近人情。
如今身价数十亿的虞舒月当场反问节目组,“如果我安排你和你前任一起搞活动,说是出去送爱心,你会感觉快乐么?”
节目组的分组导演被怼得哑口无言。
陆宴出来适时打破这种僵局:“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这就过分了。
陆宴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是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不是离婚那会还好好的吗,还像个人样的,怎么事到如今怎么又开始厚着脸皮阴魂不散呢。
陆宴自以为找准了虞舒月如今会心动的点,“多给你十万。”
可如今十万这个数额对虞舒月而言已经完全没有吸引力了,如果多加两个零,虞舒月或许还是会考虑的。
只是从头到尾,虞舒月仍旧不理解这件事——
陆宴为什么还要重新出现呢。
虞舒月趁着无人之际,拉扯着这受伤的男人所在何维希阳台的小帐篷旁,质疑他来的用心,“陆宴,你家里没有电视吗?非要到别人家来看吗?”
“我乐意。”
“为什么?”
“怕你一个人在节目上被孤立,也怕你受尽别人欺凌,也不希望陆廷予因为关于你不好的弹幕而受伤……”
这种寻常到随处可见的借口,陆宴信口开河的就有无数个。
但他也始终不敢承认自己的心。
“回去吧,既然你说为了这四百万要付出劳动,那送个饺子又有何不可?”陆宴表现得极其具有职业精神,“我这受伤了不也没回头?”
两人最后还是在狗屎节目组的撮合下,一前一后来到了当地社区的养老服务中心。
其实,撇开这个节目的骚操作,当虞舒月一盒一盒的饺子分发给各位老人的时候,她感觉到是有几分温情的。
尤其是在她分发的途中,虞舒月发觉到还有有些老人记得她演过的角色。
“当家主母里的勤快媳妇,我记得。”
“养狗的青春期少女,那时候我女儿可带我一起去电影院看了这部电影呢。”
这大概也是她演员生涯所在的真正意义吧。
虞舒月的目光也变得很温和宁静,而她陪老人们聊天和看电视剧的画面也是十分和谐,不过,这样的和谐随着门口拄着拐杖的男人的到来而被彻底打破。
而负责搀扶的陆廷予小朋友也面露嫌弃。
似乎非常不情愿将这男人带过来影响他亲妈。
陆宴却表现得极其自然。
他们误以为这里的阿公阿婆们不看新闻,不聊八卦的。
结果人家当场就拉扯起虞舒月的袖子,问起,“小伙子人看上去挺好的,怎么最后要离婚啊?”
有一老大爷斜眼看陆宴道,“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陆宴一脸铁青。
不过估计也是找到了来此一游的意义。
虞舒月表露隐晦:“不可言说。”
阿公阿婆紧接着立刻联想到,“那男人看这幅弱不经风的样子就有难言之隐……”
虞舒月的心情总算是缓和了过来。
弹幕上的年轻网友也没有想过这个年龄段的阿公阿婆想象力比他们还要丰富,然后细细观察着陆宴之后的表情,顿时觉得这个节目设置得蛮有意义。
陆廷予正张口欲说些什么,陆宴早有经验准备地给他又捂住了。
很显然,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儿子的任何发言,尤其是这种补刀的话。
弹幕笑成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宴被阿公阿婆调侃不行了。】
【虽然但是……我也挺好奇的,姐姐确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婚的吗?】
【舒月姐就是我永远的神,甩了年老色衰的陆宴,好(zirun )日子还在后头呢。】
虞舒月匆忙完成了这个综艺的任务,自以为该有的效果和不该有的效果都产生了。
那她也就无所谓了。
正从养老服务中心里出来透透气的虞舒月却惊奇发觉陆宴在四处躲避。
这一个大男人敢出来丢人现眼不就早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怎么被老一辈的人随口说几句还能沦落成这幅恐惧模样。
虞舒月凑近再一看,原来是有一条体型庞大的阿拉斯加犬靠近陆宴,而陆宴还想试图命令陆廷予驱赶这狗狗。
陆廷予这个年纪的身材和体量确实也没办法直面一只大型犬。
他觉得越是紧要关头,他就越应该保住自己,为他爹留住血脉。
他做到了他口口声声的承诺——
二话不说,先开溜了。
剩下的唯有呆在原地的陆宴:“你别过来啊。”
虞舒月实在摇头看不下去了。
人家狗看上去其实还挺温顺懂事,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陆宴的时候攻击性一下子增强了数十倍。
可能是狗狗懂人性,非常清楚感知到陆宴原本就不是个好人吧。
虞舒月就这么旁观着,没想过陆宴会拄着拐杖一步步来到自己身后。
“怎么,你现在完全放弃形象了吗?”
“你得保护我,只有我才会创造源源不断的财富,未来才有可能……给你更多的赡养费。”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虞舒月突然变得饶有兴致,她问起陆宴,“你知不知道狗为什么见到你就兴奋?”
陆宴困惑,“为什么?”
陆宴从没有想过虞舒月会这么笑道,“你没有发觉么,是这小区里的狗少,它很难见到它的同类吧。”
弹幕又是连连一片惊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直接把前夫比作狗的,虞舒月真牛掰。】
【不过,只有我一个人真的觉得吗?陆宴今天的各种操作确实挺狗的。】
【以后我都没办法直视陆总了,真内娱第一个直播被离婚,被质疑性/能力,被前妻说是像狗的男人……】
陆宴:老子压根儿不需要你们直视。
但比起最初清一色的夸他帅,陆宴的心里确实一度有点承受不了了。
不过,他才不会在乎这些庸俗肤浅的舆论呢。
可陆宴还不至于真因为断腿而怕一只狗,他不过是借此机会走回虞舒月身边罢了。
所以,哪怕虞舒月口出恶言,那不是最后结果还是挡在了他身前么?
陆宴是个商人,他以为所有的事只该以结果为主。
所以,他并不介意她暂时的离开。
但那些空缺的位置不可以被那些男人占有,这也是他的底线。
可节目组也没有想过,终止拍摄还没有片刻,虞舒月和赵澜兮还没有与李惜叶家依次告别,而等待虞舒月的车辆已经在小区门口停放了。
又或者在此之前,在他们没有格外注意的时候,人家已经到场了。
很难不让人联想篇篇。
更何况,这又是观众最喜闻乐见的片段。
什么“前夫和男友汇聚一堂”,什么“女星恋情新进展”……说无所谓是不可能无所谓的。
可总导演连忙制止了节目组的拍摄,他们看见的黑色商务车不是别人的,而是圈内他们不敢得罪的大佬的。
沈禹州再度来访,面色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友好,似乎并没有将那一日虞舒月的不告而别放在心上。
也忘记了他们最初的那些三观层次的冲突。
“月月,我来接你了。”
虞舒月上了这辆车。
虞舒月清净的这几天里并没留意沈禹州的踪影。
她隐约感受到他身上一定有着更大的秘密,可他原本为何从“徐徐图之”变成了“不想掩饰”,虞舒月就不得而知了。
她生活原本既定的节奏被一一打破了。
她只知道要让自己的生活重回正轨,唯有自己不断地努力摆脱既定的轨道,但沈禹州身上一定有着更大的秘隐。
所以,虞舒月不会顾及陆宴此刻的愤怒,也没有任何拉别人下水的习惯。
她看着陆宴的身影在沈禹州的后视镜里越来越小。
她既然觉得沈禹州愿意维持着表面的客套,那就说明她并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
沈禹州的声音也算友好,“一起吃饭?”
“中餐or法餐?”
“我都可以。”
虞舒月在副驾上不慌不忙地问,“沈禹州你一直在看我们节目吗?”
“是啊,怕也没有机会和月月出现在同一个镜头下,只能是等到月月从镜头下走出来,才有机会这么一聚了。”
他说得似乎渴望与她光明正大在一起似的。
“所以,沈禹州,为什么是我?”这大概也是虞舒月这么多天心病的源头,她不习惯处处的遮掩,更不觉得拖延着就试图能改变旁人,她直白而露.骨道,“以你如今的财力和物力,你明明拥有了许多选择的权利,为什么偏偏还是轮到我?”
“不能边吃饭边聊么?”
虞舒月屏气凝神道,“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判定我们之间有没有这个吃饭的必要。”
“我喜欢你,从许多年前就是如此──”沈禹州的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又熟练地换挡,脖子侧了侧道,“如果我说我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你会信吗?”
“我不会。”
梦境里从头至尾并没有沈禹州有关的场景。
甚至在落败的窗帘边缘,没有他名下的任意一束捧花。
如果说和其他人是根本就没有重逢或相见的机会,那在沈禹州这儿就完全说不通了。因为他们认识得足够早。
“可你并不信我。”
说这话时分,肉眼可见的是沈禹州的表情凝重了几分。
他变得对她的需求感又那般迫切,似乎抓住了什么试图拼命证明他们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虞舒月,难道你就不想要真正的改变吗?”
“你不希望娱乐圈无数人簇拥着你,你重返巅峰,拥有拥有别的女明星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一切吗?”
他再度声声引.诱。
然而虞舒月的反应却比以往更平静,她随手挽过头发,甚至还有耐心地处理一下耳后的抓夹,“欲望么,人人都有的。”
然后她突然又毫不客气地问道。
“所以,你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难道你双手捧上的东西全部都是无偿赠与?”
“沈禹州?”
“你发现了吗?”
很快,沈禹州又意识到虞舒月可能并不清晰这个世界的结构。
但那又如何。
她只要陪同在她的身边,她就能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沈禹州沉声道,“我一直在想,你的离婚,你的一系列转变可能是源自于更大的野心的。而我们正是一样的野心勃勃的人。”
“所以,你就选择在我面前贩卖着那一切诱人的,会发光的梦想,可你从来没有告诉我,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虞舒月试图将话题重新回到上一个问题上,她想知道沈禹州到底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而不是当蒙在鼓里被甜甜圈施舍的女孩。
“舒月,你应该做过那个梦了吧?”
沈禹州娓娓道来。
“在那梦里,你和我都不过是这个世界背景里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也许你还好一点,因为你是于蔓的对照组……你所有出场的戏份都可以衬托出她的崇高与善良。”
“可我不过是你记忆里的一道幻影,”沈禹州突然脚踩刹车,车子骤然停火,在地上摩擦出一道清晰的划痕,“我想要改变那一切的办法唯有不择手段。”
虞舒月沉默了。
原来同样的梦境与这个世界的背景板并不是她一人独有的秘密。
“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连你的人生走到最后,我都无动于衷吗?”沈禹州是那样憎恨着自己的无能,他的五指从方向盘上缓缓滑落,无力地在虚空中摇晃,他逐字逐句道,“那是因为在他们既定的角色里,我注定是个一事无成,对你毫无裨益的小喽喽,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们应该在一起,不说以男女关系的方式相处,我们也应该团结在一起,至少不能让那些生下来就拥有一切的人继续拥有那一切吧。”
虞舒月反驳,“他们德不配位,自然有他们的惩罚。”
“可难道我们就袖手旁观,到最后接受一无所有的结局?”
“虞舒月,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说完这些的时候,沈禹州已几乎是声嘶力竭。
“我们既然清晰自己的命途,那难道不该利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改变,而并非助长人性中的恶,去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
“沈禹州,这一点也不像你。”
“至少我记忆里的少年,眼底永远清澈,无论他贫穷或者富有,我都愿意去祝福他。”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沈禹州不愿意带虞舒月回顾他经历的一切,他不觉得这样做来就能让虞舒月理解他的偏执。
可他的心已经近乎绝望。
他又试图去表达些什么。
哪怕那对于她是十分多余的,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更何况——虞舒月自从出道以后就过着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车子开进一家废弃的工厂。
沈禹州回到自己打工的第一家工厂,他无法开口直言他曾经在这里遭遇的非人对待。那些困厄且贫穷肮脏的地方本身就是难以启齿的。
他甚至害怕虞舒月要误以为他要绑架他什么的。
但虞舒月的目光始终直愣愣地望向他,那种阳光下毫无阴翳的目光好像随时能够直射人的内心。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虞舒月反问他。
“怕我对你……做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虞舒月:“如果害怕的话,我根本就不会上你的车。”
她已然打开了车门,脚踩在了他不愿回顾过往的废墟之上。
“走,带我去看看那你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们一起进去。”
沈禹州闭了闭眼,“我凭借第一笔赚取的差价买下了这里,又是我亲手烧毁了这一切。”
“但我们的记忆是无法消除的,哪怕我们注定是微不足道的一个配角,过往的所有记忆又是那样的清晰,”虞舒月并没有刻意引导,而是顺着本心道,“或许那些死去的记忆提醒我们的是同一件事,我们应该顺应自我,顺着人性的善去生活,不是么?”
沈禹州多日来积攒的得不到的痛苦好像是从这一刻得到了纾解。
“你难道现在不是很想离开我……就像之前在机场外,在酒吧那样吗?”
虞舒月摇头。
“我们确实都是独立的客体,但既然来都来了,”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那我自然也没有丢下你一人的意思。”
“月月。”
这一声的低喃仿佛又将两人的关系转回到了从前。
沈禹州小心翼翼地问。
“你没有在厌恶我吗?”
虞舒月轻笑道,“厌恶,这种情绪恐怕对于一个刚离过婚心平气和的女人来说有些过分强烈。”
两人步入这无人的工厂,就连虞舒月和沈禹州本人也以为这片废墟空无一人。
但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俩人竟然一抬头就撞见了个老人家,老人埋头收拾这一堆废墟里的破铜烂铁,似乎是为了寻找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好拿出去变卖。
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小孩子。
看样子像是他的孙儿,老人家的孙子并没有嫌弃这里的脏乱差,而是从破铜烂铁中掏出了形状漂亮的碎片,然后用自己破旧的衬衣不断擦拭干净,最后才珍藏似的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把这当作天底下最珍贵的玩具。
爷孙俩全神贯注地收拾着破烂,根本没有注意到外人的到来。
“你看到没有,哪怕是在无人之境,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也总有人向上生活着。”
虞舒月其实也不清楚这些年沈禹州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温润如玉的假面似乎一戳就破,剩下的是几乎破碎不堪的心。
“你想不想帮一帮他们?”
其实虞舒月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她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平常对救赎文里的女主的种种行为避而不及,想着生活里要是遇到个大反派,那她早该要连夜收拾东西就跑路的。
可这又不一样。
沈禹州的身上分明还有她曾经熟悉的那些东西——而那些或许还没来得及变质。
“那我该怎么做,月月?”沈禹州开口说这话时又多了几分笨拙,“就给他们钱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虞舒月微笑道,“沈禹州,以你的能耐,替老人家找一个合适的工作恐怕并不算难吧。”
沈禹州的脚还是没有从这里踏出半步:“他们会愿意接受吗?”
“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沈禹州在虞舒月的鼓动下,只身朝着老人家走去。
“你好,这家工厂是我的产业。”沈禹州顿了顿。
老人家以为自己误入了别人的地盘,连声道歉,表示今天捡完了绝对不会再来打扰的。
而沈禹州就早知如此,这世间上的绝大多数人在他成功以前漠视他,而在他成功以后又畏惧他的权势。
直到虞舒月再次要求他开口。
他艰难地与人交谈道,“我看你挺勤快,想问问你需要一份正式的工作么?安保或者清洁?”
结果人家老人家恨不得当场就跪下。
“谢谢老板,老板好人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老人一边大声言谢一边叮咛着他身旁胆怯的男孩道,“快跟这两位贵人说声‘谢谢’啊。”
男孩愣了老半天,许是很久没有见过生人了,良久过后才从老人家的身后缓缓探出头来,“谢谢叔叔阿姨。”
沈禹州如释重负。
但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沉稳。
“不过是力所能及,能帮上一点小忙罢了。”
虞舒月:“可你就这样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啊。”
老人刚刚收破烂时哆哆嗦嗦的手愈发不灵活了,但还是低头继续找着能变卖的东西。而火眼金睛的孙子也没闲着,一路都帮忙弄着麻袋。
沈禹州本想上前制止,认为这爷孙俩现在有了他的帮扶,根本用不着在这里如此辛苦了。
虞舒月却摇了摇头,“你也要学会尊重别人自食其力的努力啊。”
沈禹州悟了,“所以,你才那么讨厌我之前替你做的决定吗?”
“你目中无人的样子可多了,何止这么一次呢?”虞舒月半是严肃半是玩笑地说,“我差点以为你要成为下一个陆宴了。”
“月月,是我太过分了。”
“是我忘记考虑你的感受,做了这么多疯狂又不可思议的事情。”
虞舒月回过头,又不得不承认,沈禹州这波认错态度真是比某人又快又坦诚许多。
早知如此,她之前便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沈禹州好好攀谈一二,而不是放任他那些阴暗面的想法不断的滋生。
两人在原地没呆了多久,那老人家腼腆的小孩突然跑了回来。
就静静站在两个大人之间,也不说话开口,硬是又等上了大半天,这才从手上的五金零碎里挑出了一个最完整的轮轴。
他将此偷偷塞入虞舒月的掌心。
“你送我的吗?”
“为什么只送给我?这位叔叔才是愿意帮你家忙的人呐。”
“因为你漂亮。”
好吧,虞舒月也不得不承认,在任何一个环境下,听人夸赞自己的美貌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如今也不例外。
而沈禹州也顺势将话说下去,“舒月确实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虞舒月眼见这小孩穿得破破烂烂,实在不成样。
虞舒月打算等待会回去的时候捎这对爷孙一段路,顺便去集市上买两件衣服。
沈禹州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他一时间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全然的改变,但他又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安心。这种舒坦而没有任何不安的情绪,上一次出现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那个时候舒月也恰巧就在自己身边。
这是一种巧合吗?
还是说,这是命运对他唯一的慷慨。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他都绝对不会再放手。
两个大人一左一右牵着小孩来到黎城下面城镇的普通集市上。他们并没有去什么商场,而是走进了一家地下室大卖场。
虞舒月的想法很简单。
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本来就不曾有过什么比较,况且一下子让乡下的小孩接受城中心的繁华,那他又该如何保持良好的心态在未来的生活里保持心理的平衡呢。
但虞舒月并不知道,自己在教育沈禹州同时帮扶的一个小孩,并且顺手牵上的动作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毕竟,一般只有父母才会拉扯着中间的小孩。
这一幕也落在了午觉也没睡一路陪陆宴奔波过来的陆廷予眼中。
他这一路上都在催司机开快一点。
而陆廷予身边的陆宴也神色紧张,唯恐那男人试图在荒僻之处对他的妻子图谋不轨……
到达终点以后。
几人仍不敢言语,怕令沈禹州过分警惕,反而伤害虞舒月。
然而,陆宴发觉他可能低估了虞舒月的能耐,她这明显就是在做比在钢丝上行走更为可怕的事情,可她偏偏表现得又是那样游刃有余。
身旁的小孩一度又聒噪起来。
“爸爸,我要下车!”
“我不允许虞舒月抱着其他小孩呜呜呜呜呜,这不公平。”
“我们明明是过来为妈妈赶走坏人的,结果这倒好,妈妈直接被坏人拐走了,还多一个小孩,怕是日后就不要我了。”
陆宴不得不毫无感情地告诉自己儿子,“你冷静点,虞舒月本来在离婚协议书上就没有要过你。”
“才不是,妈妈肯定是有过那样的打算的,不过是为了活得更好,才不得不放弃我。”
“你这一夜之间长大了这么多?”
陆宴注视着他们乘坐着扶梯缓缓下行去地下室的身影,一时间他谈不上心头是何种滋味。
但他刚回过神,就知道,儿子必然又要哭闹一场了。
而陆廷予接下来人的话更是令人大跌眼镜。
“妈妈带我不好吗?我很乖的,绝对不会给妈妈惹麻烦,我和别的叔叔也很容易自然熟的……”
半点同理心都没有的家伙。
原来陆廷予根本不是遗憾自己妈妈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而是遗憾人家带的小孩不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二合一~】
离开节目以后, 内心空缺的明显不止一位。
邹露露第一次意识到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妈妈和她所想象的不大一样。
没有一位母亲会愿意自己孩子受伤的,也没于一位妈妈会在宝宝心智还没来得及成熟的时候整天灌输她那些别的大人的坏话。
她从没有判断过那些话的真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拉拢着自己的小伙伴, 坚定地去“维护”自己的妈妈了。
而陆廷予呢。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传输给陆廷予的话是否是另一重的伤害。
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发觉她本身好像也无法思考一些深刻的问题。
但她隐约已经感受到她做错了一些事。
而这些事, 并非是没有替妈妈圆满地处理完成一些事,而是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她的声音变得像小猫一样细微。
换来的依旧是今天结束节目时妈妈的一句“没用”。
可她只是一个小孩啊, 为什么要有用的, 她又不是有价值的商品?
带着这样的困惑,邹露露隐约瞥了一眼于蔓的手机,趁着妈妈去洗手间之际, 她发觉了妈妈和别人的聊天记录里似乎也有陆廷予妈妈的影子。
她才刚开始认字。
迷迷糊糊地分辨出她妈妈可能在“调查”和做不好的事情。
她在保姆车上等了很久, 而上车的妈妈并没有发觉她指尖划过的痕迹, 邹露露缩成一团, 装作睡觉的模样。
而这样一来, 她听得更为真切了。
“帮我查, 那个女人总不能既占了独立女性人设带来的巨大红利,又想和陆宴平分财产吧?”于蔓眸光暗沉, 她不屑道,“她以为名与钱可以兼得吗?”
“这两人离婚期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纠纷, 我们很难确切知道虞舒月分割到的具体金额……”
“你们清楚的,我需要并不是一个具体的数字金额,”于蔓的声音阴测测的,她在密不透气的车内盯紧着说, “不过是想要虞舒月身败名裂而已, 我不介意这个数据从何而来。”
圈内的人都知道这样说的潜台词。
所以数据是捏造的也未尝不可, 只要能够捕风捉影, 抹黑虞舒月的名誉。
他们这一单就算是完成了。
“好,文章晚上就能出来,包您满意。”
踹掉了原有的工作室,于蔓人本就神清气爽,这种事情交由外包公司来做,做合适不过了。反应也不知道比她工作室快了多少倍。
她才不想要那个只会拖垮她却又不能及时提供资源的原有团队呢。
而这样一来,就算这件事出了什么问题,她也能轻易地把自己摘干净。
而于蔓兴致盎然还没有片刻,却发觉身前的邹露露突然醒了。
她温柔到无以复加,“宝贝,你醒啦?”
如果没有听清楚妈妈刚刚在电话另一头的安排,她真要以为自己的妈妈永远都是那个善良的小仙女了。
可事实远比她想象的要恐怖。
邹露露开始有些不想长大了。
她配合着妈妈点了点头,目光却又落在迟迟没有消息回复的电话手表上。
陆廷予这边哪里有心思理会外面的消息,更何况这又是他以前追过并且失败的邹露露发来的。
陆廷予小朋友一整个沉浸在妈妈已经找到别的小孩当他的替代品——妈妈再也不需要他的悲痛中,难以自拔。
而他回过头死死瞪一眼的陆宴却像是并不在乎似的。
“陆宴,知道你没有从被抛弃的阴影里彻底走出来,”陆廷予嘟囔着替自己发言道,“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忽视一个小孩的感受。”
“哪有男人会外露情绪的?”
“我又不是男人,我只是个孤零零的没有妈妈要的小男孩。”
陆宴不知道自己儿子是怎么好意思把这些话说出口的,看来最近的教育确实太宽松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什么肉麻话都说得出来。
他一把揪过陆廷予,“带你去个地方。”
“我们是要去找妈妈吗?”
“你妈妈并不需要你。”
陆廷予赶紧提醒,生怕错过这次机会又要等上半小后,他立即补刀,从不延迟,“也不要你。”
陆宴突然觉得虞舒月不要这个小孩的决定十分明智,要不是看在陆廷予是自己亲儿子的份上,他保证已经把他扔到了路边。
家中的金司机有所困惑,“我们不要等太太了吗?”
“不必了。”
“去同福路28号。”
金司机更加不确信了,“先生,那里不是家医院吗?”
“对,我带陆廷予去做个心理测试。”
“别,我才不去呢,”陆廷予顶撞道,“你放我下来,我还不如去投奔妈妈呢。”
“陆宴,我是想过你在商场上心狠手辣,可没想过你对自己儿子都能下这么大的狠心。”
“呜呜呜我才不要去看心理医生,要去也应该是你去,”陆廷予忿忿不平道,“你才有病,你最需要治疗了。”
这家私人医院位置不算偏远,黎城的人也早有耳闻,就是从一个精神病的小诊所演变而来的。
陆宴以为自己是出于好心,他只是觉得陆廷予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强,他作为父亲,好心请一个心理医生来配合他的诊治。
结果还没测呢,这一系列的心理问题已经开始浮现出来了。
“陆廷予,许多小朋友都因为家庭分裂,得了许多心理问题,轻者,影响你心情,重者,可能会在日后可能会束缚你的身心发展,并不利于你的成长。”
陆宴口中说出了天下父母最千篇一律的话来。
他寡淡的眼皮下流动出几分真情,“我这是为了你好。”
陆廷予叫嚣道,“呸!我才没有受到你们离婚的影响呢,是受到了你的不良影响!”
这愈发激动的情绪让陆宴深感今日一行的必要。他变得很不好说话,脸上面无表情,静默地等待着陆廷予的妥协。
到达目的地后,陆廷予死活不肯下车。
胳膊呢,总是拧不过大腿的。
反正最后的结局必然是陆廷予被陆宴拖拽着走进了黎城的这家私人医院。
而陆廷予望着这粉色的治愈系墙纸,他心底并没有感受到片刻的宁静,反而觉得爸爸比以前更要讨人厌了,可但凡他现在流露出片刻的暴躁,那以后未来漫长的治疗可就要等着他了。
陆廷予心生一计。
儿童诊疗室内。
卡通图片印在墙壁的各个角落,陆廷予已然乖巧坐好。
当中年男性医生问起陆廷予父母离婚时的感受。
陆廷予回答得几近完美而无瑕疵,“我认为这是我的父母各自追求新的幸福,这并不能代表他们不爱我了,我并没有很难过低落,我只是希望以后还能有多一点的时间与妈妈相处。”
他为了力求真实,甚至具体到今天的感受。
“看见妈妈和别的小孩站在一起,哪怕只是暂时的,我也感到了嫉妒,可我爸爸……”
“您父亲怎么了?”
“他总要打击我,说我异想天开,说妈妈宁愿陪别的男人与一个全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也不愿意陪我。”
陆廷予的眼神楚楚可怜道。
“说实话,我听到爸爸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内心很受伤。”
“而且,医生如果你看直播的时候也会发觉,本来今天一整个上午,我和其他家庭的小伙伴都玩得挺好的,我们有很多互动。”陆廷予端坐在他的儿童板凳上,双手交叉不安地揉成了一团,“但我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带我到这个地方来,说实话,我内心很排斥。”
“那你父亲带你过来的契机是——”
陆廷予直视着中年叔叔的双眸,“是我提到了我是个孤伶伶的男孩……类似于这种希望被关心和爱护的话吧。”
“小朋友,你很乖啊。”
陆廷予赶紧点了点头。
“我觉得我们这有必要喊你的父亲来一趟,看来是他一直在回避对你的感情,是他身上出了一些问题。”
陆廷予一脸天真无害,“真的吗?”
“那他很严重,需要治疗吗?”陆廷予赶紧煽风点火道,“我可怜的爸爸啊,刚断了一条腿,没想到心理上就出现了问题。”
男性医生赶紧顺着小朋友的话问下去,“您父亲最近是受到什么创伤吗?”
“是啊,可严重了。”
陆廷予赶紧娓娓道来,恨不得当场把老父亲的病情在口中加重一百倍,什么伤害了父亲的自尊心啊,影响了爸爸的行动力啊,这些当然是陆廷予特意揣摩陆宴心理说出来的。
心理医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立即喊来了陆宴本人。
陆宴也是一头雾水,难道这种咨询也用得着父亲配合帮助,那也不知道陆廷予的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但紧接着心理医生面朝自己体恤的一连三问就让陆宴觉得有问题了。
“您离婚后是否经常感到情绪低落,并且伴随着一定的自残行为呢?”
“是什么原因使你回避自己对前妻,对儿子的关系,并表现得不那么在乎的呢。”
“最近你感觉到你的生理和心理与离婚前有什么偏差吗?”
陆宴干脆扔掉了拐杖,“我是来让你给小孩子治疗心理问题的,而不是让你们来质问我的。”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也必须了解小朋友的家庭情况啊。”
“这是陆廷予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每一个小孩在父母离婚后都有一定的创伤反应,而您的儿子表现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孩子要坚强了,而经由他口中的一些阐述,”心理医生并没有明说,徐徐解释道,“他也一直表达着对您关心与爱的渴望,恐怕您并不没有在必要的时候满足过他的内心需求,所以我们需要对你进行一些家庭咨询。”
“那你还不如干脆把我前妻也找来?”
“那才算一场真正的心理咨询吧。”
心理医生把笔从领口的袋子中取出,不紧不慢道,“可在小孩的陈述里,他的母亲并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反而是因为父亲您的一些行为……”
“陆廷予!”
陆宴疾言厉色。
他习以为常地用这种方式亲自教育陆廷予。
可没有想过后果的陆宴脱口而出,全然没想过这一幕全盘落入心理医生的眼底。这更加从侧面反映了他严重的心理问题。
所以,今天陪同这对父子绕了一大圈最后来到医院的金司机怎么着也没想明白——
原先分明是老子带着哭丧着脸的儿子看病?
最后竟然是陆廷予嬉皮笑脸地抱着一大堆成人吃的药物出门?而陆宴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萎靡不振。
金司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想简直细思极恐,这该不会小孩没有心理问题,得了各种心理疾病的是陆宴吧?
这老子带儿子看病看出来是自己有病?
金司机怀疑自家公子哥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吧。
而陆宴也确实如此,上了车后整个车的气压都变得低起来,而陆宴直接随手处理掉那些药的动作在金司机看来,公子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唯有陆廷予不嫌事大,目光闪烁着仅剩不多的亲情道,“爸,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等陆廷予回过神,反应过来邹露露发来的消息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脸上对陆宴无情嘲讽的笑容又荡然无存了。
他看见邹露露发来的消息心中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原来是别人想要伤害自己妈妈的证据。
他赶紧把手表褪下。
似是陆宴已经完全领教过这孩子的折磨,他不愿意俯身多看一眼。
而陆廷予只有拼命地摇着手表,恨不得直接托举到陆宴拉耸的眼皮之下。
“爸,有人又要搞事情,他们要中伤妈妈!”
陆宴惊醒般凝视着邹露露给陆廷予发来的图片,端详了许久,他已经心中有数了。
他故意这么去问陆廷予。
“你难道不会因为你妈妈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陪同别的小孩一起玩耍而生气?”
“难道你还想着要帮她?”
陆宴知道这家伙完全是个利己主义者,但他没想到陆廷予会这么郑重其事地点头,“她是我妈妈啊。”
天真无害的眼神中无疑写着,我才不会叛变,只有你陆宴才会。
陆宴沉声道,“下车,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父子俩赶来到该娱乐公司大楼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关注。
这不就是大早上还出现在荧幕之上的父子么,怎么会趁着夜色时分进入自家公司,难不成是来做宣传?
但紧接着陆宴与老总对话的门就已经拉上了。
面对对方老总的殷勤问好与端茶倒水,陆宴置之不理,他斜靠在黑色沙发上,提出要求道,“未来整整一周内,我不希望有任何关于虞舒月的负面消息。”
对方公司老总领命似的“点头”。
陆廷予感慨,要是他爹每天都能像这样正常的发号施令,那他也愿意当他是个人。
而迎接陆宴的眼神非但不是满心的崇拜,而是一种视若平常的淡然。
陆宴以为他就不该对陆廷予有所期待的。
而走出门的那一霎那,陆廷予几乎开始马不停蹄地好奇,“这件事就能这样从源头上解决了吗?”
陆宴觉得小孩子多虑了,他轻按儿子额头,“都没了发酵的工具,那些人又借助什么去大肆传播?”
“我是觉得那一个团伙可能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他们到底想要传播些什么?”
“大人间的一点私事而已。”
“既然我也已经打过照面了,那你是不是就可以安心了?”
陆廷予嗫嚅道:“我好想亲眼见到妈妈,亲口告诉她我帮助了她的事啊。”
“陆廷予,你是不是误会了一件事,要不是有我出马,你觉得你一个幼儿园没毕业的小屁孩,这里有谁会卖你一个面子?”
陆廷予扮了个鬼脸:“我不管,这件事是我发觉的,这就是我的功劳。”
这时候,陆廷予才想起,今天真正通风报信的人是邹露露。自从他下定决心要去维护妈妈,他已经很自然地站在邹露露的对立面了。
可偏偏今天的邹露露向他袒露了一切。
是因为自己在节目上对她毫无客气的那通说教么?
陆廷予发觉自己还算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他不像他的亲爸陆宴,虚有其表。
陆宴见陆廷予的眼珠子直转,时不时地打量自己,他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其实陆廷予还在思考另一件事,他到底该不该给邹露露回个消息。
说“谢谢”却又觉得始作俑者就是邹露露妈妈,不应该;可不说什么,他又觉得过意不去,因为至少在这件事上,邹露露站在了公正的立场,没有一味听她妈妈的使唤。
陆廷予犹豫了许久,回了一条简短的消息。
“我知道了。”
可这时的邹露露正在洗澡之际,没有办法兼顾她的智能手表。
她有些紧张,生怕手表震动的声音被妈妈听见了,连身上的水珠也没有擦干净,就慌慌张张跑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还好,手表原封不动地呆在床上,并没有被妈妈发现。
邹露露有些神经紧张。
于蔓一路研究着虞舒月可能拥有的那些身边资源,她意识到光靠微博等平台爆料可能未必会取得她想要结果。
她认真研究了一番。
私底下又让外包的团队找了一些其他各大网站运行的自媒体。
从大数据方向这件事好操控,大不了热搜上不去,爆料被屏蔽,可若通过各路其他平台的博主,这就不好说了。
他们永远无法操控一切的。
越是堵住的声音越是容易传播开。
这一次,她不想要轻巧地放过虞舒月了。她不想给虞舒月任何翻身的机会。
于蔓所有的事情几乎已经准备就绪了,就见自己的女儿突然慌乱地跑入自己的房间,从头到脚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
“又怎么了?”于蔓不耐道,“这个点不去睡觉?”
“妈妈,以后我可不可以不要贸然去打扰陆廷予啊?”
邹露露想要再近距离观察下她妈妈会不会考虑她的自尊心。
紧接着,希望全部落空了。
“为什么叫打扰呢,难道你就不会学着不动声色地接近别人吗?”于蔓浏览着这次各大营销号的名单,眸光正敛,“是不是妈妈给你的这张脸,你全当浪费啊。”
邹露露的委屈和心酸到达了顶点。
不过与此同时,她不会再为做了“背叛”妈妈的事情而有所内疚了。
晚上十二点。
一则有关虞舒月离婚的消息还是流传了出来。
正当陆宴推了推沉重的金丝镜框,自认为在白天和陆廷予白忙活一场的时候,陆廷予正好也在酒店睡醒了。
陆廷予作为一个小朋友,十分认床,这不没休息多久就又醒了嘛。
他身着一身深蓝色条纹的睡衣,惺忪地揉着眼,问陆宴道,“网上没有人攻击妈妈吧?”
陆宴亲手将儿子送回自己的房间,整个过程也并无提及任何有关虞舒月的事,而是直接喊他,“睡吧。”
最后这一声连陆宴自己都觉得有些慈爱。
但陆廷予偏偏就和别的孩子不大一样,在这种时候非要问个一清二楚。
“爸爸,你就说清楚,有没有在网上欺负我妈妈?”
“如果我说有呢。”
“怎么你连一个代码也不会写,还要当天才黑客少年,把其他几家媒体的网站都黑了?”
“哼。”
陆廷予醒了,条纹睡衣卡在他的腰间,他也不想着重新拉好了,将平时最注重的形象抛之一旁。
他双手交叉于胸前,质问着陆宴道,“你之前和我怎么保证来了,你忘了吗?”
“你说带我见见世面,直接见了人家老总,我以为你真的会摆平这一切的,”小孩子叉着腰怪罪道,“可你并没有从源头上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还是出现了。”
“喂,所以这事成了算你的功劳,不成就是我一个人的过错?”
陆宴虽然嘴上埋怨,但他还不得不跟个老母亲似的给陆廷予拉上被子。
接下来,他自然不方便拖着伤腿走访另外几家并非主流的媒体平台,但陆宴还是在深夜一一打了过去。尽管事后也许作用不大,但他不做完这些,似乎也无法安心入睡。
虞舒月一夜无梦。
从与沈禹州的正常交流以来,她心中一块巨大的石块就此落地了。
虽然小问题不断,在几个在沈禹州依旧困惑不知情的点还需要推敲,但大体上虞舒月已经不再为此揪心了。只盼望着一切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而她亦能通过她所热爱的事业和表演,走她自己的路。
但她一醒来,网络的舆论又悄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她“独立女性”的标签已经被撕烂了——
不过可笑的是,而在此之前,她记得自己从未对外这么宣传过。
【虞舒月还在卖独立女性人设?怎么包装的啊?从她嫁入豪门,给别人生儿子的那一刻起就说不通吧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以为虞舒月真不在意钱财,直接和陆宴离婚啊,我看那份天价的离婚协议,简直就是“敲诈勒索”啊。】
【我就没见过娱乐圈这么不要脸的女星,钱是一手抓,还不忘了在娱乐圈里好好宣扬自己要离婚要自由的精神。钱和名她全都要啊,贪心不贪心啊。】
【所以有些人啊,这么些年不红也是有道理的,有些地方还是得讲人品的啊。】
而最新区滚动着那些稍显正常的评论。
【离婚正常分割财产请问有什么问题?】
【你们离婚没有想过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吗?】
【姐姐的青春就这么不值钱吗?】
不过这些声音很容易就被大流给淹没了。
【虞舒月麻烦不要一个人赚两份黑心钱好吗?】
【哄哄前夫就能得到的钱何必来我们娱乐圈赚呢?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总而言之,因为既定的被贴上的标签,虞舒月现在是动弹不得,唯恐自己说些什么去辩解立即遭到了网民声势浩大的攻击。
这层出不穷的评论只看得虞舒月头皮发麻,而那些曾经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好像从没有真正消散过。
虞舒月又看着一眼昨夜陆宴,沈禹州,罗司宥等人上百个电话,她心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她如今却是很容易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而又没有真正支撑得起来的作品。
但她没有心思回忆过去或者梦境因为这些声音而产生的极度困扰,她以为作为明星,她就理所应该要成熟那些风浪。于是,虞舒月的下一秒又重新辨别起那些网民留言所说的重点。
人们对她大致的不满都是围绕着那一份所谓的离婚协议。
于是,虞舒月也就特意打开了网络版的看了看,因为她认为以苏律师今天的身份名望,用不着拿她的离婚协议书做买卖。
虞舒月打开这个加载许久的网页pdf,她第一眼就惊呆了。
这根本就不是她和陆宴的离婚协议书,好吗?真正的离婚协议被两人各自保管良好,这一份明显就是捏造的。
再细细看下条款目录,和自己得到的那一份完全不同,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的——
比起她真正所得的,这少了太多了,好吗?
这是看不起她的头脑呢,还是看不起陆宴的工作能力?
虞舒月只觉得好笑,一群人围绕着一份假的离婚协议就高潮了,这要是遇到真的该怎么办呢?
他们不活了,就整天跳起来乱蹦?
虞舒月在这件事上不需要任何人的辅助,她和往常一样心情平静地打开微博页面。
许久没微博的虞舒月悄悄晒了离婚协议书的某一页。
她开诚布公地写道:
“网上是谣言,我拿到的钱只有更多,而不是他们所臆想的微不足道的那部分。有部分投资涉及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哦。谢谢前夫的慷慨。@陆宴。”
“演戏是我的个人爱好,有没有片酬都无所谓,当然导演愿意和我分红我不会拒绝。没有人不希望变得更加富有吧。还有,综艺上有好玩的人我会继续参加的。”
“最后一个不像是公关的公关:我已经联系了我的离婚律师,他们所会在这一次负责网络上攻击我的黑子,希望你们尽早删除并且道歉哦。不然之后可是会承担法律责任的哦,比如之前某某的工作室。”
于蔓和她找的同伙们正等着虞舒月的公关和下一轮的攻讦——
却没想到虞舒月反常地亲自出场。
怎么,要澄清她拿陆宴钱的污点么?
于蔓打开微博瘫痪的网页,好不容易挤进去才发现,原来虞舒月压根儿就没有打算澄清的意思。
她竟然光明正大的说她拿到的钱比别人想象的还要多……这是什么自曝操作!?
可紧接着,她就从最后一条微博中看见了虞舒月隐晦提及的自己,她顿时小脸煞白,而晨起就在学习的邹露露却根本没有关心她一句。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二合一!】
这件事情竟然直接发酵到了法制频道上。
一时间, 专家们以“虞舒月”和“陆宴”两人的离婚为样本,探讨了当今改革之下的现代婚姻制度。
而他们当场连线的嘉宾,不是别人, 正是虞舒月本人。
虞舒月语气不急不躁,既没有因为之前那莫名其妙的攻击而懊恼, 也没有流露出半分的疲倦。
她的声音仿佛如同淙淙清泉,坚定而又温柔。
“很开心和大家分享我的离婚案例。”
“用网络流行的话来说, 我应该就是受益于当代婚姻制度, 通过离婚协议实现财产自由。”
“那我现在就是想和观众朋友们分享一下……在离婚过程中女性可能会面对的问题以及我们该如何保护好自己的权益。”
虞舒月也没想过,这一波现身说法直接将舆论扭转。
大多数的女性从一开始对这巨大一笔金额的不可置信到对虞舒月的佩服不已,将所有剪辑视频加入收藏夹里, 仅仅用了半个小时。
【太厉害了吧, 码住了, 以防哪天用上。】
【我第一次直观发觉虞舒月不仅戏演得好, 综艺玩得认真, 就连整个人的逻辑思维也不是我们圈中少有的。】
【回复楼上:人家本来就是学霸哦, 考艺术的分数超过重本线n分,只是不像某家人这么爱营销。】
【我真心觉得这个科普很好, 人家正常离婚正常分钱怎么了?】
【虞舒月本人没意见,前夫被割肉也没意见, 让我看看是哪些网友有意见?不是你们非要给人家强加“独立女性”的人设么,加了怎么就不能分钱了?独立女性就活该放弃财产权益,做一辈子的穷人?】
那些微博广场甚至其他媒体平台的公号开始替虞舒月发声。
反正,几乎又是在一夜之间, 这离婚分割财产的事非但没有给虞舒月招来谩骂, 而是在骂声尚且没有立刻停歇的时候, 风向立刻调转。
虞舒月扫了一眼新刷的评论, 好像这场无妄之灾就此过去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却很是愤怒,“你知道我为了你昨晚去了多少地方吗?”
“所以,你跑那么多趟,有用吗?”
“早知如此,你所做的事都是无用功,”虞舒月不留情面,“那陆总何不能安心躺在床上颐养天年呢。”
而陆宴声声控诉,“虞舒月,难道你今早上这档节目的时候不也应该拉上我吗?”
“不是,一档法制节目,又没有报酬,”虞舒月实在想不通陆宴何必时时凑近,她委婉道,“恐怕不大好意思找陆总吧。”
“我不管。”
那头的态度变得很强硬。
虞舒月也细心发觉了一件好玩的事,陆宴似乎经得起锉磨,也经得起陆廷予的”孝顺“,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被遗忘。
他害怕被遗漏,害怕不被感激,害怕沦为她名义上的一位可有可无的前夫。
但虞舒月又不得不提醒起他彼此如今的关系,“陆宴,谢谢你在分割财产的时候愿意分享你有的一切,也感激你给予我在公众面前谈离婚时的从容淡定。”
“但我觉得我们并不大适合出现在同一场合了呢。”
婆媳新型关系这档还没来得及结束的综艺也好,未来的人生旅程也罢。
离婚某种意义上已经宣告了他们关系的结束。
可陆宴执拗道,“也请你尊重本人的意愿,我可以接受你想要离婚,对外面全新的世界感到新奇,我甚至不介意……”
陆宴是疯了吗?
他觉得自己就只是在外面玩玩而已,玩累了可以回家吗?
虞舒月不再抱有期待,两人也不复交谈,最后谈话不了了之,谁也没有从对方身上得到想要的回应,虞舒月掐断了电话。
虞舒月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面。
尤其是舆论,正如这一刻将她捧得如此之高,谁又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摔得更惨呢。
虞舒月几乎马不停蹄地进入了剧组。
而在此之前,何应拂也与她通过气,未来半年他们都极有可能扎根在莫莲,剧组搭建工作也已经基本完成了。
虞舒月感叹着何应拂当下的效率。
何应拂道:“其实真正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情,推进起来不会太慢的。”
“那就未来半年请何导多多指教啦。”
何应拂沉默了片刻,“哪有,分明是你的到来,才让我有了重新拍人文电影的勇气。”
不过何应拂不知道出于何种情绪,在虞舒月看来他甚至有些娇羞,而故意回避转身后才说这些。
虞舒月带着当地妇女八十年代流行的头巾,抹上深色的粉底液,外形初步已有些靠近当地妇女那样了,经之前的民宿老板娘和她妈妈认定,算是一个合格的莫莲人了。
虞舒月也算是见到了这部电影的男主。
他是个土生土长的莫莲人,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演员,但哪里见过这大阵仗。他第一次和虞舒月对戏起来也是浑身不自在,不过虞舒月坦诚道“我也是在恢复期”以后,对方绷紧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不少。
而演员列表的三姑六婆的演员也基本上从当地的村庄直接挑选。
唯独剩下一个空缺的位置,男二号。
这名角色是位知情,要求不少,既要有那个年代城市人的风貌,又要有一双有几年代感会叙述故事的眼睛,而本身的年纪又不能太大。
何应拂思前想后,之后的那位人选却已经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了。
他不死心,至少为了电影应该拼上一把。
虽说他并不欣赏罗司宥站在虞舒月身边时刻关注的那样儿,但说到底在他内心深处,罗司宥又是与这个男二号人物形象最契合的人。
他不管原先民宿老板娘母亲过分在意的眼神,偏偏将那手机交由了虞舒月。
他示意由虞舒月来亲自与罗司宥明说。
虽然如此,但何应拂依旧不抱有希望,罗司宥本人及其家庭压根儿就不缺钱。
而半分钟后,虞舒月将电话交由给他的神情却有些迷茫。
这是也被拒绝了吗?
何应拂没有办法,想着再去通知哪里的学生来试镜,正当此时,虞舒月突然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他当然愿意啦。”
“我以前还以为是何导演用那些娱乐圈资源来吸引司宥,”虞舒月浅笑道,“不过看了第一版剧本我也就心领神会了,罗司宥确实是这个角色最合适的演员了。”
“他问你演什么角色么?”
“没问。”
何应拂有些生气懊恼了。
好像他艰难完成不了的任务,在别人这里轻轻松松就能被搞定,尤其又是在虞舒月的身边,他最不想要她亲眼见证自己在外并没多大导演面子的事实。
“不是,演员都替你找好了,何导还不高兴?”
何应拂一人独自来到小河边踱步,回过头见阳光明媚下的虞舒月正扎起马尾,读背着新的台词,那道纤细的背影一下子又像是将他们拉回了从前。
她好像改变了不少,又好像从未改变过。
不过,很快这样的安逸正如上一次与罗司宥的到访如出一辙,有人总是抢占了比他更佳的视角——
罗司宥刚到场,便随手拿起单反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他带着少年特有的热枕走向虞舒月,问道,“这几张拍得还可以吗,舒月姐?”
“还行吧。”
呸。
何应拂以为他不顾艰难险阻找寻这位男二号的初衷可不是让他在片场追人。
他请罗司宥过来可不是要当炮灰助攻的。
既然来都来了,早晚要付片酬给罗司宥,何应拂自然毫无负担地使唤起他;罗司宥很奇怪,自己分明是答应客串了一个角色,怎么剧本还没有拿到手,结果就被何应拂在这地充当苦力。
而舒月姐呢,她全神贯注地酝酿着她的情绪,等着下一场的入戏。
罗司宥发觉上次和何应拂保持的相对平衡的关系不复存在了。
他怎么会不懂。
这一回,他是导演,而自己不过是何应拂手下的演员,不得不听他的吩咐安排。
谁又看不出来这些特意的安排中夹杂了何应拂几分私心呢。
何应拂在此之前也自认为他是一个公正的不偏不倚的导演——
现在才发觉,他不过就是个凡人而已,那这种以工作名义满足私欲的事他很快就“轻车熟路”了。
罗司宥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但他既然来,也自然是有备而来,不打算轻易让步于区区一个何应拂的。
这不,他终于手握剧本,就迫不及待去找虞舒月对戏了,他全无技巧,虞舒月自然不会不亲自教导。而罗司宥心中更大的雀跃在于,何应拂越是不想见到的那一幕,那他就偏要让他亲眼目睹。
比如,眼下的罗司宥见到了个生僻词,他故意将剧本推向虞舒月。
虞舒月也是在奇怪,她又不是字典,而罗司宥这又是第几轮来过问自己了,她不得不告诉罗司宥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在我们剧组上网是不犯法的,你有不认识的可以笔画输入,然后google一下就知道读音了。”
旁边接戏的男主演怕是小辈真不懂,他还特意在罗司宥眼皮子底下又演示了一遍。
虞舒月突然听见鼓动着耳膜的一阵爆笑。
她搞不懂何应拂不过回国拍个电影,这又有什么可乐的?
而与此同时,她搞不懂的事情越来越多,比如中午开饭的时候,罗司宥不过是顺路经过便利店,给自己多带了一份伙食,而何应拂的心态又几近崩溃,为了一碗饭他自己食欲全无。
“要不你下次带的时候也考虑下导演?”
半蹲着的虞舒月在经过了一个小时的鼓风机大吹以后,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在两方之间进行协调。
罗司宥当场回绝,“恐怕不大方便,若是日后给导演带,岂不是人人都要说我是为了拍摄角色不择手段?”
“再换一个角度去想,今天我给导演带,明天我给费哥带,”剧组的男主演姓费,“那未来剧组是不是就不需要准备伙食了?”
虞舒月这么一想,也不是说不通啊。
“何应拂,小事而已,你何必事事挂在脸上?”虞舒月善意引导,“你可是我们这部戏的导演,你要做的事是统领全局。”
何应拂干脆学起了幼稚的大男孩,直接闷闷不乐地埋头下去,手指则玩弄着地上干枯的树枝。
第一天的拍摄无论如何总算是结束了。
而因为忙碌而错过的媒体报道,虞舒月从没有觉得可惜。
比起站在流量的中央,看着自己又收获了多少粉丝,她以为一次又一次的拍摄能才让她感到安心。
她进入觉得进入得很快,甚至在她拿起馍馍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年代贫困又自强不息的女性,正遭受着知青的无情抛弃,对着看不上而又对自己极好的男人发愁。
虞舒月喜欢这个角色,有着精明市侩的真实感,又有努力向上的坚韧感。
她试图一次又一次揣摩着对方敏感而又脆弱的心理,而上床休息之前也不曾停歇过。
可就是为了最后的住宿问题,几人又产生了纷争。
男主演本就是当地人,所以在本地就有房子用不着去几十公里外的酒店住宿,而在场的其他演员也都纷纷愿意替导演省下这一笔费用。
可罗司宥旁观这些拍摄器材与工作人员,提出了一些要求。
“我觉得你事先应该已经做好功课了,至少应该替我们找好住宿了。”
而何应拂也没闭麦,“是你娇气,我们这边的乡间大院自然配不上你。”
“我不过是提出一个可以落实的合理诉求,难道演员们拍戏了一整天还要自己去找住宿场地吗?”
在这件事上虞舒月是真的很难站队了。
何应拂做事本就迟缓,如今也难对他提“周全”两字;而罗司宥为救场今天一路跋山涉水而来,很不希望他无处可归。
两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她几乎闭上眼就能幻想出民宿老板娘妈妈面对现场争执时看她的眼神——
那必然是又要怪她一碗水没有端平了。
不过,想起之前认识的民宿老板娘,今晚的落脚点不就有解了吗?
虞舒月一边安抚着年轻弟弟,一边哄着何应拂心平气和。
她踩在松软的土地上,横亘在了两人的正中间。
夜风吹拂,却并不觉得夜色温柔,而是将田里无数飘絮吹到脸上,传来阵阵厮痒。
“不是之前有认识的人吗,我们现场其余拍摄人员都一起过去吧,”虞舒月对着何应拂说完又转向罗司宥,“司宥,条件就算是艰苦些,也请你忍一忍啊。”
罗司宥当即表示,“我并不在乎这些外在条件的。”
可偏偏何应拂这时并不领情,“不,少爷你娇贵,待会儿请人送你回城区就是了。”
虞舒月实在觉得搞笑,这两人跟个小学生斗鸡似的。
但何应拂总是如此,人群都快要散了,他非要拉扯着虞舒月忿忿不平道,“我的意思不就是到时候村里随便找个院子吗,他这一副不好伺候的样儿,以后我倒要看看哪个剧组还敢收他。”
虞舒月竟然觉得家里的人际关系比较简单了。
这一周的剧组相处里,她没有因为复出后的台词而发愁,也没有因为代入感不够而不安,更没有因为剧组其他女演员的争执而烦躁——
但她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少年的锐气彷佛不止一时之气,而何应拂在虞舒月的拍摄间隙里也从没有消停过。
虞舒月决心十分有必要改善一下两人的关系,毕竟两人并无巨大的利益冲突,之前一度亲密无间惹人误解到——他俩是不是那种关系了。
虞舒月组了个火锅局,莫莲当地的男主演费哥一拍即合,说是要去镇上接自己的妻子一起去剧组活动。
这年头这么宠爱自己妻子,连同事局都恨不得带上老婆一场的男人实属罕见。
虞舒月当场感慨,“费哥真是个好男人。”
而一前一后原本不搭理的何应拂和罗司宥脸上的表情却同时有些不是滋味。
虞舒月还以为是两人之间的矛盾,而她更是确信需要自己组这个局了。
今天的拍摄早早结束了。
导演一喊收工,又听闻今晚有特殊聚餐,在场所有工作人员无不欢呼了起来。
虞舒月喜欢这种氛围,她喜欢风吹过麦浪顺便赶走他们一身疲劳的傍晚,喜欢有人情味的剧组,也喜欢看着自己录制的影视片段。
而那些将她与原本捆绑的人生彻底脱离了。
要不是身边的罗司宥和何应拂对付得实在太明显,她也想加入剧组的呼唤的浪潮之中。
可显然,她这个女主演还是得协调下导演和男演员的感情,让他们不至于彻底关系破裂——至少保持现状到电影拍摄结束吧。
陆廷予这一阵子陪陆宴住酒店实在是住够了。
他身上这件蓝色条纹睡衣已是一周没换,他叹气道,“你一个堂堂陆氏集团的老总,就不能想想办点产业,也买个带花园的大房子吗?”
陆宴:“暂不考虑。”
“爸爸,你听我一句劝,你别这么天真。”
陆宴反问:“难道你不想回去吗?不想回到我们以前的家?”
陆廷予实在是不知道是谁给了他爹这么大的自信,反正他没有。
陆宴:谢谢,我想回去,但我从没有想过要带你。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声尚且还没说出口,那边冷峻的陆宴已经反应过来了。
“陆廷予,你休想。”
得知自己儿子就这么点小心思的陆宴自然不会高兴?难道天底下会有父亲因为儿子急于摆脱自己而回到亲妈身边而高兴吗?
更何况,要入住应该带自己一起回去。
他不知道这一整周的悉心照顾简直是喂狗了,不对,狗也比陆廷予这小子要有良心。
“爸,你要想清楚,把我送过去,可就等于你在妈妈身边有了间谍啊……”陆廷予不死心,他总觉得陆宴哪天内心醒悟了,就知道该把自己往哪里推了。
陆宴气极而笑,“滚。”
上一个间谍菲比还一点用都没有呢,他又怎么会寄希望于这个左右摇摆不定的小孩呢。
再说,人家虞舒月一点也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你想清楚,你妈并没有在离婚协议上表达要你的意思。”
陆廷予轻松愉悦地笑道,“那你总归也是有办法的啊。”
每当儿子露出这种过分乖巧的表情,陆宴都觉得准没好事发生。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次陆廷予的心思又用在了别处,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终于憋不住地开口,“爸爸,我们昨天去见过心理医生,你还记得吗?”
陆宴一手扭在陆廷予的额头上,他实在是无法面对这种满怀期待的小脸了,“你爸还没有得老年痴呆呢。”
“那就很容易了啊,只要证明爸爸你有心理严重疾病,”陆廷予充满童真的双眸正在放光,“那我估计法院里的人也都会把我判给妈妈的!”
陆宴再一次毫无情面道,“滚。”
他陆宴可丢不起这个人。
要跪求自己的前妻因为自己的心理问题而抚养小孩的这种戏码,说实话他陆宴实在是做不来。
陆宴的一口回绝似乎彻底摧毁了小朋友这一周来所有的生活信念。
陆宴为此缓和道,“如果你实在想妈妈,我或许可以带你去见见她。”
陆廷予嘟哝道,“真的可以吗?”
陆宴无法接受儿子对他的全场不信任,于是拍着胸脯打包票道,“这当然可以。”
于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剧组现场的陆宴父子得知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半个小时前,剧组已经收工了。他们在场所有人都去吃火锅了。
陆宴回过头,他后排儿童座位上的陆廷予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视若平常,甚至已经提前重新系好安全带道,“爸,我知道你不靠谱,但我没想过你会这么不靠谱。”
陆宴的腿好了,但在这种季节的乡间确实也站不了多久。
他不知道在这家民宿门口的寒风中等了多久,但只知道身后民宿老板娘妈妈对他的评价始终算不上太高。
老板娘和她的母亲明显就是差别对待,看见陆廷予在外吹了不到五分钟的冷风,立刻拿着披风带着这看似无害的小孩里面去等妈妈了。
而面对自己,背后议论最多的一句话竟然是,“这男人想借着儿子上位,可真是没用啊。”
然后人家女儿赶紧让老妈住嘴。
陆宴听着这无数声老婆婆的叹气声,就连他自己也默认了这既定的事实,跟着一起叹起气来。
不过,一旦他的身前出现人影,他就决议要矢口否认。
他才不是那种要借着小孩的关系来要挟与妻子见面的人,更何况,他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打扰过虞舒月的生活了,所以,现在也是时候有个浪漫的重逢了。
虞舒月主持的这场火锅才刚开始。
剧组有工作人员要求她合照的她一一配合了,而费哥人到中年温婉的妻子她也见了,只剩下最核心的罗司宥和何应拂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来得及处理。
他们两人坐在对桌的感觉,彼此不屑,似是仇敌。
罗司宥随便点一个菜,而何应拂就点一个价位相同的奉陪,但口味殊异,怕也不能下在一锅里。
虞舒月不明白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形成的默契怎么就突然没了,还在一夜之间交恶了。她这边夹毛肚,那边送牛肉,总觉得他俩不是折磨的彼此,而是折磨了自己。
既然如此,事情也没什么转机,虞舒月干脆选择了放任。
她不问世事,干脆敞开肚皮,一人不断地补充体力。
而这两人又跟约好了似的同时往她碗里夹,剧组好巧不巧正好有工作人员在拍花絮,他们拍的同时只觉得男人之间的雄竞挺好玩有趣的。
再一想虞舒月的身份,他们又有些不敢,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早和人家陆总离婚了吗?
单身女人怎么就不能接受别的男人殷勤啦。
他们大胆而又果断地记录下这难得的画面,两个大男人虎视眈眈等着彼此,颇有剑拔弩张的意思,少年的青涩气没有使他略输一筹,而常年在外的漂泊恰好也没让何应拂成熟几分。
两人恰逢对手,势均力敌。
唯有在场的虞舒月心不在焉,一直不断地在吃,彷佛在美食面前,男色变得无关紧要——
直到火锅这场次即将结束,虞舒月接到民宿老板娘打来的电话,她才放下手中的长筷。
而她听见电话另一头他们提及“陆宴”和“陆廷予”的有关字眼以后,而身旁原本不大和谐的两人组一时间顿时消除了所有误会,两人一起商量着以何种方式送她回去。
虞舒月不明所以,但两人所交流的公交大巴与去机场绕道而行的法子,在她看来都不大可行。
“我怎么就不能和来时一样,通过我们剧组的车直接回去呢?”
而两人却面面相觑,同时不再吭声。
“是还没有吃够吗?”
闻声的两人又重新坐好,对着几盘冷菜动起了筷子。
但虞舒月却觉得时间有些紧张,她不想要在这个僻远的商场多呆了,虽然她并不情愿见陆宴他们,但如果她不及时回去,他们没有见到她,势必不会在今晚回去,而逗留在原地“陪同”她的时间只会更漫长。
既然桌上的两人不知为何又突然化解了矛盾,那虞舒月觉得她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喊了一声回莫莲住的费哥,费哥当即带着嫂子送她一起回去。
费哥开着凹出几个坑坑洼洼的旧日产车出发了。
而在此之前,虞舒月并不知道这个圈子里真有人收入勉强够开销,可她又从费哥一家的脸上得以看出,这世间并非是所有的家庭都是不幸的。
而她来不及深思太多,一到达目的地,虞舒月朝里面招了招手,只顾得随便披了件衣服就下车。
她得趁着夜色未浓之际,赶紧见一面陆廷予,好让他爹立即带他回去,免去明日剧组又是一通八卦。
可一跳下车,就看见哥小孩鼻尖红通通的,对着她可怜兮兮道,“妈妈。”
虞舒月回头对准来了小孩身后的男人,开口就是一顿输出:“陆宴,我发觉你这个人很不负责任,这么晚带小孩子跑到这里也就算了,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你还不知道要替他加一件衣服吗?你是要让你儿子被冻死吗?有你这样照顾人的父亲吗?”
陆宴:这分明照顾孩子的是他,怎么被骂的也是他?
他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又曾从谁口中听见过。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二合一#】
陆宴听着似曾相识的话。
这像是某种男性凝视下对于女性付出的漠视。
陆宴回过头, 才意识到说出这些话的不是别人,而正是曾经的自己。
将时间线拉长,回到陆廷予某次生病的时候, 他耳边回荡起自己对虞舒月的指责。
“你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陆宴紧随其后的脚步面线慢了半拍,而他身前的虞舒月冷不防回过头来将他从头到脚重新审视。而她似乎也完全忽略了一直站在门前等待着她的自己。
陆宴的身子冻得有些僵硬。
秋日的降温一下子僵得太猛, 他更无法说明陆廷予并没有站在外头太长时间,相反, 他不过是听到汽车的尾气声, 方才出门的。
“陆廷予,和你妈说明你没觉得冷……”
然后,他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披上了亲妈的外套, 小眼神里充斥着感激, 而面朝自己时则立刻转变角色,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早知如此, 陆宴是绝对不会为了安抚一个孩子而跑来这里受冻的。
陆宴掠过目光短浅的儿子, 对着虞舒月试探道:
“如果我想因为以前的事, 和你说一声‘对不起’的话,你会选择原谅我吗?”
虞舒月听着陆宴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只觉得这眼前的男人或许又在和她玩什么无聊的游戏,但她并没有兴趣参与了。
“别和我打哑谜, 进来和陆廷予一起吃些东西。”吃完好赶紧开车上路。
虞舒月自以为已经表了态,也算是给足了远道而来的陆宴面子。
但显然,陆宴脸上的神情并不满意,他清高的姿态不足以为此打动, 他坐在民宿老板娘的餐桌上, 面对一碗清汤面毫无动筷之意。
陆廷予接连晃动了陆宴的胳膊好几次, 奉劝他亲爹多少吃一点, 然而陆宴却保持着缄默。
“怎么了?挑剔起来了?”虞舒月摊手道,“这里却是比不得黎城。”
虞舒月迎接着“你吃火锅却让我们吃清汤面”的反击,然而今天的陆宴如同丧气的高卢雄鸡,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最后面色不佳地草草吃了几口。
虞舒月也看不懂了。
不就进门时说了几句么?
怎么大男人家家,连说也说不得了?
而吃完过后,陆宴更是自觉地要拉扯起陆廷予离开,陆廷予的目光恋恋不舍的,虞舒月与他告别道,“多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吃蔬菜和鸡蛋,少喝碳酸饮料,你知道了吗?”
陆廷予没点头,突然双手紧紧围上了她的大腿。
“妈妈,我就不可以在这里多留宿一晚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这其中有小孩的嗫嚅声,带着些许轻微的哭腔。
“不能。”
有人替她回答了。
虞舒月谈不上是该庆幸还是不幸。但陆宴的出口打断确实解决了眼下的麻烦。
陆宴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容商讨道,“你妈妈也需要工作,你既然是她的孩子,理应支持她做出的选择,而不是去影响她的休息。”
虞舒月顺理成章地表情淡漠起来,“是啊,你们该走了。”
“可我好舍不得妈妈啊,不知道下一次见到妈妈是什么时候了。”
陆廷予哭得两眼泪汪汪,而头上卷发的长度也不算短了,所以从远处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女孩子这么感性地掉眼泪珠珠了。
陆宴有些感触,虽然不多,但他在此刻不得不体谅虞舒月身在剧组的难处,正如以前忙于事业的自己……还得时刻关注着儿子此刻过分的伤心。
他亲手将私藏的深蓝色手帕递到儿子小手上。
结果没想到,人家不过是一脚踏出民宿的门,小家伙的哭腔立马就收起了。
婆娑泪眼的发红处也渐渐褪去。
当他还担忧儿子的内心受到伤害的时候,陆廷予的状态立即反弹了回来,很是嫌恶地顺带着将他的手帕扔了回来。
“香水味太重了,我不喜欢。”
“陆廷予。”
陆宴调转车头不忘感慨。
“你小小年纪真是演技过人。”
“谬赞了,陆总。”
车内,父子俩又回到了来前彼此斗嘴的相处模式。
陆宴在车上放起舒缓的音乐来,瞧着陆廷予的身子一点点往下沉下去,渐渐进入了梦境,只是转身离开亲妈后的陆廷予在自己面前佯装镇定的小家伙,在睡前又念念不忘道,“我今天见到妈妈了。”
睡觉时的嘴角有个轻微的弧度,让人隐约感受到孩子是喜悦的。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陆宴的车还在缓缓前行,而他估计虞舒月在那边应该已经亲眼看见他送去的物资了。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很不自觉地揉了揉陆廷予讨人厌的脑壳儿。
陆廷予因为去妈妈身边刷了一波存在感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所以,当幼儿园的小伙伴再一次询问有关他爸妈离婚的时候,他变得没有那么排斥了。
他甚至专业地分析起父母的离婚原因,“是啊,他俩是离了,男的要搞事业,我妈也要回到自己的大荧幕,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还拿出了这几年的离婚数据来。
听他这么说来,众人的好奇也就消了大半。
当幼儿园老师还想特意留住陆廷予,对他进行心理疏导的时候,却发觉小孩的恢复能力也比大家想象的都要快。
“他们各奔前程,我作为一个懂事的孩子,当然要理解并且支持他们的选择喽。”
陆廷予说得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
但其实说每个字眼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脏正在颤抖。
他当然不想要这个家分崩离析,可他爸陆宴是那样的人,他又怎能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呢。
陆廷予终于等到无人之际,才敢捧起自己苦涩的小脸蛋。
他本以为这一片是无人之境。
而耳边却又响起一个女声。
“对不起啊。”
邹露露小声道。
“我不知道我妈妈会做出那种事情,也不知道她造谣的那些事不止从一个平台上流出来……”
陆廷予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分得清,你妈妈是你妈妈,而你是你。”陆廷予收拾起自己的小书包,不再躲藏在花坛背后。
“那……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吗?”
邹露露明显说这话时又明显带了些许期待。
“我不知道,可能我做不到吧,”陆廷予虽然不忍心拒绝,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一手已经提好书包,“我觉得我以前就亏欠了妈妈太多,所以现在我不大愿意和你有什么交集。”
他和邹露露延续任何一种关系,无疑都是对妈妈的一种“背叛”吧。
“我明白了。”
邹露露没有叹息了一声,很快,她为了守护自己的自尊心就离开了。
她才不要没脸没皮地赖在别人身后,她更不要做她妈妈口中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小女孩。
皮囊不是她的工具。
而她也不愿意成为和妈妈一样的人了。
但她也有点委屈,自己明明已经站在正确的这一面了,而且还特别佩戴了那天陆廷予亲手送给她的发卡,她的双手摩挲在那廉价的毛茸茸发卡之上,可陆廷予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当她回到家中的时候,家中的混乱之景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厨房里所有的锅碗瓢盆被扔在了地上,砸了个稀巴烂,而就连大理石吧台上,也突然裂开了一大片。
“于蔓!”
“我说了多少次你不要去招惹别人虞舒月,你非要去,难道你那点嫉妒心就这么值钱吗?”
“你现在非要搞得我们上游公司不与我们邹家合作,你居心何在呢?”
邹露露从门缝里钻进去,又钻出来,她讨厌这样的父母争吵……哪怕父母为了她,愿意维持一丁点的假象,她都会表现出万分幸福的。
可他们没有。
父母渐行渐远,却没有学会像虞舒月父母一样理性的分开,他们毫无节制地挥霍着对彼此的感情,知道消耗到认不出彼此的模样。
虽然合上了门。
里面的声音仍然清晰可见。
爸爸砸了不少的文件,里面也有妈妈的哭喊声。
“为什么陆宴还会帮着虞舒月你心里没有数吗?人家前夫前妻总归彼此有照应,你这都不能理解吗?非要人家陆宴上门直接来搞我们吗?”
“你是嫌这个家里的日子太安稳了吗!?”
“邹文森,你装什么好人?”
“你跟你秘书那点烂屁股的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每一次都是我帮你擦屁股?”
“是我为你们邹家的体面每一次都隐忍不发,也是我每一次在任何舆论对你不利的时候为你挺身而出……”
“怎么我说你几句,你又要走了吗?真是没用的男人!”
邹露露躲在暗处,以为这一回又是和以前一样换来父亲的离家出走。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母亲已经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了。
而这时的邹文森却又将她拦了下来,说要检查完她的行李箱。
“你们邹家的东西,我就没有一样稀罕的!”
可她母亲恶狠狠的说这一句话时,邹露露才意识到就连她自己也被妈妈彻底地抛弃了。
而她的奶奶似乎也不甘示弱,出门又对着即将离家出走的妈妈大喊大叫道,“于蔓,你有种走了就不要回来!你以后连露露也别想再看一眼!”
于蔓回眸一笑,“那是自然,我还没有愚蠢到要和你这种上个世纪的封建余孽一起生活。”
邹露露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她挣扎不得地望着即将远行的妈妈。
于蔓也半蹲下来,最后捏了捏她的下巴道,“等妈妈有能力了,会回来接你的。”
邹露露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妈妈会回来吗?
明天,后天,很多年后?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个虚假的谎言。
邹露露站在原地,看着落败的家庭与扬长而去的妈妈,她心里无处盛放这个夏天过后的郁闷。
虞舒月并没有收到陆宴送来的物资,她误以为这是剧组的一些投喂,是导演何应拂的手笔,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当何应拂跟随在罗司宥之后等待着自己的分享的时候,她问道,“你就没给自己买一些吗?”
何应拂摇头,收回伸出的双手,一脸茫然地说道,“这本来就不是我买的啊。”
虞舒月低眸去看那进口的包装材料,卡路里最低的提示,对原产地的把控,一看却是不像是何应拂这人能够考虑的。而这花里胡哨的法文和意大利文字符,更像是出自于某人Marlboro 的钢笔,虞舒月自然清楚除此以外还能有谁。
毕竟,除了陆宴以外,就没有人这么会装x了。
虞舒月毫不犹豫地将几大袋的零食托起,送至罗司宥和何应拂的手中。
“你们拿去分吧,顺便给片场的工作人员也分发一点。”
罗司宥:“舒月姐,这几天都不需要能量补充吗?”
“需要,但有些人送的烫手,”虞舒月将原地清理干净,“所以我不要了。”
何应拂磨磨蹭蹭地还在问是谁,那边的罗司宥已经判断得出结论了,他立马贴心道,“那我立即就帮姐姐解决麻烦。”
莫莲本身物资就有些匮乏。
所以,到手的几大袋零食没经得起几次分享,几乎已经全部落入当地演员和工作人员的肚中了。
好在,唯一知情的罗司宥也并没有多嘴,虞舒月也没必要浪费口舌地去解释。
手握台词众多的剧本,她的日子变得很充实。
虞舒月在午后充沛的阳光下和罗司宥来了场田野里的对戏。
这一幕发生在知青已经要走的前夕。
虞舒月自然要表现出女主人公万般的不舍和无奈,可向来要强的女主人公却又不能轻易落泪。
直到这一幕戏彻底结束,虞舒月才发觉自己代入过深,眼角的几行泪已经不经意流下来了。
何应拂和罗司宥又同时出现给她递上纸巾。
何应拂离得远,又有机器阻拦着,当然速度无法跟近在咫尺的手脚灵活的罗司宥相比。
所以,冲出层层包围,好不容易来到他的女主演身边的何应拂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而罗司宥却没有多看导演一眼。
彷佛在他们这一幕里,何应拂就是多余的存在。
而何应拂因为罗司宥抢占先机这事也是十分不爽,立即恨不得派罗司宥去搬动摄像器材。
虞舒月实在还搞不明白,别人都是在剧组当“剧组夫妻”的,她怎么头一次还见到“剧组仇人”的。
在剧组的时候,两人极其不对付,而离开了剧组,两人昨晚在火锅店就莫名其妙直接站在统一战线了。
虞舒月发觉她真不想管了,而且她还不得不承认,她根本就管不了。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与其说是虞舒月彻底融入了这个剧组,不如说是剧组接纳了每一个出身、表演经历都不同的人。
比如她是时隔七年重返剧组,而费哥则是在当地一家剧院里工作着,罗司宥呢,则像一张干净的白纸,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演痕迹,无论是从外貌还是台词,都毫无违和感,就连当地找的其他女演员,她们在此之前一般就在务农,根本没有拍摄经验,但她们的表现也都极其富有生命力。
虞舒月很喜欢晚上去费哥一家凑热闹,当然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她一人去总有人不放心,后面总跟着两个拖油瓶。
何应拂是一场也不愿意落下,而罗司宥更是借口可以更方便融入角色。
反正这几人大体上其乐融融,虽然中间有过几个小插曲,但在虞舒月眼底,也就默认了何应拂与罗司宥说不定只是明面上“看不顺眼”,私底下说不定惺惺相惜呢。
这晚,他们一起去费哥家打牌。
虞舒月在打牌这件事上并不精明,而她既然来都来里,那必然要拿出万分的认真态度来。
但老天似乎并没有给足面子。
几张零碎的小牌几乎断绝了她成为上游的可能。
外面大半夜忽然有鸡鸣,虞舒月也误以为那些鸡叫着宣告她的失败。
可偏偏未曾想过,她明明就是一副烂牌——
到最后却赢了?
在场的包括费哥,费哥妻子,罗司宥与何应拂都在为她的胜利而欢呼。
虞舒月有一种错觉,不是有人放水了,而是她真厉害,就连最烂的牌,她都能打到最好。她再重新试想起自己的人生来,大道至简,但也莫过于如此。
正当她沉静在这种低级欢乐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却听见了罗司宥和何应拂的窃窃私语。
干嘛非要这么明目张胆地说悄悄话。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放水了吗?
虞舒月一时间又没了快乐。
而一旁的费哥和嫂子随即当场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盘旋在这个庄稼地的上空,久久不能停歇。
虞舒月自然是:“再来。”
她就不信,她不能凭自己的真实力,彻彻底底地打赢一场。
这又不是有什么技术的事。
费哥道:“那这一局我们就公平公正了。”
“当然。”
虞舒月回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被自己想赢的语气给惊呆了。可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毫无负担地玩过了吧。
这里没有镜头,没有刷不完的弹幕,唯有舒展的腰肢,与放松惬意的生活。
虞舒月也以为这漫漫长夜自己总能赢上一把的。
她一直也怀有这那样的期待。
但事实很残忍,这场真正的角逐里她没有成为一次的赢家,费哥在他制定的规则始终占据了上风,而罗司宥和何应拂也算是平分秋色吧。
输得惨就只有费嫂和自己了。
牌刚打完,费嫂已经开始马不停蹄地骂老公了,而虞舒月躺在摇椅上,双手撑在脑后,她有一点喜欢这个地方了。
但演员在拍摄期间的放松永远只是暂时的。
虞舒月不得不接受第二天高强度的电影拍摄,除了赶工期节约成本以外,何应拂特意留意了新春档,更是不得不加强工作进度。
而在拍摄的中后期伊始,留在原地没能和知青离开的女主已经怀上了男主的孩子了。
这时候,后知后觉的何应拂才开始物色适合充当虞舒月儿子的小演员。
思前想后,他还是排除了陆廷予现身的可能。
他倒不是恐惧小孩,他是实在不愿意和陆宴相处,那天酒吧的经历就告诉他,不要和气场太强的男人站在一起,沈禹州是如此,而陆宴也不例外。
更何况,陆宴本人还占据了虞舒月前夫的位置。
尽管那天虞舒月分摊零食的事完全可以看出虞舒月本人无意来,可陆宴果真如此吗?何应拂认为他作为男人,自然看得要比在场的人都要通透。
而他已经找来了一个想要有机可乘的家伙,他自然不会再找第二个。
于是他就在当地找来了一个小演员。
小男孩眼睛滚圆滚圆的,看上去也算机灵。
可是怎么看那画面都不大像是母子,而小演员似乎也有些记不上台词,反复拍摄了同一镜头好几遍。
何应拂不得不艰难地喊了“卡”,这条没过,先要安抚起小演员,才能准备开始拍摄下一条。
小演员需要休息和恢复的时间又有些过分的漫长。
何应拂差点失去了所有耐心,而这时却是虞舒月站出来问,“需要换个演员吗?”
“不是一共就两三场戏,这个孩子可能要拖上一个礼拜呢,我的建议是我们另外再选择。”
“你那里有好的人选?”
虞舒月顿了顿,“陆廷予愿意配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这……你们毕竟离了婚,这不会影响你的情绪发挥吗?”
“我想我分得清工作和生活。”
虽然上个月拍摄的虞舒月急于摆脱跑来的陆廷予,但这一刻又不得不承认,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孩虽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过分得讨人厌,但好在陆廷予也有其优点,比如说,他不怕生,也不畏惧面对镜头。
“何应拂,或许在我能够毫无牵挂地时候想起他们的时候,那也就意味着他们给我带来的影响已经降到最低了。”
“我们是在拍戏,那就只要挑选最为合适的演员,”虞舒月拍了拍何应拂的肩,“你用不着顾及别的那么多了。”
何应拂挣扎了片刻,“其实我最初也有考虑过陆廷予,你真的不介意吗?”
“所有人不过是为影片所反映的历史而服务。”
虞舒月感觉到那些曾经困扰着自己的无法挣脱的感受,已经离开自己很久远了,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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