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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他怎么忘记了。
他与姬君之缘皆因梦起,梦中一切即为真实。
事情比晴明想的还要严重。
他猜的没错,变故就是他的嫉妒之心,是另一个“安倍晴明”。“他”被封印束缚,却依托梦境骗过他,与姬君有了这般紧密的联系……
“那里有东西吗……”
那高天之上的神女困惑地说着,她看了好一会,在晴明加速的心跳声中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不止如此,还亲昵地捧着玄衣青年的脸,将他正了回来。任性霸道的姬君不允许“他”看向除她之外的地方,落下的白发挡住一切,只能看见女性俯下的身影和抚在她颈间的手。
一切都消融在两人交缠的气息间。
晴明立在一侧,他只是孤零零地看着,什么也没有,掌心却一阵发痒,呼吸也同步起来。
他已然接收到“他”留给他的信息。
在刚才那样的情境下,无论“安倍晴明”说什么,对于晴明而言都不亚于当头棒喝。
但“他”只是露出高高在上的悲悯神情,无声地叹息:
——“真是丑陋啊。”
“安倍晴明”如此评价着此刻的晴明。
“他”将他沉下的面色和数度想要上前的交收入眼底,将晴明曾经送予“他”的话原话奉还。
大阴阳师抬手按在透明的墙上,指节用力到泛白,却始终无法突破此刻横隔在他们之间的屏障。
这是他的梦境,却因为他的疏忽失控,与他人的梦境也没什么两样。
他被全世界最了解自己的人关在外面,束手无策。
于是,他背靠那层屏障缓缓坐了下去。
青年闭上眼,隔绝五感,周围的一切逐渐暗下来、静下来,只剩下一片无垠的黑暗。
……
晴明睁开眼,意识还有点恍惚。
他蜷着掌心,按了按唇角,似乎还残留着女性的触感。
他叹气仰头,连束发的余裕都没有,披散着头发挑开御帘,立在原地。
他已从梦境脱离,却好像还置身梦境。
不然,怎么会……
晴明巍然站立,眼前却是一幕幕、一幅幅幻影。
初桃在院中行走,初桃拍着他的肩膀从身后跳出来,初桃在梨树下的吊椅晃着腿休息,初桃支着下颌在圆木桌思考下一步棋局……
初桃的脸近在咫尺,手指晃动着从他的鼻尖点下来……他喉结止不住颤。
初桃将春雪拢到他的衣领间……他下意识将领口束紧了些,心口却被熨烫了。
晴明走到哪里,目光所向,眼前就会浮现出与姬君的相处,她无处不在。
——但这都是陌生的、属于另一个“安倍晴明”的记忆。
比他更亲近。
比他更鲜活,比他更炽热。
源博雅觉得晴明近日有些不对,发型不如以前齐整,动作缓慢不少,老是一个人站着出神。
正如此时此刻,晴明专注地看向江边,连源博雅举着手在他面前晃了好久都不知道:“晴明?晴明?你在看什么?”
阴阳师收回目光,淡笑:“你没看见吗?”
源博雅茫然,只看到江上一艘小船,载着一对人悠悠向远处驶去,晴明说:“我只是觉得,若是与姬君在江上同游也不错啊。”
他说罢,便大步向前。
源博雅怅惘跟上,若非时间阻隔,又何至于此?
但这份感同身受的悲伤情绪,在晴明接连说出无数与初桃生活的畅想后,变成了警觉。
晴明从前很是豁达,从不回头看,近日怎么怎么神不守舍?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源博雅越想越不对,连忙找到晴明询问。
“我只是说出了我看到的事情啊。”青年抿一口酒,对他倒是知无不言,他说出口的畅想全是他亲眼所见,“并且,我心往之。”
源博雅一惊,接着便从晴明口中得知了另一个“安倍晴明”的事,他刚想感叹大阴阳师的嫉恶之心如此不同凡响,就看晴明指腹摩挲杯壁,脸上露出虚幻的笑意。
他的心不知为何沉了下去:“晴明……醒一醒,这些幻觉一定是他故意为之,想要诱惑你!”
晴明反问:“诱.惑我什么?”
源博雅干巴巴说:“诱惑你……不要放弃,继续寻找和梨姬在一起的办法?”等等,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他顿住了。
晴明一笑:“是啊,和梨姬在一起。”
他在案桌上摊开纸,握笔成书。
源博雅看不懂阴阳道具体的理论,却能根据其中的字样推测出这是穿梭时空的术法。
这禁术虽已被晴明撕下烧毁,但他自己钻研出来的东西自然能够再写一遍。
他思路不停,越往后字迹越龙飞凤舞。
突然一条黑墨将纸张一分为二,晴明在右边画了一串奇怪的符号。
他口中喃喃:“原来如此,我想的是鹊桥相会,他想的是……原来要这般做……”
源博雅:“啊?”
晴明停笔,晃了晃手中杯盏,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
源博雅连忙为他续杯:“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明这才说:“我和梨姬两个分属不同时空的人得以在梦中相见,说明一定存在从过去到未来的通道。我只想与姬君相见,想去往她所在的未来,即使如那鹊桥仙一年得见一次也未尝不可。”
“但他志不在此,他所想的,是将未来的姬君留在过去。”
源博雅:“!那要怎么实现?”
“过去与未来要如何区分?不过在于人与人的联结。”晴明淡声说,“对未来之人而言,过去是既定的事实,她的所作所为不会影响过去半分,是以过去与未来泾渭分明,只能通过梦境这样虚无的载体相逢。”
“但梨姬此刻却与过去的许多人都产生了因缘,不止有你、我,更有许多人、许多事。”
源博雅恍然:“云梦姬!”
“是,云梦姬的出现或许就是他有意为之,他想要把梨姬留在过去,就要先让她‘活’在过去,为人世所接纳。”
“这样……就可以了?”
“当然不够,或许还要抹掉梨姬在未来的联结,不然该如何判定梨姬是过去还是未来之人呢?”
源博雅听不出晴明话语中的情绪,忽然问:“晴明,你该不会要放任他做吧……?”
青年闻言只笑:“有何不可?”
源博雅身体紧绷,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但在晴明漫不经心的视线下,这名心思细腻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当然不可以,姬君在未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人,罔顾她的意愿将她留在过去,让她失去一切……即使以爱为名,也实在是……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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