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原来开心是这么简单就能达成的事吗？
季成蹊坐在重新安静下来的办公室里，看一眼没有接收转账的阿李李，微微顿了顿，最终还是将这件事暂且放下，拿起一份文件浏览起来。
尽量快点把今天的加班结束，早点回去才好。
陶李发了两个小时的呆。
日头逐渐厉害起来，但墓园里仍旧清净，偶有凉风轻轻掠过。
陶李转头，看到李庭秋按着轮椅往树荫里藏了藏，还在慢吞吞的说些什么。
他妈仿佛总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跟他爸说。
陶李起身，上公墓外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又买了两根棒棒糖，给他妈送水时，恰巧听到他妈说：“李李暑假要跟朋友去夏令营，我都不记得需要准备些什么了。”
陶李脚步停滞了一下。
以前，每年暑假，他们家都会全家出动，去找个车队，跟着车队自驾露营。
陶孟走了之后，他妈有一段时间精神不稳定，近两年恢复过来，记忆还是有点不太好。
她偶尔会记不起以前的事。
“我问问。”陶李拧开瓶盖，把矿泉水递给李庭秋，拿出手机点开了跟齐星羽的聊天窗口。
阿李李：在？夏令营资料发我。
齐星羽看到陶李发来消息时心脏都停跳了一瞬，一看内容，又松了口气。
他赶紧联系他哥。
星星飞：哥哥哥哥哥星空夏令营资料发一份来，啵啵，正好合同也发一份来我给我朋友发去让他签了。
下自成蹊：[文件]
陶李很快收到了齐星羽发来的文件。
天文学夏令营，时长21天。
主要活动范围在西藏，起点是拉萨，之后是沿路一些天文观测点，有几天是露营，还有一些自由行程可以选择。
带队导师一眼扫过去全都是有头有脸数得上号的大家，课题以天文为主，由参与者自行决定，可个人可小组，这期间导师将会无条件的提供帮助和引导。
这并不是单纯有钱就可以进的夏令营，得有渠道和一些人脉才能知道这个消息，更不必说拿到名额。
陶李粗略看完，沉默片刻，给齐星羽发了个谢谢过去。
齐星羽受宠若惊。
星星飞：不用谢不用谢，我还得谢谢桃宝陪我，哎，这玩意儿是我哥给我报的，如果可以，我暑假只想待在他家吹空调打游戏。
阿李李：您这点出息。
阿李李：替我谢谢你哥，好人一生平安。
陶李拿到合同链接，点开，签名保存。
阿李李：签好了。
微微停顿，陶李又一次输入：
阿李李：谢谢。
陶李放下手机，说：“就准备一些露营装备就好。”
虽然他想说他自己准备就行，但他妈不做点什么，心里肯定会难受。
“冲锋衣，便携氧气瓶，登山杖，蛇油膏……”
李庭秋赶紧从轮椅边上挂着的小包包里拿了个本子出来，认真一项项记上。
陶李看着他妈埋头记笔记的样子，又瞥了一眼安静伫立在一旁沉默的墓碑。
记忆中男人的背影如高山，足以撑起天际让云与花遨游。
如今我也已经足够高了，你可以放心。
陶李收回视线：“……就这些吧。”
“记下了记下了，妈咪会给你准备好的！”
陶李应了一声，又拆了根棒棒糖，一屁股坐在树底下，一直等到肚子咕噜咕噜叫，李庭秋才终于结束了今年份的年度总结汇报。
“午饭想吃什么？”陶李问。
“冬瓜排骨汤。”
“嗯。”
陶李把他妈送回家，下楼去了菜市场。
下午五点，陶李终于做完了下周要用的演讲ppt。
他妈在外边弹吉他。
李庭秋的网上冲浪强度比他儿子高出不少。
因为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无法从事绝大部分正常工作，所以这两年李庭秋认真钻研了一下网络兼职，从自媒体到主播到网课老师，她都尝试过。
现在是在教网课，教小朋友认乐谱，弹吉他。
但以前，她有个琴行。
陶李垂下眼，侧耳听了一会儿，起身去给他妈泡了杯菊花枸杞茶。
陈姨在厨房里忙碌，见陶李从房间里出来了，笑着报了今天晚饭的菜单：“李李，今天咱们吃豆角焖面，再有一个虫草花鸡汤！”
“好，谢谢陈姨。”
“哪里哪里。”陈姨眼角笑纹愈深。
陶李也给自己泡了杯甘草茶，回到房间里，抱着茶杯发起了呆，直到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才惊起一般回了神。
下自成蹊：？
阿李李：来了。
陶李放下茶杯，把ppt保存好，点开了小号yy和游戏。
他直接跳进了下自成蹊的私人频道，下自成蹊还没来。
陶李戴上耳麦，先上了桃李不言。
云沾衣几天没上线，但桃李不言是天天都清了日常的。
但今天实在没有兴趣。
在等下自成蹊上线期间，陶李开着桃李不言，在红尘谷里杀红了眼，狂掠人头。
[近聊]芝芝青柠：这个点还在红尘谷里浪，您真不当指挥了是吗？
陶李兴致缺缺，没有搭理的意思。
他操控着桃李不言躲在一边打坐回血，等技能转好，开完一套减伤正准备冲进人群，耳机里就听到有人进频道的声音。
陶李切出游戏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下自成蹊给他套上了黄马甲。
陶李没当回事，开麦确认了一下变声器，问：“老板今天想点什么项目？”
季成蹊点开游戏，并没有回答陶李的问题，反问道：“心情还是不好？”
陶李一愣，否认：“没有。”
“你有。”季成蹊说，“你哄哄你自己。”
“……老板。”陶李无语，“哪有自己哄自己的？”
“没有？”
“没有。”
季成蹊点了点鼠标：“那我给你唱首歌吧。”
？？？
陶李面露惊愕。
“托你的福，我今天心情很好。”季成蹊话里带着几分笑意，“所以，给你点歌的特权。”
陶李张了张嘴，有些怀疑的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自己跟下自成蹊的聊天记录。
怎么看都是他没控制好自己，借着给下自成蹊出主意的由头发泄自己的情绪。
陶李：……？
陶李谨慎问道：“什么叫托我的福？”
“跟你学的东西，效果不错。”
？？
陶李皱着眉看了一眼聊天记录。
-跟我学，第一句骂傻逼，第二句让他滚。
陶李：……
真学了啊？？？
陶李脸皱成一团。
“点歌吗？”季成蹊问。
陶李回神，犹豫了一下：“……可以吗？”
“嗯。”
陶李舔舔唇：“我想听《朋友》，谭咏麟的。”
“我粤语不好。”
“没事，我也不好。”
季成蹊笑意更盛：“我找一下伴奏。”
陶李没应声。
他看着桃李不言身上消失的减伤特效，又按下了打坐。
陶孟和李庭秋曾经无数次在他面前唱这首歌。
他们的爱情萌发于此，每年结婚纪念日总要哼哼上几次。
现在算算，也有五年没听上了。
下自成蹊的声音很好听，唱歌也很好听。
他的声音不像陶孟那样浑厚，也不像陶孟一样唱起歌来没有一句在调上。
陶李听着熟悉的旋律，眨了眨眼，感觉嗓子有些堵，他伸手拿过茶杯，低头喝茶，又感觉茶水的热气钻进了眼睛。
酸涩，略微胀痛。
“李李？吃饭啦！”
陶李和那头的下自成蹊齐齐一顿。
伴奏还在向前走。
季成蹊挑挑眉：“李李？”
“……嗯。”陶李含糊的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抬手揉了下眼睛，“老板，我去吃个饭，很快。”
“好。”
陶李关掉麦，正准备摘下耳机起身，动作却停在了半道上。
片刻，陶李又重新点开了麦：“老板。”
“嗯？”
“下次谁让你心情不好，你找我，我帮你骂他。”陶李舔舔唇，“……不收钱。”
他说完，飞速闭上麦，摘下耳机离开了房间。
季成蹊看一眼频道里彻底安静下来的马甲，半晌，笑着关掉了还在播放的伴奏。
原来让人开心确实就是这么轻易的事。
一句话，一首歌而已。
李庭秋看着从房间里冲出来的儿子，惊讶：“李李你怎么脸红了？”
陶李在桌前坐下：“热的。”
“哦。”李庭秋点头，信了，“虽然热，但空调还是不要打太低哦。”
“嗯，好。”
陶李一顿饭吃得飞快，吃完就钻回了房间。
他看一眼室温。
25.5度。
其实不热。
“回来了老板。”陶李登陆上云沾衣，“今天怎么说？”
那边问：“会打攻城吗？”
“会，我pvp全能。”
“全能？”季成蹊问，“指挥也会？”
“那……”陶李及时收住话头，改口，“那还是不会的。”
季成蹊也没多想，说：“我跳个yy，你帮我找一下物资点。”
“噢好。”陶李答应了。
看来今天下自成蹊要上麦。
陶李传送到今天的交战地图，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所以陶李给云沾衣重新点了输出天赋，装备也换上了一身输出。
他远程输出玩得不算太好，但打打一般玩家也没什么问题。
陶李站在传送点，点开地图，开始寻找物资点。
每周末攻城，总是很多人提前进入交战地图。有的时候攻城还没正式开始，两边指挥就开始带团打起了小规模的遭遇战。
陶李一路上撞见了不少红名，落单的他一个都没放过。
[帮会]云沾衣：[云沾衣]成功击杀了[吃葡萄皮]。
[帮会]狸狸头：沾衣姐姐！！
[帮会]一脚超人：沾衣姐姐也在攻城地图，姐姐进团！
陶李接受了一脚超人的组队邀请。
[团队]芳心纵火犯：三天不见甚是想念，沾衣姐姐在干什么？需要帮忙吗？
[团队]云沾衣：不用，我帮下自成蹊找物资点。
[团队]狸狸头：喔——！
[团队]一脚超人：噢——！
[团队]芳心纵火犯：哦——！
陶李：？？
陶李看着怪里怪气的团队频道，不再交流，埋头找点。
一个地图20个物资点，有的还会藏在犄角旮旯。陶李花了半个小时标完了点，发给了下自成蹊。
下自成蹊给他发了个频道邀请。
陶李看了一眼频道号，他挺熟悉，是游龙堑的攻城频道。
陶李点进去，过了没一会儿，下自成蹊和狂龙七变跳上了主席麦。
公屏顿时刷起了花。
狂龙七变这喇叭又开始滴滴叭叭：“谢谢谢谢，谢谢大家的花花哈！今天对面是沐云流，这边主麦是成蹊老板！桃李不言？桃李不言我听说他都退了立天盟统战群了，估计是真不玩阵营了……”
“李李。”季成蹊打断了狂龙七变的话头，“进我团。”
[团队]狸狸头：喔——！
[团队]一脚超人：噢——！
[团队]芳心纵火犯：哦——！
家里的耳麦比学校里那副要好得多，也让下自成蹊的声音更加清楚了。
陶李抬手掀起耳麦，试图让耳朵透透气。
没等到阿李李的入队申请，季成蹊顿了顿：“李李？”
[帮会]云沾衣：来了来了。
陶李退出了一脚超人的团，点了好友里的下自成蹊进组，自觉的换回了奶妈的天赋和装备。
一进团，陶李就看到了20具尸体和两个活人。
一个是狂龙七变，一个是下自成蹊，剩下一个刚进团的他。
陶李一看这情况，就懂了为什么每次攻城下自成蹊总是会死得很快，跟没有奶妈盯他一样。
因为游龙堑人手不够，于是只能无涯帮会出20个人，躺在各个物资点上，随时汇报战况和守点人数。
一个团里20具报点尸体，可不就是没有奶妈盯他么。
狂龙七变看到进团的云沾衣：“哇靠咱们今天终于有奶了？”
陶李敲字：
[团队]云沾衣：主要服务对象不是你。
“不是吧，稍微顺带看我两眼，一定能让我多活三秒，求求你了。”
[团队]云沾衣：……行。
狂龙七变满足了。
下自成蹊开麦：“时间还早，在yy的醒着的人，初始传送点集合，去吃落单人头。”
陶李闻言，看了一眼地图上的点，想了想，给下自成蹊发了密聊。
[密聊]云沾衣：楚江下游码头应该有几个大团的人。
[密聊]下自成蹊：你看到了？
那其实没有，但沐云流最喜欢开场让自己帮会的人拿最安逸的那几个点了。
这人心眼小是小，但护短也是真的护短。
[密聊]云沾衣：嗯，不过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多半是在的。
[密聊]云沾衣：老板加油，我去洗个苹果。
“等一下，上马。”季成蹊懒得打字了，他骑上马，给云沾衣发了双骑邀请。
哦。
陶李点了同意。
“去吧。”
陶李起身，去洗苹果。
众目睽睽之下，一袭白色纱裙的摇雪被身披铁甲的云浪拉上了马背。
游龙堑的阵营频道缓缓滚出了几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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