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从树上醒过来,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不远处,这是他入睡之前,钟离羡和应濂打斗的地方。


    此时打斗的地方已经斑驳淋漓,坑坑洼洼,红色和黑色的血液到处都是。但是打斗的人已经不见了。


    应疏罗双眸敛起,仔仔细细检查打斗场地,确认确实没人后,他从树上跳下来。


    他有一种预感,两人已经分出胜负了。


    *


    应家的议事堂里,所有人都静默地坐着,气氛肃穆凝重,桌上放着一盏精致古雅的灯,透明光亮的玻璃罩里,象征着生命的红色火焰微微摇晃。


    那是应家老祖宗应濂的命魂灯。


    如若命魂灯里的火焰变成白色,片刻后又变成红色,说明老祖宗成功占据了应疏罗的躯壳。


    六位应家长老和应天珩每日都聚集在此,静候着老祖宗的归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胸有成竹,虽然气氛肃然,但并不紧绷,纯粹是来等个过场。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等待的人神色越发凝重。


    “三个月了,不该这么久的。”有人皱眉沉声道。


    “难不成老祖宗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搞不定吗?”


    “是不是出什么差错?天珩,你确定老祖宗确实进去了?”


    应天珩眉头紧皱,看向说话的人,满脸的不确定道:“我确定老祖宗确实进去了,但我不知道为何老祖宗需要这么长时间。”


    “再等等吧。老祖宗是神,尽管应疏罗在自己的内境如何耍花样,也绝对无法抵抗老祖宗。”大长老缓声道。


    众人点点头。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原以为今天又要没结果了,但忽然命魂灯的火焰剧烈闪动,众人的视线紧紧地盯着火焰,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堂里没有丝毫的风,但火焰似乎是被什么狂风吹动,动摇得厉害,仿佛随时会被吹灭一般。


    长老们眼睛瞪大,一脸不可思议,火焰晃动得如此厉害,说明老祖宗遇到了生命危急。


    这怎么可能!应疏罗那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把老祖宗逼到这个份上!


    “这这这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望向应天珩,希望他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应天珩脸色泛白,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眼睛死死地瞪着命魂灯,摇摇头喃喃说:“不可能、不可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大家不必过于紧张,也许只是那小子耍了什么阴谋诡计,老祖宗定能成功夺取樱圣体。”大长老沉声安抚道。


    然而话音刚落,刚才还在剧烈摇晃的火焰“唰”地一下全熄灭了!命魂灯灭了,说明命魂灯的主人油尽灯枯,彻底湮灭了!


    像是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泊,激起汹涌滔浪,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以后,有人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打破了寂静。


    “那小子……把老祖宗吞吃了?”


    而应疏罗此时的震惊与外面的众长老不相上下,但并非是钟离羡赢了应濂,而是……


    应濂已然昏死过去,钟离羡正坐在应濂身上,两人身上不着、寸缕,紧密相嵌。


    上面的人一脸激动愉悦地晃动,狭长的眼睛蕴着水汽,绯色的眼尾挑起,带着无限的魅惑,他俯下身,像是吃什么美味佳肴,一口一口地把应濂的元神吞进去。


    两张不同的嘴都在吃着不同的东西,这画面诡异、可怖又艳情、春色潮湿,看得应疏罗心神巨震。


    他咽了咽口水,这这这……两男的……钟离羡看起来好变态啊啊啊啊啊啊!


    应疏罗感觉头皮发麻,他退后两步,又移不开眼睛,他想跑,可是钟离羡已经望过来了,狭长的眉眼弯起,仿佛在看下一个猎物。


    钟离羡紧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盯死在原地,眼神侵略性极强,强势,又带着些勾引诱惑。


    “哟,小朋友,没见过这场面,吓到你了吧?”


    钟离羡把应濂吃完,餍足地舔了舔嘴唇,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拿起一旁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着,一边穿,一边逼近应疏罗。


    应疏罗喉结微动,随着他的逼近缓缓后退,他敛了敛心神,神色淡淡说:“我是没想到魔神还有这等爱好。”


    “美味极了,你要试试吗?”钟离羡挑了挑眉,嗓音悠长妩媚,“很舒服的哦~”


    “我没兴趣。”应疏罗淡声道,“现在轮到我了吧?”


    “对哦,小朋友你长得真好吃。”钟离羡眸子盯着他,舔了舔手指说。


    应疏罗冷笑,回敬道:“你也很好吃。”


    他突然一挥手,内境天色骤变,乌云密布,闪电如蛇在云层闪现,雷声阵阵。


    “这虽然是你的地盘,但你很难赢。”钟离羡客观道。


    “那就试试。”


    在应疏罗的内境里,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也是有代价的,制造出来的东西威力越大越会消耗他的元神之力。


    狙击步、、、枪、加特林、坦克、火箭炮……一一被钟离羡摧毁了。


    “你这是什么东西!”钟离羡恼了,怎么这小朋友拿出来的东西这么奇怪,他前所未见!让他颇为棘手!


    应疏罗满脑袋都是汗,又吐出一口血,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再制造热武器了,只能用冷兵器了。


    两者实力相差确实过大,应疏罗几乎可以说是以卵击石。


    刀尖插入地面,应疏罗握着刀柄将自己的重量倚在刀上,他摆摆手道:“你让我歇歇。”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傻子吗?”钟离羡十分不爽道。


    “反正你很快就能吃掉我了,让我歇歇又怎么样?”应疏罗说。


    “啊对了,可以不要用我的尸体做那种事吗?我挺不能接受的。”他又说。


    “不。这是我修炼的法子,而且你看起来确实很适合跟我来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钟离羡微笑道,眼里跃跃欲试。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办法修炼?!”应疏罗愕然道。


    “合欢宗的人都是这么修炼的。小朋友,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应疏罗:“……也是。”


    “如果你能吃掉我,那么你就能拥有两股力量,一股力量是我的,一股力量是应濂的。啧,想想多美好啊……可惜,你太弱了。”


    应疏罗抹了抹唇角溢出的鲜血,笑了笑说:“对啊,我真弱。”


    “不过,在同龄修士里边,你是最不废物的那个,这么说,是不是能让你开心一点?”钟离羡体贴道。


    “还成。”应疏罗点点头,他缓缓站起来,双眼凝光,眼神坚定道,“可是我想活着,我不想再当废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报仇,有很多人要杀,我死了,就难以解除我心头之恨。”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双眼直视着钟离羡道:“在我的地盘,我不信命。”


    *


    应家议事堂。


    “事情已然这样,我们现在只能另想办法。”大长老环视沉默的众人道。


    “如若真是应疏罗将应濂老祖给……也未必是坏事。”二长老沉吟道。


    “怎么说?”五长老问。


    “如若是应疏罗将应濂老祖吞吃了,那么他就拥有了应濂老祖的力量,同样可以帮助我们应家振兴。况且应疏罗难道不比应濂老祖听话好控制吗?”二长老笑着捋着自己的长胡子意味深长道。


    其他人一怔,细想确实如此,松了一口气般点点头。


    “我越想越觉得二长老说得有道理!”应天珩激动道,“我为罗儿的父亲,罗儿是我们应家的孩子,必定会更加尽心尽力为我应家重返世家之首!”


    几个长老对视,都笑着点点头。


    “不过,七星缚月血咒仍要下。”三长老道,“即使应疏罗一时半会儿没能完全消化完应濂老祖的神力,但他的修为灵力将会暴涨,为了以防万一他以后不听话,这个咒还是要下的。”


    “嗯。”众人同意点头。


    应疏罗无知无觉被十字架绑着,架在法坛之上,而他正处于黑色和红色纹路繁复交杂的咒圈中间,应天珩和六位长老围坐在画好的咒圈外围。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起手,几股灵力同时流动,周围旗帜猎猎,神秘难懂的密语从几个人嘴里低低喃喃泄出。


    五颜六色的灵流在空中旋转交融,逐渐形成一个同地上咒圈相同的图案。与此同时几个人的手指尖冒出来的血珠飞向空中的咒圈,空中的咒圈颜色逐渐变成黑红色,与地上的咒圈相对应。


    “镇!”众人齐声低喝。


    半空中的咒圈慢慢旋转着套上了应疏罗的身上,应疏罗光裸的上身出现了密网般黑红色诡谲神秘的纹路图案,图案亮起灵光片刻,又慢慢地暗了下去,直至消失隐没在应疏罗体内。


    “噗——”在场的几个人齐齐喷出一口血,虚弱得东倒西歪。


    “完成了。”应天珩看着应疏罗,抹了抹嘴唇上的鲜血笑了起来。


    一个月后。


    应疏罗被钟离羡单手掐着脖颈摁在地上,他身上的素白衣裳已经破烂不堪,被淋漓的赤色鲜血染得底透。


    他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一阵阵剧痛让他四肢不自觉颤抖,他的呼吸已经极其微弱了,整个人精疲力竭,昏昏沉沉,迷离的视线里,钟离羡正笑得狂肆,尖锐得意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血红的嘴唇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


    “小朋友,你放心,我绝对会好好待你的身体的,你安心地,让我吃吧。”钟离羡低声笑道。


    “不、不……”应疏罗的目光越来越恍惚,眼皮越来越重,仿佛随时都会晕死过去一般,但内心的不甘仍支撑着他无力的抵抗。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


    【应疏罗,你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不甘心,就碾碎他!】


    是谁在说话?是谁……应疏罗的视线渐渐被夺走,意识越来越模糊沉重,仿佛坠入了一个只有冷风、无尽无涯的黑洞。


    “拒绝无效哦~”


    钟离羡眼睛一眯,眼底闪过一抹狠厉,手上加大力道,他侧头张嘴,咬上应疏罗的侧颈——


    “区区蝼蚁,找死!”


    一道威严阴戾的魔音倏地灌进钟离羡脑海,就像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生生将他的脑子切开,使他不由得恐惧战栗。


    他的动作一滞,随即瞳孔倏然放大,不敢置信地瞪着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恢复清明的应疏罗。


    无上的、可怕的威压让钟离羡难以动弹,甚至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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