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许沈临洲不是沈临洲 ◇
◎三合一◎
本来就醉酒迷迷瞪瞪的沈临洲更迷糊了, 他家崽崽看起来好伤心啊,头顶上似乎有一大片乌云笼罩着,愁眉不展的, 就连一向挺直的背都弯了些。
沈临洲拿手指戳着厉九幽的背, 见他没反应, 一点一点凑过来。他越是往前,厉九幽也跟着往前。
咚。
厉九幽还没从失恋的阴云里缓过劲儿来, 就被膝盖上传来的刺痛打击到清醒过来。他脸朝下趴在地上,手肘和膝盖下意识撑起来做缓冲,毕竟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了还会有从床上掉下来的一天。他默默叹气,尴尬地起身, 第一时间拿手机看了看自己那张脸。
唔, 还好还好,没受伤, 现在他浑身上下能勉强吸引沈临洲的也就这张脸了。得当做重点保护对象,时时刻刻注意。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成功把厉九幽的思绪扯回来, 他转过身凑到床边去看,只见沈临洲把自己整个捂在被子里,只除了被子不够大, 白嫩的脚掌被迫露在外面, 他身子小幅度的耸动着,依稀还能听见吸气声。
厉九幽从最上面掀起来一点点被角,意外尴尬地和正在抽泣的沈临洲对视上。
沈临洲哭得眼睛红红的, 下唇也被他咬出来清晰的牙印, 手掌抵在心口, 像是心口疼一般, 乍一看见厉九幽的脸又生气的换了个方向继续哭。
“洲洲, 你怎么哭了?”
厉九幽哭笑不得,又隐隐心疼的紧。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如果那个算告白的话,被拒绝的人应该是他,气氛都到这了,他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哭一顿。
“洲洲,我把被子给你掀起来一点点,别闷坏了好不好?”
“不,不好。”
沈临洲像是真气着了,蹭地一下从被子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手指握拳,气鼓鼓地盯着厉九幽。
“我,我以后都不跟你,你好了。”
说话那人抽抽搭搭的,吸气呼气一次比一次艰难,脸更是憋的通红。
厉九幽怕他呼吸不顺,只能坐在床上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脑袋,温柔地哄道:“洲洲,都是我的错,我让你不高兴了,别气别气,要不你现在起来打我一顿。就是我皮糙肉厚的,你打的时候挑肉嫩的地方,别伤着手。”
好半晌,没察觉到沈临洲的抗拒,厉九幽干脆大着胆子把人搂进怀里。柔若无骨,肤如凝脂,厉九幽心想,这词用来形容沈临洲一点都不过分。
沈临洲吸了吸鼻子,嘟囔道:“那你知道,你错哪了吗?”
他自下而上仰视着厉九幽,视线落在他的下颚,再往下蠕动的喉结清晰可见,他看了好几眼,一时手痒没忍住挠了挠。
逗猫一样的动作,可惜的是厉九幽没有表现出很舒服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厉九幽骤然被捏住命脉,连咽口水的动作都急忙停下,思索片刻,坚定回答道:“我哪都错了,只要你生气就都是我的错。”
厉九幽自认为正确的点头,心想,这么回答准没错,肯定是标准答案。
沈临洲收回作乱的手,冷笑了一声道:“呵呵,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就这样吧,我都懂了。”
厉九幽:?
等等,我什么都没说啊怎么就懂了。
厉九幽勉强笑了笑,委屈道:“洲洲,你到底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说,我立马改。”
沈临洲没回答,只是手指慢慢吞吞戳了戳他的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厉九幽,给足了暗示。
哪成想这人的手越发向下,厉九幽艰难地把那双手揪到自己掌心里,手指缓缓插进他的指缝,轻声道:“哦-原来我的洲洲是怪我刚刚没有理他啊,我的错。我脑子不好使,神经系统不敏感,一时间没察觉你戳我,怪我,洲洲不气。”
“切,我才不气呢。”
厉九幽唇角勾了勾,没好意思拆穿这个口是心非的人。
又一想这个人其实喜欢的不是他,这样的姿势会不会太亲密了些。他会拉沈临洲的手,抱他,跟他同床共枕。
那,那个人呢?
沈临洲是不是也喜欢那个人这样抱他,也会红着眼睛跟他撒娇,也会给他做好吃的饭菜,用崇拜的眼睛看他,然后会哭唧唧地说愿意陪他一起死。
艹,气死了。
厉九幽气的不行,恶狠狠伸手揉了一把沈临洲软乎乎的脸蛋,直把人弄的晕晕乎乎的才罢休。
小没良心的,明明是我老婆。
“你做什么捏我的脸,都,都不俊了。”
厉九幽想了想还是躺进了被窝里,侧躺着把沈临洲抱住,用极其酸溜溜的语气在他耳边道:“要是我和崽崽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沈临洲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崽崽和厉九幽不就是一个人嘛,什么乱七八糟的救谁。
沈临洲长时间不回答,厉九幽的心愈发打鼓,七上八下的,一直安定不下来,这么难以抉择的嘛。
“崽崽,崽崽好像不会游泳。”
书里的崽崽没有人去救过他,他要努力去救。而现在厉九幽就在他身边,他一定会保护好他的,根本不会又掉进水里这个可能,永远不会。
“呵呵,那个男人不行啊,连游泳都不会,那他怎么好好照顾你。洲洲,一定要擦亮眼睛,这种男人要不得。”
“哦。”
过了一会儿,沈临洲还是忍不住道:“他很好的,不要妄自菲薄。”
厉九幽满脑子都是他很好,完全没注意到那句妄自菲薄的形容词可能是他自己。
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几二十岁,非得跟沈临洲喜欢的那个人比个高下。
沈临洲嘴里的那个他不会游泳,恐高怕黑,爱吃甜食似乎还是个嘤嘤怪,黏人爱哭是个一直饱受欺负的小可怜。
哼,这种男人一无是处,软饭男更要不得,还得沈临洲保护他。
“九幽哥哥,你还玩你问我答的游戏吗?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苍天呐,合着他这么长时间的醋白吃了,人家以为是玩游戏。
“咳咳,最后一个问题。”
厉九幽不自觉发烫,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含糊道:“我和那个崽崽谁更好看。别多想啊,我就是考考你的文学素养,《邹忌讽齐王纳谏》知道不,我相当于是邹忌,他是城北徐公,我俩谁好看。”
厉九幽心想,但凡他的洲洲上过学都知道:城北徐公不若君子美也!
“唔,没什么更好看什么吧,长的一样。”
长的一样!
一样!
厉九幽的世界观摇摇欲坠,一颗心在短短的几秒之内碎成残渣,他,他还是个替身。
怪不得洲洲对他好,原来都是因为这张脸。
厉九幽的视线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无限逡巡,要是现在划伤了洲洲看不见这张脸还愿意跟他亲近嘛。
算了算了,不值当。
“洲洲,睡觉吧。”
“哦。”
沈临洲打了个小哈欠,眼睫毛上还缀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小小的嘟囔道:“不要自卑,你这张脸很好看,比邹忌好看。”
是比邹忌好看,比城北徐公差远了。
【老板:去给我查!临城凡是二十到三十叫崽崽的,男的,跟我长的差不多,都有谁!】
收到厉九幽紧急消息的小李懵了,难不成厉鸿宾还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啊,这么紧急。
就是这个崽崽,真的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嘛。
【小李:老板,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可能啊,崽崽其实是个孩子!哪有成年人叫崽崽的。】
脑子发热的厉九幽突然安静下来,对哦,爱哭怕黑恐高不会游泳,倒是真像小孩子。
所以,其实沈临洲有孩子了?
心碎的的更厉害了。
【老板:那你查查沈临洲是不是有孩子了,或者他谈过恋爱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其实他有孩子了。】
厉九幽也觉得自己傻了,要是不知道怎么会一口一个崽崽的叫。
唉,爱情真是折磨人的东西。
【小李:这个不用查了,老板,上次给你的资料里写的清清楚楚。沈少爷和你结婚之前就喜欢那个谁,那个谁对沈少爷又没意思,感情经历一片空白,不可能有孩子,绝对不可能。】
是啊,沈临洲之前喜欢那个谁。
【老板:那你觉得我跟那个谁长的像吗?】
小李可疑的沉默了一下,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就是收不到回复。
过了大概一分钟,小李回复:某些角度有一点点像(小拇指指甲盖大小),但是他没有老板帅,老板是九天仙人,是绝世帅哥,怎么会自降身份跟那个人比呢。
【老板:所以就是有像的地方。】
小李抓狂了,合着后面那一段夸赞的话白打了。
厉九幽默默无言,不管这个崽崽是何许人也,他都要把他比下去。跟沈临洲朝夕相处的是他,形影不离的是他,到最后相亲相爱的也只能是他。
确定沈临洲睡熟了,厉九幽才小心翼翼起身出门。
——
医院天台。
厉九幽和一脸懵逼的符隶相对而立,大眼瞪小眼。
符隶摩擦着衣服口袋,像个耳聋患者,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说让我教你怎么追人?九幽,你糊涂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不要脸。”
厉九幽懵了,理直气壮道:“你情史那么丰富还不准我请教了,我追自己的老婆怎么就不要脸了。”
“嗐,我,我这不是以为你要犯罪嘛,当然得狠狠谴责你。就是,你俩都亲密成那样了,居然还没有在一起,我可真是开了眼了。闻所未闻啊。”
符隶转念一想好像也正常啊,就厉九幽那个榆木脑袋,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哪里会追人啊。
他立马挺直了腰板,理了理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准备慷慨激昂演讲一番,但看见厉九幽茫然的眼神,唉,算了。
“追人这个东西啊,要因人而异。我个人感觉你装可怜有奇效,临洲一看就是嘴软心软的,你现在都这么可怜了,再可怜一点又怎么了,对不对。”
嗯,好像是。
那个崽崽不就是怕这怕那,这不行那不行,照样不是把沈临洲迷的神魂颠倒。
“那个九幽,咱们可是实在兄弟啊,你跟我说实话,沈临洲是一点都不喜欢你吗?”
符隶那个好奇啊,据他火眼金睛观察下来,要说沈临洲一点都不喜欢厉九幽那是万万不可能啊,肯定是厉九幽当局者迷,傻呵呵的不明白。
“嗯,我问他了,他喜欢别人。”
“哎呀,兄弟受苦了。不行就放人家自由吧,人都有喜欢的人了。”
“不行,那个人根本配不上他。”
“所以呢?”
“所以我要把临洲抢过来。”
妈的,谁以后再说厉九幽是个榆木疙瘩他跟谁急,这不是挺厉害的嘛,都不是公平竞争,是直接抢过来。
“九幽啊,那你这任重而道远呀,好好加油吧!”
“嗯,我走了,他一会儿该醒了。回头把你的情感资料发我一份,我跟着学习学习。”
厉九幽越走越快,符隶在后面笑得前合后仰,调侃道:“那具体案例你要不要?”
“要。”
符隶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还是觉得不应该,沈临洲要么喜欢厉九幽,要么就是谁也不喜欢。他又不是那种看个狗都特别深情的眼睛,只除了厉九幽。
也许沈临洲自己都不知道,他看见厉九幽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放光,整个人又鲜活又充满力量。
——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沈临洲才悠悠转醒。
宿醉的脑子又疼又晕,他似乎是缺失了某一段记忆,有些东西死活记不起来。
“厉九幽——”
“我在,你醒了,要喝水吗?”
“嗯。”
沈临洲就这厉九幽的手,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碗,而后疑惑道:“厉九幽,我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太疼了。是不是因为演戏的时候哭多了啊,唉,太卖力了。”
厉九幽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但是一听他这意思是完全不记得了,立马又理直气壮起来。
“很有可能,不过要是因为厉鸿宾看着根本不值得哭,他自己还高高兴兴的,咱们过自己的小日子,管他做什么。”
“哦。厉九幽,你是不是故意让他知道六年前你就中毒了。”
沈临洲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整个宴会过程中滴酒不沾的厉九幽会突然喝了一口,是不是因为知道厉鸿宾在,做戏给他看。
“是,关于六年前我没有哪怕一丁点证据能证明下毒的是厉谨言,不过是给厉鸿宾提个醒而已。让他知道知道,他以为的兄友弟恭,家庭和睦背景下隐藏着的黑暗。”
剧情里自始至终厉鸿宾对厉谨言都是溺爱有加,厉九幽出事之后拿厉家给他练手,豁出去老脸给他介绍合作商,是真正意义上的好爷爷。
要是让他知道,所谓不成器,他有些偏见的小儿子是因为被人害成现在这样的,沈临洲就不信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我突然又觉得你其实搬回去也不错,这么多年他不管不顾,一点都不了解你的辛苦,回去住两天他就能明白你受的都是什么苦。”
“不回去,临洲你知道吗,老宅对我来说就是监狱,厉鸿宾是里头最大的罪犯。他创造了严明的家规,却没有一个人真的遵守,每一个人,每一个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你以为他不知道,不是,他一清二楚,只不过从来不提,也从来不管。像丛林狼,他信奉的向老师胜者为王,我是被驱逐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是啊,他的崽崽六年前就被放弃了,现在还回去做什么。
“厉九幽,能出院吗?咱们出院吧。”
沈临洲干脆利落办了出院手续,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他想厉九幽这辈子应该都不想多闻到了。
还好符隶有医院的股份,大半夜给他们办了出院手续。
小李早早下了班,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一点驾驶经验的沈临洲被迫当起了司机。一路上沈临洲仿佛又回到了在驾校的日子,松下手刹,踩下油门,车子慢慢吞吞从医院开出去。
汇入车流,沈临洲立马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如鱼得水,闪电漂移,移形换影,就是姿势不太雅观。车座调整在最前面,双手死死抱着方向盘,手打得快了都有点倒腾不过来。
厉九幽默默抓紧了把手,另一只手揪着安全带,时时刻刻盯着后视镜。
又一个漂移。
厉九幽想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临洲,你在驾校还学过像漂移这种高难度特技啊,我就知道我的教练留了一手。”
现在,无比庆幸的就是沈临洲酒醒了,没有来个酒驾醉驾什么的。
沈临洲听出厉九幽话里话外的调侃,轻哼了声,“这算什么啊,我还有更厉害的。比如飞驰人生,车身转体一周,漂洋过海。你现在看到的简直不值一提。”
厉九幽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眉眼间尽是笑意,惹得沈临洲频频用余光看他。
“哦-我的洲洲就是厉害。”
艹。
车子如流星一般划出去好远才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停下。
沈临洲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一时间他都有些分不清心脏到底是因为什么砰砰直跳。是厉九幽在如此清醒的情况下喊他洲洲,还是车速有些快他心里发慌。
在回别墅区无人的街区上,沈临洲沉着地打开危险警示灯,扭回头认真地对厉九幽说:“请不要在我正炫技做着高难度动作的时候喊我……那啥。”
他垂下眸子搓了一把发红的耳尖,嘟囔道:“我会分心的。”
类似于乱沈临洲心曲这种好事让厉九幽受宠若惊,抓着安全带的手发痒一般蜷缩起来,他怕一个忍不住直接摸上沈临洲的脸颊。
厉九幽避开沈临洲若有似无的视线,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好的,洲洲。”
在沈临洲要说话的片刻,厉九幽抓紧道:“现在车停着,不用炫技。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叫了,对不起。”
唉,他家崽崽都难受地闭起来眼睛了,一个名字,一个称呼而已,算了算了。
“随便。”
厉九幽笑了笑,在心底狠狠握拳,符隶还是有点用的,他的洲洲果然吃这一套。
“洲洲,咱们回家吧。”
他想家了,想那个处处充满了沈临洲气息的家,他们共同的家。
回到别墅的时候王姨已经睡下了,沈临洲轻手轻脚拉着厉九幽上了楼,洗漱完直接蹦上了床,还是软乎乎的垫子舒服。他很像童话故事里的豌豆公主,不过只住了一天的医院就浑身不舒服。
他偏头看向还在脱衣服的厉九幽,他的崽崽那几年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唉,厉九幽,你膝盖怎么了,又青了一片。”
厉九幽换睡裤的手一顿,故作疑惑道:“青了吗?我都不知道,不疼,没事。”
“还说没事呢,特别青特别大一块,你先别穿,我给你擦个药。”
药箱里治疗跌打损伤的只有红花油,沈临洲洗了手低头半蹲在床边,仔细把手上的药揉开。
清冽的药向直冲鼻子,他不适地拿胳膊蹭了一下,啧,好痒啊。
“唔,你干嘛?”
鼻尖被厉九幽准确无误捏在手心里,粗砾的指腹温柔地蹭了蹭,发痒的感觉是没了,那种直冲天灵盖的酥麻又不要命的涌上来。
“洲洲辛苦了,其实不擦药也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
沈临洲心里酸涩的厉害,盯着他膝盖上青紫的痕迹小心地吹了吹。
“那不行,以后有我在不能习惯受伤,要习惯什么时候都是平平安安的。我要我家九幽哥哥一直开开心心的,还有就是受了伤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处理好的。”
以后,他和沈临洲会有以后吗?
“洲洲,以后是多久以后的以后,你会离开我嘛。”
像他小时候偷偷喂养的那只流浪猫一样,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哪怕是很多很多年后再想起来,厉九幽的心都是疼的,因为他从未拥有过什么,那个午后,他以为自己会拥有一只猫,后来啊,他只是拥有了一段回忆。
“不会,是特别特别特别久的以后。”
如果厉九幽没有别的喜欢的人,没有突然说要他走,那大概是厉九幽所能接受的以后。
厉九幽喜欢的人……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他沉稳又孤傲,可能喜欢闹一点的。眼睛不好,最好找个愿意一心一意照顾他的。家庭不幸福,最好找个能温暖他的。
越是想沈临洲的心就越是难受,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大块棉花,又卡又堵,似乎细微的呼吸都带着痛。
他好像是个特别自私的人,居然不是那么希望厉九幽能顺利找到喜欢的人。一想到以后有那么一个人时时刻刻跟厉九幽黏在一块,厉九幽比对他还温柔的对那个人,他心里就不舒服,极其不舒服。
再者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的崽崽,普天之下,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一个。
“厉九幽,咱们先说好,你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咱们赶紧离婚,我好给人家挪地方。”
沈临洲短短说了几句心里就快要酸死了,唇角的弧度也没了,一整个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
偏偏厉九幽还是个傻的,一点没发现,还傻呵呵地盯着沈临洲笑,末了还真嗯了一声。
咚。
横亘在地上的椅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沈临洲气鼓鼓地踢了一下,洗了手立马关掉睡觉。
崽崽大了,有小心思了,你酸什么酸,有你什么事啊。
厉九幽看着突然乌漆麻黑的屋子,心想他还没穿睡裤呢,好像他家洲洲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啊,是不是累着了。
犹豫片刻,厉九幽还是放弃黑灯瞎火找睡裤了,他等腿上的药干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躺进被窝,侧身躺着,唇边还挂着浅笑,而后柔声道:“洲洲,晚安。”
——
翌日清晨。
王姨早起锻炼回来,看见沙发上端坐着的厉九幽还吓了一跳。
“你们不是参加宴会去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沈临洲怕王姨担心,压根没跟她说,只说朋友想让他们多留两天。
“哦,提前结束了,我跟洲洲就先回来了。”
“洲洲……哦哦哦,看我看我,我做饭去,做饭去。”
王姨骤然听到这么肉麻的称呼都没反应过来,哎呀,两个孩子感情好,她也跟着高兴。她嘴里哼哼着高昂的音乐,手脚轻快地移动着,有一种把广场舞曲不融合进来的感觉。
卧室里。
沈临洲接到了林袅袅的电话。
“九幽没什么事了,医生洗了胃开了药现在已经回家来了。”
“临洲,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昨天一天排查了所有的食物饮品都没有问题,确实是没有问题。让厉总受苦了,太不好意思了。”
沈临洲尴尬地挠了挠脸,这总不能告诉人家其实厉九幽是故意的吧,多么的不要脸啊。
“没事,九幽没事。你也别太担心,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倒是我们跟你们添麻烦了,好好的生日宴都没办好。”
“嗐,说这些干嘛啊,都是小事儿。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临洲犹豫片刻还是道:“那个袅袅,虽然挺冒昧的,我还是想问问你跟贺楼是不是挺熟悉的,如果可以的话,想让你帮忙引荐一下。”
贺楼好歹也是林袅袅未来的联姻对象,据说自小青梅竹马,家世相当。贺楼又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就是不知道林袅袅后来为什么看上陈昇那个人渣了。
电话那头的林袅袅可疑的沉默了,沈临洲只听见咚的一声,好像是踢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没事袅袅,不方便也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林袅袅狠狠瞪了一旁乐呵呵傻笑的贺楼一眼,做了一个离我远点的手势。而后才道:“方便,挺方便的。我一会儿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好,谢谢袅袅,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回见。”
林家。
林袅袅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大狼狗贺楼,再一看他脖子上那一小块痕迹,羞耻的耳朵都红了。
想她英明一世,被贺楼算计了,还中的是美男计。
“袅袅,我有那么拿不出手嘛,好不容易有人主动要认识我,你还不抓紧机会介绍介绍我,让你朋友认识认识你男朋友。”
林袅袅立马反驳,“打住,我可没同意,别着急忙慌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好好,没同意就没同意吧。那我接着追,对了,到底是谁要见我啊。”
“沈临洲,厉九幽家的小先生。”
“冲喜那个?你怎么知道是他家小先生。”
“厉九幽朋友圈发的啊,好几年了,我第一次见他发朋友圈,一上来就是:我家小先生。人家俩恩爱着呢。”
此刻,厉九幽的小先生正盘算着给厉九幽找个眼科专家好好看看眼睛。
剧情里贺家算得上是医疗世家,家里几代人都有从医的,各种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像厉九幽这种车祸引起的失明,只要治疗得当,完全好转不是问题。
“临洲,下来吃饭了。”
“哦,来了。”
“哇,王姨,今天有小笼包啊,闻着好香。肯定特别好吃,王姨辛苦了。”
“哈哈哈,临洲就是嘴甜,好吃就多吃点。来来来,我调了酱汁蘸上。”
沈临洲喝了一大口小米粥,瞬间胃里就暖洋洋的。
小笼包是他爱吃的猪肉大葱,就连酱汁里也有他爱吃的花生酱芝麻酱。
“太好吃了。”
沈临洲像个小仓鼠一样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吃饭的时候两颊一鼓一鼓的,看着他吃那是相当下饭。
厉九幽余光一直瞥着沈临洲,不知不觉就饿了。
他小心的蘸了酱吃了一口脸色就变了,立马放下筷子道:“沈临洲,别吃了,有花生酱。”
沈临洲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一脸茫然地看着厉九幽,不解道:“花生酱怎么了?我很爱吃啊。”
“你不是花生酱过敏吗?”
厉九幽记得资料里禁忌那一栏填的是花生,后面写着过敏。
可是现在沈临洲说他很爱吃,一点都没有自己过敏的认知。
压抑在心底的那个念头又涌上来,也许,沈临洲不是沈临洲。
厉九幽心慌的厉害,惶恐不安,从心底蔓延上来的害怕,如果沈临洲不是那个沈临洲,那他是谁。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嘛,像到他的亲生父亲都认不出来。
沈临洲会消失嘛,在未来的某一天,毫无征兆,突然消失不见,那他去哪找他。
餐桌上的气氛骤然凝固,沈临洲盯着一大碗酱汁骤然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现在完全没有过敏的迹象啊,一点都没有。他仔细回忆着已经非常模糊的记忆,好像这个身体是有过敏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还是好好的。
沈临洲叹了口气,完全摆烂了,他又夹了一个包子,心狠手辣地扔进酱汁里完全浸泡。而后夹起来就是满满一大口。
“厉九幽,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你连我爱吃什么不吃什么过敏什么都搞不清楚,我爱吃花生酱,不过敏。”
“真的不过敏吗?”
厉九幽还是不放心,资料写了沈临洲过敏症状是相当严重的,他只是怕沈临洲会有什么危险。
“真的。”
眼看俩人的气氛越来越僵硬,王姨主动说道:“你看你九幽,下去还得得好好做功课,临洲看吃的都搞混了。”
“抱歉。”
沈临洲心不在焉地吃着包子,以他对崽崽的了解,联姻之前他肯定已经掌握了沈临洲所有的资料。他的记性总不至于连过敏这么大的事都记不清楚,所以过敏是真的,厉九幽担心他是真的。
现在恐怕还要再加一条,厉九幽此事之后就是怀疑他也是真的。
哦莫,小小的花生酱,把他的人设彻底崩完了。还好厉九幽发现了,要是被别的什么人知道,拿出来搞文章才是要命的。
王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着自己的事也必须得抓紧,还是硬着头皮道:“临洲,我明天估计就得请几天假,你会做饭吗?冰箱里什么菜都有,不会做就点外卖,我差不多得个几天忙。”
“会做,王姨你是有什么事吗?”
王姨叹了口气,长吁短叹道:“还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把工作辞了,想到临城工作。我去给他帮忙收拾收拾,顺便在临城他工作的地方那个附近给他租个房子。儿媳妇一个人带孙子太忙了,我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给他们出出钱帮衬帮衬。”
“那他在哪工作,远吗?”
“好像叫什么鼎盛科技,我什么都不懂,他千方百计要跳槽。唉,我觉着之前的工作也挺好的呀,年薪五十几万,我老咯,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厉九幽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居然跳槽到他公司了嘛。
沈临洲低头查了查地图上鼎盛科技的位置,他记得厉九幽给他的别墅有一处就在那附近吧。
“王姨,你们房子找好了吗?”
“唉,就是没找好我才发愁啊,有孩子要上学,又得离公司近一点,那一片都是别墅区,还真没找到。”
“哦,那行王姨,你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们说。”
一直到王姨进厨房,沈临洲才凑到厉九幽耳边轻声道:“你给我的那个别墅要不要先租给他,反正咱们暂时也不住。把一楼租给他,正好解解王姨的燃眉之急,等他们找到房子了再搬出去。”
王姨尽心尽力照顾厉九幽,总不能这点小事都不帮忙吧。
“现在那都是你的房子,你做主就行。”
“好,那我适当收一点钱好了。不了解他们的秉性,我怕不收钱他们不珍惜房子,那是你送我的,怕心意被糟蹋了。”
虽说这房子是婚前签的合同里给沈临洲的,但是现在他成了沈临洲,那他就得好好珍惜厉九幽的心意。他的崽崽都没有被人好好放在心上过,那他就做第一人。
“好,洲洲你要是爱吃什么,不吃什么都可能告诉我。我喜欢一点一点了解你。”
了解真正的你,独属于我的沈临洲。
“我啊,通俗点说呢就是什么都吃,嘿嘿,我很好养的。”
厉九幽揉了一把沈临洲的脑袋,笑着道:“唔,看出来了,小猪猪。”
“哼,才不是呢。我说老虎,嗷呜,怕了吧!”
厉九幽敷衍地点了点头,丝毫不把沈临洲的嗷呜嗷呜放在眼里。
“不跟你好了,我找王姨去。”
正在洗碗的王姨一听就拒绝了,“这怎么行呢,那是你们的别墅。”
“没事王姨,我们又不住,让你儿子他们先缓缓,等工作稳定了再搬出去也不迟。我下午跟九幽去看看房子,收拾收拾,挺长时间没去了,估计挺脏的。哝,地址,你们要是搬过来直接住就行。”
“哎呀,临洲啊,太感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有什么,就冲着你尽心尽力照顾九幽,我就得好好感谢你。”
——
下午,沈临洲又开着车载着厉九幽去了属于他的别墅。
别墅区在闹市区,闹中有静,风景优美,各种配置设施极其完备。
独栋的别墅还是带露天泳池的,沈临洲想着正好能搂着厉九幽游游泳,克服一下心里恐惧。
门一开,沈临洲盯着别墅里群魔乱舞的那群人瞬间没了好脸色。
艹,沈天耀怎么在这。
沈天耀那几个狐朋狗友一看是沈临洲,一个个醉汉都大言不惭起来。
“耀哥,那不是你那个不值钱的弟弟吗?你也请他了啊,请他做什么,晦气啊。”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穷酸样,算计家产就罢了,自以为傍上大款就能为所欲为了。”
各种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厉九幽的脸色阴沉,眼睛里蕴满了风暴,看来还是上次的教训不够,消停了没几天又窜出来作妖。
“沈天耀,怎么,你还没告诉你这么个猫猫狗狗的朋友真相啊。唉,你们还真是可怜虫,自己家一无所有,一个个眼神还都不好,跟了一个小偷大哥。晦气。”
“沈,沈临洲,你什么意思?有本事说清楚。”
沈天耀黑着脸怒吼道:“闭嘴,有你什么事啊,沈临洲,你来做什么。”
“这里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还用得着跟一个小偷汇报吗?沈天耀,你还真是不要脸呀。都学会撬锁私闯民宅了 。”
“我,我是你哥,我配一把钥匙怎么了?”
“我呸,就你也配。马上收拾好你们的东西混蛋,别逼我动手。”
几个小弟见这个架势都沉默下来,只是眼神示意沈天耀怎么办。
妈的,以为沈天耀是个阔气的,没想到是偷自己弟弟的,连带着他们几个的脸都丢尽了。
“沈临洲,你别欺人太甚,我就不走,你能怎么着?”
“法制社会,我能怎么着。”
沈临洲很快报了警,私闯民宅,损坏家具,偷窃,非法占有,拒不悔改,每一项还真是都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一直到上了警车,沈天耀才慌了神。
“警察叔叔,你们误会了,那是我弟弟家,他长时间不住,我就是去玩了一会儿,没别的了。不至于进去吧,真不至于。”
“这个跟我说没用,证据确凿,撬门扒墙偷东西,监控里清清楚楚,去跟法律说吧。”
做笔录的过程中,警察拿出被盗窃的砚台,“你好,我们也不确定这个砚台的价值,需要鉴定一下,案子可能得鉴定结果出来才能答复。”
厉九幽看了眼砚台,心下了然,直接道:“是不是天青色的砚台,是端砚,一千二百拍卖的,家里有鉴定证书和购买记录。”
警察顿时觉得手上的砚台娇贵不已,急忙妥帖的放下,“麻烦提供一下证据,我们尽快给你们答复。”
做完笔录出来沈临洲还是不高兴,心里膈应的不行,厉九幽送的东西被糟蹋了。
家里应该取证的地方都拍了照,没他们什么事了,沈临洲干脆直接找了两个保洁阿姨把别墅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好好消了消毒。
“厉九幽,我让人把锁啥的都换了,我不想进去了。”
一想到沈天耀那个不要脸的在里头嗨了两天他就浑身难受。
厉九幽把沈临洲搂进自己的怀里安抚性的揉了揉脑袋。
“我的洲洲受委屈了,不进去了。直接让王姨儿子他们搬进来住吧。”
“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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