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赏花宴(下)
一刻钟后——
许箐箐已换上了她精心准备的舞服。
她的上身着着火红色的抹胸,露出如剥壳了的熟鸡蛋一般白嫩小蛮腰。
两手臂缠上有一根长长的红纱绸材质的帔帛,手腕的两侧带有镂空的金臂钏。
而下身是穿着红色宽大如裙的丝绸制喇叭裤,大腿靠腰的两侧用细长的金链穿有两只巴掌大的小扁鼓。
脚腕上用红带子绑着金色的小铃铛,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响。
她穿着的舞鞋则是绣有嫩黄色牡丹的红色的花盆底鞋。
她的发型用状似三根孔雀尾羽的,带有长长流苏的金簪轻轻挽起,洁白的额头上贴着火红色花钿。
她似是趁此机会补了妆,淡红色的参些金粉的眼影,朱红色的口脂……这些使她的面容更为明媚娇艳。
让不少好女色的纨绔子弟看直了眼。
许箐箐迈着猫步走了上来,她先上前向溧阳长公主福了福身,便走至中央。
她摆好跳霓裳羽衣舞的起手式,便拍了拍手,让侍女准备奏乐。
随着玉笛声响起,她开口唱道——
“丙午岁,留长沙,登祝融……”
她的声音如黄鹂鸟一般婉转动听,那舞姿矫若惊鸿,婉若游龙。
这曲,这词,这舞,让在座的一些喜好音律的客人们眼前一亮,感到惊艳,不再像是之前那般漫不经心。
[看来,许箐箐还是有一点儿本事的,否则也不会引起那些人的追捧。]溧阳长公主心想。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
许箐箐那身段婀娜多姿,帔帛舞动间,更显其柔弱无骨。
她的面色微红,好似那红霞一般,更为其增添几分媚色。
“……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霓裳羽衣曲到高潮时,反而以舞蹈为主,那歌声繁音急节,乐音铿锵,速度从散板到慢板,再逐渐加快到急拍。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迹……”
许箐箐她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正在闭目赏乐的谢明渊,朱唇一启,继而唱到。
“……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
她左腿后抬,与臀平齐,大片的宛若扇形的红裤腿垂下,身体微微前倾,她快速地旋转着,手上红色的帔帛也随着身体一起旋转着,隐约间似能窥到些许白皙,让一众纨绔子弟都看红了眼,恨不得上去将美人抱下来,好好安慰一番。
“……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霓裳羽衣曲反而在快结束时节拍转慢,许箐箐舞而不歌。
一曲毕,许箐箐站起身。
溧阳长公主问道:“此舞为何?”
许箐箐福了福身,骄傲地回答道:“这是臣女所创的霓裳羽衣舞,与霓裳羽衣曲相配。”
溧阳长公主点点头,出于许箐箐给她表演了一场精彩的舞蹈,好意让她退下换身衣裳,再回座位。
许箐箐婉拒,她十分享受那些纨绔子弟的目光,这代表她那无处安放的魅力。
她在回座位之前,朝着谢明渊那抛了个媚眼,只可惜谢明渊此时还闭着眼,在回忆刚刚的霓裳羽衣曲。
谢明渊总觉得,霓裳羽衣曲的奏乐应该不是这些,或者说少了些乐器。
他下意识地在脑中用磬、筝、箫、笛、箜篌、筚簟、笙等金石丝竹按照许箐箐的旋律模拟一番,那乐声如「跳珠撼玉」般大气磅礴,令人陶醉。
许箐箐这媚眼差不多可以算是抛给瞎子看的,她神情哀怨,看着谢明渊就像看着负心郎一般。
可能是许箐箐的哀怨的目光太过强烈,谢明渊中断了脑海中对霓裳羽衣曲的模拟,睁开眼睛,疑惑且不悦地顺着目光看了许箐箐一眼,便垂着眸,看着杯中的茶叶沉沉浮浮,继续模拟着霓裳羽衣曲。
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们见此皱眉,谢老夫人王舒雅眼中更是充满厌恶。
就这个花心浪荡、水性杨花的女子,祸害了她谢家两个嫡支谢氏子后,还怎敢……怎敢用那种恶心的眼神觊觎她那宛若谪仙的嫡幼子。
谢老夫人王舒雅气的头发都要炸起,要不是因为世家礼仪修养,她简直恨不得上去抓花她的脸。
只不过谢老夫人见谢明渊没有丝毫理会许箐箐的意思后,才堪堪冷静了下来。
其余的老夫人们见到谢明渊依旧如十年前那般风华绝代,心中有些想法,便开始向谢老夫人王舒雅询问有无结亲的意向。
谢老夫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群老夫人指的是谢明渊,想要他做她们的女婿、孙女婿、外孙女婿、曾孙女婿……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自家的嫡幼子现在对此事无感,不想娶妻呢。她一时没想到也是正常的。
后来反应过来了,便以自家幼子顽劣不想成婚一一婉拒,顺带提及其余适婚年龄的谢氏子供他们选择参考。
老夫人们则面露可惜之色,便继续与谢老夫人攀谈。
虽然谢明渊不行,不过,其余谢氏子也算不错,毕竟谢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
因为谢家认为,嫡庶不分、帷薄不修是祸家之源。
像这种夺嫡,一般来讲,除非迫不得已,世家是不会也不想参与进去的。
从龙之功是很诱人,但极其容易翻车,一不小心就可能产生灭族之祸,还容易累及妻族。
像谢明渊这种在文坛上名声斐然的,有侯爵位的(救驾+治疫获得的),嫁过去就是超品侯爵夫人,有诰命在身的,无论头顶上帝皇更替,都不会动摇他的地位的人,在婚嫁市场上更是火热。
虽然谢明渊无实权,但他就不会参与进夺嫡里边,会累及到自己,是联姻的好选择。
况且,他是出生于陈郡谢氏的,周身干干净净的,本人又富有才华,也不失是一个好选择。
更何况,他还生得龙章凤姿。
接下来,未婚的贵女则一一上去,表演一些自己拿手的特长。
有的当场以墨玉梅作诗,有的为墨玉梅作画,有的弹琴,有的秀书法,还有的……
但没有一个是跳舞的,毕竟那般惊艳的霓裳羽衣舞在前,没有人愿意成为许箐箐的陪衬。
许箐箐面露得意,高傲地环视一周,对众位贵女暗含着不屑。
她觉得这些人肯定不是她许箐箐的对手。
她转而继续看向垂眸的谢明渊,眼中充满着火热。
像这种在婚前守着男德的,拒绝各种女孩的勾搭暗示的,总是保持清冷端庄而严肃严谨的谢明渊,简直让人想把他狠狠地压在床榻上,看着他糜艳堕落的样子,看着他永远沉沦于红尘之中。
大概,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谢明渊多次不理会许箐箐的行为,让许箐箐更是对他志在必得。
男客们则在未婚女眷们全都表演完了的时候,才上场。
谢明渊排在最后,他为附和主题,用凤尾琴弹奏了一曲《梅花三弄》。
那琴声响起,在座的众人恍若置身于了一片梅林里,似乎能略略感受到一丝丝寒意,能嗅到一丝丝来自梅花的清香,也似乎能看到梅花在风雪中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与气质。
直到琴声停止后,谢明渊将琴从腿上放下,回了座位,继续品着那杯瀑布仙茗。
众人仍沉醉在《梅花三弄》里,恍若还有余音在耳旁回响。
许久之后,在座的才缓过神来,面上怅然若失。
溧阳长公主当时略微出格的点名谢明渊,要他来参加她的赏花宴,就是为了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听谢明渊弹琴。
如今再听,还有些怀念。
她幼时贪玩,趁着皇嫂不注意,甩开仆人跑至桃花寺后山躲起来时,就曾听过谢明渊的琴声。
那时,谢明渊就坐在桃树下,抚着琴。
他的身旁还有他的好友四五人,有的执起画笔作画,有的喝酒作赋,还有的为他和歌伴舞。
不过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听到过他弹琴的琴声了。
毕竟,谢明渊也是出生大族世家嫡系,他本人文采斐然,作为当朝文人中六元及第的祥瑞,颇受一些文人追捧,她又怎能以一己之私将他作为乐师呢?
她只要敢提,那群文官还不喷死她,骂她如锦阳一般牝鸡司晨呢。
谢家等一众世家在这种辱人气节的问题上,那是同气连枝,共同进退,毫不退让妥协的。
毕竟你皇室今天要谢家玉树作为皇室专属乐师,那明天岂不是要某世家大族继承人作奴仆使唤?
那些自详清贵的世家贵族还不因此和皇族拼命?大不了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把皇族搞下去,总比之后被皇族恶心,失了风骨来得好吧。
风骨可是一个家族延续以及区别于暴发户的,最为重要的东西,是不可辱的也不可缺少的。
这事,要是一个弄不好容易颠覆皇朝统治,就连皇兄也是不会允许的。
很多人则羡慕地看向谢老夫人王舒雅,关系近的几个还纷纷打趣谢老夫人,说她可以随时听到这仙乐。
谢老夫人神情自豪,口中则谦虚道:“哪里哪里,你家的千金也很不错,诶,可惜我幼子不想娶妻,不然……”
那几位听了,也很高兴,与谢老夫人继续互相吹捧。
一个夸你女儿,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天真烂漫;一个夸你儿子,玉树临风,淑人君子,雅人深致,霞姿月韵……
……
赏花宴结束后,谢明渊亲自驾着马车,载着谢老夫人回了谢府。
路上的行人见此则纷纷赞他:至诚至孝,真真无愧谢家玉树之名。
回府后——
谢老夫人王舒雅为了以防万一,将谢明渊召至身边,问他对许箐箐怎么看?
反正她是不允许这个搅家精进门的,哪怕是做外室也不行。
谢明渊能怎么看,他本来就对女色不感兴趣,根本不想娶妻,更何况还是祸害了谢家两个嫡支子的,游走于权贵之间的,还想来勾搭他的女人。
谢老夫人得到答案后,便让谢明渊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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