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惩罚与族学


    谢明渊回府之后,便让他院内的小厮们按照老规矩将车上的水果给分食了。


    像荷包、绣帕、络子之类的东西则装进大木箱中,将大木箱放进专门装有这类东西的库房里。


    这些东西本就不好送人,万一被心怀不轨的人弄走,借此诬陷姑娘名声,那岂不是不好?只能将它们装起来,保存好,反正不过就是几里地的事情。


    谢明渊梳洗一番后,先去漪澜宛向父母请安,而后想起仍被关押的谢景云、谢正则二人,便转道去了那两人所被关押的地点——谢家祠堂旁专门关押犯错的嫡支族人的三省阁。


    谢家祠堂在一片竹林之后,那儿环境清幽,人烟稀少,只有青烟袅袅。


    三省阁就在谢家祠堂的左侧,是一座用毛竹建成的二层阁楼。


    阁楼内的每一层内也仅仅只有一张床,一张案几,一把毛笔,一块墨、一壶水,一叠纸,一本族规。


    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每次送到的吃食也仅仅只有一个两个拳头一般大小的粗粮窝窝头和满满一海碗的清汤面。


    这清汤面里只有几片青菜叶和一个煎蛋,便没加什么料,但面却放得很足。


    毕竟,谢家还不至于让他们饿着,只是按规矩清减他们的吃食罢了。


    虽不至于在给他们送地吃食里参些砂粒,让他们体验体验名声疾苦,但总体上也是较为寡淡,无甚滋味,更称不上好吃。


    到底是给关押在此处的,犯了错的嫡支族人吃的,是惩罚,自然吃食不能像平常那般好。


    每日清晨,还有漪澜宛的小厮过来,将他们抄写的族规送至谢老家主谢尧卿处。


    不过,在谢明渊接过惩罚谢景云、谢正则他们俩的任务后,那小厮便把这项任务转交给青朴院中的小厮,让其将族规转送至青朴院谢明渊的书房中。


    一开始,谢景云、谢正则他们两个被关在三省阁中还不好好抄族规,想要闹腾一番。


    直到发现,没有人能把他们从三省阁中救出来,且第二日抄写的族规直接翻了一倍后,也没人来捞他们,他们才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自认为忍辱负重的抄。


    他们俩一开始的字还带有愤慨不认错的凌乱和涂改,且态度极其不认真。


    而后,便被谢老家主谢尧卿生气地打回去重新抄写,顺带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三层。


    他们的每日抄写族规时的任务又加重了,规矩又不允许在三省阁里点烛火炭火之类的能导致火灾的东西,这条规矩能很好地防止被关在里面的谢嫡支氏子想不开自焚且烧及祠堂。


    故而,他们只能趁着月色或是祠堂那边的烛光进行抄写。


    毕竟,若是没抄完的话,第二日得翻倍,第三日则得去跪一个时辰的祠堂,第四日便是请家法了。


    谢家的家法是一条带有血迹的带刺的黑色长鞭。打在人身上,便会使之皮开肉绽。


    更何况还要全嫡支族人面前阐述罪行和执行家法,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被请家法的人面子里子全都丢了。


    而且,请完家法也只是让府医过来看看,有无大碍。


    若是要喝药的话,在不影响药性的情况下,在药里多加些黄连,让仆人亲自盯着被请家法的人喝完,一口也不许浪费。


    就连每日必抄的族规,也不曾因受伤而间断。


    这就是世家,磋磨人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方法可多了呢。


    只不过,身为世家子,沐其荣耀,必承其责任罢了。


    这两人也是挺有“骨气”的,被罚了这么久,还活蹦乱跳地闹事,彰显自身的存在感。


    三省阁楼门口守院的护卫见谢明渊过来,想要行礼,被谢明渊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最近里面情况如何?”谢明渊问。“有无不平?”


    “正则孙少爷那边抄写族规一切正常。”护卫回答道。“只不过今日清晨时,景云少爷买通周边的下人,想让他们去给户部尚书家的孙小姐送信。按规矩,属下已将信件其查收,涉事的仆人已关押在柴房里。”


    “哦?信拿来我看看”谢明渊说道。


    “诺。”护卫应声道,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


    谢明渊打开信,看了一遍内容后,简直气急反笑,这可真真是……


    那许箐箐真真就那么好,为了她竟然要抛妻弃子,陷陈郡谢氏千年清贵的名声于不利之地。


    这有什么好改造的,都已经是歪了的苗子,掰都掰不回来的那种,干脆一包药直接让他病逝得了,省得累及家族。


    “让人将这封信,还有那仆人送给三哥,请他过目,没事就不要打扰老爷子。”谢明渊沉声道。


    “我明日就会让人过来,接他们俩去其他地方。”


    “趁着一个还有那么点可以救的地方赶紧救一下。至于另一个,呵……”


    “诺。”护卫拱手道。


    谢明渊转身离开回了他自己的青朴院里。


    他坐在自己的书房中,只有他的书童谢康在守门。


    明日,他要把那两个不成器的玩意儿分开,先把谢正则送到军里去操练一番,正好西北匈奴有些异动,让他去见识见识战争的残酷,免得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乌七八糟的东西。


    作为重嫡长孙,家族嫡长继承制下得默认的自嫡长孙之后的继承人,他这样的性子将来怎么可能能承担得起谢氏一族全族性命与荣耀。


    至于谢景云,呵……将他送到宗门附近的村子里,叫村里人盯着,让他自己养活自己,接受一下来自生活的毒打,让他看看没有家族供养,他什么也不是。


    谢明渊在一张纸条上写下对这两人的处理方法后,放置于窗前,轻轻地敲了敲窗户。


    一道黑影从窗前闪过,置于窗前的纸条则消失不见。


    谢明渊则站在窗前沉思着,似在思考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笃笃——”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什么事?”谢明渊从沉思中惊醒。


    “三爷让人带话过来。”书童谢康回道。


    “让他进来。”


    “诺。”


    “吱呀——”书房的门打开了。


    来者是谢三爷谢明英身边的管家谢祥,他朝谢明渊行完礼后。


    “说吧,三哥打算如何。”谢明渊淡淡道。


    管家谢祥拱了拱手,“禀五爷,三爷的意思是全权交由您处理。反正,他已经把那孽障用荆条抽了一顿,不许别人给他请大夫。至于他之后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吧,反正他是不管的。”说完,便立在一旁,作壁上花。


    “……我这个做叔叔的,难不成还真的能不管侄儿?”谢明渊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明白他三哥的意思。


    “去请府医过来看看,还是老规矩。


    “诺。”书童谢康退了下去。


    “你也回去,告诉三哥,我知道了。”谢明渊揉了揉眉心。


    “诺。”管家谢祥拱了拱手,便回去复命了。


    ……


    清和院。


    谢三爷谢明英听到管家谢祥复述,谢明渊的回复后,合掌大笑“我就知道小弟会明白我的意思”。


    随即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谢三夫人,也是谢景云的生母“这下放心了吧,小弟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只不过这信里写得太过气人,是个谢氏子就忍受不了,更何况是我谢家最为得意的玉树。”


    谢三夫人气的用帕子往他身上一丢。


    ……


    漪澜宛。


    谢老家主听着暗卫的报告,叹了口气,“且由他吧。”


    暗卫低沉着头,似是什么也没听见。


    ……


    第二日,谢明渊带着两队护卫来到三省阁。


    谢正则已经洗漱完毕,衣冠整齐,站在门口,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


    而谢景云则被人重床上拉起,他衣冠不整,睡眼惺忪,十分不配合。


    谢明渊挥了挥手,让护卫们将他带到谢府后门停的两辆马车上。


    谢景云不配合,谢明渊让护卫们直接将他带走。谢景云挣扎着,身上隐约出现了一些血迹,护卫们则牢牢架着他往后门处走去。


    马车上已备了一名因伤退役的、对这类伤口很有治疗经验的老军医,不用担心谢景云会因流血过多而不治身亡。


    谢正则见此,则乖巧地跟着护卫们走。


    他们的妻子远远地看着,泪眼汪汪,而他们的孩子则畏畏缩缩地躲在他们母亲的后边儿。


    谢明渊再一次怀疑,谢家的族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连娃娃都教得畏畏缩缩的,毫无我陈郡谢氏子的风采。


    这让他想起大哥三哥的嘱咐,于是,便转道去了谢氏族学。


    谢氏族学建在京郊的守拙园里边儿。


    这里有小桥流水,有郁郁葱葱的稻田,也有一片广阔的马场。


    这里还复制有谢氏的藏书,建立了一排青砖绿瓦藏书阁。


    藏书阁处设有监管这些书籍的人,他们大多是谢氏中一些致仕退休了的年长者,在这里养老。


    毕竟,这儿的环境还算不错,还能看到这些谢家的将来,顺带的,还可以挑几个顺眼的小崽子随手教导一番。


    不过,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对书籍的保护那可称得算是吹毛求疵的,借出去一本,还回来时,若有损伤,则要罚抄十本,以儆效尤。


    谢明渊先到藏书阁里,去见一见谢家的那些退休养老的长辈,即使他们有的是旁支。


    那些守着藏书阁养老的长辈们则非常高兴他的到来,有的对他嘘寒问暖,有的则开始校考他。


    谢明渊很轻松地应对着,顺带询问这些人的近况,以及族学里谢家小崽子们的情况。


    长辈们的意思是,让他悄悄的去学堂处看看,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他们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


    “反正是不及你当年的万分之一,全是榆木脑袋。”一长辈摇着扇子说。


    谢明渊便告辞离开,往族中子弟读书的地方走去。


    此时,是属于自习时间,故而,教室里是没有夫子在的。


    教室里有些吵闹,有三两个埋头挤在一堆在玩飞行棋的,也有四五个在玩三国杀的,还有独自一人再看话本的、趴在桌上睡觉的……


    谢明渊走进教室,看见此景,重重地咳了一声。


    “哪个不……”


    他的八侄孙谢正宇抬头一看“小叔爷……”


    这下子,有不少人被吓得摔下了凳子,面露失态。


    “什么!”


    毕竟,他们很多都是听着谢明渊的故事长大的,他们的夫子也经常对谢明渊表示赞叹,他们更是视谢明渊为偶像。


    因为贪玩被偶像逮住,这属实是丢脸极了。


    谢正宇急忙放下手中的话本,下意识地想往后藏,后来发现谢明渊正盯着他的话本,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这是去年年底易书斋新出的青衣客写的仙侠话本《诛仙》。我们也是做完夫子布置的功课,才玩的,并没有……”


    谢正宇在谢明渊严厉的目光中,渐渐哑了声。


    “功课拿来,我看看。”


    谢正宇他们乖巧地将功课放成一叠给谢明渊看,便立在一旁。


    谢明渊见此随口出了一道策论题,让他们写完了交给他,便起身去往教室对面的凉亭中,翻看他们的功课。


    谢明渊越看越皱眉,这写得也太可笑、太理想化了、太虚太飘太不切实际了,错漏如此之多,简直难以令人相信这就是这一代谢氏子的水平?


    这确定不是敷衍?


    这字怎么会如此糟糕,连最基本的风骨都没有,软绵绵的。


    谢明渊越看越生气,难怪那群长辈是那样的表情。


    就他们这点儿心眼,还能玩得过那群身经百战的老狐狸?


    教室内的谢氏子们见谢明渊出去,都松了一口气,心想:谢玉树他的气势好强啊,不愧是六元及第的大佬,有他在,他们都不大敢动。


    至于写策论,这是谢家的传统艺能,也是来自偶像的关心,必须要好好写,补救一下自己在偶像心中的形象。


    难虽难了点,这不就能更好地体现他们的能力么?


    一时辰后,谢正宇拿着一叠策论从教室里出来,将策论递给谢明渊。


    谢明渊则让他把这些功课都给它们各自的主人抱回去,便带着这些策论回了谢府,并让人给他大哥谢明昭、二哥谢明礼、三哥谢明英、四哥谢明华带话,让他们晚上的时候过来,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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