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越过殉道者。
一个,又一个。
它们的形态与上个宇宙的智人模板有所不同,它们的骨架被钉了起来,在无尽荒凉的星墓里。有更加疯狂的怪物追逐在星墓里,啃噬着这些殉道者的尸体。
星星以一种紊乱的、不规律的频率颤动。
塔乌星穿梭过它们之时,险些被它们的共鸣拖了进去,但最终它们摆脱了扭曲的雾气,践行在自己的道路上。
生存,繁衍。
曼斯塔虫族的数量无法估量,虫族虔诚地聚集在虫母的周围,伴随着游荡过一个又一个宇宙。
毁灭在蔓延。
因为虫母的降临,因为虫母的离去。
尖啸。
那是伟大的母亲在与祂选定的王虫在无尽地交缠着。
母亲……
母亲在……
母亲在拥抱祂的子嗣。
母亲宠爱祂一切的子嗣,可唯独那头生的三个子嗣,最得祂的喜爱,在漫长的漫游中,它们拥有着寻常子嗣不曾有过的殊荣。
其中之一,西奥多便是母亲离开塔乌星时的座驾,时常伴随着虫母。
伯特伦是最娇纵的疯子。
它总是乐意去四处闯荡,杀戮一切的生命,再带着血淋淋的气息回来,栖息在母亲的膝下。
安德鲁会目送着母亲与父虫登上名为西奥多的母舰——它们的长兄,以最初那个宇宙的智人所存在的道德观点,朱利安仍然要求它们如此称呼彼此,那它们便永恒地成为彼此的兄弟——后,它会肆意地掀开另一场战争。
在战争中,无数的生命为此消弭。为曼斯塔虫族无法变更的命运,为毁灭的星球,会终究会走向灭亡的宇宙。
安德鲁此举不过是为它们送上了更快的道路。
朱利安是仁慈的。
祂宽容地允许了子嗣的玩闹。
但果然……嘿嘿……果然……
唯有埃德加多。
在曼斯塔虫族充斥着无尽宇宙的时候,伴随着虫族冕下扬名的,唯有埃德加多,祂的王虫,祂的伴侣,祂的前锋,祂的保护者,祂最忠实虔诚的影子。
埃德加多拥抱着祂,拥抱着一切之初的母亲。
纠缠。
支配。
缠/绵。
黏糊糊的翅膀覆盖住祂的躯体,祂用肢体夹住埃德加多的触须,埃德加多以更多的掠夺,疯狂,蹂/躏占有祂,这是朱利安给予的权利,祂是如此柔/软,祂如此仁慈。
狂猎的吐息。
怪物以一种难以觉察的方式在一点点侵占着朱利安,那仿佛是彻底地融入了祂的内部,丝毫不畏惧母亲在癫狂之下将它完全吞吃的可能性。埃德加多既入驻了祂的内部,与此同时,又从祂的内部蔓延出来。
就好像是从朱利安的躯壳中钻出来,它残忍地将虫母开膛破肚,却又栖息在最温暖的的地方。血腥残酷的交合令二者如此愉悦,仿佛整个宇宙的悲鸣都是为此送上的赞歌。
祂……它们……
仍然在持续。
繁衍,诞生,无数崭新的虫族,在祂的意志下诞生。
它们落地成为信徒,成为冲锋的号角。
母亲仁慈怜爱地注视着它们。
它们朝着母亲张开狰狞的豁口,孺慕地嚎叫着。
而在母亲狂热的欣喜之中,它们在吃。它们吃星球,吃掉星球上一切的生命。它们也在吃光线,吞吃掉一切可食光。它们也会在虫母的驱使下吃掉时间,扰乱一切本该顺利诞生的可能性,如同虫母本身掌握的能力。
它们肆无忌惮。
在母亲的国度里,它们放纵狂欢。
它们似乎是无逻辑的聚集物。
曾有一个宇宙的智慧生物试图与它们发生联系,试图与它们交谈,试图阻止灾难的发生。
它们说:“¥停下¥——”
它们还说:“——□□——请允许——”
语言是最软弱的进/攻。
是无用的争取。
它们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仿佛它们面对的曼斯塔虫族就是这样彻底癫狂,毫无理智的生物。但明明,它们知道并非如此。
虫母拒绝沟通。
虫母拒绝回应。
虫母拒绝发生联系。
虫母放纵着祂眼中可怜可爱的子嗣幼崽们。
因为。
奇迹之所以为奇迹,便是奇迹只会诞生一次,永恒的灾难并不会每一次都被阻止,幸运的宇宙也只会存在一个。
绝无仅有的奇迹。
一个宇宙彻底毁灭,便会游荡到下一个宇宙,它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它们的数量无法用语言来计数,它们成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疯狂,它们仿佛是疯狂的病毒,是永恒的、无法根除的末日降临。
曼斯塔成为无数宇宙恐惧的末日。
但这末日,似乎并没有中止的可能,它们混乱无序,它们癫乱怪异,仿佛没有任何理智沟通的渠道。
它们所遍及之地,只剩下死亡的洪流。
有些宇宙听闻了这恐怖末日曾经饶恕过的唯一宇宙,ta们试图找到一切可以联系上那个宇宙的办法,ta们试图去探寻唯一的解法,ta们想要挖掘末日的根源。
朱利安不在乎。
但朱利安也不允许。
祂记得……或者不记得……那漫长、遥远,可怖到疯狂的记忆岁月里,曾存在的一瞬光影,情感的碎片消弭,过去的记忆被冲刷。
祂无法随便打开回去的通道,那会造就旧宇宙的灭亡。
祂越强大,越无可比拟,就越是如此。
虫母将通往那个宇宙的道路吃进自己的国度。唯独踏入黑暗的国度,方才能寻觅唯一的道路。唯独在死亡中才能寻觅到新生的希望,但踏足曼斯塔的国度,自然也是一切消弭的结局。
无人得以逃脱。
祂是一切,是生命之母,是死亡,也是末日。
ta们歌颂祂的名讳,却也逃避祂的降临。
有时候,祂睡觉。祂抱着埃德加多睡觉。任由着子嗣们前行,在肆无忌惮的死亡里,编织出了怪诞的梦境。
直到这摇摇欲坠的梦,打开了通往另一个宇宙的通道。
祂在梦境里品尝到熟悉的气息。
当祂睁开眼时——
“欢迎……回来……朱利安……冕下……这里是……您……期待的……未来……”
滋滋——
滋滋——
电流般闪烁晃动的声音,如同一切的开始,如同一切的结束。
嘎吱——嘎吱——
祂分出一缕小小的、属于祂的气息,投入到旧世界,旧宇宙。
裂缝重新阖上,但祂还未再睡。
一个眨眼,一个瞬息,那一缕小小的气息又回到了祂的身上。
“朱利安……”
“好久不见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
“朱利安冕下——”
“嘿,朱利安……”
“哈哈哈是朱利安呀!”
“……朱利安冕下……”
“冕下!”
异世界的声音不断回荡。
在这个无人能听得懂陌生语言的宇宙里,祂拥抱着这样的声音再度沉沉睡去。
于流淌的祝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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