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步走到窗前,将踩着圆凳跃跃欲试直往外探头的胤礽往里拽了拽,然后一双大手直接掐上了他后脖颈上的嫩肉。
“老实点!”康熙冷笑。
透过那扇窗户,能看得出来外面极其热闹,街头卖艺的几个手艺人为了赏银几乎使出了看家功夫,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人挤人地围成了一个大圈,整条街几乎一半的人流都集中在了那一块儿地方。
康熙放眼望去,只觉形形色色的人混合在一起,密密麻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这让本想一眼看出那人然后狠狠批判一番的康熙很有些不爽。
他问胤礽:“你方才看的是哪一个?”
被扼住后脖颈的胤礽轻易不能动弹,心里再百般暗骂,面上还是只能苦哈哈地指给他看:“最边上那个,穿着白色竹纹锦袍,腰间坠着一把碧萧的。”
康熙面上讥讽,松手放开了对胤礽的钳制,目光顺着他的手指落到了那片人群之中。
“朕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引得朕的太子殿下这般——”
康熙的话音戛然而止。
康熙看着即使挤在人群之中依旧显出风流姿态的隽秀青年,未尽的话语在口中绕了半晌,最后化为了一声赞叹:“是容若的话,倒不奇怪了。”
康熙摇头轻笑,胤礽心念念的那个身着白袍、腰挂碧萧,身姿挺拔、容颜隽秀的美人,不是那纳兰性德又是谁?
本就对那耍大枪的把式不感兴趣,放了一桌子膳食不用也只是为了看看让胤礽都觉得俊美的人是何方神圣的康熙如今见着了人,便又不甚在意地回到桌前,顺手还把那眼睛都不会转了的胤礽给拎了回去。
把瘪着嘴的小团子放在圆凳上坐稳,康熙施施然又拾起筷子,态度自然地给胤礽夹了道什锦瑶柱,然后给自己舀了一碗汤,慢悠悠地品着宫里所没有的味道。
喝了几口汤,见胤礽还是时不时地往窗外看,一幅丢了魂的样子,康熙顿时觉得丢脸极了,抓起放在桌上的折扇,一把就敲上了他的头。
“行了,别念念不忘了,梁九功已经去请了。”
闻言,胤礽这才收回视线。他端坐在那圆凳上,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身旁泰然自若的康熙,很是好奇。
“阿玛认识他吗?”
方才康熙的那声轻叹很浅,胤礽并未听见。
康熙摇着手里的折扇,轻笑:“纳兰性德,字容若。他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不过自身才华也极佳,是前年的二甲第七。”
过了一会儿康熙又想到什么,然后笑道:“说来容若还任着御前侍卫,保成说不定哪日还碰上过呢。”
胤礽觑了眼他的脸色,点头。
从康熙的言语中就能听出来他对纳兰容若很是欣赏。
纳兰容若啊。
胤礽若有所思。
怪不得他觉得那人自己从未见过,眉眼间却有几分眼熟,原是和他阿玛明珠有几分相似。
前一世纳兰去得早,离世的时候胤礽不过十岁,再加上后期的纳兰容若背负太多几乎形销骨立,缠绵病榻,与如今很大不相同,就算胤礽曾经见过也绝对对应不起来。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
不过上一世胤礽只知道纳兰才华横溢,尤善写词,倒没想到他本人年轻的时候竟是这般的风流俊雅。
不过也是,不然怎么会有“侧帽风流”的佳话呢。
酒楼内胤礽在回忆着自己对纳兰容若的印象,而身处街头的纳兰却有些失望。
他近几日跟统领告了假,原本是打算舒缓舒缓心情,没想到才刚出来就迎碰上了梁九功。
而且照梁九功这一幅直直地朝他走过来的样子,显而易见,就是冲着他来的。
梁九功的身份没有人不知道,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么那位自然也在此地。
这回的假算是白请了。
纳兰容若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那裸着上身的大汉,颇为遗憾地朝赏盆里丢了块银子进去,这才不慌不忙地迎上梁九功。
不等他开口,纳兰容若便率先朝梁九功拱了拱手,算是见礼,然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他先行带路。
能不暴露身份自然最好,梁九功心底对纳兰高看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转身又朝来时的酒楼走去。
酒楼本身离得就近,不然胤礽也不会透过窗就能看见纳兰容若。
因此,两人走了还不到一盏茶时间,酒楼便已到了。
跟在梁九功身后走进雅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人,纳兰容若不由心头苦笑,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躲懒一回都能遇上自己的顶头上司。
多思无益,纳兰容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便精神起来。
他看了眼康熙旁边坐着的稚童,恭敬地甩袖行礼:“奴才恭请皇上圣安,请太子殿下安。”
康熙在他踏入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他方才忙着哄胤礽再吃几口饭,便没有开口,等胤礽满脸不情愿地把碗里那块肉咽下去后,才放下碗筷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起磕吧,出门在外,不必讲究这些东西。”
康熙脸上带着笑意,见他起了便招手让他上前,问道:“今日容若不当值么?”
纳兰容若一早就料到康熙定要问他这个问题,老早就打好了腹稿:“回爷的话,奴才近几日身体微恙,便告了几日假。”
康熙闻言,这才又细细打量他一番,不由微微一叹:“斯人已逝,你确实要好好养养了,再多放你几天假,把身子养好了再入宫当值。”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尴尬。
“行了,坐吧。”
虽然心里有些苦,但纳兰容若也知道康熙这是在关心他,再者说平白得了几日的假,他也没有不应的道理。
纳兰容若生性洒脱,与康熙又年纪相仿,平日里相处也不怎么在乎君臣。如今见康熙言语间的态度,便知他心情尚可,于是行事间也有了几分肆意。
康熙自然也知道,见他顺从地坐了,便笑意盈盈地对他道。
“太子年纪尚小,看见你站在那儿就不依不饶地要见你。”
这是解释了为何要召他过来。
得知不是有什么大事,纳兰容若又放松了许多,目光也不由转到了胤礽身上。
他之前忙着应付康熙,此时才有闲暇来观察这个太子。
虽然纳兰容若是御前侍卫,但因为他年纪尚轻,大部分时间都牢牢驻守在岗位上,因此见到胤礽的机会并不算多,偶尔遇见了也只是匆匆忙忙的一瞥,什么也看不出来。
本以为康熙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太子,要么被拔苗助长得严肃,要么被娇惯得骄矜,然而此刻看着那一个牢牢注视着他的小白团子,纳兰容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知道他生得好,可太子如今不过一介稚儿,竟已有了爱美之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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