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做辅食的老爸(一更)
安六合算了算日子, 还真是。
预产期就在春节前后,她翻了翻日历:“呦,春节都到66年1月21号了, 也没看到立春, 我算算——立春要到元宵节那天了,那咱孩子只要在那之前出生的都算属蛇的。”
“生肖是按立春算的吗?”周中擎还以为只要过年就算新的一个生肖了。
安六合点点头:“对啊, 按立春算。子琰属龙, 我倒是希望这胎属马,龙马精神嘛,哈哈。”
周中擎也觉得属马不错, 便摸了摸还没显怀的肚皮:“小乖乖,听见没有, 你妈想让你属马, 你可得多在她肚子赖上一阵子。”
肚皮没有任何回应, 倒是传来了安六合饥肠辘辘的咕噜声。
周中擎笑着亲了亲她的发顶:“歇着吧, 我来做早饭, 等会我就让谷雨过来。”
谷雨这阵子有点繁忙, 自打去年安六合出了月子,她便回到岛西继续上工攒家底儿, 她看上了范文欣那边缺人,想跟着学点一技之长, 于是她便报名做了育婴师。
岛上的工农兵大学去年秋天开始透出消息要招生了,不过当时校舍没完全盖好,只是给附近城市的年轻人都宣传了一下,今年开春之前就建好了, 也招来了第一批学生, 虽然人不是很多, 但每次谷雨从门口路过,都羡慕得不行。
所以她现在还在自学文化课,准备今年用用功,年底冲刺一把,争取也考个大学。
这年头新生入学都在春季,她已经把日子安排得满满当当了,每天要学什么也都计划好了,所以周中擎来找她的时候,她心里还挺遗憾的。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周中擎一向心细如发,等他注意到她书桌上贴满的字条和计划表时,他便问了问:“想考大学了?”
“嗯。”谷雨见三哥已经发现了,便没有否认。
周中擎笑笑:“那行,你好好加油,我重新找个人来,就不耽误你事儿了。”
“没事的哥,我可以明年再考。”谷雨不想让三哥失望,她能有今天全靠三哥。
可周中擎已经铁了心了:“考大学是正经事,你有这个决心很不容易,好好学,考上了哥来给放鞭炮。”
周中擎拍拍她的肩膀,出去了。
谷雨很是不安,总觉得自己愧对三哥的体贴和照顾。
思来想去,只好去找周聪商量。
周聪最近正忙着盯仙女莲的收成呢,闻言沉默了一会,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叠名册,一个一个筛选起来。
“你去学吧,既然你三哥都支持你,我也没意见,照顾你三嫂的人我来找,你就别管了。”周聪一听说安六合又怀孕了,还挺高兴的。
他是个传统的男人,希望老三能?????够有个男丁延续香火,所以他非常认真地筛选了一圈,下班后就去了岛东。
周中擎刚回来,正在切肉,听到他来,头也没抬:“谷雨找你了?”
“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周聪把选好的名单掏了出来,“这些都是岛西比较靠谱的一些妇女,你考虑考虑。要是你有更好的人选,当我没说。本来我想让霜降过来的,不过这孩子胆子太小,不顶事儿,算了。”
“嗯,我有人选了,谢了。”
周中擎并不放心那些不熟悉的人,所以这次他找了李秀华。
李秀华的两个孩子都大了,她也不想再要了,上了环避孕,在岛西整天就是做做家务,做做绣娘,性子也文静,不多事,挺合适的。
只要他注意避嫌就好,毕竟他跟李秀华是姻亲,不比跟谷雨来得亲近。
有些兄妹间可以无所谓的小事,放到他和李秀华之间,就不得不注意着点。
周聪一听找的是李秀华,还挺佩服周中擎的:“你可真行,安四海那性子,我都不敢惹,你跟他说了吗。他好像挺传统的,不喜欢他媳妇出来抛头露面。”
“喜不喜欢由得了他吗?我直接让安两岸跟他说的。”周中擎今天也是运气好,从谷雨那边离开的时候,就碰到了安两岸。
他是来种子局办事的,因为他管理的那几个生产队全都种上了安六合捣鼓出来的作物,现在属于跟海岛合作的模式,来的次数比以前频繁多了。
想到这事,周中擎就觉得何香芹是个猪脑子。
但凡她消停一点,熬到现在又是一番新天地了,可她眼皮子浅,怪谁呢。
他把切好的肥肉单独放一个碗,瘦肉剁碎,跟提前准备好的蒜末一起再剁几下,混匀实了才叫周聪烧火。
周聪凑过来看了眼:“做什么好吃的?”
“子琰半岁多了,给她做点能吃的肉糊糊。”周中擎非常细心,知道半岁的小婴儿没几颗牙,咬不动肉,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肥肉熬油,但不完全熬干,而是控制在一个肥而不腻,香软酥糯的口感,孩子可以用牙床就碾碎,要是喜欢,下次可以多做点。
等熬得差不多了,再把瘦肉沫入锅爆炒,正好把肥肉熬的油利用上了,撒上两片生姜,倒点料酒就行,孩子太小,吃不得那些大料,去去腥就挺好。
一边翻炒一边叮嘱周聪把火放小点。
翻炒了几分钟后,便加入清水和大米,盖上锅盖,出去找青菜和小葱。
不一会从后院回来了,掀开盖子用铲子再翻翻,防止大米粘在锅底,又去了水井那边择菜洗菜。
回来后把青菜切丁,香葱切碎,分装在两只碗里备着。
周聪见步骤这么繁琐,好奇道:“这青菜是快出锅的时候撒进去吗?”
“对,稍微闷一会再撒上香葱,稍微捻一点点盐粒子,有点咸味儿就行。孩子小,不能跟大人一样放太多调料。”周中擎说着,再次掀开盖子翻炒两下,“怎么还没开,你先换大火,烧开了再用小火慢炖。”
“哦哦,好的。弟妹呢,怎么没见着她,睡觉了?”周聪来了半天了,居然到现在都没看到安六合,孩子们也都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周中擎笑着出去准备大人的食材:“去周大宝家玩了,那边……”
那边快成动物园了。
没办法,谁叫英招和赤练孵出来的蛋千奇百怪呢。
有老虎,有老鹰,有马,有蛇,简直离谱。
也不知道能不能变成小孩,总之……他媳妇经常带着孩子过去看。
周聪恍然,他添了把柴:“这个周大宝到底是谁啊,弟妹怎么这么稀罕他?该不会是——”
周中擎没等他随意发散就飞了个眼刀子过去:“想什么呢?你怀疑我媳妇移情别恋?”
“不是,我是纳闷,你说把英招送回老家了,可老家也没有英招啊。英招不见了之后就多了这么一个周大宝,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周聪其实不敢往深了想,怕事实太过匪夷所思。
周中擎也不打算告诉他,只说他想多了,还警告他管好自己的嘴巴。
周聪赶紧不吭声了,起身看了眼锅里的情况,赶紧翻炒两下,转了小火。
不一会,安六合领着三个孩子回来了,英招走后小杰又成大哥哥了,不过他现在长大了,开春都上小学了,很有点大哥哥的样子了。
他牵着蕾蕾,很是仔细:“小心门槛,哎呀,你个小笨蛋,怎么每次都摔跟头,疼了吧,快,哥给你吹吹。”
蕾蕾每次迈门槛都摔跤,这不怪孩子,门槛太高了,起码有二十公分呢,小孩子脚上没那么大劲儿,经常绊倒。
安六合早就受不了这门槛了,干脆抄着一把锯子给锯了。
周聪听到动静出来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弟妹还真是女中豪杰,说锯就给锯了。”
“早就想锯了。”安六合把锯子收起来,锯下来的门槛丢到了厨房,“烧了吧。”
周中擎见她回来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怎么样,吐得厉害吗?”
“还好,就是有点恶心,还想吃辣的。”安六合两次害喜的程度并不相同,上次的比较严重,这次的相对温和一点,就是馋,馋辣的。
周中擎早就做了准备,酸口的辣口的都有,还有酸辣兼顾的。
便叫她去院子里看着孩子,他来忙活就行,顺嘴提醒了她一句:“明天四嫂过来,我都说好了。”
“四嫂?”安六合有点哭笑不得,“四嫂厨艺不太好哎,不过没关系,她帮忙看看孩子就好。”
安六合对四嫂一向客客气气的,原因无她,她觉得四嫂有点距离感。
因为结婚后一直就在首都那边,没回来过,来了岛上又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大家庭聚会的时候才有来往。
所以别看他们一起在岛上待了快两年了,其实还挺生分的。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意外了。
周中擎点点头:“对,我觉得绣活好的人肯定都心细,她厨艺不好你可以趁着月份不大的时候教教她,等你到了后面肚子大了就让她来吧,实在不行我天天早点回来给你做,一样的。”
“行,那我晚上把铺盖收拾收拾。”后面竹楼还空着,不过自从养了鸡鸭鹅,楼下就脏得不行,安六合琢磨了一下,“你明天找两个人过来吧,帮忙把后院收拾一下,我把鸡鸭鹅全部撵山上去,晚上不让它们回来了。”
这样一来,免得夏天了味儿冲,也能住得开些。
周中擎没意见:“行,反正你现在月份不大,四嫂暂时不用住过来,我好好收拾一下。”
说着周中擎把瘦肉粥盛了一碗出来,再加点盐,盛了第二碗和第三碗。
第一碗给小子琰,另外两碗是小杰和蕾蕾的。
他又把周聪使唤去了厨房:“别傻站着,去烧锅,我喂子琰吃点再来。”
第202章 情敌间的对话(二更)
周中擎做的瘦肉粥很成功, 小杰和蕾蕾都把碗里吃了个精光,小子琰第一次吃,他没敢喂太多, 只喂了小半碗就停下来了。
小妮子吧嗒着小嘴儿, 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点, 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家老爸, 嘴里呜呜哇哇的抗议着。
周中擎实在是被姑娘这股子可爱劲儿给俘虏了,没忍住,用勺子挖了边上的一点点汤汁, 再勾进去两粒米,给她再尝尝味儿。
小妮子兴奋地扑腾着爪爪, 在他面前舞了两下, 最后竟然真的抱住了勺子, 想往自己嘴里送, 可她毕竟才是个半岁多的小崽崽, 手上没那么大劲儿, 愣是扭不到自己嘴里,一时着急, 居然哇的一声哭了。
周中擎不逗她了,接过勺子送到她嘴边, 结果她一尝,好像不太对。
勉为其难把粥咽下,孩子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家老爸:我肉肉呢?
周中擎被她盯得想投降,可是不行, 今天吃了不少了, 第一次吃这东西, 还是要慢慢过度一下的。
于是他把心一横,只当看不到闺女那眼巴巴的小可怜样。
小妮子在那等了好一会,愣是没等到老爸爱的投喂,委屈起来了,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妈,好像在控诉她这个老爸是个残酷无情的大坏蛋,居然狠心不给宝贝闺女吃肉肉。
安六合刚把锯断的门槛边缘打磨平整,闻言抬头看着堂屋那边的周某人:“你又惹孩子干什么?”
“我没惹她,是她恶人先告状。”周中擎也委屈上了,这闺女是真是个小精灵鬼儿,都知道跟妈妈告状了。
他把孩子抱起来,粥碗推到小杰面前:“还想吃吗?想吃就跟蕾蕾分了,不想吃的话就留着,等会给妈妈吃。”
“不吃了爸爸,我饱了。”小杰拍了拍肚皮,鼓鼓的跟个西瓜似的。
蕾蕾也饱了,靠在小椅子上,学着哥哥的样子拍了拍肚皮:“?????爸爸,饱了。”
周中擎笑着出去了,抱着子琰到门口找妈妈:“你来哄哄,我怕她一次吃多了消化不了。”
“我才不呢,谁惹哭的谁哄。”安六合才不管呢,她光是打磨这个门槛就累死了,现在只想回去躺着。
周中擎无奈,只好抱着子琰出去串门,转移一下小东西的注意力。
临走时喊了一声:“丽丽,帮你干妈捶个腿捏个肩,干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葛丽刚把作业写完,闻言跑了出来:“好嘞,干爹你多玩会,子琰大了,喜欢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周中擎笑着应了一声,带着孩子去张临渊那边坐坐。
张临渊最近气色好些了,烟也戒了,睡眠也逐渐调整过来了。
相对应的,钱包也干瘪了。
周中擎来到这里,看着他家一副清贫简朴的样子,实在是好奇:“九州给你熬一副药多少钱?”
“反正我每个月的津贴就只给自己留了三十块,其他的都给他了,不过他也是真的尽心,我最近感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今年要是再来一次比武,说不定我能跟你多过上几招。”张临渊这一年来一直单身。
秦瀚着急他的婚事,催那赵爱玲又来了几次,可张临渊每次都只有一句话,不结婚,不谈对象。
最后被逼急了,干脆给秦瀚回了一封电报,说他不喜欢女人了。
秦瀚给吓得不轻,亲自过来看了看他,真以为他被女人伤狠了,估计要跟男人玩玩解解恨,结果秦瀚在家里发现了一本日记。
随即叹了口气,只当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痴情种,回去后再也没提给他介绍对象的事。
这阵子秦瀚也不来了,但相对应的,岛上的中医学院却比原先预设的速度更快建设好了。
这其中,很难说有没有秦瀚推波助澜的作用,总之,好处最后是全岛的就行。
周中擎这会儿看着张临渊那一味苦着自己的样子,实在是有点惋惜,劝道:“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你要不是一开始动了歪心思,我不一定竞争得过你。”
“你说这些干什么。”张临渊愣了愣,看了眼他怀里的孩子,眼神有刹那的恍惚。
半岁多的小妮子,眉眼已经长开了,笑起来跟她妈一个样,明媚,温婉,像山间清晨绽放的茉莉花,静静的幽香足以让迷途的人及时知返。
真好,只可惜他没有这个福气。
他这落寞的神色落在周中擎眼里,自然看得出来,他还没有放下。
周中擎知道,这事换谁都不容易放下,毕竟那是一个令人一往而深的女人,她的动人之处有很多,但最动人的不是那叫人一眼深陷的皮囊,而是那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
她善良,但绝不盲目善良。
她无私,但也有无伤大雅的小心思。
她任性,但大事上从不含糊。
她正直,但她也会为了自己不同于主流的价值观而采取特殊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她清醒,从不媚俗,不会屈从于权贵,也不会盲从于主流。
她自爱,即便所有人都笑话她,也从不轻贱自己。
她多愁善感,却总是笑脸对人,只有真正得罪她的人,她才会狠下心来绝情相拒。
她顾全小家,心系大家,她有大女人的雷厉风行,也有小女人的柔情似水。
这样的女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
而他跟张临渊都是她的俘虏。
不同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算计,更没想过走捷径。
而张临渊,到底是被周围的环境污染,用一种功利的世俗的目光去努力,这才失了她的青睐。
如果张临渊跟他一样,只用真心待以真诚,结局真说不好谁能笑到最后。
毕竟,他周中擎无父无母,在婚姻的市场上,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缺陷。
可安六合这个女人,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缺陷而轻视于他。
这是她不同于世俗的地方,也是她最有魅力的地方。
爱上她的人,在日后的漫漫岁月里,都会不自觉地把别人跟她作比较。
比不过的比比皆是,独属于她的风骚,谁也替代不了。
所以张临渊的落寞是无可避免的,并将一直绵绵无绝期地延续下去。
除非他找到比安六合更好的。
但周中擎知道,这很难。
他抱着子琰站了起来,想想还是劝了一句:“既然曾经沧海难为水,那不如换个活法吧。据我说知,东海舰队最近会有大行动,□□一触即发。如果你真的因为她变成了一个优秀的人物,我也会高看你一眼。”
两个情敌,在不大的屋子里四目相对,视线交汇,其实他们比外面的任何人都懂彼此。
张临渊笑了:“这真是个不错的建议,我会努力试试的。不过我在军事指挥上确实不太行,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来沙盘演练吗?”
“没问题,你要是能打胜仗,也是我这个主将的功劳嘛,何乐而不为呢?”周中擎拍拍他的肩膀,出去了。
这天开始,张临渊准备了一个工作簿,把海岛军事素养上叫得上名号的人都过了一遍,最终定下来了十个最出色的将领。
一个月三十天,一天一个可以轮三遍。
这其中自然有周中擎,有葛长征,甚至有……楚钧山。
沈芒种已经跟他住到一起了,据说是不办酒席了,只做了结婚登记。
孩子也怀了,如今大腹便便,想来很快就要生了。
张临渊去找楚钧山请教的时候,总会看到她艰难地在厨房忙碌。
而她那个小姑子,除了带楚翔,什么事也不做。
张临渊有次实在是看不下去,临走时去厨房问她预产期还有多久。
沈芒种身上已经完全不见了当初那秀气阳光的样子。
如今的她,被越来越容易疲惫的孕晚期折磨得精神萎靡,不仅要操心一大家子的三餐,洗衣服和打扫也都是她在做。
她看着精神焕发的张临渊,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这个月月底。”
张临渊不免有些心酸。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多少有点责任的。
出于这份曾经同处一个屋檐下的道义感,他还是找到了周中擎,希望他说说楚钧山:“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还要给一大家子当牛做马,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小张,路是她自己选的。”周中擎这次却不打算帮忙,楚钧山是个什么人,沈芒种应该比谁都清楚。
她自己一头扎进去,谁也阻止不了。
张临渊的善良用错地方了。
周中擎见他似乎还是有点担心,笑着问道:“那你想怎么样?让她离婚,你再把她娶回来?小张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黄花大闺女的时候你不碰她,现在流过别人的孩子又怀了别人的孩子,你开始善心大发了?”
“我没有,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张临渊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沈芒种做决定之前找过周中擎,更不知道一个又一个好心的女性全都劝过沈芒种了。
他依旧以为是自己那天躲避她造成的。
见张临渊还被蒙在鼓里,周中擎便把沈芒种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跟张临渊说了说。
说完,问他:“还要可怜她吗?还要同情她吗?原本连日化厂都要交给她负责了,她却跑去没名没分地跟人同居生孩子。你真以为他们登记了?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中擎甩出一份没有男方签名的结婚申请。
张临渊拿在手里一看,彻底愣住了。
“楚钧山居然骗她?”张临渊不敢置信,为什么周中擎会跟那种人成为铁哥们。
周中擎觉得特别可笑,他把那申请拿过来收好:“骗她?她自己答应的,什么时候生了儿子什么时候签。小张,你太容易同情女人了。说起来,当初我和小安在山洞私会被你撞见,我就知道你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的。但凡你心狠一点,小安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你的人了。我言尽于此,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作者有话说:
沈芒种的原型是我闺蜜,我看她连续打胎拼儿子挽留出轨渣男,深感不值,她看我毅然离婚远离渣男让别人摘了桃子,也深感不值,我俩的三观完全背离,但我俩却处得挺好,也是挺神奇的。
第203章 一棒子敲晕(三更)
张临渊晚上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周中擎的话。
是啊,当初他但凡拿私会的事做做文章,还真说不准是什么结果了。
但他也知道, 那样他就算把安六合抢过来, 也得不到她的心。
周中擎这么说,只不过是提醒他,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仁慈用错了地方,只能自己承受苦果。
他也想通了周中擎跟楚钧山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铁哥们, 不如说是基于一同出生入死过的一种习惯和妥协吧。
周中擎肯定知道楚钧山有恶习,也知道很难改了, 但他需要信得过的人办事, 难不成要跟楚钧山翻脸, 非得要楚钧山按着他的规矩来过日子才行吗?
不可能的, 世?????界是多种多样的, 人性更是复杂多变的, 只要两人有共同认可的大原则,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而在部队, 这个唯一的大原则,就是国家, 是集体。
只要楚钧山忠于党忠于人民,家里的那些事根本微不足道。
其实,周中擎这样的才是另类,楚钧山那样的才是大多数军人家庭的日常。
他们固守着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 很多人家连吃饭都不让女人上桌子。
军队这样的地方, 其实是最容易将陋习巩固和传承下去的, 因为你会发现,周围的人都是这样,不止你一个。
所以,哪怕周中擎再顾家再疼媳妇,在大多数人眼中,也只能沦为一种茶余饭后的笑话。
是的,没人愿意像周中擎这样,明明是个高高在上的一把手,却里里外外全都亲力亲为。
这样的人特别难能可贵,安六合一定爱他爱到骨子里去了吧。
所以才会三年抱俩,子琰还没周岁呢,这就怀上第二个了。
张临渊真的非常羡慕,但也深刻地认识到很多事情他做不到。
起码那么耐心和周到地对待继子继女,他自问做不到,哪怕他跟小杰和蕾蕾有点血缘关系也很难。
扪心自问,他被周中擎全方位的碾压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心中的郁结之气慢慢消散了。
认清现实,重新出发吧,做个耀眼的人,不再自暴自弃,自怨自艾,也就不枉为了那个女人魂萦梦牵了这么多年了。
第二天一早,张临渊就去了海边,看着初升的红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心情在和煦的暖风中,前所未有的明朗起来。
沈芒种因为过度劳累,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多月生了。
是个女儿,楚钧山表面上没说什么,却还是来找周中擎长吁短叹。
周中擎只管在旁边坐着,并不理他,仔仔细细地照顾着三个孩子吃饭,忙完又去后面刚刚收拾出来的竹楼那里喊安六合来吃饭。
安六合正在害喜,住在竹楼里清静一点,磨蹭了好一会才下来。
到了大院这边,见楚钧山唉声叹气的,实在是看不顺眼,骂了一句:“女儿怎么了,你不是女人生的?要这世上的人都不生女儿,我看你们男人怎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一句话就把楚钧山堵得没口开了。
他怔怔地看着安六合,忽然把酒杯放下,三分酒意七分挑衅:“继续。”
周中擎蹙眉,正准备撵他离开,就看到安六合摆了摆手。
安六合真就继续开炮了:“你自己的妹妹倒是知道护短,怎么,别人家的女儿不是人,别人家的妹妹就不是人?沈芒种昏了头我懒得搭理她,但这不代表你的所作所为我会放任不管。我说句难听的,我好歹还是个有身份的人,我要是想插手你们的事,我有的是理由。我劝你好自为之,要么麻溜地把申请书给签了,正正经经领证结婚,要么趁早跟那个傻姑娘说清楚,别再祸害人家的青春了!”
楚钧山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安六合,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忍不住,你憋得挺痛苦吧。每次我来,都看到你想教训我,却又碍于老周的面子放我一马。其实我心里门儿清,你不过是在生她的气,你其实心软了吧?哈哈哈,我就知道。”
“你不用管我什么目的,我明天就去广播站做通报,我要深刻检讨自己,因为个人情绪,违背了妇女互助会成立的初衷。你要是是个识相的,给我赶紧做出决定来,是结是分,总要给个痛快话。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不介意辛苦一下,来当这个恶人。”安六合说完直接走了。
饭也不吃了,孩子扔给周中擎,叫上范文欣去看沈芒种。
沈芒种生完孩子就回来了,月子里都要自己操劳,她那个小姑子,就跟个祖宗一样,搭把手都不会。
安六合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沈芒种蜡黄的脸色,佝偻的身子,真是怒其不争。
气得差点想去晃晃她脑子里的水。
范文欣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消消气:“你怀着孩子呢,别为这种人生气啊。”
“姐,我是不是错了,我不该赌气的,我要是强势一点,她肯定不敢违逆我,我现在看到她过成这个样子,心里真的很难受。”安六合看不下去了,别开视线,趴在范文欣肩上平缓情绪。
范文欣搂着她出去了:“你没错,你只是太善良了,是她自己油盐不进,怨不得别人。走,别管她,她要是想自救,会主动来找你的,你离她又不远。”
安六合最终忍住了,没有迈进那道门槛。
其实沈芒种早就看到她了,她知道安六合孕期和月子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也清楚自己过的日子跟她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她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不能在这个时候就退缩,要不然她彻底抬不起头了。
她看着襁褓里的女儿,默默叹了口气:“乖宝,你知道吗,你上面还有个兄弟或者姐妹,是妈妈犯糊涂了,没把他留住,要是生下来了,说不定是个儿子呢,要是个儿子,看现在谁敢笑话我。”
“不过没关系,妈妈会继续努力的。等妈妈生个弟弟出来,妈妈一定腾出空来好好陪你。”沈芒种擦了擦眼泪,把女儿放回摇篮里,拿起脏了的尿戒子去井上清洗。
杏花嗑着瓜子走过来看了眼,嘀咕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尿了的不要跟拉了粑粑的混在一起,尿了的直接用清水投两遍就好了,拉了粑粑的再用硫磺皂。你这样很浪费的知道吗?硫磺皂很贵的!我哥一个月就那么多钱,要养活一大家子呢,你到底会不会过日子啊?”
沈芒种赶紧又拿了个盆过来,尿了的一个盆,拉了的单独洗。
杏花这才满意了。
她继续磕着瓜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边抖腿,一边埋汰她这个没名没分的嫂子:“你别以为那个姓安的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你就有了靠山了,我跟你讲,她这个人最是假清高了,她不是口口声声要帮助弱势妇女的呢,你现在不是挺可怜吗,她帮你了吗?你活该知道吗?谁叫你把第一个孩子拿掉的?我都跟你说了,我找人算了清宫图,你那胎是个儿子,你偏不听,你自作自受,活他妈的该!”
沈芒种深吸一口气,她不说话,继续洗尿戒子。
她虽然要拼儿子,但也不想苛待女儿,尿戒子用的都是今年的新棉布。
这得多谢安六合培育出来的特种棉花,让岛上实现了棉布自由。
她买了很多,一点都不想委屈到孩子。
可杏花看到这些新棉布就来气,拿起来一块比划着:“说你败家你还不服气,这棉布我连给自己做衣服都不舍得,你生个赔钱货居然用这么好的料子,你脑子没进水吧?”
沈芒种还是不说话,继续任劳任怨地洗盆里的粑粑。
杏花来气了,直接把尿湿的尿戒子扔在了她脸上:“不要脸的贱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憋着劲儿冒坏水算计我呢,你尽管算计,只要你能给我哥生个儿子出来,我立马给你赔笑脸,把你当祖宗供着。在这之前,你就老老实实认命做你的老妈子去吧。”
说完,杏花得意洋洋地走了。
刚到外面巷子口,就被人从身后敲了一闷棍。
两眼一闭,直接晕死过去了。
安六合扔了手里的木棒,跟范文欣一起,把她拖去了山里,捆了起来。
扔那不管了。
范文欣问她:“万一夜里有蛇呢?”
“那是她自作自受。”安六合其实没走,只是想看看这个杏花到底有多过分,她在院子外面全听见了,气得浑身发抖。
她真的不知道沈芒种怎么忍得下去的,搁她早就把楚家能砸的全都砸了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走到半道,想想还是不够解恨,又折返回去,啪啪啪打了杏花十几个大嘴巴子。
这一切都被听到动静赶出来的沈芒种看到了,她躲在树后面,泪流满面:“对不起姐,我没有退路了,谢谢你,等我熬出来了,我一定亲自去跟你磕头道歉,对不起……”
沈芒种没等她们下山就赶紧溜回去了,继续给女儿洗尿戒子,洗衣服,还好排恶露的生化汤是九州熬好了送过来的。
九州站在门口,看着她从一个明艳动人的姑娘成为了一个憔悴不堪的黄脸婆,眼睛不自觉的红了。
他把生化汤默默地放在门口,喊了一声:“芒种,过来,趁热喝了。”
沈芒种看到他来,很是开心,跑过来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九州,谢谢你,给你钱。”沈芒种手头的钱都是自己怀孕期间做工得的,她在楚家,连买菜都要张嘴管杏花要才有钱用。
喝生化汤只能自己花钱。
九州把钱推了回去,伸手帮她把额前凌乱的刘海别到耳根后面:“让我说你什么好。算?????了,你自己觉得值得就行吧。我每天准时过来,你照顾好自己。”
“谢谢九州。”沈芒种移开视线,自惭形秽。
九州走后,她一直站在门槛那里想以前的事,一动不动的跟个雕塑似的。
直到楚钧山的作战靴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她才抬起头来。
一纸申请书递到了她面前:“我签了,日期也是新的,你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吧。”
“你不是说要有儿子了再结婚吗?”沈芒种意外得很,可她一想到刚刚安六合把杏花揍了一顿,又忽然想通了其中的曲折。
她没问,她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藏锋。
她把名字写上,眼中寒光闪过,转身的时候,却露出小女人的笑:“你对我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咱们的孩子做没名没分的私生子的。”
楚钧山叹了口气,摸了摸嘴角边的伤,算了,挨打这种事太丢人了,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第204章 带娃赶海的老爸(一更)
沈芒种终于有名分了。
虽然楚钧山是被迫的, 但还是没再啰嗦什么,把申请交了上去,第二天就带她登记领了证。
作为楚钧山的合法妻子, 沈芒种并没有得意起来, 她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胆小卑微的样子。
从登记处出来,楚钧山又点了根烟, 烟熏火燎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眯着眼睛审视着她:“好了,你如愿以偿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杏花去哪了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知道。”沈芒种被逼问了一晚上了, 没想到楚钧山就是不信她。
她也烦了,干脆扯了个谎:“昨天有个当兵的来找她, 她就出去了。我在你们家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你觉得她出去会跟我通气吗?等会要是她回来了你自己问啊。”
楚钧山一想也是, 便没再追问什么, 跨在摩托上头也没回, 跟烟蒂一起吐出来两个字:“上车。”
口吻冰冷而漠然, 硬邦邦的, 一点温情都感受不到。
还不如帮她熬药的九州体贴人。
沈芒种心里当然是委屈的,可路是自己选的, 怨不得别人。
便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甘和怨愤深深掩藏。
到了大院, 还是没见着杏花,楚钧山还有事,便没有留下来,直接去了训练场。
中午的时候, 杏花终于被人发现了, 从山上解救下来后却指证不出凶手来, 只知道捂着脸哭。
楚钧山收到消息赶回来一看,他可怜的妹子,脸都被人打肿了,左边一团淤青,右边跟个猪头一样,起码要养个十天半个月的。
他赶紧带着杏花去军医院敷药,离开的时候再次质问沈芒种:“你要是跟我玩心眼知情不报,小心我收拾你!”
“你妹妹回来了,你自己问。”沈芒种告诉自己不要气,等他走了,便把洗衣盆里他的脏衣服拎了出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发泄怒火。
楚钧山路上问了杏花一连串问题,最后得知,她出去之前安六合跟范文欣来过。
楚钧山到底是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来的,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他摸了摸自己裂开的嘴唇,问道:“你是不是又欺负你嫂子了?”
“什么嫂子?你居然管那个女人叫我的嫂子?”杏花猛地站了起来,不服气地看着她哥。凭什么啊,那么不要脸的女人,她才不认!
楚钧山烦死了,又点了根烟:“杏花,咱爹娘走得早,所以哥这些年一直惯着你,但有些事,你也要适可而止。有的人得罪不起你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把我绑山上去了?”杏花也怀疑可能是安六合,“可是,那个女人不是走了吗,再说了,她那么大个官,不怕事情败露后被人举报吗?再说了,她要是真那么护着沈芒种,早干嘛去了?”
楚钧山自然不能告诉他妹妹安六合忙着培育作物,一直到最近才空闲下来。
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的,安六合身上背负着千千万万百姓的口粮,他妹子在人家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他琢磨了一下,问道:“可你嫂子说了,你是被一个当兵的叫走的,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也好,你年纪也不小了,哥也该给你张罗一门好婚事了。你这两天好好养着,等你伤一好,我就让老周再开个联谊会,我带你一起去,好好挑个模样俊俏的。”
杏花根本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什么,还想再澄清一下,就看到她哥不耐烦地摆摆手,出去了。
楚钧山蹲在医院门口,抽了好几根烟才有了动作。
他回到指挥部问了一圈,张临渊正在沙盘演练,闻言头都没抬:“旅长请假了,说是嫂子昨晚就回娘家了,没人带孩子,所以他今天得陪陪孩子,反正去年的假他都没怎么休,攒了好些天呢。”
“回老家了?”楚钧山无奈地笑笑,“这个女人,做事真的滴水不漏。”
“怎么,你跟嫂子有过节?”张临渊直起身来看了眼门外。
楚钧山摆摆手:“没有,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刚才小白过来了,找了好几个桶,还管工兵连的要了好几个小铲子,说是旅长要带孩子去赶海,挖点贝壳捉点螃蟹什么的吧,南边不是留了一处观光的海滩没围大坝吗,你去那边看看吧。”张临渊说着,继续忙他的去了。
楚钧山赶紧去南岸找人。
老远就看到周中擎穿着一身白色的便装,领着三个孩子在海边闹腾呢。
看那款式,不像是部队发的,大概率是他那个万能的老婆做的。
这一瞬间,楚钧山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是真的会笼络人心,尤其是她男人的心。
这一身裁剪得挺衬身材的,把个身材魁梧的军官衬得跟那傲立山巅的松柏似的,格外的年轻有精神。
那个周大宝也在,他媳妇一成不变地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天冷的时候就是大红的棉袄棉裤,天热了就是大红色的连衣裙。
真是把红色刻在了灵魂里了。
这会儿那红衣小媳妇正追在周大宝身后咯咯地笑,手里捧着一滩沙子,要往他领子里倒。
周中擎则抱着小女儿,坐在了小马扎上,脚边放着一把铁铲,旁边是挖了一半的沙坑。
蕾蕾追着小杰,手里提着一只小桶,空着的手一个劲地往桶里撩水,要洒到哥哥身上,两人围着爸爸和妹妹转了好几圈,可算是在第七圈的时候追上了,蕾蕾逮着哥哥就是一通天女散水,淋得小杰一头一脸全都是。
小杰真有点当大哥的样子了,不但不生气,还坐在地上傻乎乎地笑:“坏蛋蕾蕾,哥哥身上都湿了,呜呜呜,蕾蕾欺负哥哥,哥哥好可怜。”
蕾蕾还以为自家哥哥真的哭了,赶紧把水桶扔了,跑到哥哥面前帮他擦眼泪。
结果小杰压根没哭,双手捂着脸在偷笑呢。
见蕾蕾这么着急,他猛地把手松开,一把将这小妮子捞进怀里,挠她的痒痒肉。
蕾蕾惊觉上当了,一边骂坏蛋哥哥,一边咯咯咯地笑得喘不上气,还跟她爸爸告状。
周中擎也没管,只叮嘱小杰小心点,别把妹妹追到浪深的地方去。
不一会,蕾蕾实在是生气了,跟个泥鳅似的,在哥哥怀里一扭便滑了出去,爬起来提起她的小桶,又去装了点水,追在了小杰身后要报复他。
周中擎就这么噙着笑,迎着海风,悠然自得地哼起了小曲儿。
还是小白提了一句,他才发现来人了。
扭头一看,乐了:“呦,老楚啊,来来来,我刚带孩子们捡了好多贝壳螃蟹还有蛏子,小白,去把煤球炉子提过来,还有那个铁架子一起搬过来吧,我们烤海鲜吃。”
楚钧山找小白要了个小马扎,坐在了旁边,烟都拿出来了,想想还是没点:“小安回娘家了?”
“嗯,这不怀孕了嘛,回去给我丈母娘报个喜。”周中擎搂着子琰回过头来,见楚钧山带着玩味的笑,只当不懂他什么意思,继续装糊涂,“怎么,你找我媳妇有事?”
“没事,就是想不通,你再这么下去,快成职业奶爸了。”楚钧山可不敢在他面前说他媳妇的不是,他不想把另外半边嘴唇也给揍裂开。
他叼着没点燃的烟,看着眼前起起伏伏的海浪:“手续办了,路上遇到了你小舅子,对她嘘寒问暖的,他是不是对沈芒种有想法啊?”
“你想多了吧,我小舅子对谁都嘘寒问暖的,不然怎么攒老婆本?”周中擎没好气的白了楚钧山一眼,九州看上谁也不能看上沈芒种啊。
嘘寒问暖,那不过是医者父母心,但凡是个人,看到沈芒种月子里还要那么辛苦都会不忍心的。
楚钧山一想也是,便没再提九州的事,只是看着眼前打闹的孩子们,感慨道:“我要不是看她跟我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都不能要她,太随便了,婚都没离就爬我床上来了。”
“那你算个什么东西,?????她爬了你就睡?”周中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楚钧山还觉得自己挺冤枉:“我哪知道是真的,睡得迷迷糊糊的没看清,我真当我做梦呢。我就不信你媳妇出差的时候你没做过梦?”
“那你把她当成谁了?”周中擎忽然警觉,“当成楚翔他妈了?”
“……”楚钧山难得地沉默了,没承认也没反驳。
周中擎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头,没再说什么。
小白吭哧吭哧搬着东西过来,周中擎招呼了一声:“大宝,别玩了,过来帮我看着海鲜。”
周大宝应了一声,领着他媳妇跑过来:“恋恋,过来,吃好吃的!”
楚钧山回头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眼,忽然好奇:“周大宝,你媳妇姓什么?”
“姓迟,迟到的那个迟。”周大宝笑着把三轮车上的干净水提了过来,把螃蟹一只一只的洗了,还拿了个小刷子,刷刷上面的细沙。
楚钧山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迟莲?”
“不,迟恋,恋恋不舍的那个恋。”周大宝笑着把刷好的螃蟹放在铁架子上,看它还想跑,赶紧找了根绳子把它的几条腿全给捆了起来。
楚钧山没再说什么,被炉子里的热气一熏,起身躲到了周中擎那边。
他把烟塞回裤兜里,对周中擎怀里的小妮子拍了拍手:“来,伯伯抱抱。”
不想子琰直接扭头,抱紧了自己老爸的脖子,理都不肯理他。
逗得周中擎哈哈大笑:“我说过的吧,这孩子精着呢,谁对她妈有敌意,她就给谁甩脸子。”
楚钧山张了张嘴,只当周中擎是在开玩笑,调侃道:“你就吹吧,我要真对她妈有敌意,你能饶过我?”
周中擎笑笑,不说话。
两人心知肚明,默契地岔开了话题。
第205章 腹黑的老爸(二更)
沈芒种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楚钧山知道凶手是安六合, 可他一直在杏花面前装傻充愣。
等杏花脸上的伤一好,便赶紧催着周中擎举办了一次联谊会,还特地请了假, 亲自带着杏花去相亲。
杏花发了好大的脾气, 把家里摔得一片狼藉,哭着闹着要等周中擎, 还口出狂言:“我不去, 我非要熬死安六合这个老女人不可!”
“杏花!你想什么呢?你有几条命啊你还想熬死她?”楚钧山可是见过安六合的真本事的,不然他也不会一门心思息事宁人了。
可杏花不知道啊,她依旧在那胡搅蛮缠:“怎么, 不行吗?我比她年轻,我比她清白, 我没有嫁过人, 我也没有生过孩子, 我心里只有周中擎一个男人, 从前是, 现在是, 等我老了死了还是,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我哪里比不过她了?哪怕到最后我只能陪周中擎一年两年,我也知足了。我这辈子除了他谁都不嫁, 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杏花说着,搡开楚钧山就要去撞墙。
气得楚钧山直接把她捆了起来,找了个三轮车, 强行把她带去了联谊会上。
杏花嫁人的消息传来时, 安六合还在跟孕吐做斗阵。
虽然吐得不是很严重, 但也比没怀孕的时候难受。
她一边剥着刚收上来的仙女果给孩子们吃,一边听范文欣眉飞色舞地说着杏花那边的八卦,笑了:“什么?被楚钧山绑着嫁人的?穿嫁衣了吗?”
“穿了啊,他找了几个军嫂过去把杏花摁在床上,牛不喝水强摁头呗。你是没看到,新郎来接的时候杏花还在破口大骂呢,骂她哥黑心烂肺,为了讨好你们两口子出卖亲妹。”范文欣一想到这惊世骇俗的婚礼就乐不可支。
安六合也乐了,这个楚钧山,不声不响的倒是干了件大好事:“怪不得他没请我们两口子去喝喜酒,这是怕得罪我们吧。”
就是可怜了那个娶杏花的倒霉蛋,弄了这么一个祖宗回去,还不知道要鸡飞狗跳成什么样子。
两人正说着呢,门口来了个人,穿的衣服还是去年的旧款,上面打满了补丁,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的,但是精神好了不少。
安六合脸上的笑瞬间消散,淡淡地扫了一眼,只当没看见。
沈芒种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但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
她知道杏花这尊瘟神被请走了都是安六合的功劳,她心里是很感激的,所以没忍住,跑过来想给她磕头谢恩。
安六合直接站了起来,一句话没说,回竹楼去了。
范文欣也怒其不争,但还是把她扶了起来:“行了行了,你什么时候有长进了再来吧。也亏得她有颗侠义心肠,不然谁管你死活。”
沈芒种伏在范文欣肩头,呜呜地哭。
范文欣嫌烦,又看她实在可怜,想想还是叹了口气,把她劝回去了:“既然瘟神走了,那以后就好好过。老楚这个人看着是古板了点,迂腐了点,但是大是大非上他不会含糊的。不过他就这性子,估计也难改了,小事上要是受了委屈呀,还是得你自己打掉牙齿和血吞啊。”
“嗯。”沈芒种擦干泪水,问道,“我给几个孩子都做了双鞋子,还给肚子里的宝贝勾了双虎头鞋,你帮我拿给我姐行吗?”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范文欣才不惯着她,这个时候知道做缩头乌龟了,早干嘛去了。
沈芒种只好点点头:“那我想想办法吧。”
范文欣真是操不完的心,把她送回去后满院子转了转,见家里差不多被杏花砸完了,气得直接诅咒这个泼妇不得好死。
沈芒种赶紧出来劝她:“好了姐,别生气,我收拾一下就行,我手里还有点钱和票,缺了少了的我补上就是了。”
范文欣听着直接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蠢货!你男人死了吗?要你把自己的钱和票拿出来倒贴?这巴掌是我自己打的,这巴掌是我替小安打的!”
说着她又补了一巴掌:“枉她一门心思想培养你做心腹,你就是这样做的?日化厂不去就算了,自己日子过得一团乱麻毕竟是小姑子闹的也不说你什么了,可你还想倒贴那个狗男人?我警告你,你想找死就死远点,别死到我和小安面前,晦气!”
范文欣骂完直接走了。
沈芒种愣在院子里,像一根枯树桩子,半天都没有动。
直到楚钧山回来,看到了她脸上的两座五指山,问了一句:“怎么了,杏花不是走了吗,谁又欺负你了?”
“我自己打的。”沈芒种擦干泪水,抬头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钱了,也没票了,家里被砸成这样,我怕过不下去了,怕把孩子饿死,我没用,我是个废物,不敢把杏花怎么样,我只能打我自己。”
楚钧山被堵得没口开,想到那天在海滩上周中擎说的话,便叹了口气,走过来牵着她的手:“我给你拿,以后缺钱跟我说。”
说着,楚钧山到衣橱那里把上锁的盒子打开,拿了些钱票给她:“该添置的你看着添置,家里平时都是杏花打理的,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先用着,不够了再说。”
“那肯定不够啊,你还有个儿子呢,一日三餐,什么地方不用花钱啊。你要是实在没钱,那我找别人去借点吧,回头借条就写我的名字,免得别人笑话你没钱。”沈芒种畏畏缩缩的,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却惹得楚钧山大为光火:“借什么钱?老子不要面子的吗?啊?还写借条,还签你自己的名字,你是巴不得别人知道我亏待你了是不是?”
“我没有,这段时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沈芒种咬着嘴唇,委屈地低着头。
楚钧山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行,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全都拿去吧!”
沈芒种连连摆手:“别,回头少了什么我可赔不起,而且,既然是杏花管着的,你最好对一下账吧,我可不想到时候被诬陷了,有嘴说不清。”
楚钧山一听,气得想打人:“杏花是蛮横了点,但她肯定不会在钱财上动手脚的,我警告你,你少在这里跟我挑拨离间!”
结果话刚说完,那边的新郎官就赔着小心上门来了。
手里攥着上百张大团结和一堆米面粮油的票:“大哥好,嫂子好,这是杏花藏在嫁妆箱子里的,我没听说大哥你给她陪嫁了这么多东西,心里很不踏实,所以还是来问问,要真是你给的,我就让她好好收着,要不是你给的,还是让嫂子收起来吧,嫂子这刚出月子没多久,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呢,我有手有脚的,不能占你们这个便宜。”
楚钧山把东西接过来一看,再一扒拉盒子里的钱和票,愣住了。
他虽然有个儿子,可他自己平时吃食堂没什么花销的,就算算上杏花,也不至于家里就剩这点钱了。
而沈芒种怀孕生子到现在,确实用的都是自己的钱。
再看杏花藏匿起来的,足足上千块!
楚钧山忍不住一阵头晕,沈芒种赶紧?????扶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谢了小赵,可能是杏花拿错了,都是误会。”楚钧山还想着给她这个妹子留个面子。
小赵笑着说没事,转身出去了。
到了外面巷子口,赶紧给周中擎汇报了一下情况。
周中擎满意地点点头:“以后把杏花看紧了,别让她到我媳妇面前上蹿下跳。”
“放心吧旅长,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小赵家里很穷,根本娶不上媳妇,如今别管好赖,好歹是有媳妇了。
回去就想把房给圆了,偏偏杏花性子烈的很,一点都不配合,最终没办法,小赵趁着被她一脚踹翻在地,干脆趟那一动不动的装死。
杏花以为自己真的闹出人命来了,吓得赶紧扑上来查看,却被小赵一个翻身压在了下头,很快得了手。
晚上周中擎端着一碗小米粥去了竹楼:“老婆,吃饭了。”
三个孩子正在屋里陪妈妈,见到老爸过来,很是开心:“爸,妈妈在给小小小妹妹勾毛线鞋。”
“是吗?小小小妹妹?”周中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杰笑着解释道:“蕾蕾是小妹妹,子琰是小小妹妹,妈妈肚子里这个就是小小小妹妹。”
“哈哈哈。”周中擎哈哈大笑,“老爸真笨,还是小杰聪明。”
小杰羞涩地笑笑:“爸你刚才出去干嘛了,我妈喊你半天呢。”
“老爸刚刚把坏女人送狼窝去了,免得她再出来咬人。”周中擎含蓄地说了说自己的妙计。
对面的安六合抬起头来,浅笑盈盈:“看来孩子爸你实在是劳苦功高啊,那我就给你也做双鞋吧。”
第206章 开飞机的老爸(三更)
五月初夏, 东北那边来了捷报,因为今年那边开春开得晚,所以仙女莲多长了半个多月, 如今大丰收了, 但甜蜜的负担随之而来:太多了,要是走陆运, 等全部运出来的话最后几批耗的时间太长了。
一旦过了最佳食用期, 仙女果的品相会大打折扣,价格也会大幅度缩水。
而苏联那边去年订了一大批,如果赶不上趟儿, 不但许诺的好处全飞了,还得赔钱呢。
安六合头疼得不行, 晚上回来问周中擎:“咱岛上的那架货机可以用吗?”
周中擎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点点头道:“能用, 就是最近台湾那边上蹿下跳的, 搞不好要打起来, 怎么, 你要运仙女果出去?”
“嗯,能行吗?你那有飞行员吗?”安六合平时并不过问部队的事, 术业有专攻,她问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周中擎笑着把她搂在怀里:“混编来的飞行员都被东海舰队调走了, 我这边位置特殊,暂时按兵不动,岛上目前会开飞机的不多,有些抗美援朝时期的老兵估计还能赶鸭子上架, 但我也说不准。这样, 你等我明天挑几个人试试, 回头给你答复。”
“试试?你怎么试?抗美援朝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会开吗?”安六合不敢冒这个险,万一不熟练,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中擎笑着安慰道:“当然会啊,你男人能文能武,能下水能上天,怎么样,是不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臭美吧你,你可别逞强啊,哎呀,我叫大宝跟着你吧,万一你手生了,起码他能保你一命。”安六合也是没办法了,总比眼睁睁看着仙女果烂掉的好。
周中擎没意见,第二天征集了十个老兵,带上周大宝去了机场。
今天正好礼拜天,孩子们都没课,小杰一听说爸爸要开飞机,兴奋坏了,闹着也要上去看看。
安六合不答应,小杰直接在院子里撒泼打滚闹着要去。
气得她头疼,恨不得揍他屁股。
后来还是大宝过来,把小杰带走了:“没事,我看着呢。”
安六合欲言又止,院子里有外人在,只好把话全都咽下去了。
可她实在不放心,只好领着两个女儿去机场附近盯着。
真要是出了意外……不管了,她男人和孩子的性命要紧。
她看着跟过来的楚钧山,叮嘱道:“去把附近的将士们全部喊到室内训练场地,确保岛东没有闲杂人等在外面瞎晃,真到了紧急情况的时候,你要保证我的秘密尽量不被更多人看到。”
楚钧山凝视着她勾了勾唇角:“你是不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了?还是说你把你男人当傻子了?他早就安排好了,我来之前也刚确认过了,一个在外面的都没有了。”
“哦。”安六合恍然,心说果然自己又一孕傻三年了。
她站在机场边上,紧张得不行,一手抱着子琰,一手牵着蕾蕾,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楚钧山的视线始终停在她身上,过了好一会,还是劝了一句:“他没问题的,你要相信他。”
“我没说我不信他,我是怕那些老兵接手的时候出事。”安六合没有回头,视线追随着缓缓驶出停机坪的大货机,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楚钧山见她这么心神不宁的,便把子琰接了过来:“孩子我看着,你去海边准备着吧。”
“好,谢谢你了。”安六合回眸一笑,随即把两个女儿交到他手里,往机场旁边的海滩跑去。
楚钧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挖苦道:“真是个爱操心的女人。”
“楚伯伯,这里好晒啊,我想去那里。”蕾蕾大了,说话利索了不少,她指了指后面山上的树林,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
楚钧山低头看着她,思绪从往事里拉回,但嘴巴还是不听使唤,问道:“你妈怀你的时候还吐我鞋上了你知不知道?”
“啊?”蕾蕾一脸的茫然,“那你鞋子洗了吗?”
“没洗,扔了。”楚钧山似笑非笑的,牵着蕾蕾的手,带她去了山上。
登高果然可以望远,就是这么一来,海滩上的女人小得跟只蚂蚁似的。
楚钧山找了块石头坐下,蕾蕾看看他,再看看机场的方向,爸爸正带着哥哥往飞机上去,身后跟着一堆人,可威风了,不免有些嫌弃这个伯伯:“你好懒,我爸也被我妈吐身上了,可我爸自己把衣服洗了。”
楚钧山嗤笑一声:“你爸?你爸那是蠢货,哪有他这样疼女人的,把自己都疼成一个老妈子子。要我我就扔了,再不行让你妈自己洗。”
“才不要呢,妈妈怀了小小小妹妹已经很辛苦了,楚伯伯你好坏!”蕾蕾生气了,板着小小的脸蛋儿,想要骂人。
可她除了骂坏人,也就没有别的词儿了,急得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坏伯伯讲理。
坏伯伯并不想讲理,他看看蕾蕾,再看看子琰,惊觉这姐妹俩还挺像的,不免有些想笑:“还是你们的妈厉害,跟谁生的都跟她一个样。”
“你什么意思?”蕾蕾不太懂这句话。
楚钧山就欺负她不懂呢,故意逗她:“我夸你们母女三个都是大美人!”
“那……那好吧,我原谅你了。”蕾蕾害羞了,这个怀伯伯怎么回事,一会儿说些听不懂的话,一会儿又夸她漂亮。
她羞涩地攥着小指头,实在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转过身看着轰鸣声传来的方向:“哇,楚伯伯,飞机动了哎。”
“嗯。”楚钧山抱着子琰站起来,看了眼机场的方向,周中擎这个老小子确实可以的,这都几年没碰过飞机了,还真能飞起来,说出去谁信呢。
起码他估计是不行了。
老胳膊老腿的,晚上跟沈芒种耍流氓都有点力不从心了。
他看着呼啸着升空而去的大货机,忍不住夸了一句:“蕾蕾,你爸厉害吧?那么一个大家伙都被他飞起来了。”
“当然厉害,那可是我爸!”蕾蕾歪着脑袋,一脸的骄傲。
楚钧山笑笑:“对,你爸都厉害,你妈最厉害,眼光比谁都好。”
“你夸我爸我就跟你做朋友,你夸我妈,那我更要跟你做朋友。”蕾蕾开心极了,她决定收回对楚伯伯是坏人的评价。
坏伯伯却不肯如她的愿,忽然说了一句:“那我还是不夸了。”
“你果然是坏伯伯,我不理你了!”蕾蕾撒开手,往前跑了一点,看着天上的大飞机,抬手挡住了太阳,“哇,哥哥也飞起来了哎,早知道我也去了。”
“你想去?下次我带你。”楚钧山笑着吹起牛来,“你信不信,我比你爸飞得高,飞得稳。”
“我才不信!”蕾蕾撇撇嘴跟个小大人似的,嫌弃地看了楚钧山一眼。
楚钧山哈哈大笑:“你瞪人的样子真像你爸,你再瞪我一眼给我看看。”
蕾蕾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不理他了,又往前跑了几步。
差点一脚踩空摔下山坡,楚钧山赶紧扑了上去。
偏偏怀里又抱着子琰,情急之下直接爆了一句粗口,就在他考虑到底保大还是保小的瞬间,一条赤练从身后飞了出来,把蕾蕾从悬崖边上卷了回来,顺带着把刹不住车差点冲下山去的楚钧山也?????给救了。
赤练救完人就钻到灌木丛里不见了踪迹。
楚钧山惊魂甫定,喘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他看着赤练消失的方向,没说什么,而是掸了掸身上的灰土,骂了蕾蕾一句:“蠢货,跟你爸一样没脑子就知道往前莽,没看到那边是山崖?”
“……”蕾蕾顾着看爸爸的飞机,真没注意,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差点把小命丢了,一时又惊又怕,根本不知道他骂的是另外一个爸爸,她只知道自己被骂了,委屈得不行,直接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一直哭到周中擎飞了几圈回来,安六合折回来找孩子。
楚钧山赶紧带着两个孩子下山,还没来得及找个蕾蕾大哭不止的借口,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裙子的小媳妇从山上跑了过来,直接告状:“蕾蕾刚才差点摔下山崖了!这个姓楚的为了救蕾蕾,又差点把子琰搭进去了。幸好我看到一条蛇把他们救了,简直吓死人了。”
楚钧山怔怔地看着她:“你谁啊,你怎么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赤练被堵了个没口开,气得冷哼一声过去抱住了周大宝:“你回来啦,坐飞机的感觉怎么样?”
没等周大宝说话,小杰就兴奋地嚷道:“恋恋阿姨,坐飞机可好玩了,我终于飞起来了!跟我爸一起飞的,我可太爱我爸了,我要好好学习,将来做飞行员,带我爸周游世界!”
周中擎哈哈大笑,俯身抱起小杰,亲了一口:“我儿子真孝顺,可别忘了,也要带你老妈和妹妹们周游世界哦。”
“那是当然的,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们天南海北到处飞,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也领略一下其他地方的风景嘛!”小杰高兴坏了,搂着周中擎的脖子侃侃而谈。
他畅想着要去这里,要去那里,一直说到了大院这边,都没能停下来。
周中擎笑着把他放下,转身跟安六合说道:“有两个老兵技术还在,我让他们再练练,等他们给我一个准话了,我再跟你说。”
第207章 虎父无犬女(一更)
两天后, 周中擎给牛司令和秦司令都发了个电报,申请将这架货机用来运输仙女果,并获取了空中通航许可。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 中苏关系交恶, 边境那边过不去了。
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想办法绕行, 走别的国家过去, 要么直接毁约,把仙女果销往欧美国家。
安六合自己拿不定主意,找苏继善他们开了个会, 最终还是苏继善出面,去省里找了书记, 一起找首都那边说情。
最终商务部的部长答应了帮忙, 又耗了两天才传来了真真切切的好消息。
他联系上了几年前帮助顾方舟的苏联病毒专家丘马可夫, 请他作为中间人, 跟苏联那边的领导进行了沟通。
最终同意暂时开放领空, 等这次贸易结束再说其他。
安六合终于松了口气, 这次没了安五湖带队,她身边可用的人不多了, 所以她思来想去,只能把这副重担交给了雷天晴。
这会儿天晴正过来跟她汇报去苏联的工作流程, 想问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她没什么想补充的,只是把竺间月和史中正叫了过来,让他们几个先讨论讨论,免得到了苏联那边沟通出问题。
临走那天, 天晴带了一篮子红蛋过来:“天朗的女儿满月了, 本来想请你过去的, 他媳妇比较抵触跟你来往,就让我捎了点红蛋过来。给——”
安六合把红蛋接了过来,随后给了个红包过去:“替我说声恭喜,我就不去了,确实比较尴尬。这下好了,春梅婶子也算是有事可忙了。”
“好什么呀,天朗本来想去上大学的,这下谁要他。”天晴其实不是很乐意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他那个兄弟是个人才,就像是为了机械而生的,再疑难复杂的东西,到了天朗手上都能给整得明明白白。
之前因为安六合跟他们不来往了,不少人嘲讽天朗给天朗穿小鞋,可后来安六合把孩子送了过去,那些势利小人又立马闭嘴了,一个个上赶着巴结天朗。
如今的天朗,也算是有点身份了,找他修机器的人,都得提前预约。
上次还有两个生产队为了先来后到的事打了起来。
天朗也不管,由着他们闹去,反正最后好处是他拿就行。
这样的日子按理说也不算差,可天晴总是觉得可惜了,要是天朗考个大学,正正经经读个机械相关的专业,将来少不得跟安一方大哥一样,成为研究所里离不开的巨擘。
可现在……
天晴叹了口气:“总之,还是多亏了你,不然的话,那些人还整天给他气受呢。”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安六合笑笑,叫天晴赶紧把红包收了,“去苏联的路上多跟两位老前辈虚心请教,要是能顺道学个俄语什么的,就多学学,趁着年轻,趁着没成家。等成了家,精力就跟不上了。”
“嗯,我带了单词本,我会努力的,嫂你歇着吧,我走了。”天晴把红包拿上,满是唏嘘地离开了办公室。
初夏的傍晚,晚霞像是多情呢喃的姑娘,让他的心中生出无限的惆怅。
他知道的,天朗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其他人。
要不然,他妈还得折腾,他嫂还得被他妈埋怨,要不是天朗率先走出这一步,说不定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妥协,娶妻生子,放弃大好前程。
想到这里,天晴就觉得愧对天朗,更是愧对那个九泉之下的大哥。
是他没用,没能留住嫂子,是他没用,没能让他妈消停,最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天朗走了这么一招烂棋。
可他不能沉湎于既定事实的无奈,他要振作起来,他要努力做个有用的人,做个不论何时,都可以让在乎的人依靠的人。
他要做那大山,气势磅礴,安静守护。
他深吸一口气,披着漫天的晚霞,踏上了征程。
来来回回在东北和苏联往返了五六次,终于把北大荒丰收的仙女果全部卖出去了。
天晴回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他小心地搀扶着竺间月从飞机上下来,又站在下面等着步履蹒跚的史中正。
把两个老人家都安顿好了,他才兴冲冲地来找安六合。
安六合今天不上班,正在院子里乘凉,她躺在藤椅上,双目微合,手里捧着一本连环画,给孩子读到一半,睡着了。
这会儿刘冬妮正帮她照看着几个孩子,满是嫌弃地让华念君走开点。
可华念君不听,拿了把蒲扇,正一下一下给安六合扇着风,眼睛却追随着满地乱爬的子琰,一刻也不敢移开。
而在大院的角落里,被冷落的葛倩刚刚摔了一跤,满是委屈地看着自己妈妈,指望她来扶自己一把,可她妈妈眼里根本没有她,气得葛倩直接哇的一声嚎了起来。
天晴进来的时候,恨不得捂住耳朵,天哪这孩子也太能哭了,比飞机的引擎还吵。
他找到声音的来源,把葛倩抱了起来:“你妈妈呢?”
“妈妈,妈妈,唔……”葛倩刚一岁出头,说话不利索,只管指着那边沉迷拍马屁的妈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晴笑笑,抱着她往华念君那走去:“好了,去找妈妈吧。”
结果华念君就跟没看到似的,依旧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热情,黏在安六合跟前讨好卖乖。
安六合被葛倩这么一嚎,已经醒了,她看着身边不听劝的华念君,很是无奈:“你别这样,真的,我没指望你报答我什么,你看好自己孩子就行。去吧。”
华念君现在有眼力见儿了,知道安六合要谈事情,便抱着葛倩去了旁边,试图跟安六合家的几个孩子玩。
结果葛倩一到子琰面前,就听啪的一声,又开始嚎哭起来。
安六合一猜就知道是子琰在欺负人,头疼得不行,干脆又躺下了。
天晴见她这么心大,还挺好奇,走过去一看,葛倩脸上鼓了座五指山在那里,看那手掌印的大小,似乎是子琰打的,一巴掌就打得葛倩跟要断气了似的。
她妈也不管,还骂她不长眼,要不是她踩到了子琰的袖子,子琰也不会打她。
天晴从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妈,更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有这么大的劲儿,折回安六合身边后问道:“子琰打人你知道吗?”
“知道。”安六合不想管了,回头周中擎又要跟她吵。
倒也不是真的吵,反正就是胡搅蛮缠,说他闺女这叫虎父无犬女,从小就有当将军的范儿,偏偏安六合又怀着孩子,动不得气,久而久之,便懒得管了。
于是对上天晴不解的目光,她只得陈述了一个事实:“别看我,我管不了。”
“是旅长不让管吗?”天晴猜到了,周中擎三十多岁才有了一个自己的亲骨肉,估计护犊子护得厉害。
其实不用看子琰,看小杰和?????蕾蕾就知道了,这两个小东西现在在学校那边也都是没人敢惹的大哥大和大姐大,天晴之前听对门那家埋怨过,说是小杰现在一呼百应,他家儿子跟小杰玩不来,想发展一个自己的小团体,结果一个理他的都没有。
气得他回来找他老子哭。
他老子还以为小杰欺负他了,结果一问才知道,人小杰不欺负人,只是同学都怕他老子周旅长,自发地巴结他,上赶着黏着他。
后来那孩子的老子教了他一个妙招:加入小杰他们。
现在好像也玩得挺不错,每天回来会叽叽喳喳的,说的每件事情基本上都跟小杰有关。
天晴哭笑不得,既然是周中擎护犊子,那嫂子确实管不了,她还得养胎呢,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便也不管了,把这次的收获跟安六合汇报了一下。
安六合听罢,很是开心:“真的?快把清单给我看看。”
晚上周中擎回来,她便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交换过来的东西——
“这次还是以物易物,竺间月阿姨可厉害了,抓住了赫鲁晓夫下台,新上来的领导班子还没站稳的时机,在那边搞了点手段,狠狠敲了一笔竹杠。那新上来的勃列日涅夫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要跟美国拼军工,这就压制了其他工业的生存环境,导致很多基础工业纷纷倒闭。这不,这次接手了一整个流水线的食品加工车间,一个印刷厂,一个纺织厂,一整套的蒸汽锅炉设备,还有几辆淘汰下来的电车。最后就是两家飞机下游的零配件厂商,因为搞价格战大打出手,损耗严重,也被竺间月阿姨哄得一愣一愣的,直接把一些技术文件卖了还钱救厂子呢,你看——”
周中擎把文件接过来看了眼,虽然他不是很懂飞机零配件的门道,但他看那标注得细致认真的图纸,以及连带着的好几本密密麻麻的笔记,一口料定这是个好东西:“竺间月阿姨是识货的,这些东西多少钱买来的?”
“她用三吨仙女果换的,据说仙女果现在在苏联是抢手货,一个半斤的仙女果,可以卖一千卢布呢!”安六合算了算汇率,“相当于咱国家一百多块钱吧。”
周中擎笑着把文件收好:“直接送大哥那去吧,我明天让别轲走一趟,这可是好东西,走邮局我不放心。”
作者有话说:
我上大学的时候,很多航空的一手资料都是俄语的,我学的飞机设计
所以图纸这段不算瞎掰啊,沈飞和601所真的没少讹苏联的资料
第208章 盼他平安归(二更)
北大荒的仙女果成功完成了这一季度的使命, 微山湖等其他内河流域的,则一个都没有出口。
这次全部销往了全国各地的中心城市,依旧是分三个档次, 最低档的价格亲民, 中档的给城镇职工撑撑门面,最好的那一档, 价高者得。
因为苏继善这小老头前期做了不少舆论上的工作, 报刊杂志已经造了一年多的势,所以这些仙女果一经上市,家有余钱的百姓便排着队把供销社挤得水泄不通。
最终整个销售季节结束, 苏继善叫寇仲海统计了一下收益,乐得合不拢嘴:“虽然卖给乡亲们定价亲民, 可架不住量大啊, 还是给咱岛上争取来了实实在在的收益的。这么一来, 我决定给电厂那边再投入部分资金, 再多请一些施工队过来, 尽量把工期压短, 早点让咱岛上通电。”
可这年头,国内的火电厂技术有限, 工期漫长并不只是资金和人力的问题,更大的瓶颈在于技术。
于是, 苏继善跑了趟省里,到处拿他这张老脸刷人情,最后愣是疏通了关系,从旅顺, 沈阳和大连挖了一批技术骨干过来。
国内第一家火电厂就建在了旅顺, 沈阳是东北的工业重心, 大连濒临海港,对于海岛上的电厂有什么需要额外注意的门儿清。
这三家凑在一起,绝对顶得上好几个诸葛亮了。
加上何贵阳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小老头,思维的火光一经碰撞,很多原以为不可能完成的施工难题,都逐一迎刃而解。
安六合也努力了一把,去水下催了几吨仙女果出来,又让天晴领着竺间月和史中正跑了趟俄罗斯,愣是挖了两个专家过来。
于是这天中午,电厂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最核心的机组问题解决了,最早今年年底,最迟明年开春,岛上就可以通电了!
日化厂再也不用紧着小型发电机抠抠搜搜的生产那么一点点东西了,军工厂也可以卷起袖子大力生产了。
一切,都因为一个电字而等待着井喷式的发展。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安六合能做的都做了,便安安心心养胎。
六月,完成了夏粮收获和统计的南方双季水稻产区传来了喜报,隆安一号巨型杂交水稻,亩产一千六百五十斤!
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
以往一亩水稻可能有个五六百斤就不错了,可现在,种一亩地顶过去三亩地了。
可相对应的,对化肥的需求也与日俱增,岛上没有化肥厂,全靠海岛自身的一整套循环——土地种粮食蔬菜,人吃粮食蔬菜,排便,沤肥,浇灌粮食蔬菜,倒也获得了跟使用化肥不相上下的效果。
完成了夏收的海岛,统计出来的数字居然比南方产区还高了一些,亩产足足一千七百斤!
一时间,袁大哥坐不住了,说要来岛上亲自看看。
安六合这天早早起来了,换了身神清气爽的白衬衫藏青长裤,把子琰交给了周中擎,随后领着小杰和蕾蕾在码头这里等着。
两人好久不见,亲切地握了握手,随后安六合领着他在岛上到处转了转:“化肥起效虽然快,但我个人觉得,长期以往不见得是好事。一是化肥持久性差,养分单一,虽然见效快,但很容易让土壤板结,破坏里面原本的土壤环境,二是可能会影响作物的品质,第三个我觉得最关键,化肥要花钱啊,农民在地里刨食,为了增产不得不购买化肥。现在化肥是国营的还好,可万一呢,万一有一天市场乱象了,农民对化肥产生了依赖,再也回不去那个沉下心来好好沤肥反哺大地的时代了,到时候化肥就是卡主农民咽喉的刽子手。买,成本太高,不买,粮食产量提不上去,一年到头全部白忙。”
袁大哥也有同感:“岛上环境真不错啊,你们居然安排了专门的粪便收集和处理中队,这一点是值得大力提倡的。”
“是啊,咱现在是集体经济,集体种植,少不得有人偷奸耍滑的,但凡逮到那样的,就让他到粪便中队来,熏他个几天就不敢了。所以你看,我也不怕这个中队招不到人,因为每个生产队都是有大队长中队长和小队长三层监督和考核的,不达标的直接转到粪便中队来,谁求情也不好使。”这套法子其实是安六合跟纪娉他们一起想出来的。
不过这会儿纪娉不在,安六合也没有冒领功劳,特地提了下纪娉这个人:“我那个纪娉老姐姐今天不在,要是在的话,她那还有不少听着不讲人情,但用起来很不错的管理法子,等会我发个电报给她,问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过纪娉到底是没能赶回来,那年她父亲去世之后,母亲也逐渐消沉,这次她又回去奔丧了。
直到袁大哥走了,她都还在老家那边。
等她回来的时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安六合笑着把这段实地考察的事跟她说了。
纪娉听着大为遗憾:“哎呀,难得他来,我居然没赶上。要不你下次去湖南出差的时候把我带上吧,不是说这个杂交水稻还能进一步提升产量吗,咱再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搞到两千上去。”
“行,下次我去的话跟你说。”安六合笑着收拾东西,下班了。
最近南海舰队和东海舰队都有了动作,周中擎守在岛上待命,半分不敢懈怠,所以孩子都是安六合和四嫂照顾的。
但四哥前几天在工地上摔骨折了,四嫂回去照顾他养伤,这几天都不在。
所以安六合只能自力更生。
她从抚养中心把子琰接走,到了大院那边的时候,正好葛丽葛强领着小杰和蕾蕾回来了。
“干妈,干爹刚刚回来了,说他今晚有行动,让你不要做他的晚饭了,还叫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找他,保护好弟弟妹妹们最重要。”葛丽说着,把周中擎留下的便条递给了安六合。
安六合接过来一看,眼睛直接红了。
什么意思嘛,出个任务搞得跟诀别似的。
她直接把信收起来,沉默地去厨房忙碌起来。
葛丽知道她担心干爹,关上大院的门,叮嘱她哥看着点小杰他们,便跟进了厨房:“干妈,你别怕,我干爹说了,他就是远远地跟着震慑小鬼子和南?????朝鲜不要插手的,他的主要zhanchan去最前线的可能性很小,叫你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
“你听他放屁!”安六合说话很少这么冲,她知道肯定有危险,不然他留个便条干什么?
搞得像遗书似的,她受不了这个委屈。
一把掏出那便条,想扔进火里烧了,可她又舍不得,这个坏男人,居然在落款那里画了个微笑的娃娃脸,她看在眼里,心里又酸又甜,百感交集。
葛丽知道她怀孕了容易多思多虑,走过来抱了抱她:“干妈,你要是想哭就哭嘛,你的事我爸也提过一点,我知道你挺不容易的。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干爹,他肯定会活着回来的。”
安六合埋在葛丽怀里,闷声呜呜地哭。
最讨厌在这种脆弱的时候男人不在身边了,最讨厌满心欢喜期待小生命的时候那边却要奔赴前线,生死未卜。
她不想再来一次了,饭也做不下去了,躲到竹楼上把自己闷在毯子里,不声也不响。
三个孩子看得妈妈情绪反常,全都跑到了竹楼上来,子琰不会走路,是小杰抱着的,吭哧吭哧到了楼上,全都脱了鞋子扑到了妈妈身边,搂着她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安六合才缓过劲儿来,背上压着的小子琰正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妈妈,蕾蕾则趴在她腿上,搂着她的腰说妈妈不哭,小杰坐在最边上,看到妈妈哭,自己也红了眼睛,却还是强撑着心里的忐忑,劝妈妈不要怕,爸爸肯定不会有事的。
安六合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这么大人了,居然还要孩子来哄自己。
吸了吸气,振作起来:“嗯,爸爸不会有事的,走,我们下去做饭饭,吃得饱饱的,等爸爸回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偶尔会有人从门口经过,会议论两句——
“这次真打啊,台湾太过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收回来。”
“收回来估计不容易,美国在背后搞鬼呢,咱们国家现在的力量,军备上是不足以跟美国硬杠到底的。”
“就是啊,八年抗战四年内战,又抗美援朝了两年,国家早就千疮百孔了,好不容易花了十几年时间休养生息,哪里经得起这么大的折腾,我看估计就是挥挥拳头,吓唬吓唬美国那边,真打是不可能的。”
“哎,别说了,我昨晚做梦梦到我男人死了,给我吓哭了,后半夜一直睁着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
“我也做梦了,不过我梦到我男人凯旋了,还拿了军功,晋升了呢。”
“那你们梦到周旅长了吗?他是死是活啊?”
“他是从侧翼去打支援的,不去正面战场,应该没事的,不升也不降吧。”
议论声中,安六合恍恍惚惚地推开了大院的门,小媳妇们一见,立马客客气气地招呼一声,随即便乌泱泱散去了。
安六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东南的方向,满心惆怅。
她居然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是九叶菩提丢了还是怎么,原本让周大宝跟着的,可赤练又怀孕了,周大宝也走不开。
安六合的心,像是被架在了火堆上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第209章 你好,周师长(1)(三更)
盛夏的夜晚, 燥热的风中透着山雨欲来的烦闷。
安六合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看到任何人过来,只能失望地垂下眼睑, 准备回去。
就在这时, 范文欣过来了。
她厨艺不好,所以托沈芒种做了点吃的, 给安六合送过来了:“小安啊, 不是我说你,你这样患得患失的好一阵子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 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你得振作起来啊,可别到时候男人回来了, 肚子里的孩子却被你饿出问题来了。快快快, 进来吃饭。你四嫂那里我去看过了, 你四哥快好了, 过两天就能来, 你再坚持一下, 凑合吃点。”
安六合默默叹了口气,掩上门, 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没心没肺地嬉戏打闹,更是觉得自己孤独得可怕。
她低垂着眼睑往回走, 不想小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妈——”
孩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安六合回过神来,强颜欢笑:“怎么了小杰,饿了?你范姨带了饭菜过来, 来——”
“不是的, 妈——”小杰大了, 连着很多天看到妈妈魂不守舍的,隐约想起来了点什么。
在他记忆深处,有阵子妈妈也是这样的。
遗憾的是,那时候他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吓得嚎啕大哭。
可他现在大了,他是男子汉了,他要成为妈妈的依靠。
他紧紧地攥着安六合的手:“妈,别怕,爸爸肯定会回来的,我做梦梦见他了,他还带我们一家子一起去海边捡贝壳抓螃蟹,子琰这个小坏蛋又拉了他一身,你嫌爸爸太臭了,一脚把他踹海里去了,让他洗洗干净再上来。蕾蕾在旁边拍着手哈哈大笑,说臭爸爸丢人人,臭爸爸不许碰妈妈……”
安六合听着听着,笑了,一边笑却又一边哭:“对,没错,他要是浑身都是粑粑,妈妈肯定把他踹海里去了!”
“哈哈,我没骗你吧,爸爸真的会回来的,八舅也说了,小孩做的梦一般都会应验的。”小杰见妈妈又哭又笑的还是没有彻底振作,只能把神叨叨的八舅舅搬了出来。
安六合一想也是,八荒确实说过这话,便强打起精神,去厨房拿了碗筷,陪孩子们一起吃饭。
正吃着,天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闪电撕裂夜空,放大了内心的恐惧,安六合强迫自己吃了半碗,实在吃不下了,她本没胃口,一整天一口都没吃,这会儿忽然吃了饭,在过度紧张的情绪的刺激下,胃部剧烈抽搐起来,吓得她赶紧去走廊那里扶着墙壁呕吐了起来。
小杰最近已经习惯了照顾妈妈,见状赶紧拿了个盆过来:“妈,你吐盆里,等会我去倒。”
安六合感激地看了孩子一眼,真好,谁说男孩子就一定是马大哈了,那估计都是没教育好造成的,小杰就挺心细的,还知道去拿毛巾和清水,随时准备帮她擦脸,让她漱口。
孩子懂事,她要是再这么脆弱,像个什么样子。
便努努力,打起精神,想着吐完了好好陪孩子读会书,转移一下注意力。
没想到,这一吐还挺严重,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期间裤头还湿了,安六合擦擦嘴漱了口,拜托范文欣看着孩子,转身去屋里替换。
脏了的裤头拿在手上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出血了。
她吓得不轻,赶紧让范文欣去找九州:“就说我先兆流产,让他赶紧给我抓药。”
“什么?”范文欣吓得不轻,她急死了,赶紧扶着安六合坐下,“我都说你多少次了你偏不听,你看看,出事了吧?快躺着,我去找九州过来。”
九州冒着大雨,背着药箱连夜赶来,范文欣怕他淋湿了中药,一气打了两把伞,两人紧赶慢赶,可算是来到了大院这边,立马忙活了起来。
九州去把脉,把完脉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你就是忧思过度,刚刚又吐了,胃部剧烈抽搐牵动了肚子,我给你开几副安神养胎的药,你这几天哪儿都别去了,天天躺着。孩子我来看着。”
“好九州,姐不能耽误你挣钱啊。”安六合挺过意不去的。
九州却来了气:“再多的钱能有我姐重要?你好好的,听我的,赶紧什么都别想了,等我给你熬药。”
九州出去后,让范文欣带着孩子在西屋和堂屋玩,别去东屋吵他姐。
生炉子,煎药,收汤,盛出来,九州一个人把活儿全干了。
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姐睡着了,睡梦中还紧锁眉头,一看就是还惦记着姐夫呢。
九州叹了口气,把药放下,没喊她。
反正药太烫了,说不定等会她就醒了。
出来后九州一抬头,就看到范文欣挤眉弄眼的,想说什么又怕吵着他姐。
他端了个板凳,坐在了范文欣旁边:“你说。”
“要不,你让你妈过来陪陪她?一般这种时候,当妈的在身边能好不少。”范文欣毕竟也是当了几年军嫂的,这种忐忑的日子也没少受着。
九州一想:“不行,家里最近大忙,抽不开身。我陪着吧,不行我再把八荒叫过来,我们哥俩轮流陪她说话,总归有点用的。”
范文欣觉得这法子也凑合,等雨小了点,便回去了。
后半夜雨势又疯狂了起来,呼啸的风声在海岛上空捣乱,吵得安六合根本睡不着。
忽然一道惊雷炸裂,吓得她猛地坐了起来,捂着心口,又烦又乱。
她实在是不知道做点什么才好,只得拿出九叶菩提,再次试图联系。
依旧是石沉大海,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受不了了,已经快二十天了,到底要去多久,她每天醒来都以为他还在?????枕边,可每次伸手一摸,只摸到空荡荡的半边床,她真的快崩溃了。
她没忍住,躲在屋里闷闷地哭。
正哭着,房间门吱呀一声响了,脚步声走近,年幼的儿子踹了鞋子爬上床来,从身后抱住了惶恐不安的妈妈:“妈,哭吧,哭吧,我也想爸爸了,我陪你一起哭,哭够了好好睡觉。”
安六合压抑了二十来天的不安,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幸好头顶雷声大作,不至于让她第二天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她放声痛哭了很久,最后实在太累了,枕着小杰的手睡着了。
小杰倒是没睡,靠在床头,静静地落泪。
他全都想起来了,当年妈妈也这样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个多月。
最后等来的是天人永隔。
这一次呢?
他不敢想,他只能拿八舅舅当幌子骗一骗妈妈。
善意的谎言,妈妈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但只要爸爸能活着回来,就算妈妈生气了他也觉得值了。
他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幕,闪电撕裂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妈妈哭得连站着都没有力气了。
那样不愉快的记忆,居然被他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要不是这次情景重现,他怕是这辈子都想不起来妈妈还有那么慌乱无助的曾经了。
他抚摸着妈妈的头发,暗暗在心里发誓:只要爸爸能回来,他愿意一辈子都飞不起来,他愿意一辈子都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角色。
可能是他的心愿得到了回应,也可能只是简单的巧合。
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不一会,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嫂子,嫂子你起来了吗?旅长凯旋啦!你快准备一下,给旅长接——”
“风”字还没说出口,通信兵就看到九州出来了,一脸的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人。
平时和和气气的九医生居然也有这么可怕的一面,小兵吓懵了,好半天没敢继续说下去。
九州把院门掩上,淡淡地解释道:“我姐半个多月没睡个踏实觉了,昨天哭了一整晚,现在刚睡着,你这么咋咋呼呼的,把她吵醒了你负责?”
“哦,对不起九医生,我也是高兴啊,没想到嫂子担心成这样了。不过这次也确实挺惊险的,旅长还受伤了,不肯去医院已经第一时间往回赶了,正好你在,你等会帮他处理一下吧。”通信兵恍然大悟,原来九医生不是无缘无故发火,他可以理解的。
他传完话就走了,结果他刚走,又来一个通信兵:“九医生,快,让嫂子准备一下,上头说了,决定把咱们岛上的部队进一步扩编,要把几年前撤销的海军陆战师恢复一支出来,咱旅长要升上去当师长了!这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快,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他就算做了军长就算进了中央,也没有我姐睡觉要紧!去,告诉他,我姐担心他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都先兆流产了!”九州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就是不想让别人打扰他姐睡觉。
结果小兵直接吓懵了,回到发电报的舰艇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给周中擎那边的舰队回了个消息:旅长,嫂……嫂子担心你,都流产了!
第210章 你好,周师长(2)(一更)
安六合做了个梦, 梦里周中擎牺牲了,她哭得昏死过去,直接在海边化成了一座望夫石。
每天都会有军舰从那石头面前经过, 每天, 她都会看着甲板上整齐列队的士兵们,寻找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每一天, 她都在失望中泪流满面。
她把头顶的天空哭红了,又把面前的海水哭红了,哭道最后, 连天都被她哭塌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汪洋沼泽, 直接玩完。
大水卷向她身后的海军大院时, 她猛地清醒了过来。
她抚摸着胸口大喘着气, 梦里的一幕幕模糊不清, 她打了个哆嗦, 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正准备重新躺下, 就听门外响起了议论声——
“小杰,干妈还没醒吗?”
“没有呢, 都睡了好几天,我都愁死了。”
“小舅舅今天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 说我妈只是疲劳过度,睡够了就会醒来,让我不要担心。”
“那干爹呢?还没回来吗?”
“没有呢,首都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 反正我妈还没醒, 他回来也是干着急。”
“哇, 真厉害啊,看来干爹要当师长啦!我爸就没那么厉害了,这次出战什么功劳也没有。”
“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功劳了,丽丽姐,你别难受了,以后还有机会呢。”
“也对,还是小杰你精辟,活着就很好啦,哪怕他一辈子只是个副旅长也不错了。”
“姐我不跟你说了,子琰尿裤子了。”
“我来帮你吧。”
说着葛丽赶紧丢下书包,过来帮子琰擦洗屁屁替换裤子。
安六合恍恍惚惚,又躺下了。
困,还是困,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再次将她淹没。
不过她好歹是松了口气,什么阵亡,什么世界毁灭,不存在的,她男人回来了,还晋升了。
好事,为了表示庆祝,她决定再睡一会。
这一睡,就睡到了月上中天。
盛夏的夜晚,家前屋后全是虫鸣蛙叫,一起一伏,格外的热闹,外面似乎有风,但很轻微,可以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安六合终于缓过劲儿来了,慵懒地抻了抻胳膊,打了个哈欠。
翻过身来的瞬间,才意识到身后有人。
吓得她赶紧坐了起来,这一看,心又落回肚子里去了。
原来是周中擎回来了,正侧躺在床边,单手托腮,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简单地打个盹儿。
安六合在这一刻,心情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了好一阵子,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过的。
她有点担心,赶紧下床看看,不想刚有了点动作,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捞进了怀里,把她摁在胸膛前,炽热的呼吸喷吐下来,像是天落地网,让她无处可逃。
男人显然有些疲惫,说话的声音异常沙哑:“老婆,你醒了?”
安六合嗯了一声,抬头从怀里静静地打量着他。
他这胡子估计出战之后就没刮过吧,伸手摸摸,居然不怎么扎手了,原因无他,长了。
这就导致他的下巴上看起来一片青葱,那是思念的野草在疯长。
再看他的面部轮廓,瘦了,也更凌厉硬朗了。
闭着眼睛不笑的时候,有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距离感。
眉眼冷峻,微微阖上后可以看到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上洒下一片阴影。
他长得英俊极了,胡子一刮指定迷倒万千少女,不,胡子不刮也能迷,有一种沧桑军旅夜归人的既视感。
她没忍住,捧着他的脸贴了贴:“我去刷个牙洗个澡,睡了好几天了,都臭了。”
“水给你烧好了,我陪你去吧。”周中擎终于有了动作,他把心爱的女人摁在怀里,“想我想疯了吧,连流产了这种浑话都能随便说出口,我差点被你吓死。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这泼天的功劳有什么用。”
“我……我什么时候说我流产了?”安六合冤枉死了,她哭笑不得,“怕是传话的人听错了吧,先兆流产和流产还是不一样的,我就是出了点血,不是真的流产了。”
“怪我,上船的时候太着急了,把九叶菩提落在指挥部办公桌里了。我肠子都快悔青了,生怕你担心着急,没想到你还是……老婆,答应我一件事,万一我哪天真的——”周中擎不想再看到媳妇这么担惊受怕,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做好心理建设,因为他未必次次这么幸运。
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安六合就气得将他甩开了:“万一什么?没有万一!你要是做不到活着回来,干脆现在就别跟我好了!我受不了!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只想守着男人和孩子,育育种养养老,我没有别的奢求。我不信我这么倒霉,连这么简单的心愿都实现不了。你要是抱着万一的想法,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老婆……”周中擎看她说着说着落下泪来,心疼坏了,赶紧把恼羞成怒的女人搂在怀里,“好,我答应你,没有万一,没有如果。我一定平安回来,每一次都平安回来。”
“周中擎你混蛋!你明知道我怕什么,你还非要万一,万一什么?我不要你跟我万一!我只要你跟我白头到老你懂不懂啊!”安六合那压抑了将近半个月的委屈又回来了,逮着这个犯糊涂的男人,又是捶又是搡的。
周中擎哭笑不得,由着她在那里好好发了一通脾气,等她累了,他才重新把人拥在了怀里:“我混蛋,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丧气话了。走吧,我陪你去搓澡,我的师长夫人。”
“真的当师长了?”安六合把眼泪全部擦在了他衣襟上,故意的,就?????是要惩罚他。
周中擎笑着捏捏她的脸蛋:“真的,你睡了这么多天,我都把新来的混小子们收拾服帖了。师比旅高半级,这次额外混编了一个陆战团过来。咱国家不是取消海军陆战师了吗,这次就恢复咱们岛上的这一个,全国绝无仅有的一个。怎么样,你男人出息吧?”
“出息,非常出息!”闹过情绪之后,安六合可算是平静下来了。
她看着面前憔悴的男人,紧紧抱住了他:“下次可不能这么粗心了,你不知道我差点都想抢个巡逻艇去那边找你了。”
“是我老婆会干出来的事!”周中擎笑笑,低头亲吻她的发顶,“走,赶紧洗洗睡了。”
半夜的洗澡间很安静,四周蝉鸣阵阵,越发衬得这不大的房间里头连呼吸都清晰可见。
安六合刷了牙洗了脸,正站在那里张开双臂,让她的周师长给她搓澡。
跟第一次搓澡时一样耐心细致,却远比那时候少了些生涩,多了些老夫老妻的熟稔和默契。
搓到腋下的时候,知道避开她的痒痒肉,搓到腰侧的时候,不用开口,她就知道要稍微扭出一个弧度。
他的手宽大温热,每一下的力度都恰到好处,如果安六合是只猫,一定已经惬意得打呼了。
她闭着眼,静静地享受着久违的慵懒。
右手搭在他肩上,时不时挠一挠他的头发。
热恋中的女人就是这样的,连男人的一根头发丝儿都觉得是弥足珍贵的。
她举起手来,看着掉落在指缝里的一根黑发,忽然动了心思:“你什么时候能留长头发,我好想跟你结发啊。”
“嗯?留长?那估计不行,部队不让。”周中擎也很无奈,部队是有部队的纪律的,有些事在普通人看来是无伤大雅,但在军队那就是离经叛道。
安六合叹了口气:“好吧。”
她把手里的头发丝儿吹走,视线下移,落在男人宽厚的背上,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她赶紧问了一声:“你身上怎么有血?”
“哦,中了一发流弹,没事的。”周中擎摸了摸腰侧,估计是动作幅度太大,伤口裂开了,鲜血氤氲开来,叫他媳妇看到了。
安六合心疼死了,赶紧让他站好了,帮他把伤口检查了一遍:“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刚才在屋里就可以给你消毒催合伤口了。行了,我不洗了,我来给你处理一下。”
说着她赶紧抓起水桶,把剩下的水全都浇在了身上,冲冲干净,随便擦了擦,便穿上衣服出去了。
片刻后拿着消毒水过来,打了水给周中擎冲洗伤口,消毒,再用灵力催合。
不过她现在怀孕了,修为被压制,速度有点慢。
周中擎也不急,就那么含笑看着他的女人为他着急为他花容失色,丝丝缕缕的甜涌上心头。
他笑着说道:“我没那么娇弱,差不多得了。”
“不行,我知道海军陆战师是干嘛的,以后你们的训练强度会越来越大的,一定要把伤口处理好了再去。今后要是再拿身上的伤不当回事,我可是会生气的。”安六合专心的忙碌着,眼看着伤口上长出了粉嫩的新肉,这才松了口气。
忙完她也累了,孕中实在是经不起折腾,脚下有点打晃。
叫周中擎一把将她托住,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去后院竹楼上休息。
一番汗水淋漓之后,周中擎餍足地趴在安六合肚子上亲了亲:“小小小闺女有胎动了没有?”
“没有,估计快了。”安六合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说完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惊觉腹中有了动静,赶紧抓起周中擎的手:“你好啊,周师长,快摸摸看,我们的小小小闺女在跟你打招呼啦!”
第211章 子琰周岁宴(二更)
周中擎开心得很, 小东西的胎动,就是对他平安归来的最好鼓励。
他搂着媳妇的腰,脸贴在她肚皮上, 亲了又亲:“老婆, 你辛苦了,四嫂那边我去说一声, 让她赶紧过来照顾你。反正四哥已经能下地了, 复健的话,我叫九州去给他做。”
“嗯,好。”安六合没意见, 她想起个事儿,“对了, 子琰马上周岁了, 要办酒吗?”
“办, 蕾蕾办了她也办, 蕾蕾没办的她就也不办。”一视同仁是最好的, 他不会偏心的。
安六合点点头:“那行, 也该安排起来了,你要是没空就找周聪去张罗吧, 我是没力气安排了。”
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安六合现在就想偷懒睡觉, 什么也不相干。
于是这次子琰的周岁,就全权交给了周聪。
后山的鸡鸭鹅随便宰,秦红袖那边的猪也早就预备着了。
岛上因为油菜籽和棉花大丰收,相对应的, 菜籽油和棉布也都放宽了购买条件, 有票的优先, 没票的每天等等卖剩下来的,花钱就行。
如果有婚宴酒席的,则提前三天报备一声,粮油站和供销社都会帮忙把额外需要的量准备好。
于是这一忙碌,周聪就大手大脚了起来。
一桌席面面,硬菜就六个,其他的素菜和甜点等,加起来一共十八道菜,样样都是精品。
得亏岛上早就定性为特区,不然的话,叫外面的人看一眼,怕是要举报一个铺张浪费。
不管怎么说,子琰的周岁宴是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宁华夏再忙也抽出空来,让安两岸办了担子,当舅舅的亲自挑了过来。
担子里放着两只大白鹅,两只大肥鸭,全都系着红绸带,耀武扬威的,还有红绸裹着的米糕,甜枣,喜饼,水果糖,等等,还有抓周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安六合早早起来,给子琰换上了她亲手制作的唐装,上下一个色,大红的,喜庆。
眉心再给孩子用凤仙花的花汁点一颗红色的吉祥点,再把孩子的长头发扎成两个总角,用红绸系起来,可爱到不像话。
亲眷们齐聚一堂,在八仙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周中擎亲自把闺女抱到桌子上坐着:“子琰,来,喜欢什么拿什么。”
结果这小东西既看不上小舅舅做的波浪鼓,也不稀罕二舅舅拿来的算盘,四舅舅给的红包倒是牢牢抓在了手里,还舍不得八舅舅送来的平安符,最后脑袋一扭,看上了小姨给的另外一个红包,两只手不够用了,干脆用脚勾了过来,刚把红包扒拉到怀里,子琰又发现了两张没用红纸包着的大团结,啊唔一声扑了上去,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了。
至于外婆送的长命锁,还是外婆亲自给她套上了她才勉为其难收下了。
亲人们哄堂大笑:“还是个小财迷!桌子上的钱和红包,有一个是一个,全都逃不掉!”
“八荒送的平安符倒是也入了小家伙的眼,看来还真是个小福星,知道求个吉利。”
“这小东西,眼睛咕噜噜的,跟小周一个样,猴精猴精的。”
“我看她最像小周的是那一把子力气,刚我抱她的时候,她那小爪子紧紧攥着我的指头,嘶,那个疼啊,我都没忍心把她松开。”
“是吧,我也觉得子琰力气大,这么一点点小东西,居然硬是拽着她哥哥的手不撒开,小杰挣得脖子都红了,愣是没能从她手里逃开,笑死我了。”
“虎父无犬女嘛,让她将来也当兵好了,指不定也能做个大校,叱咤风云,多好。”
“我估计够呛咯,这小妮子爱钱,说不定啊,将来可以师承竺间月奶奶,做个国际贸易的谈判专家,给咱们国家多捞点外汇回来。”
“哎,我看行。哎对了,怎么没看到竺阿姨和史叔叔啊。”
“他俩怕影响小六,没来,让我把红包带来了。顺便,你看,安泰安顺也来了——”安两岸一手抱着一个侄子,叫上七星,把她家别澍也抱了过来,四个小娃娃一起坐在了八仙桌上。
全都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得大家越发地开心起来。
李秀华满是欢喜地看着桌子上的孩子们:“还是咱子琰会挑肚皮,你看,咱家去年一共多了四个孩子,就她一个是宝贝闺女,小小人精,不得了呢!”
宁华夏乐道:“小六这胎我看倒像是个儿子,七星也怀了,指不定这次反过来了。”
“怎么反过来也凑不齐四个娃娃了。”别轲话到一半赶紧打嘴,“呸呸呸,瞧我放的什么屁。”
七星白了他一眼,转身挽着自家老妈的胳膊:“怎么凑不齐四个?凑得齐啊,让四嫂再生一个,不行就让八荒九州娶个媳妇,反正想凑孩子还是很简单的。实在不行,把大哥绑回来,找个媳妇,让他赶紧把婚结了,明年这会说不定就能给他家孩子过满月了。”
“可别提你大哥了,提到他我就来气!”安一方可是宁华夏这个当妈的挥之不去的遗憾,“这老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愣是不肯结婚。四十的人了,哎,再拖下去,谁要他哦。”
“大哥其实?????谈过,分了。”议论声中,周中擎忽然开口。
一大家子全都懵了,宁华夏最是激动:“什么?他谈过?我怎么不知道!”
她赶紧松开七星,走到周中擎面前:“小周啊,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快跟妈说说。你是不知道啊,妈看到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家有室了,偏偏你们大哥他……妈这心里不好受啊。”
“嗯,是这样的,这次去首都接受嘉奖,有个女同志找到了我,还带了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说她丈夫死了,她自己也得了绝症,想托我问问大哥愿不愿意帮她把那个孩子抚养成人。”周中擎说着,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慨之中。
看着这一大家子震惊和不解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去屋里找了张照片出来。
照片上是一对母女,女人是个军官,看着也是四十出头,孩子快到她妈妈肩膀那了,生得很斯文秀气,跟安一方就像是一个脸模子里刻出来的。
众人把照片传阅一遍,全都盯着周中擎:“这是大哥的孩子?”
“应该是的。据那个女军官所说,她和大哥是初恋情人,后来由于她家里嫌弃大哥家世不好,强行拆散了他们,还把大哥痛打了一顿。她为了不让大哥再被毒打,被迫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周中擎想到这事就觉得操蛋,新中国提倡的婚姻自由,在那个女军官的父母那里就是狗屁。
什么都比不过政治联姻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哪怕女儿怀孕了,也要强行拆散这对有情人。
不光是周中擎,安家的人也都个个义愤填膺——
“凭什么?我大哥那么优秀,配谁配不上?欺人太甚!”
“就是,莫欺少年穷的道理他们不懂吗?得亏他们自己也是一穷二白拼搏来的,怎么到了下一代的问题上这么昏庸糊涂呢?”
“我可怜的儿啊,原来他不是不想结婚,是被活生生拆散了呀!”宁华夏想到这里,心如刀绞,忍不住泪湿衣襟。
安六合赶紧扶着她:“妈,听听中擎怎么说,要是孩子真的给了大哥,咱们抽空去看看吧。”
周中擎点点头:“没错,孩子给大哥了。那个女军官的丈夫在这次的tai海战争里牺牲了,她也生了重病不久于人世了,所以想找大哥,把女儿托付给他。我问她孩子是谁的,她没有回答我,只给了我这张照片。我回来之前特地绕道去了沈阳,大哥全都告诉我了。”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候着下文。
周中擎说了一个好消息:“那姑娘确实是大哥的,亲的,他们其实领过证了,是被迫离婚的。”
安家众人刚刚高兴了一瞬间,却又因为离婚二字陷入了更大的悲愤之中。
结果,周中擎又补了一个坏消息:“那姑娘还有个龙凤胎的哥哥,被那女军官的婆家要去了,不肯让她带给大哥,现在还在闹呢。”
第212章 夺子风波(三更)
安家众人怨气沸腾。
他们不明白, 到底是多黑心的父母,才会逼着怀孕的女儿离婚改嫁!
宁华夏气得直接撅了过去,还好九州随身带了针囊, 赶紧给她人中扎了一针。
宁华夏悠悠然醒来, 她攥住了周中擎的袖子:“好孩子,你告诉妈, 有那家人的地址吗?得去找他们讨个公道!我宁华夏的孩子, 绝不受这个窝囊气!”
“妈,你消消气,你听我慢慢说。”周中擎把她扶了起来, 跟安六合一人搀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让她坐下。
原来女方的父亲是个中将, 母亲也在总政部担任要职, 一家子身居高位, 自然看不上穷小子出身的安一方。
虽然安一方自己也是有功勋在身的, 但在那个人均英雄的年代, 他其实不算特别突出, 女方的父母看上了另外一个上将家的儿子,权势的诱惑使得他们做出了昧良心的决定。
安一方被撵出家门的时候, 压根不知道女方怀孕了,女方这些年也没有跟他有任何的联系, 所以他只能把那段过往深深掩埋在心里。
平时看看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人,其实比谁都重感情,也比谁都痴情。
这十几年无望的等待,换了别的人可能早就另起炉灶, 老婆孩子热坑头了, 可他始终放不下那最初的心动, 把对前妻的无尽思念化为了悲愤中开出的凌霄花,在航空领域独自寂寞地绽放。
而现在,他忽然得知自己有一双儿女,自然是惊喜交加,可紧随其后的便是初恋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噩耗,他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下去。
也就失去了争夺儿子的念头。
“他不想让那个女人为难,那个女人的婆家,还以为孩子是他家的种。”周中擎叹息一声,不知道再说点什么才好。
宁华夏已经站了起来,她握住了安六合和周中擎的手:“小六,中擎,妈只能指望你们了!帮帮你们大哥吧,妈早就看出来了,这孩子是在强颜欢笑,他心里藏着事儿,妈没想到居然这么沉重,这么屈辱。是妈跟爸没用啊,没能给你们煊赫的家世,没能让你们腰杆子挺直了去谈婚论嫁,都是我们老两口没用啊!”
安六合心疼坏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妈,你别这样说,你和我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你们是我的骄傲,也是大哥的骄傲啊,他肯定是不舍得让你们伤心才瞒着你们的。妈,你别哭了,这事交给我跟中擎来办,一定让他们给大哥一个说法!”
宁华夏伤心不已,但看到六女儿和女婿都愿意给老大出头,心里好受多了。
最后由安两岸和安四海扶着,回岛西休息去了。
安宇宙留了下来,一边抹泪一边给子琰在满月竹的旁边种上了一株万年青。
这是他们这里的规矩,满月种竹子,周岁种万年青,往后每年种什么随意,不种也没事。
子琰的满月竹和万年青紧挨着蕾蕾的,小杰的在雷家,不在这里。
小杰盯着两个妹妹的满月竹和万年青,心里猜到了什么,但一句话也没问。
种完万年青,安宇宙放下铲子,问周中擎要了地址,想自己跑去首都,给老婆孩子出口恶气。
周中擎赶紧阻止了他:“爸,你别急。这事得智取,蛮干是不行的。对方身份太高了,哪怕是我都见不到他们,只能找人从中说和。”
“不用那么费劲,我虽然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但我还是有点人脉的,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没有讲理的地方!”安宇宙不听劝,要了地址就走了。
回公社打了介绍信,没等女儿女婿,自己跑去了首都。
安六合不放心,可周中擎太忙了脱不开身,最终周中擎想到一个人。
“老婆,你等等,我给赵精忠发个电报,让他陪你过去。”周中擎的海军陆战师刚刚整编到位,正是抓紧训练尽快融合的关键时期,他实在走不开,只能托熟人帮忙。
赵精忠好歹是个中将,自己镇守一方,老子又是大军区的政委,就算是到了首都也是说得上话的。
安六合一想也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便耐心等了等。
周中擎又去跟李秀华打了招呼,让她陪着安六合一起过去。
于是第二天赵精忠那边一来消息,安六合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北方马上入秋了,路上带点厚衣服。”周中擎舍不得,又要分离了,这段时间真是聚少离多。
晚上便可劲折腾了一把,好在他媳妇也想他想得厉害,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两人你来我往,倒也平分秋色。
天快亮时,周中擎把人圈在怀里,从头吻到脸,再从脸吻到微微隆起的肚皮:“老婆,路上一定注意安全,按时吃饭,按时想我和孩子们。”
“你也别光顾着练兵,你这阵子瘦了好多。”安六合只能把三个小的丢给周中擎了,“孩子要是照顾不过来,就找你二哥帮忙,别跟他客气。”
“嗯。不行,还是舍不得你走,等我再亲两口。”天色破晓,痴情的军官挥洒汗水,恨不得跟他心爱的女人融为一体,永不分开。
离别总是艰难的,两人在码头紧紧拥抱了片刻,随即便分开了。
今天海上的风浪不小,北上的货轮有些颠簸。安六合提前压了两片薄荷在舌尖下,也给了李秀华一些。
李秀华贴心地搀扶着她的胳膊,很是唏嘘:“谁想到呢,大哥居然有那么心酸的一段往事。这些年,他一定默默承受了很多,不想让我们担心,才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吧。”
“是啊,中擎早就跟我说过,他感觉大哥有心事,只是藏得好而已。”安六合看着面前汹涌的海浪,很是替大哥不值。
他太不容易了,最年轻气盛的时候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却依旧在绝望中挺立了起来,哪怕不被人理解,也从没有自暴自弃过。
这样的品质,实在是难能可贵。
安六合默默叹?????了口气:“真想让大哥重新遇到一个心爱的人啊,好好的爱一回,好好的活一回,好好的亲眼看着孩子长大,被孩子尿一身,被粑粑糊一手,被老婆骂你个败家子怎么天天玩航模,被孩子嫌弃老爸你怎么这么爱闹腾……可惜了,十几年的时间,他既没有老婆抱着热炕头,也没有孩子承欢膝下。现在凭空多出两个孩子,真不知道是他的喜事还是他的祸事。”
李秀华拍拍她的肩膀:“好妹子,别哭了,你怀着孩子呢,听话,啊。”
“嗯。”安六合擦擦眼泪,勉强笑了笑,心里还是被无尽的悲伤所淹没。
船在天津靠岸,赵精忠带着她们姑嫂两个,从天津换成客车,直奔首都。
到了那里辗转打听,才知道安宇宙把事情闹得不小。
他们赶到那个女军官家里的时候,安宇宙刚叫了一个记者过来,准备把这桩丑事宣扬出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女军官叫丁蓉,大高个,剑眉星目很是英气,跟儒雅斯文的安一方完全是两个气质的人物。
她是陆军的人,穿着军绿色的制服,看到赵精忠的时候,赶紧起来行了个军礼:“赵中将,你怎么也来了!”
赵精忠默默地看了眼她的父母,根本无法认同他们的做法,便只是点点头,就坐角落里去了,并不想多看那对老古板一眼。
安六合走过去,单手挡住了记者的镜头:“麻烦你去隔壁屋休息一会,我跟我爸说点私事。”
记者为难得很,他可不是安宇宙叫来的,而是安宇宙的发小安排来的,那可是一位上将,他自然有所顾忌。
安六合笑了笑:“想拍我华夏岛的风光吗?想的话就赶紧去休息吧。”
记者认得安六合,她可是闻名全国的大人物,顶级育种专家。
要是她真能让他拍拍华夏岛的风光,他就算得罪了那位上将也值得了。
便把镜头直接盖上:“既然这样,那就等你们需要拍的时候喊我。”
安六合点点头,等他一离开客厅,便直接拉下脸来:“两个孩子必须给我哥!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们的。如果你们答应,那皆大欢喜,如果你们不答应,不用那个记者出手,我自己就能让你们丁家遗臭万年!希望你们站在为孩子好的角度,让他们认祖归宗,回到我们安家来。”
丁蓉没说话,她自然想让孩子跟着亲爸,可她做不了她父母的主。
可她父母不但依旧看不上安两岸,还不想得罪现在的亲家,死活要把这事给瞒着。
安六合笑了:“据我所知,你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吧。也就是说,你们的后代,就只剩这一双外孙外孙女了。你们想过孩子身份暴露后的安全问题吗?你们不会以为人家家里当了十几年冤大头会随随便便就原谅你们吧?到时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就彻底绝后了。我言尽于此,你们慢慢考虑。”
安六合说着便老实不客气地坐下了,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冷着脸翻阅起来。
李秀华赶紧在旁边添柴:“都说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想,你们当初执意要丁少校改嫁,自然是想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可现在呢?她的男人死了,她的孩子兄妹分离,她深爱的初恋为她守了十几年的活鳏,她必然深深的愧疚,强烈的不安。你们不想让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吧?再说了,据我所知,那位上将家里也就那么一个儿子,现在他们儿子死了,以后能扶持你们外孙的人还有谁?只有我们安家!你们眼前的这位是安六合同志,我们安家的杰出代表,她男人是镇守一方的海军陆战师师长,光是冲着他们俩的身份,就没人敢欺负你们外孙。更何况,我家大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在沈飞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不比一个绝了后的上将家里有保障吗?你们也是刀山火海里杀出来的大人物,不会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吧?”
安六合没想到四嫂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话处处戳中丁家的软肋。
她对四嫂很是刮目相看,于是她配合着说了一句:“哎,早知道让九州也过来一趟了,说不定这位丁少校还有救呢!”
丁家父母一听,顿时沉不住气了,紧张兮兮地问道:“真的?”
安六合冷笑着看了眼丁蓉:“你是别人的老婆,我就不喊你嫂子了,麻烦你过来一下,让我号个脉。我丑话说在前头,不管能治不能治,你们先把承诺书给我写了,就写,只要安六合为丁蓉诊脉,你们就许诺将安一方的两个亲骨肉一并送还。”
第213章 霸气的四嫂(一更)
丁家父母拦住了丁蓉, 他们要商量一下。
正好,李秀华也有话说,便扯着安六合去了门外:“六妹, 你真的要救这种女人吗?大哥既然这么重感情, 说不定看她男人死了可怜她还想跟她复合。我倒不是介意她嫁过人什么的,我是觉得, 这种耳根子软没有主见的女人, 回头别害了咱大哥。想想怪害怕的,他们家以前把大哥逼成那个样,我一个旁观者都没办法原谅。”
“嫂, 我先哄着他们把孩子送回来,至于给不给丁蓉治, 等我问问大哥再说。我这是以退为进呢, 你想, 咱爸要是直接让记者曝光, 固然是解恨的, 可这样一来, 大哥也就被迫走到舆论风口上了,到时候指不定被人怎么笑话呢, 沈飞也未必待得下去了。我不忍心。所以,咱还是先迂回一下, 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吧。”安六合当然考虑过那个丁蓉不是良配的问题。
在来这之前,她并不知道丁蓉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她还琢磨着,丁蓉也是可怜人吧, 被父母活生生拆散了一段姻缘。
可现在看来, 估计丁蓉自己也没怎么争取过吧。
毕竟她是独生女啊, 父母没有别的子女养老送终,肯定不敢把她逼上绝路的,但凡她稍微坚持一下,她跟大哥之间都不能是现在这个样。
换言之;这个丁蓉,说不定潜意识里也跟着嫌弃大哥出身不好,多半是个被她父母洗脑了的势利眼。
不然的话,就凭他们已经结了婚怀了孩子,怎么都不至于被强行拆散的。
反正这事要是换了安六合,她肯定不会这样撒开自己丈夫的手的。
所以丁家父母根本不配跟安六合的父母比,她父母是平头老百姓没错,可对子女一向开明公正,这样的事在安家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想到这里,安六合琢磨了一下:“嫂,来的路上我看供销社有座机,我去给大哥打个电话,你帮我先稳住他们,我马上来。”
李秀华点点头,可她不放心安六合一个人出去,进去后便让赵精忠出来陪着。
她倒是好意,不过这么一来,赵精忠不在现场,丁家的父母对她可就不怎么客气了。
冷着脸,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张嘴就问:“你是谁,伶牙俐齿的,父母在哪里高就啊?”
言外之意:你算老几,也敢在这里指指点点,你这么有恃无恐的,看来你爸妈身份也不一般吧,说来听听。
李秀华不卑不亢地笑笑:“我父母不管是低就还是高就,都不耽误一个理字。你们丁家强拆子女姻缘在前,阻挠外孙认父在后,坏事做尽可是要遭报应的。我说句难听的,你女儿这病,保不齐就是你们的现世报呢。你们也不用瞪着我,她男人为国捐躯我自然是敬重有加的,可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女婿再优秀也不是你们培养的,你们女儿也没有给人家留下一男半女,现在知道心里有愧了,就想拿我大哥的孩子做人情?真是又自私又恶毒,从里到外全部都坏透了,活该你们女儿得绝症!”
李秀华说完往那一坐,也不怕这家子报复她。
倒是安宇宙,赶紧出来在他身后站着,还叫记者拿镜头对着,随时准备保护老四媳妇。
丁家父母气得脸色铁青,想反驳,看看镜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在那里憋着。
丁蓉则侧过身去偷偷抹泪,李秀华看不惯她,冷笑道:“现在知道哭了?可怜我大哥,为了这么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守了十几年的活鳏,太不值得了。现在老家刚给他说了个黄花大闺女,正谈婚论嫁呢,你却突然冒出来了,还带了两个孩子。真是世界之大什么牛鬼神蛇都有啊。可怜我大哥,一天没抱过孩子,一天没被孩子叫过老子,却要给你们这两家人做的畜生事来擦屁股。现在好了,老家那边的婚事估计也吹了,你们拿什么赔偿我大哥?嗯?拿这几滴猫尿吗?”
李秀华撒谎也不眨眼,毕竟给安一方安排对象的事丁家也求证不了,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进一步加深他们一家的罪恶感罢了。
她成功?????了,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得丁家人满面寒霜。
对面越是生气,李秀华越是得意:“你们再怎们恶狠狠地盯着我也没用,你们不是问我父母在哪高就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叫李秀华,我妈是个平平无奇的绣娘,精通扬绣苏绣,博采众长,现在故宫博物院修文物的那个就是她。我老子不让我们做晚辈的在外面仗势欺人,所以我就不报他的名讳了。总之呢,我哥在总理跟前当警卫员,我姐在铁道部也算是有头有脸。我家最没出息的就是我,你们尽可以瞧不起我。反正我男人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钢厂技术员,确实入不得你们的眼。”
这话是在打丁家的脸呢,她虽然一个字没提自己老子是干嘛的,但丁蓉的妈好歹是在总政部混的,前后联系一下,就猜到了,震惊地看着李秀华:“你是李剑上将的女儿?”
“这可是你们说的,我是一个字没提。回头我爸要是骂我仗势欺人,可别赖在我身上。”说着,李秀华冷笑一声,“我们李家家教严格,在外面随随便便狗仗人势的话,回家是要挨鞭子的。”
这是在骂丁家父母呢,原本丁家父母还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这会儿倒是忐忑了起来。
你看看我看看你,感觉自己功课做少了。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李剑为人低调,三个孩子各凭本事,儿子的警卫员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二女儿也是靠真才实学进的铁道部,进去从小职员做起,刚开始的几年人家都不知道她是李剑的女儿。
更不用说李秀华只是普普通通的嫁人生子了,她在婆家都没提过自己娘家那煊赫的家世,问就一句话:老妈是绣娘,老爸是老兵。谦虚又低调。
因此,安宇宙也是头一回知道,老四媳妇居然有个上将老子,绣娘的妈也不是没名没姓的小人物,人家在故宫博物院可是响当当的人才。
安宇宙脸上的惊讶做不得假,以至于丁家父母看了之后,只觉得这李剑上将也太小心谨慎了。
难怪他们连李剑的儿媳妇是谁都不知道,他们能发现那李剑已经当爷爷了,还是有次遛弯的时候看他抱着孙子,这才知道老上将连孙子满月和周岁都没有操办,一切从简到了几乎没有这家人的地步。
丁家父母很是惶恐,完犊子,要是得罪了李剑,即便李剑不想跟他们翻脸,那些跟李剑交好的上将们都未必饶过他们。
思来想去,老两口越发的坐卧不安,只得转移了话题:“那个,小安怎么还没来?我们好好谈谈孩子和蓉蓉身体的事吧。”
话音刚落,安六合就进来了,身后的赵精忠依旧是臭着脸,懒得跟这家人啰嗦。
安六合坐下笑了笑:“四嫂,谁惹你了,脸色这么难看?”
“谁惹我了?你呗!居然把我一个人扔这。”李秀华故意跟她闹别扭,“你也不想想,这家人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当政治联姻的工具,能给我好果子吃吗?你倒好,自己躲起来了。”
安六合知道她恶心对面呢,便配合道:“怪我怪我,光顾着给大哥打电话了,那走吧,我请你去国营大饭店吃顿好的负荆请罪。”
“那走,正好我饿了,看我今天不狠狠宰你一顿!”李秀华白了安六合一眼,好像真的生气了。
安六合赔着笑脸:“嫂子你可劲宰,中擎可是把他手里的国家票都让我带出来了,想吃什么尽管吃,走。”
姑嫂两个就这么没了下文,绝口不提安一方电话里说了什么,也不提孩子和丁蓉身体的事了。
招呼上安宇宙就走,记者倒是还留在这里,像盯着毛贼似的盯着丁家父母。
急得丁家父母火急火燎,赶紧叫丁蓉追上去问问到底怎么说的。
丁蓉追了出来,喊道:“秀华妹妹,小安妹妹,等等。”
姑嫂两个齐齐回头,安六合没吭声,李秀华倒是挤出一脸的笑:“呦,丁少校难道想留我们吃饭?这可使不得,我们这种没有高官厚禄的凡夫俗子,可别埋没了你们家的门楣。”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一方他……”丁蓉神色晦暗,满心凄惶。
到了生命的尽头,自然是想抓住一切机会多留在世上几日的,哪怕多陪陪孩子也好。
可李秀华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了,直接把她的话堵了回去:“什么一方两方的?你是有夫之妇,男人刚刚阵亡,就对另外一个陌生人喊得这么亲热,这不合适吧?请你管好自己的嘴巴,我大哥还想正经娶妻生子过过正常人的生活呢,你可别毁了他的名声!”
“我……我的错。那你们大哥到底怎么说的?能给我个准话吗?”丁蓉已经把女儿送过去了,还有什么准话要问呢。
无非就是儿子是不是坚持要要过去,她的病到底安家姐弟愿不愿意帮忙治治。
问的都是跟她个人利益得失息息相关的,却一句没问过安一方过得好不好,这些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对他居然连句对不起都没有。
这让姑嫂两个心里更是觉得不值。
李秀华冷笑一声:“说了,儿孙自有儿孙命,他毕竟只是个研究员,可拗不过这个中将那个上将的。孩子不肯给就不给呗,我已经劝过他了,回头重新娶个小家小户的女儿,生他十个八个的,还愁没儿子?我们大哥已经答应了,明天就来这里跟我们汇合,后天就回老家办酒了。”
丁蓉听着,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晃晃悠悠,差点站不稳了。
可这姑嫂两个一个伸手扶一把的念头都没有,就那么并肩站着冷漠地看着她。
丁蓉缓了缓,噙着泪花说道:“应该的,是我对不住他。可你们说的话我也想过了,孩子留在他们爷爷奶奶那边确实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你们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时间?你知不知道我六妹妹可是丢下了一整个海岛的事务来处理这事的,还要怎么给你时间?你们一家可真脸大!我今天给你们把话搁这了,你要是想活命,给我痛快地把孩子要过来。我六妹妹和九弟可都是中医圣手,你要不信中医,我们还有个西医高材生的表弟。看在孩子面上,怎么着不能为你努力一把。你自己看着办吧!”李秀华说完就挽着安六合转身离开了。
丁蓉又追了上去:“那我去哪里找你们啊?”
“你家后面那家招待所,直接报我六妹妹的名字。”李秀华发威发完了,牵着安六合的时候却小心翼翼的,温柔又体贴,“你饿了吧?走,吃饭去,为这种人耽误我宝贝侄子长身体,可不值当。”
“谁说就是侄子了,我还是爱吃辣,小杰他们都说是妹妹呢。”安六合今天算是领教到了四嫂的厉害,她乐得做个老好人,看着四嫂冲锋陷阵怼得丁家父母连连吃瘪,这种滋味还挺不错。
不过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四嫂的老子是个上将呢,心说四嫂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胆子挺大,敢把中将不当回事。
可见四哥的眼光也是极好的,这样的媳妇,安静时似娇花照水,冲锋时犹如猛虎下山,真是百变女豪,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笑着往前走,却听李秀华贴上来说道:“我问过邹宁了,这胎真的是个小子,准的,出生的日子她都说了,说是在春节之后,属马。”
第214章 奇葩一家(二更)
安六合笑笑:“那就儿子吧, 回头我再做几身男孩的衣服,现在家里的都是小姑娘的。”
“嗯,走吧, 吃饭去, 晾着他们,等他们着急了事情就有希望了。”李秀华对首都很熟悉, 毕竟她跟安四海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了。
姑嫂两个, 加上安宇宙和赵精忠,四个人要了六个菜。
吃完刚到招待所,就看到丁家父母赔着笑脸站在了那里。
丁蓉则憋憋屈屈地跟在身后, 一直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到安六合跟李秀华来了,丁蓉赶紧住了嘴, 堆上一副笑脸:“秀华妹妹, 小安妹妹, 你们回来啦。方便进去说吗?”
毕竟招待所门口人有点多, 来来往往的不太方便。
安六合跟李秀华对视一眼, 直觉这事有戏了, 便点点头:“进来吧。”
到了房间里面,丁蓉赶紧把门关上:“那个……是这样的, 我和我爸妈商量过了,我们愿意把孩子从他爷爷奶奶那边接过来。但是可不可以先不告诉他们爷爷奶奶, 毕竟这事……确实是我们家不太厚道。就跟他们说你们是我的远房表妹,孩子带去你们那散散心,免得他想爸爸。我公公婆婆身体都不太好,也没两年可以活了, 不如就……就这么瞒着, 免得到时候闹起来了, 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这是你爸妈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安六合脸上的?????笑彻底凝固了,她没想到这家人这么无耻的。
什么好处都想得,却什么代价都不愿意付出,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噼里啪啦都冒火星了。
丁蓉赶紧看了眼她爸妈,低着头,心虚了:“我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谈了。我们安家的孩子,要么和和气气地领走,要么血雨腥风地接走,没有第三条路给你选。至于什么看病不看病的,我看还是算了。这人啊,心烂了,什么病也治不好了!”李秀华也怒了,一拍桌子,直接把门打开,送客。
丁蓉急了,哭着抱着她的胳膊:“秀华妹妹,你也理解一下我的苦衷,我真的不能让两位老人家寒心,到时候他们要是闹起来,我家这边没法交代的。”
“是吗?那我大哥呢?他这十几年的青春谁来赔?他这一辈子的幸福谁来偿还?你这个女人真的很可笑,口口声声都是你爸妈,你公婆,我大哥在你眼里是不是连个边角旮旯的位置都不配有?既然这样,还废话什么?咱们报社见。”李秀华直接把人搡了出去,连带着把丁家父母也不客气地推出去了。
气得都快揍人了。
安六合也来气了,这家人也太无耻了,幸亏大哥没跟他们做成翁婿,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磋磨呢。
安六合在客房里来回踱着步子,越想越觉得这事欺人太甚。
可直接报社见的话,这事就真的只有鱼死网破这一个结局了。
安六合还是不想走到那一步,于是跟李秀华商量了一下:“大哥的意思是,这些年他不结婚,不全是为了这个女人。诚然,他心里是很伤很痛的,但他在航空领域也找到了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所以如果需要的话,他愿意配合家里,相亲结婚。”
“大哥真这么说的?那那个丁蓉,他想要你救吗?”李秀华没想到大哥会松口结婚。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也好理解的,大哥虽然心里放不下,但估计更多的是不甘和愤恨吧。
任何一个有自尊的人,被那么践踏过尊严之后,想要当做无事发生都是不可能的。
大哥这些年单着,多半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她叹了口气,希望大哥心狠一点,别让六妹妹救人。
安六合在她身边坐下:“大哥说了,救不救的他不想过问,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我想,要是这个女人被救下来了,她父母肯定会让她去纠缠大哥,不如就这样听天由命吧。我那么好的一个大哥,为什么会遇上这么一个没有主见的女人,我想想就觉得难受。”
“那就是不想要你救,但碍于情面,又不好直接那么说。那行,这事就这么定了,不救,爱死不活吧。不过报社这边也不能蛮干,得想个迂回的战术。这样,咱俩今晚不睡了,琢磨一个故事来,让报社帮忙发表上去,明天看看外面人怎么评价,要是舆论对大哥有利,咱就直接公开闹,要是舆论对大哥不利,咱就再想别的招儿。”李秀华赶紧开动了一下脑静,发现计到用时方很少,这个法子也不算多高明,还是得回娘家一趟,找爹妈帮忙参谋参谋。
于是姑嫂两个意见一致后,去隔壁客房把安宇宙和赵精忠一起叫了出来。
初秋的首都,夜晚的街头依旧车水马龙。
路灯昏黄,行色匆匆的人们马不停蹄地经过,奔向各自的家中。
安六合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身边经过,忍不住会想念远在海岛的丈夫和孩子。
也不知道孩子今天乖不乖,周中擎是不是又为了训练废寝忘食。
得赶紧把这破事处理了,早点回家,陪她的男人和孩子。
为了丁蓉这一家子浪费的时间,扔给狗都比扔给他们有价值。
到了李家,李秀华赶紧介绍自家爹妈跟公公认识。
安宇宙不卑不亢的,跟他们两口子握了握手,李剑客客气气地让他上座,还责备李秀华,怎么不把公公和小姑子带家里来吃顿便饭。
李秀华笑笑,解释道:“我这不是怕麻烦我妈嘛,我知道她带孙子忙着呢。爸,我跟你说个事儿——”
半个小时后,李剑叹了口气:“这事确实难办,报社是不要想了,闹大了最受影响的是你们大哥啊。你想,丁蓉她娘家和婆家都是老头老太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算被人笑话也不过三五年就过去了,可你们大哥还年轻呢,我说句不客气的,回头丁蓉她公公要是发起狠来,能让你大哥在沈飞待不下去的!现在这事啊,只能智取。”
“怎么智取啊爸,我能想到的法子都想了,你帮我们出出主意吧。”李秀华孝顺着呢,一边说事一边给她爸捶背按摩。
李剑拍拍她的手背叫她歇着,随即看向了跟过来后一直没说话的赵精忠:“你是老赵家的吧?”
“李上将好,是我。”赵精忠起身行了个军礼,坐下后含笑看着李剑。
李剑琢磨了一下:“这样,小赵啊,你给你老子打个电话,让他跟秦司令说一说这件事。丁蓉她公公啊,跟你们秦司令交情不浅呢,我琢磨着,让他做中间人,稍微探探口风比较合适。小赵你来——”
说着,李剑带赵靖忠去了大院门口的报亭,那里有个公用电话。
回来的时候,赵精忠叹了口气:“事情不好办啊,秦司令说,丁蓉她公公脾气臭,认死理,一根筋,要是知道孙子不是亲生的,怕是要翻天。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
“那不行,六妹妹怀着身孕,折腾不起了。”李秀华没想到回来后也是碰壁,实在是气恼,觉得对不住安六合。
安六合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这样,你们谁帮我引荐一下,不说孩子的事,就说——”
安六合脑子一转,有主意了:“就说丁蓉担心他们的情绪状况,让我来看诊的。”
“可是,你去了怎么说呢?”李秀华不知道她的打算,担心她一个人去容易被那边小看了。
安六合笑笑:“嫂子你陪我去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秀华深吸一口气:“行,走吧。”
李剑倒是没拦着,只是把安宇宙留在了家里,叫他媳妇炒了两个家常菜,亲家之间喝两杯。
赵精忠也被留了下来,他有点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想跟出去看看。
李剑却劝道:“你是男同志,天然带着几分攻击性,不如让她们两个姑娘家去试试。别太担心了,这里是首都,不管是谁,做事都要掂量着来的。”
赵精忠一想也对,便耐着性子坐下了。
这边安六合跟李秀华出了大院便径直往西城来了,驻扎在首都的除了陆军还有空军,丁蓉她公公是空军大队的,跟李剑这边不是一个单位。
第215章 你是我的亲人吗(三更)
空军大院一片热闹, 听说是有个少将的儿子在这次出战中表现优异,得了个二等功,今天正好又是他三十岁生日, 附近的军属都来庆祝, 一时间把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的。
安六合也不急,逮着一个面善的嫂子打听起王家的事来。
那嫂子赶紧拉着安六合躲到了旁边的小路上:“妹子, 你没开玩笑吧?是去王奔上将家里?我跟你说啊, 他家现在气氛不妙,你要不是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还是等几天再来吧。”
“是为了王浩牺牲的事吗?”安六合其实就是想从别人嘴里了解一下那个上将的为人。
嫂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 他家就王浩一个儿子,王浩一牺牲, 不就只剩两个孩子了吗?按理说老两口把孙子孙女带带好也能往前过, 但是他家亲戚惦记上他家的那点家产了, 闹着要把孩子过继到孩子堂叔名下。你想啊, 说起来是堂叔没有儿子, 帮忙养孩子, 可王奔上将一个月津贴好几百呢,儿子又死了, 以后可不都是孙子的?王奔上将也不傻,钱留给孙子那是应该的, 可要是被所谓的堂叔坑去了,那不就成冤大头了吗?他不同意,他老家亲戚就赖着不走,已经闹了好几天了。今天又换了个花样闹, 不要求过继他家孙子了, 要把他侄子过继给他当儿子, 这样孙子也有了爸,老子也有了儿,老家不学无术的侄子也有了前程,简直是皆大欢喜。可王奔上将不想要这便宜儿子,只想培养孙子,没看连孙女都叫丁蓉领走了吗?所以他还是不答应。这么一闹,老家亲戚急眼了,开始造谣,说小小王不是王浩亲生的,毕竟丁蓉结婚七个多月就生了,肯定有猫腻,王奔上将不高兴了,这不是埋汰他儿子吗?这会儿正在那边跟他堂哥打架呢。”
安六合听得目瞪口呆。
这可真是一团浆糊啊,乱七八糟的事理都理不清,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怎么学习怎么成长?
她问了问:“你说的小小王就是丁蓉的?????儿子吧?”
“对,叫王皋,那孩子这几天已经精神不对劲了,恍恍惚惚的,今天上学的时候站在大马路上一动不动的,差点被车给撞了,幸好他老师看见了拉了他一把,不然这孩子命没了。就是可怜了他老师,为了保护他,小腿给压粉碎性骨折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这嫂子知道不少八卦,一下把王家的事全抖落差不多了。
安六合震惊不已,看来果然是拖延不得了,得赶紧快刀斩乱麻啊。
她谢了这个嫂子,摘下背包,送了她一捆球序香蒲:“嫂子回去点点看,防蚊驱虫,安神助眠,效果一流。嫂子再帮我指个路,那个老师在哪个医院,王家怎么走?”
这嫂子是个识货的,一闻这香蒲就知道不一般,干脆领着安六合去供销社买了纸和笔,给她画了路线图。
分开的时候,安六合特地问了问这嫂子的名字,叫刘夏,人如其名,笑得跟夏天的太阳似的。
刘夏在路口跟她们挥手,都走回去好几步了,才想起来没问这个小媳妇叫什么,追出去一看,人已经走远了,还想着这小媳妇真俊,怕是今后再也见不到了,怪惆怅的。
她哪里想到自己日后会成为安六合在首都的市场调研员呢,她想不到,安六合却已经惦记上她了。
往医院去的路上就跟李秀华说了:“刘夏这个嫂子能说会道的,消息也灵通,以后要是有机会,说不定能帮咱海岛跑跑生意啥的。”
“你啊!出来办事都不忘给海岛挖人!”李秀华嗔怒地白了她一眼,眼里却全都是笑。
姑嫂两个在供销社又买了点水果什么的,到了医院去看望那个老师。
李秀华并不知道太多安六合的神秘之处,但她很识趣,没有跟进去,而是找那老师的主治医生,问了问他的伤情。
安六合敲了敲病房门,进门就看到里面只有一个伤号。
她笑着走过去:“孔老师你好,我是王皋的小姑姑,我来看看你。”
“哦,请坐。”孔建华很是意外,“没听说他爸有姐妹啊,你是?”
“我不是王浩的姐妹,我是王皋亲爸的妹妹。孔老师可以帮我了解一下孩子的具体情况吗?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帮你看看腿吧。”安六合自然不会白白要人家帮忙。
她去隔壁处置室,管护士长要了医用手套以及消毒器材、剪刀、石膏等等。
那护士长好奇地打量着她:“你又不是咱院的护士,你要这个干什么?”
“看看我朋友的伤你们有没有处理好。你要是有意见,可以找你们院领导举报我。”安六合直接拿上东西出去了。
护士长觉得这女人行为怪怪的,还真就去找他们院长反应情况去了。
于是安六合刚把石膏给拆开,就看到那护士长领着一个国字脸的男人进来了。
男人不客气地问她是谁。
安六合笑着丢了一个仙女果过去:“安六合,华夏岛来的。麻烦你们出去等我,我马上来。”
那院长本来还因为她目中无人有点来气,可他一看手里的仙女果,立马川剧变脸,这不是今年卖爆了的新品水果吗?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的?
再一琢磨,嗯?“你说你是谁?”院长忽然激动了起来。
“安六合。”安六合回头,淡淡地看着他,“可以把门关上吗?我要处理伤口了。”
“哦,哦,好的,你忙。我不打扰你。”院长赶紧出去了,在走廊里兴奋地来回踱步。
安六合把门反锁,随后看着这个老师的小腿,叹了口气:“没了石膏板支撑,你这腿都看不出形状来了。就算打上石膏,没有半年也是好不了的。听说你的婚期就在下个月,也取消了是吗?”
“嗯,不过没关系,总比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就这么失去性命的好。”孔建华并不后悔,王皋是个好学生,只不过受了刺激,精神有点不太对劲了。
要是能走出来,好好培养一下,将来肯定是人才。
安六合看得出来,他没有说客套话。
能豁出性命去救人,说明这个男人心地是很善良的。
这样有爱心的老师,不应该就这么躺在床上遭受伤痛的折磨。
她把他的被子一掀,盖住了他的脑袋:“我给你治,等会继续打上石膏掩耳耳目,回头跟我去华夏岛吧,别在这里了。你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你刚说你是安六合?”孔建华答非所问。
安六合点点头:“对,我是来带我侄子跟我大哥团聚的,就是你救的这个王皋,不然我可没空出来乱跑。”
“我知道你,我就说你看着怎么这么眼熟。你认识纪娉吗?她是我姨妈家的,我表姐。我看过她带回来的报道,上面有你照片。”孔建华没有掀开被子,老老实实地遮住视线,不去放纵自己不必要的好奇心。
安六合恍然:“原来你是纪娉姐的表弟。那好办了,你别动,等会要是痒了麻了也忍着。”
安六合怀孕四个多月了,修为有所衰减,这一治疗就是一个多小时。
累得额头都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好了,疼还是疼的,但是骨头已经复原了,韧带也接上了。你动动看——”
“嗯,能动了,确实还是挺疼的。”孔建华抬了抬腿,没敢掀开被子,只是弯腰摸了摸。
他惊呆了:“你果然跟我姐说的一样,你好厉害。”
“我这是替我侄子还债,而且,我有求于你——”安六合把石膏重新给他打上。
忙完后,掀开了孔建华头上的被子:“麻烦你帮我把王皋带出来,我找他谈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总不能直接跑过去说王奔上将啊,你孙子不是亲生的,赶紧还给我哥吧,那不是找打吗?”
“有道理。原来王皋真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啊,以前班上就有人议论,说王皋一点都不像王浩。”孔建华也怀疑过,因为王浩长得太别具一格了,大圆脸,大圆脑袋,眼睛也是圆溜溜的,还贼大,特别像那种狂野的粗蛮汉子,而王皋斯文秀气,安静的时候跟个古代的书生一样,简直就是王家的另类。
他妹妹王卉也另类,跟他长得差不多,但脾气比较怪,整天跟个人来疯一样,完全是好动类型的孩子。
反正这俩孩子不管是一动还是一静,都跟王家的人格格不入。
没想到居然真的不是亲生的。
那王家也太倒霉了吧,给别人养了十几年孩子呢。
那丁蓉还因为双胞胎难产大出血,子宫都摘了。
啧,越想越觉得王家老憋屈了。
孔建华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把孩子要回去,估计王家要翻天啊。”
“那也没办法,不仁不义的是丁家,王家要怨也怨不得我哥,我哥跟丁蓉可是领了证结了婚的。”安六合才不会同情王家呢,又不是他们安家养不起孩子故意算计他们家的。
王家要恨要怨也该找丁家。
孔建华大开眼界,忽然八卦起来,安六合便简短地提了两句。
孔建华听完也来气了:“太混账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算计,这样的人家,能把孩子教出什么好来?我支持你。走吧,我带你去找王皋。”
孔建华装作腿还是不能走,拿起床边的拐杖:“巧了,今天我朋友来看我就给带了拐杖,我还笑他想多了,没想到晚上就用上了,哈哈。”
护士长见他出来了,还想拦一拦,也算是对病人负责。
可她院长没走,直接放了行。
安六合都快走出去长长的走廊了,才听那院长喊道:“安六合同志,你这仙女果可以预售一批给我们骨科吗?据他们吃过的说,骨伤复原能比不吃快一个月呢。”
“行,我明天来,我先去办个事儿。”安六合摆摆手,离开了。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了大院这边,安六合在门口等着,李秀华则买瓜子和糖去了。
不一会,孔建华真就领着一个小男生出来了。
瞧着十四五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斯斯文文,就跟安一方脸上直接扒了个模型印出来的一样。
而安六合跟安一方是亲兄妹,自然也是有些相像的。
于是安六合还没有开口,这孩子就狐疑地问道:“孔老师,她是谁?怎么跟我这么像?”
“你去问问她。”孔建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不说了。
王皋明显情绪低落,即便是到了外头,也没有什么精气神,他走到安六合面前,借着路灯的光仔仔细细地把她打量了一遍。
最后歪着脑袋问道:“阿姨好,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原本是不信同学编排我的那些话,可是看到你,我不得不考虑那些话的真实性了。请问……你是我的亲人吗?”
第216章 大侄子(一更)
安六合被孩子这句话问得鼻子一酸, 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是,我是你的六姑妈。”
可怜的孩子,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儿, 估计没少被那几个亲戚闹吧, 所以没睡好。
安六合越看越是心疼,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 这么闹下去谁也受不了。
她见孩子这么聪明, 也就不瞒着了,道:“我姓安,家里排行老六, 你一共有三个小姑,五个叔叔。”
“五个都是叔叔?”王皋似乎并不抗拒身世的事, 他看了眼周围, 随即攥着安六合的袖子, 往旁边又走了一段, “我爸是谁, 有照片吗?”
“对, 都是叔叔,你爸是家里的老大哥。照片我带了, 你等着。”安六合翻了翻身上的帆布包,找出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递给了王皋。
孩子接过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中间这个。”
“对,是他。他叫安一方,是沈飞的工程师。他不知道有你们, 要是知道的话……总之, 孩子, 你愿意认祖归宗吗?”安六合一提到大哥就止不住的心疼,这都什么事儿,好好的父子,却没办法相认。
王皋沉默了片刻,视线始终停留在安一方身上,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过了一会才开口:“我爸看着不像是个负心汉,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不然我一头雾水,恐怕做不出合适的决定。”
安六合看了眼李秀华,让她盯着点附近的人,简略地把当年的事跟孩子说了说。
王皋听罢,苦涩地笑笑:“怪不得我这个爸总跟我妈吵架,一吵就说要把我们送走。这些年我们也实在受够了,既然不是亲生的,干嘛不一开始就把我们送给我们自己的爸。六姑姑,这事急不得,你等我回去试探试探,我……我爷爷对我挺好的,我还有点狠不下心来。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的晚上八点,我还在这里等你。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我爸喊过来吗?我想见见他。”
“行,那就三天后。你现在回去吗?”安六合本来打算去会会那个王奔上将的,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给孩子点时间,只要孩子最后决定回家,她一定会尽全力把孩子要过来。
她和李秀华一起,把孩子交还到孔建华身边:“孔老师,王家那边拜托你了,先不要声张,我们尊重孩子的意思。”
“好的,放心吧。”孔建华领着王皋走了。
可李秀华却有点不放心:“六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要是孩子不愿意回来,你也就不管了?”
“怎么会呢,嫂,你没看出来吗,孩子在王家过得很不好,这几天肯定鸡犬不宁的,这时候咱们把姿态摆高了,不要逼着孩子,孩子自己会把天平倒向我们这一边的。”安六合挽着李秀华的胳膊,“他要是没有这个想法,就不会想见见大哥了。走,咱给大哥打电话去。等孩子点头了,咱们再去王家正式交涉。”
“就这么直接交涉吗?”李秀华觉得不行,秦司令都说王奔不好对付呢。
安六合笑着往前走:“当然不是,嫂,这几天只能辛苦你了,麻烦你把王奔一家的情况打听清楚,包括那些三姑六婆的,全都查仔细了,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李秀华想想也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于是姑嫂俩就回去了,安六合给安一方通了个电话,随后便跟她爸还有赵精忠回了招待所,李秀华留在娘家,当包打听去了。
安六合也没闲着,晚上在客房里催发了不少好东西出来,第二天先去跟医院签订了预售意向书,然后在这位院长的引荐下,满城转悠起来。
农业部的人自然是不必说了,她挑了纪娉的老上司拜访了一下,把自己的成果一一进行了展示。
商业部的在仙女果上帮了大忙,她也要去说声谢谢。
其他的,诸如什么计划委员会的,经济委员会的,基本建设委员会的,科学技术委员会的,粮食部的,□□的,卫生部的……
但凡她能攀上交情的,全都去了一趟。
于是当天晚上,就有人兴师动众地把她举报到了总理那里,说她到处联络大小官员,要拉帮结派。
安六合被警务员请到总理办公室的时候,一脸的笑:“总理,找我有事啊?”
“你这个小同志,倒是挺会给我惹麻烦的嘛,你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总理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却满是笑意,“你是故意的吧,是想见我找不到门道吧?”
“总理你都猜到了,我这点小伎俩根本不算什么。”安六合不好意地笑笑,“其实我那也是假私济公。”
“我只听说过假公济私,你这假私济公是个什么意思?”总理坐在那里,满是无奈。
安六合笑笑:“我是去打听丁峰将军有没有什么死对头的,这是私事,但是呢,打听的过程中,我还把海岛的特产带上了,捎带手的帮海岛做了宣传,明年丰收之后,才好找销路嘛,这是公事,算在一起,那不就是假私济公了嘛。”
“滑头!”总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可能是知道她来,还特地换上了那身唐装以示亲切。
安六合自然看得出来总理不是真的找她兴师问罪的,现在小聪明也卖过了,该说正事了。
她收起笑容,双手拧着站在办公桌前:“总理,我可能要得罪人了,我先来请个罪,但是这事,我就算得罪人也得做,到时候希望总理网开一面,不要牵连海岛和我家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得罪人?丁峰吗?他怎么着你了,你说说看。”总理知道她这几天去了哪里,打报告的人早就事无巨细地汇报了。
安六合摇摇头:“得罪他我是不怕的,我是怕得罪王奔上将,整件事上来说,他是无辜的,也是最可怜的,是我最不忍心伤害的。可是总理,人生在世,为的不就是骨肉亲情,家国天下吗?我是个小人物,我能为国家做的我都做了,我现在就想为了骨肉亲情豁出去一把。”
总理挑眉,好奇地静候下文。
安六合也不卖关子,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
总理听罢,很是唏嘘:“你这个小同志啊!让我说你什么好。既然你都把你跟丁家有仇的舆论放出去了,那就干脆等等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马上就猜到个大概了。这件事丁峰他做得不对,自然要付出代价。你呢,为了兄长劳碌奔波,也是一片手足情深,我就不说你什么了。不过你记住了,跟王家那边不能闹得太难看,能和平解决就尽量和平解决。”
“那……要是和平不了,还请总理网开一面,不要让他们迁怒我大哥。”安六合松了口气,她要找的毕竟是上将的麻烦,还是跟总理提前说一声过了明路的好。
现在总理没有反对的意思,她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就落地了。
总理把茶杯放下,沉默了片刻,道:“要是闹得太难看,到时候可能少不得给你点面场上的惩罚,你做好思想准备吧。你大哥我尽量不让他们出手,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总理,谢谢!”安六合感激不已,不敢打扰总理休息,赶紧出去了。
李秀华在外面的外面等得心急如焚,见她好好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没事了?总理没骂你吧?”
“没事,过了明路了,走,咱们等大哥到了就想办法要孩子去。”
安一方坐的火车,还把女儿王卉带来了。
小姑娘长身体呢,个儿挺高,大概一米六左右的样子,留着长发,扎了两根麻花辫儿,见着安六合的时候,问了问安一方:“爸,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就是我姑妈吗?”
“是她,你六姑妈,怀着孕呢,为了你俩的事在奔波,快,去抱抱你姑妈。”安一方看到自家妹子在秋风中的站台上等着,心疼得不行,赶紧提上行李下来了。
第217章 侄女像姑(二更)
都说外甥照舅, 侄女像姑。
安六合看到王卉的一瞬间就无比确定,这孩子肯定是大哥的孩子,亲的, 亲得不能再亲了。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娇娇俏俏地往那一站,就跟年轻时的安六合一样。
眉眼如画, 粉面如玉, 水灵灵的小姑娘,多惹人疼啊,可她那对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却不肯要她了。
安六合一想到这里就替孩子不值, 赶紧迎上去,跟王卉抱在了一起:“好孩子, 坐车累了吗, 小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在国营大饭店定了饭菜, 现在过去就能吃上热乎的。
安一方面色平静地走过来, 跟李秀华点点头:“咱爸呢?”
“站台票只让买两张, 他在出站口等着呢, 走,快让咱爸看看, 这么大的孙女儿,哎呀, 他得高兴坏了吧。”李秀华赶紧帮忙提着行李。
不一会跟上来看了又看:“这孩子,跟六妹做姑娘的时候一个样。”
“性子也一样,皮得不行,刚到我那就把隔壁那家的姑娘惹哭了, 人家找我告状, 她还一堆歪理, 把人家妈妈也?????给说哭了。”安一方一想到这两天的事,就忍不住一阵唏嘘。
血脉的力量是强大的,他原本还挺忐忑的,担心自己跟孩子相处不好。
结果,嘿,孩子的几个姑姑以前是怎么捣乱的,现在这闺女也差不多一个德性。
安一方神经紧绷了不到两天就松弛下来了。
调皮好啊,孩子皮一点,自己就能建立交际圈子,回来还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比父女两个相顾无言的好。
安六合听他告了一路的状,越听越是开心:“卉卉,你听,你爸肯定对我一肚子意见,说你就说你嘛,非要连我一起说。”
王卉笑着挽住姑姑的胳膊:“小姑,你这就想错了,我爸这是在帮咱们姑侄俩找共同点,早日建立革命友谊,免得到时候大眼瞪小眼,多不好啊。”
“哈哈,是这个理。”安六合乐了,真没想到这孩子性子挺欢脱,相比之下,似乎王皋沉默隐忍了不少。
到了出站口,安一方还没介绍,安宇宙直接就红了眼。
他站在那里老泪纵横,看着这么半大的姑娘,高兴得语无伦次,牵着孩子的手,又是塞红包又是摸脑袋的,稀罕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安六合也跟着高兴,泪水落下,那都是喜悦的光芒。
一家子去了饭店,好好吃了顿饭,王卉是个会来事的孩子,会主动给爷爷和姑妈倒热水,给爸爸和婶娘倒酒,围着桌子转了半圈,最后来到一言不发的赵精忠面前:“这位伯伯,你怎么称呼啊?”
“我姓赵,喊我赵伯伯就行,我是你六姑父的朋友。”赵精忠没有什么架子,看到这家人能团聚也是感动不已。
以前可能他体会不到这样的感情,可自从他媳妇生了娃之后,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父母对子女那份操不完的心了。
就像现在,看着别人家爷孙团聚,他会忍不住想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看着面前的酒杯被满上,让王卉别忙活了,好好坐下吃饭吧。
王卉点点头,坐下后拿起筷子,落落大方,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
吃到一半,她问了个事儿:“我要改名字吗?”
“改,为什么不改?”安宇宙看着大儿子,虽然嘴上说着肯定的话,眼神却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
安一方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孩子:“你想改吗?”
“想。”王卉看着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里也是藏着事儿的。
她把筷子放下:“他们嫌弃我是姑娘,从小到大都把我跟哥哥区别对待,所以我对他们没什么可留念的。我现在就想改,爸你是文化人,给我想个新名字吧,卉字我也不要了,我要重新开始。”
“怎么个区别对待法?”安六合忽然没了胃口,看来这王家又有了可以拿捏的短处。
王卉简单说了说,虽然语气平静,神色也没什么激烈的起伏,可听在亲人们耳朵里,那就是一把辛酸泪。
孩子从生下来就不受待见,哥哥可以吃鸡蛋羹吃肉,她只能捡一点哥哥没吃完的,兄妹俩一开始都小,哥哥也不会护着她,从三四岁开始,兄妹俩逐渐有了对好坏善恶的区分,那时候起,王皋吃什么都会分一半给她。
可只要她吃了,她奶奶必定对她吹胡子瞪眼的,还会背地里揍她。
哥哥知道后会跟奶奶吵架,可吵架后的结果,是奶奶变本加厉地打她。
她找妈妈控诉过,但是她妈妈就是个窝囊废,不但不敢吭声,还叫她忍耐,叫她以后哥哥给什么别吃就不会挨打了。
为此,她嫉恨了哥哥一段时间,兄妹俩一度反目。
后来还是她哥哥为了抗拒家里人对妹妹的区别对待,闹了一次自杀,吓得那个老东西再也不敢了,这才在吃穿用度上给了她同等的对待。
但也仅此而已,每次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奶奶就会阴阳怪气地挖苦她,责骂她,打是不敢打了,但却会故意把她的衣服做成坏的,指责她调皮捣蛋,衣服穿不到一个月就坏,是个败家子。
每到这时,王皋都会默默的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奶奶一心疼就不敢了,只能在别的地方继续刁难她。
就这么鸡飞狗跳的,十来年过来了。
“这次那边的爸一牺牲,老妖婆就说是我把她儿子克死了,马不停蹄地把我送走了。我再也不要姓王了,再也不要见到那家人。我哥要是不肯回来,我也不认他。”王卉说着,深吸一口气,“不过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我找到了真正的亲人们,爸爸对我很好,我只想早点改名换姓,开始新的生活。”
安六合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说着她看向安一方:“大哥,你那边家属院给你分到房子了吗?孩子是跟你住的职工宿舍还是?”
“分了,不过我估计……要是我们强行把王皋要过来,沈飞我怕是待不下去了。”安一方叹了口气,“沈飞的领导是王奔的老部下,我来的时候已经把工作交接好了。实在不行,我去你们军工厂吧。”
“好啊,太好了!比咱一家子东西南北地分开好。”安六合心说,怪不得大哥带了这么多行李,看来他已经做好后撤的准备了。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拍拍大哥和侄女的肩膀:“你们好好想想名字,我去结账。”
“六妹,我来吧,你为了我的事奔走,怎么好让你付钱。”安一方赶紧跟了出去,兄妹俩拉拉扯扯的,谁也不肯让,最终还是安六合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弯了腰,趁着安一方被她吓懵了,这才赶紧把钱票递给了前台。
安六合笑着冲他个使了个鬼脸:“上当了吧?哈哈,其实是你外甥在踹我!”
安一方无奈,虽然妹子把账结了,但还是把钱和票偷摸塞她衣兜里去。
安六合察觉到了但没跟他争,想着等回到岛上再给他。
一家子离开饭店,兵分两路,安宇宙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由赵精忠陪着先回去休息,剩下的去约定好的地点等王皋。
可是等来等去,等到了九点,却还是不见王皋的身影。
安六合急了,叫李秀华陪着点大哥和王卉,转身进了大院那边。
一去就看到了刘夏。
安六合赶紧抓着她去旁边问了问:“嫂子,王家出事了吗?”
“哎呦,你来晚了哎。”刘夏一想到王家闹的那些事,就忍不住咋舌,“王家老家的亲戚闹得太过了,非说王皋不是王浩亲生的,还不知道从哪搞来了当初丁蓉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登记的档案,王奔上将一看日子,早在他儿子结婚之前半年人家就已经是夫妻了,赶紧把丁蓉叫过来对峙,结果那丁蓉居然承认了,把个老爷子气得直接脑溢血进医院抢救去了。他家老婆子哭天抢地的,闹着要跟丁家同归于尽。王皋这孩子孝顺,一边哭着劝他奶奶,一边拦在自己妈妈面前,最终两边动起手来,全招呼到孩子身上去了,孩子脑袋都开瓢了,也去医院抢救了。”
“什么?”安六合吓了个半死,赶紧问了问哪个医院,随后跑出来招呼道,“快,大哥,孩子出事了,在医院抢救呢,快!四嫂你去喊咱爸,万一孩子抢救不来,起码让咱爸看上一眼他的大孙子。”
刘夏跟了出来,站在路口看着这小媳妇没命似的狂奔起来,还挺纳闷的。
一转身,就看到了巷子里走出来的丁峰中将,赶紧打了声招呼。
丁峰也是刚接到消息赶了过来,他万万没想到,他那个蠢女儿,居然会直接承认了。
这会儿他刚到王家门口,就被他们的亲戚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他缺德,就该断子绝孙,他被骂了半天,人都傻了。
离开的时候像是个行尸走肉,瞳孔里的光都散了,把那群穷凶极恶的亲戚都吓懵了,愣是没一个人敢拦他。
他走到巷子口,看看外面稀稀落落的行人,再看看萧瑟秋风里飘然落下的枯枝残叶,忽然两眼一闭,也倒了。
刘夏赶紧叫人,把丁峰送去了同一家医院。
第218章 血溅公爹(三更)
安六合赶到的时候, 王奔刚出抢救室。
“老将军他没事了,好好休息就行,家属不要刺激他。”主治医生尽力了, 一身的汗, 说完就赶紧换衣服去了。
安六合等人却没动,护士好奇问了声, 才知道他们不是王奔的家属。
只得无奈地问了一声:“那王将军的家属呢?”
安六合怎么知道, 她只担心她侄子,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安一方扯了扯王卉的袖子, 孩子却直接扭过头去:“爸,我不认识这家人。”
“我去吧。”赵精忠站了出来, “我爸跟老将军也是认识的, 我勉强能算是亲属吧, 我去。”
到了病房里面, 赵精忠仔仔细细记下护士的叮嘱, 好奇问道:“那老将军的抢救知情同意书是谁签的?”
“当时?????有个女人在的, 说是他儿媳妇,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护士调了调输液的速度, 出去了。
赵精忠叹了口气,坐在里面等王家和丁家来人。
外面走廊上, 刚刚去住院部领了毛巾盆和热水壶过来的丁蓉,忽然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走廊里的一大家子。
安一方听到脚步声回头,只听哐当一声, 丁蓉手里的东西全部砸在了地上。
她直勾勾地盯着容颜依旧的男人, 好像脚下生了根, 没有力气再往前一步。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心中一阵慌乱,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了。
安一方看到了她,领着女儿过来了。
丁蓉赶紧别过身去,想把眼泪擦擦干净,却越擦越多。
肩膀上落下一只手的瞬间,丁蓉直接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呜呜地嚎哭起来:“你不要过来,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怨我就怨吧,你要骂我就骂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安一方看着把自己抱成一个团的女人,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最终只好把女儿推了过来:“去安慰安慰你妈妈,跟她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好好往前过才是正经事。”
王卉没动,显然不太想认这个妈了。
安一方其他的事都可以顺着她,偏偏这件事他有他的坚持,他正色看着王卉:“闺女,不管当初谁对谁错,她永远是你妈。”
“爸,你太容易心软了吧,你别信她,她要真觉得对不起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找过你。”王卉说着,一扭头跑到安六合身边躲着去了。
安一方深吸一口气,还是调头,把王卉扯了出来:“好孩子,大人的恩怨你不要掺和,去哄哄她,她刚刚没了丈夫,婆家又跟她翻脸了,你姥姥姥爷肯定也没有好果子给她吃,她已经走到了绝路,你要是再不管她,她就彻底众叛亲离了。”
“众叛亲离才好呢。”王卉心里有气,压根不想管这个妈,不过她看自己爸爸这么坚持,还是走过去劝了劝,可劝的话却不那么好听。
她蹲在丁蓉身边挖苦道:“呦,谁家的千金小姐啊,居然在这里嚎啕大哭呢,也不怕丢了你那个中将老子的人?我劝你还是别哭了,回头别再赖到我爸身上,白白惹一身骚。”
“卉卉,你走吧,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我没脸见你爸,你赶紧跟他走,这辈子都别来找我了。”丁蓉越哭越是伤心。
她要是有勇气见安一方,也就不会找周中擎帮忙把女儿送过去了。
现在冤家路窄碰上了,她除了逃避,别无选择。
正好王卉也不想理她,便站了起来:“喏,爸你看到了,是她自己不要我劝的。”
安一方没说什么,他看出来了,孩子跟丁蓉的关系一定也不怎么样,不然不会对自己的亲妈凉薄至此,但吃饭的时候,孩子一句亲妈的不好都没提。
看来孩子还是护着她的,只不过嘴硬心软罢了。
安一方叹了口气,果然是他闺女,跟他一个德性。
他也不为难孩子了,自己走过去把丁蓉扶了起来:“别哭了,这是医院。”
丁蓉根本没有勇气回头看他,只管捂着脸,压低了声音继续呜呜地哭。
安一方抬了抬手,本想把她被泪水糊在脸上头发理理清爽,想想还是没动手。
再怎么着也是有夫之妇,不合适。
他轻轻松开手:“正则还没出抢救室,你先别哭了,哭得我心烦。”
丁蓉没主见,一听对方用命令的口吻说话,立马就刹住了。
她从指缝里偷偷看了安一方一眼:“正则?是你当年给孩子取的名字?”
“嗯。我们结婚的时候说好的,婚后就要一儿一女,儿子叫安正则,女儿叫安玉成。”安一方说着看了眼王卉,“闺女,你过来。”
王卉没想到原来自己是有别的名字的,惊讶中下意识走近几步:“玉成?玉汝于成吗?”
“对,不喜欢的话爸再给你想个别的。”安一方把闺女牵在手里,“现在你哥生死未卜,你妈心里很乱,玉成,你听话,好好陪陪她,其他的等你哥出了抢救室再说。”
安玉成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爸,我听你的。”
说着便挽着丁蓉的胳膊,去候诊椅上坐着了。
摔了的水壶什么的都被安一方收拾了起来,又去住院部重新买了两套过来。
一套给王奔,一套给安正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抢救室却始终没有动静,走廊里人心惶惶,人越聚越多。
不一会,丁峰被送来抢救,丁蓉更是两眼一抹黑,直接昏死过去。
又过了一会,从老家亲戚包围圈里挣脱出来的老婆子终于来了,一来就扇了丁蓉两个大嘴巴子,直接把人扇醒了。
安一方看不过去,直接将她架开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你是谁啊?啊?我收拾我家儿媳妇,关你什么事啊!”钱秀莲气不过,搡了安一方一把。
叫安玉成见了,立马冲过来一把搡了回去:“死老妖婆,你再对我爸动手试试!我跟你拼命!”
钱秀莲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这个孙女:“你个扫把星,你爸死了!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晃,看我不打死你!”
安玉成冷笑一声,张开双臂把她爸拦在了身后:“死老妖婆,你打啊,打啊!反正我爸好端端活着呢,气死你!”
“你说什么?”钱秀莲脑子慢了半拍,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立马指着安一方质问道,“你管他叫爸?你居然管别的男人叫爸?”
安玉成直接拍开了她那老树一样的爪子:“对,这才是我爸,不好意思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从小到大天天吃不饱穿不暖了,原来我压根不是你们王家的孩子。你听好了,我姓安,我叫安玉成,这是我爸,亲的。不信你看看我俩像不像。”
说着,安玉成搂住了亲爸的胳膊,脸贴在安一方肩膀那里,一脸的耀武扬威。
钱秀莲一看,还真是,她赶紧掏出兜里的那份上了年头的结婚证,双手哆哆嗦嗦的:“你这个爸叫什么?”
“安一方,安定一方的意思,这名字大气吧?这可是我亲奶奶取的名字,你这种虐待小孩的老妖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么好听的名字吧。”安玉成可喜欢自家人的名字了,比王家的好听一百倍。
钱秀莲这下彻底傻眼了,她看着那皱巴巴的结婚证,反反复复念叨着:“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结婚证居然不是假的,孙子真的不是我们家的,儿子又死了,完了,完了呀,老王家绝后了呀!”
正哭着,手里已经作废的结婚证便被安玉成抢了过来。
上面的照片不知道被谁撕了,但还是被她当个宝贝收了起来。
开玩笑,这可是她和她哥来到这个世上的合法证明,也是他爸爸无愧于王家的有力证据,她才不会留给老妖婆呢,万一销毁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钱秀莲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孙女,气得头晕目眩,踉踉跄跄扶着墙壁。
完了,彻底完了,她还以为这东西是假的,原来是真的。
怪不得那些亲戚要把侄子过继给他们家,原来外面的人早就知道他们老王家做了王八蛋,替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啊。
钱秀莲越想越是百爪挠心,忽然哇的一声,吐了口浓痰,也倒下了。
安六合看着这群人一个接一个地被送去了抢救室,只觉得唏嘘。
人生在世,千万别作孽,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以欺世盗名,到最后,桩桩件件都躲不过,都逃不掉。
该偿还的债,一笔不落,这世道,从来都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她没帮忙,就那么看着。
趁着钱秀莲被推进去,赶紧找院长要了一套消毒服,也想跟进去。
李秀华赶紧拦在她面前:“六妹,你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正则,万一……我也许能帮上忙。”安六合不能再等了,她的耐心用完了。
李秀华却摇头:“出来之前妹夫叮嘱我了,他说你怀孕了,受不得累,特别是救人,不管是谁,都不准你去救。”
“可是……”安六合还是坚持要进去看看,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满面苍白的少年被推了出来,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还好没伤到脑干,淤血已经吸出来了,孩子得好好修养一阵子,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近都别去学校了。”
安六合松了口气,还没跟过去,就看到丁蓉和安玉成都扑了上来,一个哭着喊儿子,一个静静抹泪,看着自己的哥哥。
一家子围了上去,到了病房,轮班守着。
至于丁家的人,已经没有任何人关心了。
丁峰半夜被推出抢救室,命是保住了,但是脑神经被淤血压迫,偏偏那个位置以国内的技术暂时不敢动刀,只能躺一天算一天了。
丁蓉的妈妈也哭着赶了过来,啪啪又给了丁蓉几个大?????嘴巴子。
安一方看不下去,把丁蓉拉到身后护着,随手把这个曾经的丈母娘搡了出去。
丁蓉看到男人这么维护自己,不禁想起曾经那一段短暂的甜蜜时光,终究是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她找了个借口出去了,说自己想上个厕所。
又去处置室让护士给自己脸上涂点消淤化肿的药,趁着护士转身的时候,悄悄顺走了一把手术剪。
离开处置室,丁蓉静静地走到安正则病房门口,看着安家人围着孩子嘘寒问暖,苦涩地笑笑,转身离去。
她推开了王奔的病房门,王家的亲戚都来了,看到她就指指点点,骂她不要脸,是个祸水,要她赔偿王家的损失,还要她给王浩偿命。
她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地走到王奔床前,噗通一声就那么跪下了。
王奔别过头去,不肯看她。
她也不争辩什么,只是默默地给王奔磕了三个头:“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我对不住你们,我去陪王浩了,只求你们把孩子还给安家吧,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说着,不等王奔开口,丁蓉便一剪刀扎进了自己心口。
剧痛从心口扩散开来,瞬间蔓延到了全身,滚烫的鲜血汩汩而出,丁蓉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王奔的手:“爸,求你了,答应我好吗?求你……”
王奔震怒不已,又急又气,差点又一口气上不来,王家亲戚见状,赶紧去喊护士。
病房里一阵手忙脚乱,等安玉成冲进来的时候,她妈妈刚被护士抬了出去。
安玉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她站在门口,看着浑身是血的妈,再看看一脸恶形恶状的王家人,这一瞬间,她对王家的恨意彻底积累到了一个顶点,她尖叫一声,扑上去扯掉了王奔的输液瓶:“你把我妈怎么了?你还我的妈妈,你还我的妈妈!”
王奔平时虽然没有虐待过这个孙女,但也没有怎么疼过她。
这会儿被她扯了输液瓶,反倒是一点都没有生气,他苦涩地笑笑,任由孩子在他身上乱拍乱打,直到安一方进来把孩子带走了,他才绝望地闭上眼,说了句造孽。
不一会钱秀莲出了抢救室,只是浓痰堵了气管,并无大碍,被送过来跟他住一个病房。
王奔像是个丢了魂的傻子,盯着床边的血迹发呆。
过了好一会,他才在钱秀莲的呼唤声中清醒过来:“你说什么?再生一个?你有病吧,你多大了,我多大了?”
“可是那个野男人的妹妹说了,只要我们把孽种还给他们,她就有办法帮我们再怀一个。”钱秀莲想起刚刚安六合在走廊说的话,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王奔却摇了摇头:“不生了,老了,生了也看不到孩子长大了。”
“可是我想要啊,我不能让你们老王家绝后啊!”钱秀莲坚持。
王奔却来了气:“你想要,你想要!当初就是你看上的丁蓉,非要逼着儿子娶她,要不是你强行插手孩子的婚事,我们王家至于闹这么大的笑话吗?这件事免谈,我不会再听你的了!至于孙子……”
王奔深吸一口气,把护士叫了过来:“你去把那个有来头的女人叫过来,就是跟我媳妇说话的那个。”
不一会安六合进来了,她站在那里,满是悲伤。
她可以为丁家出事拍手称快,也可以为丁蓉挨打感到解气,可她并不想看到丁蓉自戕,更不想看到两个孩子为了大人的事在小小的年纪承受这么巨大的打击。
她整个人都有点麻木了,进来的时候,满面愁容,满心悲戚。
“老将军,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只要是我能做的。”安六合浑身发抖,闭上眼就是浑身鲜血的丁蓉。
她没想到这个没有主见的女人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来化解三家的干戈。
是的,她要是死了,王家必然没办法继续追究这件事的对错;丁家没了女儿,也只能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中妥协;而安家,则可以不被王家刁难,顺顺利利带走孩子。
可是……
可是真的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安六合还准备了一堆弥补王家的法子,她让李秀华去打听的那些三姑六婆,说了很多王奔的事,她决定给王奔老家无偿捐献一批种子,以王奔或王浩的名义济世救民。
她准备帮钱秀莲调理身体,帮她老蚌吐珠,再要一个孩子。
她准备了很多,很多……
可是,丁蓉的勇气来得不是时候,她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用血溅公爹的惨烈方式,为曾经心爱的男人,做了最后一件事。
这个没有主见的窝囊女人,让安六合心中悲怆,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她呆呆地看着王奔,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直到他重复了第三遍,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你愿意让孩子认祖归宗?”
第219章 丁蓉之死(一更)
丁蓉到底还是死了。
安六合跟王奔说了会话的功夫, 抢救室的门就打开了。
“心脏主动脉破裂,伤口太大,止不住血, 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主刀医生摘下口罩, 默默地垂下了眼睑。
生命的流逝是任何医生都不愿意看到的悲剧。
可是,他们尽力了。
安六合听到噩耗, 从王奔的病房里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丁蓉身上蒙着白布,被推了出来。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什么, 两个孩子就这么没有妈妈了吗?
丁蓉是有错,可她罪不至死啊。
是的, 她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把前夫的孩子生下来当成现任的来养, 更不该没给王家留后。
可是, 这真的怪她吗?
也许是发现晚了, 不得不生下来了, 也许是她还念着前夫的好,想着生下来偷偷送给他。
只是没想到, 居然会难产大出血,以至于丁王两家人的全部希望, 都寄托在了唯一的这对龙凤胎身上。
说起来是造化弄人,实际上难道不是长辈强行干预子女婚姻导致的悲剧吗?
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糟粕导致的悲剧吗?
为什么罪魁祸首可以好端端地活着,丁蓉这个受害者却要付出性命的代价呢?
哪怕她得了绝症,也绝不该是这么一个死法。
安六合很悲痛, 她看着安玉成扑在丁蓉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再看到安正则顶着一脑袋的纱布踉踉跄跄也跑了过来, 只一眼,便直接昏死过去。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特别的荒唐,特别的可笑。
凭什么偿命的不是丁家的父母,凭什么?
她不服这个气!可是再不服气又怎么样?
这里是首都,难不成她还以为是在她的异世,可以强行扭转阴阳吗?
再者,她怀着孩子,也没有这个精力来做。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丁蓉被推向了太平间。
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女人,就这么以极端惨烈的方式,在这个夜晚,奏响了众人心中的悲歌。
而这一首悲歌,终将成为丁王二家的绝唱。
丁蓉火化的那天,王家没人出席,丁家也没人过问,安一方把她的骨灰接到了老家,葬在了安家祖坟。
下葬的这天,天上下起了缠绵的秋雨,安家一众子女,连远在新疆的三姐都带着男人和孩子赶了回来。
缺席的只有安五湖两口子,那个在外界看来已经死了的一对苦命鸳鸯。
竺间月和史中正难得地在安家的集体活动里露脸,两位老人家一人牵着一个外孙,给这位死后才在安家族谱里留下些许笔墨的女人祭拜。
两个孩子不懂为什么面前的石碑就是大伯母,但他们很听话,跟安家其他的孙子辈一起跪着,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大伯母/大舅妈默哀,致奠。
安一方全程看不出什么悲喜,直到盖棺入土,直到出席丧宴的宾客全都落座,他才两眼一闭,昏死在了院子里。
安正则的脑袋上,刚摘了伤口的纱布就换上了亲妈的孝布,加上伤势还没有痊愈,整个人都苍白德像一阵雾,像一缕风。
他扶着伤痛晕厥的老爸,默默落下了泪水。
安玉成赶紧过来帮忙,兄妹俩一左一右把这个隐忍了半个多月的老爸扶到了屋里。
起身的时候,兄妹俩手心都湿了,那是他们父亲不愿意宣泄出来的哀痛与伤心,是他们这个骄傲的老子不想为外人所道的缅怀。
咸涩的泪水,他只想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静静流淌。
安正则牵着妹妹的手出去,看着一院子的邻居和亲友,一时有种时空错乱的不真实感。
原来这些才是他们的亲人,原来,这里才是他们的根。
看到他们脸上露出关怀和担忧的神色,心里的那一抹哀痛,似乎也跟着减轻了一两分。
虽然微不足道,但总好过独自承受。
而他们那个曾经威名不逊李少将的奶奶,虽然维持着体面在招呼亲眷,但眼睛却是红红的,看向他们的时候,总是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疼和不忍。
叫他们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奶奶嚎啕大哭起来。
“奶奶,我们刚找到了爸爸,就没了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安玉成哭得撕心裂肺。
她在妈妈生命的最后一天,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啊,那么伤人,那么扎心,说不定,妈妈的决绝就有她推波助澜的因素。
每每想到这里,安玉成就忍不住的自责,止不住的悔恨。
午夜梦回,她从梦中惊醒,梦里到处都是汩汩而出的血,妈妈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像一朵哀伤的雪莲。
耳边一声声回响着自己那冷漠绝情的话语,安玉成一次次捂着脑袋醒来,大惊失色,大呼大叫,她一次次在梦里喊着不要,一次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喊着妈妈我是爱你的你不要丢下我们。
可是……
她的妈妈,永远地在这个秋天,化作了那一枚飘零的落叶,成为了一抔黄土,一声叹息。
宾客们来了又去,孩子的心也逐渐从惶恐变得麻木,变得恍惚。
直到她注意到了那个每天都来的女人。
她跪在灵前,转身看着她:“阿姨你找谁?”
“我来看看一方大哥。”秦红袖有些不安地攥紧了双手,“他还好吗?”
“很不好。”安玉成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端了个凳子过来,“阿姨,坐。”
“没事,我看看就走了,他今天不在家吗?要是他回来了,你跟他说岛上安排给他的院子我收拾好了,可以直接带你们过去住下。”秦红袖小时候就是安一方和安两岸的跟屁虫。
长大之后,各奔东西,有不少年没跟安一方说过什么话了。
不过她还念着一方大哥小时候的好处,主动帮他们父子女三个把院子收拾好了。
安玉成恍然:“阿姨怎么称呼,二叔陪我爸办事去了,等会回来我好跟他说一声。”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你们好好的就行了。对了,岛上就属我猪养得好,你们要是想吃肉又没肉票,找我就行。我先走了,还得回去给猪添食。”秦红袖摆摆手,赶紧离开了。
她可不是来讨要别人的感激的,她就是不放心一方大哥,每天都来看看。
结果她刚到门口路上,就看到胡子拉碴的安一方神色木然地走了过来。
她有些紧张,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装作不认识,别过了身去。
倒是安两岸,主动招呼了一声:“红袖,你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去?来来来,在家里吃顿便饭。”
“不了两岸哥,我还得回去喂猪,我就是来祭拜一下嫂子。”秦红袖看着擦肩而过的安一方,心里那股紧张劲儿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安一方原本没注意到她,闻言停下脚步,很是恍惚了刹那,灰蒙蒙的眸子,露出了为数不多的一抹光彩:“小红袖?”
“一方大哥,是我。”秦红袖她笑着把刘海别到耳后,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安一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说你这两年在岛上表现很不错,好好干,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拍马屁都赶不上热乎的。”
“哎!一方哥,我会努力的。你快回去歇着吧,我就不耽误你和两岸哥办事了,我先走一步。”秦红袖还是有点惶恐,毕竟多少年没这么正经面对面说过话了。
视线里的一方大哥,比起年轻时的朝气蓬勃,多了一股陈年佳酿般的厚重和儒雅,看得她脸上一红,不等安一方开口,扭头直接跑了。
安一方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家兄弟:“我把她吓跑了?”
“你啊!”安两岸叼了根烟,家里有孩子,没点,他眯着眼,看着远去的背影,稍微点了点,“真看不出来她是吓的还是臊的?”
“臊的?”安一方更茫然了,“我说什么话臊她了?我下次改正。”
“……”安两岸叹了口气,“以前回来你不是挺能叭叭的吗?怎么,刚到四十脑子就木了?这都明白不过来?活该你打光棍!”
“得了吧,二哥别说大哥了,你离了你也是光棍!”安一方没好气地白了兄弟一眼。
安两岸无奈透顶:“行行行,咱老哥俩都是光棍,看把你得意的。行了,我不跟卖关子了,我看红袖多半是对你贼心不死吧,你还记得当年她闹出的笑话吗?”
“啊……”安一方想了想,“不记得。”
“你就装吧,她那狗爬一样的字,你会不记得?那你总该记得她给你抄过那首酸溜溜的诗给你吧?”安两岸干脆挑明了。
安一方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你说这个干嘛?我都四十的人了,你总不至于想让我来个第二春吧?我看算了吧,人红袖现在挺好的,我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不是祸害人家吗?这话别再提了。”
“是你自己问我的,你讲不讲理了还!”安两岸捶了他一拳头,见安一方要还手,赶紧搂着他的肩膀进院子去了,“行了行了,你当我放屁,到了家里别吭声,孩子刚没了妈,说这些是我不对。”
“你知道就好。”安一方拍拍他的手背,兄弟俩来到灵前,看着毕恭毕敬跪在那里的两个孩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安平?安平!”安两岸喊了两嗓子,“安平我让你给哥哥姐姐拿对垫子出来的呢?”
“爸,我拿了,哥哥姐姐不要。”安平正在里面写作业,闻言赶紧跑了出来。
安两岸斜着身子在房间门口看了眼,孩子桌子上摆着的确实都是书本和作业,便没有说什么,干脆自己走进屋里,拿了两个垫子出来:“正则,玉成,这垫子是你们前头那个二婶子和你们六姑姑怀孕的时候用的,别嫌弃,垫着吧,回头把膝盖跪坏了,你们的爸得跟我急眼了。”
“谢谢二叔。”安玉成把垫子接过来,分了一个给大哥。
安正则没说话,默默地把垫子接了过来,却只摆在面前,没有垫。
安两岸还想说什么,安一方走过来揽住他肩膀:“别劝了,让孩子尽尽孝心吧,你帮我看着点,我去把工作调动和户籍的手续都给办了,明天来接他们。”
“行,大哥你去吧,孩子有我和咱爸妈呢。”安两岸宽慰道。
安一方叹了口气:“正则,玉成,记得听二叔的话,别欺负弟弟妹妹。”
“嗯,放心吧爸。”安玉成回头看了眼,见自家爸爸胡子拉碴的有损形象,便干脆站了起来,“等等,二叔你有刮胡子的刀吗?我帮我爸收拾收拾。”
安一方还真没想到,闺女居然会刮胡子,刮得还挺干净,他看着镜子里忽然年轻了好几岁的自己,笑了,可他笑着笑着,神色又悲伤起来。
这么好的孩子,居然在那样的环境里被虐待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妈又没了。
安一方忽然觉得特别对不起孩子,别过身去,红着眼睛出去了。
安玉成不知道老爸怎么了,好奇追了出去。
安一方揉了揉眼睛,撒了个谎:“没事,爸眼里掉了根睫毛,你去歇会吧孩子,爸明天来接你们。”
第220章 儿子叫子琛(二更)
安六合从葬礼上回来, 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九州连夜赶过来给她问诊,很是捏了把汗:“我姐这是受刺激了,怀着孩子亲眼看到大嫂死在眼前, 有点伤着了。姐夫你这阵子多陪陪她。我开药也只能是安神安胎起辅助作用的, 主要还是心理上要得到安慰。”
“行,辛苦你了九州。”周中擎没想到这次的首都之行居然以悲剧收场。
更没想到, 自己媳妇亲眼目睹了最血腥的一幕。
他很是自责, 早知道他就让楚钧山顶一下他的缺,他陪着媳妇一起过去,也许事情就不会这么惨烈收场了。
毕竟女人家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太温吞了点, 要换了是他,直接闹得丁家在首都没有立足之地, 再把王家做的缺德事儿直接曝光。
管他三七二十一, 人捞回来就好。
反正海岛天高皇帝远, 爱咋咋地。
不过, 等他气过了再冷静下来, 还是得承认, 这桩糟心的事儿,没有比丁蓉死在王奔面前更能震慑王家的法子了。
毕竟他们才是最大的苦主, 他们是占据了道德高地的,他们还身居高位, 只要想追究,丁家必然难逃一劫。
安一方也要跟着受牵连。
所以说……女人家的解决办法,虽然看着温吞了一点,但却四两拨千斤, 把所有蠢蠢欲动的势力都给摁在了原地, 没有任何一方敢轻举妄动。
思来想去, 周中擎还是在心里承认了这个大嫂。
好歹临死前为大哥挡了波滔天的洪水,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了。
只希望她来世不要再做丁家的女儿吧,找对开明的父母投胎,比什么家世背景都重要。
看看四嫂,看看四哥,那才是自由恋爱的真正楷模。
周中擎越想越觉得四嫂是个妙人,四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厉害角色,能叫李家那样?????的家庭认可他,自然有李家父母开明的功劳,但他自己想必是有两把刷子的。
至于三姨姐……
这次葬礼上他第一次见到三姨姐,不得不说,这老姐姐跟他媳妇长得还是挺像的,怪不得安家子女里年纪小的六个从来没有怀疑过身世的问题。
想想也是唏嘘,在这么艰难的世道,他那老丈人和丈母娘,居然把九个孩子全都平平安安没病没痛地拉扯大了,还个顶个的出色,这么一想,他家这几个要是教不好,肯定是他这个当老子的不够称职了。
那就努力吧!周中擎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正胡思乱想呢,就看到床上的媳妇忽然不安地挥了挥手,嘴里嚷嚷着不要,不要!
没等他靠近些,便看到安六合猛地坐了起来。
她双目无神地扫了眼周围,视线捕捉到自己男人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委屈地哭了起来:“大嫂抢救过来了吗?大嫂……”
话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回家了,又颓然倒在了枕头上:“大嫂没了,那么一个大活人,就那么在我面前死了……”
“老婆,别想了,你也不是大罗金仙,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周中擎劝了劝,没办法,即便是他没有亲临现场,都能体会到那种深深的震撼和无力感,更不用说她媳妇当时就在跟前了。
他凑近些,耐心地拍打着安六合的后背:“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再乱来。快睡吧,睡吧。”
“中擎……为什么呀,为什么我那么好的一个大哥,那么好的侄子侄女,要受这样的委屈啊?为什么?”安六合恍恍惚惚,又想起了丧礼那天哀痛欲绝的两个孩子,忍不住一阵心伤。
周中擎把她搂在怀里:“这大概就是有缘无分吧,老婆,快别想了,你还怀着孩子呢,要是你总这样忧思过度,容易难产的。”
“嗯,好,为了子琛,我不想了。”安六合最近脆弱得不行,钻进男人怀里便搂着不肯撒手了。
周中擎就这么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哄她入睡。
他笑了笑:“儿子就叫子琛?你选好名字了?不改了?”
“嗯,选好了。”眼睁睁目睹了亲人的悲剧,安六合变得特别后怕,回来后就给肚子里的小生命把名字定了下来。
有了名字,好像才有了真真切切脚踏实地的感觉。
夜里胎动的时候,也就能欣慰地想着:这就是我和周中擎的儿子,我们的小子琛也会动了,我一定要振作起来,努力加餐,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一家子和和美美,绝不重蹈亲人们的覆辙。
她又这么脆弱无助地消沉了半个多月,终于在初冬第一场霜降的那天出来见人了。
阳光明媚,现世安稳,斯人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努力奋斗下去。
她把子琰送到岛西的抚养中心,转身办公去了。
秦红袖见着她,很是担心:“呦,九州不是要你好好休养吗,还问我买了两根猪蹄膀过去要给你熬汤呢。”
“休息够了,回来做点事吧,听说年底要通电了,我想再给岛上准备点什么稀罕玩意儿。”安六合笑笑,振作起来后的她,笑容里多了些生死看淡的从容,少了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
沉稳了,也内敛了。
秦红袖一眼就看出来她心境不太一样了,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你啊,别太为难自己了,我们听说你高烧不退,都很担心你。你对你那个嫂子已经尽力了,一方大哥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可千万别再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知道吗?”
“嗯。”安六合笑笑,“你不是喜欢养猪吗?我去搞点牧草出来吧,你等我好消息。”
“哎?好啊!不过你可得悠着点,五个多月啦,肚子一天天大了,不能太劳累。”秦红袖苦口婆心,明明自己是个老姑婆,却跟经验丰富的老妈子似的。
安六合笑着跟她摆摆手,在前面的路口遇到了黑着脸甩开女人胳膊的天朗。
她淡淡地抬眸,但见天朗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嫂,出来散心呢?”
“嗯,怎么了这是,小两口吵架啦?”安六合看着他身后气鼓鼓的小媳妇,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打量这个女人。
不得不说,长得还算可以,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娟秀美,不过这小媳妇这会儿正发怒呢,五官狰狞,看着有点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见到安六合,立马竖起了满身的刺:“我们吵架关你什么事啊,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啊!”
安六合无语,她就是顺嘴一问,跟“吃饭了吗”没什么区别,她还懒得过问呢。
干脆不理这个女人了,转身直接往政府那边走去。
天朗赶紧喊了一声:“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老子没教育好她。”
安六合摆摆手,她不关心,无所谓的,别舞到她面前就行。
回头动起手来,人家只会说她安六合以权势压人,才不管是不是那个女人先找茬的呢。
安六合刚走,天朗就黑下脸来:“我警告你,下次你再跑到她面前大呼小叫的,咱俩这日子也别过了!”
“雷天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着的那个八音盒是给她的吧?你当我傻吗?白焰生回回来找你你都说修不好,自己却躲在仓库里偷偷上了发条听着乐!”邓敏敏忍好久了,自己男人结了婚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换谁也受不了啊。
她连孩子都生了,还不能让他收心吗?
她不服这个气!
雷天朗冷笑一声:“我弄个八音盒你也管,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跟你相亲的时候就说好了的吧,我娶你不过是看你不好相处,正好治治我妈那躁动的心。你不会以为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就会爱上你吧?邓敏敏,你给我听好了,我跟你能把日子过下去的前提,就是你得尊重我的家人。我大哥虽然没了,但我嫂子永远是我嫂子,他是雷杰和蕾蕾的妈,她在我们家的地位你永远越不过去!你要是拎不清这一点,咱俩趁早离婚,别整天吵来吵去互相折磨了。正好,你这些天一直在偷偷转移我的钱财,我也不想跟你过了。”
雷天朗说完就甩开了邓敏敏的手,气得邓敏敏去政府那边找安六合哭闹了一通。
安六合看她哭得一抽一抽的,不但一句话没劝,还狠狠地打了个哈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男人。你们雷家愿意敬着我那是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对吧。至于你说什么别吊着雷天朗了,我觉得更好笑了,小妹妹,我要是真想跟他们兄弟俩有点什么,轮得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吗?”
“……”邓敏敏一想也对,可她就是不服气,不甘心男人心里没她。
安六合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不甘心,却又拿男人没办法,只好来闹她。
毕竟她是公职人员,得顾及一点体面。
安六合也确实没想撕破脸,她喝了口热水,继续哈欠连天的:“小妹妹,话我就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你下次再来闹我就不客气了。这句话呢,很简单,你自己回去慢慢琢磨,那就是:对待男人,投其所好才是唯一的捷径。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邓敏敏折戟而归,一路上琢磨着什么投其所好。
半路遇着邹宁,忍不住迎了上去:“老嫂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要是再怀一个,能是儿子吗?”
邹宁打量了她一眼,摇摇头:“不能,你命里无子,随便生,尽管生,都是闺女。”
邓敏敏不高兴了,一把搡开邹宁:“你有病吧,你才全部生闺女呢!”
“我生过了呀,儿子闺女都有啊,怎么,你嫉妒我?那吕国豪就在那呢,你去勾搭呗,反正那个倒霉男人我不要了,你随意。”邹宁说着,飞了一个白眼,高傲冷漠地走了。
气得邓敏敏回去哭了半天。
叶春梅忙着给孙女洗尿戒子呢,闻言好心问了一句:“谁又惹你了?”
“还能是谁?还不是你前头那个儿媳妇?都嫁人了还阴魂不散的,我受不了这个委屈!”邓敏敏还当自己是在孕期呢,那会儿叶春梅对她百依百顺,不过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现在孩子生了,月子也出了,邓敏敏还这么闹腾,叶春梅可受不了了。
一把摔了手里的尿戒子,溅起一地的水花:“邓敏敏!你别太得寸进尺了!安六合在我家做儿媳的时候,整整五年没跟我红过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好意思跟她比?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目无尊长,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惹是生非,还非要男人爱你,男人爱你什么?爱你懒,爱你作,爱你会大呼小叫,爱你像个泼妇吗?我真是瞎了眼了我把你这么个扫把星招家里来了!”
叶春梅气死了,当天下午就带着孙女回了老家,跟老头子雷国强一起,守?????着小妮子,远离那个搅家精。
可这没了孩子缠身,邓敏敏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被叶春梅拿捏了去。
立马使劲浑身解数,要跟天朗再要个孩子。
天朗修拖拉机呢,没空搭理她,她便锁上院子门,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直接贴了上来,掀开天朗的衣服到处乱摸起来。
害得天朗一个不慎,把手里的铁锤砸在了脚上,一瞬间,脸都紫了。
邓敏敏吓得魂不附体,赶紧穿上衣服出去喊人。
路峰带着九州赶过来的时候,天朗已经疼晕过去了。
还好伤口处理及时,只是掀了大脚趾的指甲盖,清了淤血和烂肉,慢慢养着,也能恢复正常。
叶春梅没想到自己刚走,儿子就差点被邓敏敏送掉半条命,一时悔恨交加,说什么也要让儿子把这婚给离了。
邓敏敏问心有愧,也没好意思坚持,乖乖离了婚,但她娘家嫌弃她丢人,不肯要她回去了,她只好留在岛上,隔三差五地在安六合的必经之路等着,见着她就哭。
安六合都懒得理她,后来赤练看不下去,带着蛇子蛇女们来吓唬人,吓得邓敏敏翻了个白眼,直接撅过去了。
安六合哭笑不得:“恋恋,下次悠着点,别一下带这么多出来。”
“大宝管你叫妈,那你就是我妈,我护着自己妈,没毛病啊。”赤练无所谓地笑笑,吹了个口哨,领着蛇子蛇女们一下又散开了,消失在山林之中,杳不可闻。
安六合回到岛东,跟周中擎说了说雷家的糟心事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个瘟神请走啊,她真的太烦了,我又懒得跟女人动手。”
“行,交给我吧,你快点躺下,我今天还没给子琛读书呢。”周中擎赶紧抱了本书,招呼了一声院子里玩耍的三个孩子,老爸课堂开课啦。
最近他把读书的时间提前了,原因倒也简单,他太忙了,要早点睡觉。
不过每次都有计划外的安排,比如今天跟媳妇耍个流氓,明天跟媳妇搞点不正经。
日子小打小闹,温馨中透着朴实的甜。
没过几天,他就安排了一个联谊会,把那搅家精打发走了。
这次他倒是没插手,是邓敏敏自己看上了初恋对象,两人旧情复燃了。
周中擎第二天去岛西医院看了看雷天朗,发现他居然在看书,还挺乐见其成的:“想考大学?”
“周师长,你来了,坐。”天朗把书放下,脚上包了一大块,不太好动弹。
周中擎叫他别起来了,就这么靠着说话一样的,他说了说邓敏敏的事:“你要是生气,就冲我来,联谊会是我安排的,只是我也没想到,她都没给我发挥的余地。”
“我跟她本来就是互相利用,没什么的。她后妈整天看她不顺眼,容不下她,她不愿意看人脸色,只能结婚离开娘家,我呢,图她浑身带刺,可以治治我妈,就跟她一拍即合了。”天朗说了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没有藏着掖着,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反正你情我愿的。
周中擎没说什么,拍拍床沿:“那你好好养伤,争取一鸣惊人。”
“嗯,谢你吉言,也祝你这次跟嫂子生个大胖小子,你俩这么好的条件,儿子女儿一样一个才叫圆满。”天朗真诚地笑了笑。
经历过了,才知道男欢女爱不过如此,不过,可能是因为一起经历的那个人不对,所以他没什么放不下的。
等周中擎走了,他合上书,叹了口气:“算了,不看了,想闺女了。”
他招呼了一声:“路峰,我能出院了吗?我都三天没见着我闺女了!”
“行啊,随便你。”路峰过来看了看他的伤口,“能出,不过你最好跳着走,这里别受力。”
“行,谢了。哎呀,躺了几天,骨头都快散架了,我就是个闲不住的命。”雷天朗赶紧起来办了出院手续,背上帆布包,拄着拐杖回去了。
到了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宝贝闺女,立马迎上去:“妈,小雨乖吗?”
“乖,乖得不得了,拉了你爸一裤腿呢。”叶春梅没好气地瞪着天朗,“你跟她就这么离了?”
“离了,离了一个人自在啊。”天朗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感觉世界变得特别美好。
叶春梅反省过自己了,叹了口气,道:“天晴告诉我了,你给了她不小一笔钱呢,现在她全都倒贴给了外头那个野男人,你这不是犯傻吗?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全便宜那对狗男女了。”
“妈,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要是再对我和天晴的事指手画脚,那你别来了。”天朗虽然不待见邓敏敏,但经济上很大方,邓敏敏狮子大改口,只给他和孩子留了三百,其他的全部要走了。
他也没计较,反正他有手有脚的,能赚回来。
叶春梅就是有点不服气:“妈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逼你们了。妈这不是心疼你吗?”
“真心疼我啊,就把你孙女带带好,让我安心准备一下考试,等我年底考个大学,这才是真的好。”天朗离了婚,精神头好了不少,笑着把东西放下,一瘸一拐地去了厨房找水喝。
叶春梅赶紧把孩子给雷国强,跟进来倒了碗水:“天朗啊,你真考大学啊?”
“考啊,我还年轻呢,读个大学一辈子的事,我不考干什么?”天朗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妈,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叶春梅果然有点本性难移,道:“考大学好啊,谷雨也考呢,你俩要是都考上了,以后接触的机会多了,说不定可以给雨儿找个妈——”
结果她刚说完就被天朗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不行,绝对不行!我一个离婚带娃的,我坑人家大姑娘做什么?你要是真看上她了,你找天晴去吧。”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