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后爸[六零] > 150-160
    第151章 罪恶终止(二更)


    坑挖到一半, 天晴越想越不是个事儿。


    他把铁锨丢了,蹲在地上抓着头发,说不出的烦躁和焦虑。


    不行啊,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万一事情败露,哥俩这辈子就全完了, 爸妈也没指望了, 小杰和蕾蕾也没了父族做后盾,万一被周家人欺负怎么办?


    他越想越是惴惴不安,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可天朗却无动于衷, 继续闷头挖洞,身边的土堆像个小山包一样的, 怎么运出去他已经想好了, 再挖个半钟头就停下来, 用独轮车一车一车地运到远处的稻田去, 分散开来, 反正地里有水, 和和稀泥也就匀开了。


    正忙着,前面院子里却忽然传来安五湖的声音, 天朗赶紧丢下铲子,留下天晴一个人在这里, 锁了仓库的门,一路小跑着过去周旋一下。


    “五哥,有事儿?”天朗跟安五湖交集很少,所以他压根没想到安五湖会过来。


    安五湖手里抱着一摞登记册, 上面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每家每户现在的常住人口, 劳动力, 老弱病小的情况。


    不为别的,因为马上秋收了,收完之后要根据每家每户的实际情况进行收获之后的分配,比如大人的口粮分量,那肯定跟小孩不一样,要是不加以区分,那不是乱套了吗。


    这个活原本是纪娉那边管的,但是这位老姐姐家里出事了?????,刚请了探亲家回去,临走时把这个活委托给了安五湖,所以整个岛上的安家亲眷都去岛东聚会了,只剩他还在岛西奔波着干活。


    天朗这边是最偏僻的一片区域,忙完这片他就可以去岛东见见三姐夫了。


    他抬头打量着天朗,不明白他大晚上的怎么弄了一身的泥巴,不光是裤腿袖口,甚至连脑袋上都是土。


    他狐疑地打量着天朗,先公事公办:“我来摸排一下你这户的具体情况,你识字吧,识字的话你自己填,这样快点。”


    天朗当然识字,他接过登记册和圆珠笔,伸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连劳保手套都忘摘了。


    这要是搁平时,他的手套上沾的都是机油,可今天……


    全是泥。


    直觉告诉他,安五湖对他此时此刻的形象有所怀疑,但他还是出奇的冷静从容,低头默默地填写着。


    写完起身,不期然跟安五湖四目相对,他依旧神色平静,似乎什么异常都没有,只平静地说了一句:“好了,五哥快去岛东吧,估计就等你了吧。”


    “嗯,这就去了。”安五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藏了个疑问。


    离开后先去附近人家把工作做完,半个小时后,悄悄地又折了回来,这一回来,他瞧出问题来了。


    天朗的院子门锁了,隔着栅栏,可以看到屋里连灯都没点。


    安五湖从外侧路上往后绕,一路摸索到仓库这边,这才听到了一点动静。


    似乎有人在争吵,但是声音压得太低,听不清具体在吵什么。


    安五湖越想越觉得雷天朗怪怪的,可他实在是没法继续靠近了,又听了一会,只好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仓库深处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以及愤怒的咒骂声。


    安五湖心里咯噔一下,天朗果然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该不会是把哪个女同志绑回来摁在地上想强行干坏事吧?


    这一刻,他想到了当初溪云的遭遇,内心的正义感就这么不受控制地爆发了。


    他直接翻了墙,落地后不等里面有所反应,直接冲了进去。


    结果……


    他看着面前的一幕,陷入了更加无法理解的境地,他不明白:“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天朗没想到安五湖居然杀了个回马枪,这一刻,他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戾气,却被天晴直接摁住,把他推坑里去了。


    随后天晴走过来,拽着安五湖到外面去说。


    至于那两个鬼哭狼嚎的女人,天晴出来时也没客气,直接一人一下子,又给砸晕了。


    深秋的夜晚,四周只剩稀稀落落的虫鸣和卯着劲儿吹刮的海风,空气里安静得可怕,天晴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思来想去,他跟安五湖做了坦白。


    是的,他们兄弟俩动了罪恶的念头。


    安五湖扫了眼仓库里的女人:“那你们吵什么?”


    “我后悔了。”天晴从不撒谎,他把自己的顾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五湖,简而言之,他觉得自家兄弟俩为了这么两个坏女人搭上前程不值当。


    “要是我们真的进去了,小杰和蕾蕾怎么办?我知道,我嫂和周旅长不会亏待孩子的,可我们做叔叔的也想尽一尽心意。要是到时候他们知道自己有两个蹲大牢的叔叔,还不知道要被同学怎么排挤笑话呢。所以我琢磨来琢磨去,这事不能这么办。”天晴没把安五湖当外人,两人一起在种子局工作了两个多月,已经是配合非常默契的搭档了。


    所以这事,他希望安五湖帮他拿个主意,顺便也劝劝天朗,真要是走出这一步,以后想回头就难了。


    安五湖了解了来龙去脉,现在就一个想法:虽然这兄弟俩的方法不可取,但其中一个知道及时回头,还不算彻底的不可救药。


    他当了多年的支边老师,教书育人的本能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于是他叫天晴把天朗拽了上来,语重心长地跟他们兄弟俩上了一课。


    他也不讲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他只问他们:“要是事情真的东窗事发了,你们想过别人会怎么看待我六妹妹吗?别人会想,肯定是她指使的。是,这些碎嘴的人根本没有证据,可谣言需要证据吗?眼红一个人嫉妒一个人需要证据吗?你们这不是在帮她解决隐患,你们这是在添乱!”


    一番话惊醒了梦中人。


    天朗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件事的疏漏之处。


    于是他有了新的觉悟:“那我找别人做!”


    安五湖只觉得头疼,这不还是要违反犯罪吗?有区别?


    他无奈地扶着额头:“天晴你呢?你也这么想的?”


    “不,我想的是智取。”天晴琢磨了一下,道,“她们两个怕是一时半会也改不了了,对付这种人,只能找比她们更难缠的。”


    “说来听听。”安五湖鼓励地看着天晴。


    天晴看了眼天朗:“恶人自有恶人磨。虽然不想这样说我自己的妈,可我妈其实真的挺难缠的。她把她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留给家里人了,她对外人那可是从来都不客气的。这件事我和天朗去找她说,她要是知道这两个人有可能会危及小杰和蕾蕾的新生活,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不过这么一来,还得拜托五哥你,帮忙劝劝我嫂,把我妈从禁止到访名单里划掉。”


    安五湖点点头:“行,那你们赶紧把坑填上,然后把人放了。今晚也别住这了,省得她们醒了来找你们闹。这是种子局的钥匙,你们直接去待一晚上,等明天我就说你们俩个被我叫去通宵赶了个统计表,挖坑绑人的事打死不认就是了。”


    天晴赶紧点头,三个人一起忙碌起来。


    等安五湖终于来到岛东的时候,安六合都等着急了。


    她看着已经显怀的溪云,又问了一次:“嫂,我哥没给个准话几点能来吗?”


    溪云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回头却问:“你跟我说的那个长得特别像我的女人,她还有别的特征吗?比如她有没有什么痣啊胎记之类的?”


    安六合见她还琢磨这事呢,只能停下往外走的脚步,折回她身边:“嫂,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你真怀疑她是你失散的姐姐?”


    “我不确定呢,你给我的有效信息太少了,我判断不出来,万一只是长得像呢。”溪云是真的没底,她只知道她姐姐很小就被人贩子拐走了,爸妈为此痛不欲生,生了她之后,她一直是被当成姐姐的替代品看待的。


    所以她其实从小到大都过得不快乐。


    但,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她的亲姐姐,她没道理不认。


    爸妈的做法她可以不原谅,但姐姐是无辜的。


    安六合原本只是觉得这事稀奇,所以才说给溪云听的,没想到勾出来溪云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真说不上来,我注意力都在沿途乡村的庄稼和村庄结构上了,跟她们也没坐在一辆车上。嫂,你放心,我明天肯定带你过去看看。”


    “可是你说她杀了很多孩子……”溪云是有点害怕的,毕竟那个女人是个杀人狂魔,虽然是有苦衷的,可是手上染了血的人还是让她本能地有些害怕。


    她纠结了好一会了,现在依旧拿不定主意。


    正摇摆不定呢,安五湖来了,她赶紧迎了上去,要她男人帮她出出主意。


    安五湖没什么想法,就一句话:见见再说。


    溪云终于不再六神无主,温顺地依偎在安五湖身侧,认真地点头:“好,听你的。”


    瞧着五哥的话在五嫂心里这么有分量,安六合很是欣慰,这说明他们夫妻感情好啊。


    比刚来时的貌合神离不知道好多少呢。


    她心里高兴,家宴上便兴冲冲地喝了点酒:“这是青海的青稞酒,跟咱们这的酒一点都不一样,你们也尝尝。”


    众人好奇地品尝着,有人面目扭曲,觉得难喝死了,有人却极其兴奋,觉得这酒真是人间玉露,高原上的琼浆。


    尤其是厚着脸皮过来蹭饭的诸葛鸣,一喝就上瘾了,明明酒量不怎么样,却一直嚷嚷着要添杯。


    而在饭桌之外三米远的地方,刚刚被宰杀完的小土猪,正被架在火上热烘烘地炙烤着。


    负责烤猪的是葛长征,这是他厚颜无耻来蹭饭必须付出的代价。


    此时的猪肉已经开始流油了,油水滴落下来,溅在火堆上,爆起四射的火花。


    安六合一瞧,怪浪费的,便弄了个碗,再掰了两根树枝,把碗交叉着固定在两根树枝中间,随后递给了葛长征。


    葛长征不解地看着她,直到她演示了一下这碗的作用,葛长征直接拉下脸来:“旅长,你媳妇也太欺负人了,把我当烧火的使唤,还要我抽空接住猪油,我长了八只手吗?”


    结果周中擎很不客气地说道:“你可以不听他使唤,把碗放下,起身,立正,向左看齐,滚你家去。”


    葛长征哭丧着脸求饶:“别别别,我还是继续烤吧。”?????


    第152章 惨痛代价(三更)


    家宴一直吃到半夜一点才散去。


    安六合很尽兴, 那种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感觉真好。


    她站在挥别的路口,依偎在周中擎身旁:“明年这会,咱这一大家子又要多好几个孩子了, 咱俩也该准备准备了, 想想到时候送点什么。”


    “送钱吧,这个最实在。”周中擎搂着她的肩膀, 喝的青稞酒虽然度数不高, 但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看到他媳妇就醉了,尤其是这四下无人,万籁俱寂的时候。


    他忽然不想回去了, 反正有英招在,不会让小杰和蕾蕾乱跑的, 他们只要半夜回来就行。


    于是他牵着安六合的手, 去了趟温泉池。


    说不上为什么, 今晚他特别想重温当初跟她处于暧昧期的点点滴滴。


    于是, 曲折幽深的山洞, 成了放肆的场所。


    他俩先去温泉池泡了个澡, 之后便由着兴致胡作非为了起来。


    而此时走在半路的八荒,忽然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福星, 神叨叨地嘀咕着:“福星要降世了啊,是在六姐那边吧?”


    九州醉醺醺的, 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闻言口齿不清地问道:“八哥,你说什么呢,什么僵尸不僵尸的, 你可别吓我。”


    “没有僵尸。”八荒收回视线, 算了算他姐和他姐夫的生辰八字, 果然。


    他乐了:“走,我背你。”


    因为高兴,所以八荒今晚格外的有力气,居然真就把九州一路给背回去了。


    两人走到半路,听到左手边的稻田里有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还以为是偷·情的男女,臊得八荒赶紧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倒是落后他们哥俩几步的安两岸,在经过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手里牵着安平,一路沉默地倾听着安平的哭诉,心中五味陈杂。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稻田里的一个黑影,像个猴子似的,蹿起来就跑没影了。


    等他举着手电照过去的时候,却看到稻田里满是脚印,稻子倒了一大片,摇摇晃晃的稻杆丛里,躺着两个浑身是伤的女人,其中一个,正是他那个闹死闹活的前妻。


    而他前妻旁边的女人,则是他那个不安好心的表姨。


    这会儿他前妻独自一人哼哼着,身上趴着几条水蛭,正肆无忌惮地吮吸着她的鲜血。


    而旁边的范敏则被……身上趴着的男人还在做那混账事,被电筒的光闪了眼睛也不肯放弃到手的肥肉。


    安两岸虽然讨厌范敏,可看到她被陌生男人侵犯,还是本能地冲上去拉开了那个男人,又叫住了走在最后面的别轲和七星,让他们赶紧去报警。


    这一折腾,安两岸和安平一晚上都没睡觉。


    安两岸清楚地看到,虽然何香芹的裤子是穿着的,可腰带却被解开了,而且……


    而且那裤子明显是被人扒拉过的,上面还残留着几滴白色。


    安两岸默默移开视线,等警察带她们两个去派出所做笔录。


    两个女人昏昏沉沉的,身上都是被歹人掐揉搓捏出来的指印,青一块紫一块的,特别瘆人。


    不出意外,两个人似乎都被侵犯了,但凶手只抓住了一个。


    警察连夜审讯,才知道逃跑的那个跟面前这个是俩老光棍儿,因为家里太穷,兄弟又多,根本娶不到媳妇,所以只能到海岛上努努力,看看有没有希望。


    结果努力是努力了,希望却是彻底没有了。


    两人锒铛入狱,而何香芹和范敏,也成了无数人口中的笑话。


    尤其是何香芹,原本还想着等安两岸气消了想办法复婚,现在她彻底沉默了。


    安两岸来看她的时候,她直接把门关上,双手掩面,痛哭流涕,她指责安两岸猫哭耗子假慈悲,她质问安两岸看到自己这么狼狈是不是心里很痛快?


    安两岸好心给她带了米面粮油和一笔钱过来,她却是这个态度,这让安两岸特别的寒心。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蹲在门口抽烟。


    等地上全是烟头的时候,太阳也下山了。


    他站了起来,心中满是凄楚,他再次回头看了看何香芹:“安平先跟着八荒和九州吧,你好好休息一阵子,我走了。”


    何香芹没理他,依旧自怨自艾地说自己命苦。


    安两岸再也听不下去了,抬腿大步离开。


    到了前面路口,看到刚刚下工过来的何贵阳,他喊了声叔,让何贵阳帮忙劝劝,这才走了。


    何贵阳叹着气,走到院门口直接一脚把门踹开了。


    本就是栅栏围的,根本挡不住一个成年男人,安两岸之所以没破门而入,不过是想给她留点体面。


    可何贵阳忍不了了,他再也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了,走过去先扇了她两个大嘴巴子,这才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哭哭哭,哭够了没有?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你!好好的日子,都是你自己作成这样的!现在两岸心疼你过来看你,你不赶紧认错就坡下驴,居然还在这里埋怨两岸,两岸这么好的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你这么个祸害!”


    何香芹被她爸打傻了。


    不但不哭了,还被激发出了狠劲儿。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终于舍得打她了!


    她恶狠狠地看着何贵阳:“是啊,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我,可那不是因为我不是亲生的吗?你怕别人议论,所以你要把涵养功夫做好对不对?你打广厦的时候可从来没手软!我一直等着一直盼着,希望你对我和广厦一视同仁,可你有吗?你望子成龙,对广厦严厉到没有一点点当爸的温情,可你对我们姐妹仨呢?你可温柔了呢,你可好了呢,你得到了所有人的赞美,你却从来没有望女成凤!”


    “你这个白眼狼,我不打你是因为你娘不让打,你真以为我从没动过打你的念头吗?你从小听风就是雨,别人怎么挑拨你怎么信,你可没少在日记本上写我的坏话,广厦全都告诉我了!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我养你长大供你读书,从没亏待过你,彩礼钱我一分没拿全给你留着当体己钱了,嫁妆倒是多多的给你陪了,你却整天跟人埋怨,要是你亲老子在就好了。我就问你,你亲老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吗?他就是个吃牢饭的废物,他也配跟老子比?”何贵阳彻底爆发了。


    这些年他扪心自问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自己。


    他点燃了自己,照亮了他人,结果这白眼狼居然不领情,还埋怨他不是亲生的老子。


    是啊,得亏不是亲生的,不然他早就把她打得服服帖帖的了,看她敢不敢整天作妖,闹得鸡犬不宁!


    他这一发火,就直接没收住,骂得何香芹一个劲地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贴在了墙上,才猛地抱住了耳朵,蹲在地上尖叫道:“啊!啊!啊!救命啊,何贵阳杀人啦!”


    何贵阳气得差点脑溢血,他失望地看着这个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女儿,再也没说一句话,就这么走了。


    他去找到了那个凶手,在拘留所里把那人打了个半死,要不是苏继善亲自出面拦着,怕是连他自己都要进去了。


    等何香芹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安六合:“你说什么?我爸他……”


    安六合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了,她对这个曾经的二嫂非常的失望。


    她不是来看她的,只是来通知噩耗的,因为何香芹不肯出门,谁也不见,是她气不过才亲自过来的。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何叔被处分了,虽然依旧负责电厂的项目,但却在档案里记了大过,也被取消了入党积极分子,今后也不会让他入党了。技工等级也从八级降到了十三级,现在就是活照干,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了。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亲爸一样的疼爱吗?这下你满意了吗?”


    何香芹如遭雷击,整个人像是被一记重锤砸中,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现在知道后悔了?何叔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女儿。”安六合已经不想再见到她了。


    哪怕她是安平安乐的妈,安六合也只想敬而远之。


    不过安六合临走时想想还是告诉了她另外一个事儿:“那个畜牲没有得逞,我让九州确认过了,他羊尾,还没扒开你裤子就滴了,怎么做看你自己。不过我警告你,离我二哥远点,安平的抚养权我会帮他拿走,你自己逍遥快活去吧。”


    第153章 姐妹相认(一更)


    处理完何香芹的糟心事儿, 安六合终于有空去看看溪云了。


    这事还得从回来后的第二天说起,她虽然跟周中擎腻歪了一晚上,但早上并没有睡懒觉。


    毕竟, 回来后要交接和汇报的事情太多了, 她偷不得懒。


    等她从苏继善那边完成了汇报工作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溪云。


    她这个五嫂, 本就长得高挑貌美, 如今怀了?????孕,更是少了些刚来时的生涩,多了些成熟少妇的风韵。


    别说是男人了, 她看了都觉得异常养眼,便笑着走过去:“嫂, 等好久了吧?”


    溪云点点头, 温柔地挽住她的胳膊:“六妹妹, 你有空了吗?”


    “嗯, 现在有空, 其他的事等过了饭点再说。”她知道溪云想做什么, 但溪云怀孕了,身体要紧, 便还是领着溪云去吃了顿食堂的大锅饭。


    溪云已经过了害喜的月份,但她的口味依旧没变回怀孕前的样子, 怀孕之前的她最喜欢辣口的,而现在,她喜欢吃酸的,越酸越好。


    安六合眼睁睁看她把整整一瓶醋倒进了碗里拌面, 惊得目瞪口呆。


    打饭窗口的婶子一看, 心疼得不行, 嘴里嘀嘀咕咕地埋怨着,可安六合一抬头,她立马吓得闭了嘴。


    她媳妇赶紧把她推开,媚笑着解释道:“我婆婆穷日子过惯了,臭毛病改不了,安副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咱岛上日子好着呢,区区一瓶醋还是吃得起的。再说了,吃酸的好,酸儿辣女嘛。好事,好事。”


    安六合不跟她打马虎眼,问她这瓶醋多少钱,钱她付了。


    那小媳妇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本来这面条就是要配醋的,无非就是多点少点的事,再说了,食堂这边每个月的配额都是足足的,几千口人一天也不止用一瓶醋,真不差这一瓶,您可千万别放心上。”


    安六合没再说什么,静静地把饭吃完,临走时还是把一张醋票拍在了窗口。


    苏继善刚把工资给她了,包括一应的米面粮油的票。


    她才不会落人口实。


    吃完出去,溪云想还她醋票,却被她嗔怒着捶了一拳胳膊:“跟我客气什么?我请孩子喝醋的,不要你管。”


    溪云臊得满脸云霞乱飞,她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儿:“你说我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儿子?”


    “我摸着脉象有点像是儿子,不过这也说不准,生出来才知道。”安六合不想哄她,她知道溪云想要儿子,不过子女缘分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她也说不好。


    总之,他们老安家是不会重男轻女的,儿子高兴,女儿也高兴。


    从小到大,他们兄弟姐妹九个都是一视同仁的,老大没办满月宴,那就一个都不办,老大办了周岁宴,其他八个也都要办,哪怕再苦再穷,哪怕只是沿着海滩捡点被台风掀过来的海肠牡蛎,总之,一顿勉强的家宴总是能凑一凑的。


    所以她自己是无所谓侄子侄女的。


    但溪云这些年生不了,身边人的议论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她当然想一举生下儿子堵住悠悠之口,毕竟大环境在那摆着呢。


    安家一视同仁又有什么用,整个世道都是更喜欢看到儿子,她溪云想证明自己,便没能免俗。


    安六合见她露出失望的表情,还是劝了劝:“别想那么多,要真是女儿,知道你因为她的到来而不高兴,那得多难受啊。”


    “我也没有不高兴,我就是不想再听那些人议论我了……我,我其实是喜欢女儿的……”溪云想想还是打住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六妹妹说得没错,自己只要动了这个心思,那就肯定会让孩子伤心。


    她该看开点,不管怎么说,五湖对她是真的好。


    她吸了吸气,振作起来:“不管了,来什么是什么吧,总归都是我和你五哥的宝贝。”


    “这就对了。嫂,你一定要放宽心,外面风风雨雨咱不管,咱自家人不会有那些乱糟糟的是非就好。”安六合欣慰地看着溪云,两人一起往劳改所去了。


    接管那群妇女的是岛上的警察,安六合虽然强行把人带来了,但山西那边还是坚持要走流程起诉,大不了把她们劳改的地点放在岛上。


    安六合原本是不答应的,结果苏继善教育了她。


    “是,她们是被迫的,可她们到底是杀了孩子,这笔账无论如何她们是要还的。现在你想法外容情,可别人不这么想,他们会觉得你安六合仗势欺人,连违法的人都可以护着,今后还有王法吗?小安啊,你好好想想吧,要想走得长远,就要适当收一收自己行侠仗义的心,要相信法律,相信咱们这个国家是有温度的国家。”一番语重心长。


    安六合最终答应了。


    所以这群妇女会由岛上的警察协助办案,期间所需的材料会邮递过去,等案子开庭了再移交回山西,宣判结束后再过来劳动改造。


    虽然依旧是到岛上来重新开始,但事情的性质却有了根本的改变。


    安六合这会儿过来,就是来通知她们这件事的。


    看守所的警察礼貌地向她点点头,放她和溪云进去。


    她找到那个女人的牢房,把溪云带到了那人面前:“嫂,你看,就是她。”


    溪云原本还是有些忐忑和犹豫的,可在她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忽然绷不住了,泪水唰地涌了出来。


    她扑上去,握住了冰冷的铁栏杆:“你是流云吗?你是我姐姐吗?”


    “我是……”流云震惊地站了起来,她打量着恩人身边的女人,不禁也鼻头一酸,泪水汹涌而下。


    她握住了溪云的手:“你是……你父亲叫什么?”


    “史中正。”溪云哭着说出那个禁忌的名字,作为恶名昭著的资本家的女儿,她已经好多年没提过这个名字了。


    流云如遭雷击,泪水更是决了堤:“母亲呢?是竺间月?还是说父亲另外娶妻了?”


    “是竺间月,要是另外娶妻了,咱俩能这么像吗?”溪云说着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刚嚎了两嗓子,又想起爸妈的叮嘱,不敢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好压抑着哭声,伏在安六合肩头呜呜地落泪。


    流云欣慰地笑了,虽然泪水还在肆虐,心里却是宽慰的:“太好了,太好了,他没有因为我不见了迁怒母亲,实在是太好了。”


    “姐,你……你怎么做了土匪的女人?姐,你还杀了人?杀了几个?都是孩子吗?你有没有帮土匪干坏事?”溪云的问题越问越多。


    来之前想着只是看一眼,是就认了,保持距离,不是就走,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结果认了之后,根本做不到明哲保身。


    这可是她亲姐姐啊,失散了二十几年的亲姐姐啊。


    她控制不住,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因为爸妈成分不好而处处隐忍小心,便更是委屈得不行。


    她很想跟姐姐哭诉一番,可姐姐居然背负了好几条人命,很有可能要被判死刑。


    她想到这里,越发的悲从中起。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个逐渐靠近的身影,她那乱了分寸的心,忽然就有了主心骨了。


    不等流云回答,她扑过去抱住了安五湖:“五湖……五湖你可算来了,六妹妹告诉我,她护不住姐姐了,山西那边坚持要把她们提审判刑,五湖,我该怎么办,你快给我出出主意。”


    安五湖没想到自己六妹妹救回来的真的是他媳妇的姐姐。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世事无常,失散二十多年的亲姐妹终于可以相认了,然而,当姐姐的说不定只剩几个月可以活了。


    明年这时候,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女人,说不定就是供桌上的一张遗像,是别人口中的一声叹息。


    所以他特别能体会他媳妇的崩溃和无助。


    他耐心地哄着,等溪云的哭声减弱了,这才搂着她往这间牢房走了过来。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大姨姐肯定没认错。


    太像了,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不为过,除了牢房里的这个眼神沧桑了些,皮肤暗沉了些,皱纹多了些,穿得破烂了些,其他的真看不出多大区别。


    他自我介绍道:“大姐好,我是溪云的丈夫安五湖,救你回来的这个是我六妹妹。”


    “原来是这样,我妹妹有这么好心的小姑子,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流云虽然颠沛流离了二十几年,可她并不是一个蒙昧无知的人。


    她知道这个好心的安副只能护得住她们一时,护不住一世,所以她早就做好了被枪决的打算。


    她笑着看向安六合:“安副啊,你为什么过来我心里有数的,我只求你,如果山西那边来了人,希望你帮忙减轻其他人的罪行,那些孩子都是我杀的,跟她们没关系,她们都是良家妇女,没有一个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我希望这是一个有人情味有温度的世界,冤有头债有主,杀我就行了。”


    安六合沉默地看着这位大姐,心中有无限的感慨,却说不出来。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心口闷闷的,像是堵着一团石头,又沉又涩。


    她别过头去:“我尽力。”


    流云笑着松开手,后退两步,给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谢谢你,谢谢。”


    安六合是哭着出去的,她受不了了。


    天道不公,这群妇女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苦难的一生?


    她沿着门口新铺的石子路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海边才停了下来。


    她看着烟波浩渺的大海,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渺小,这样微不足道。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她们?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苦难到此为止?


    她不知道。


    她把视线投向大海彼端,风中传来怡人的稻香,秋收开始了,这些妇女却依旧在人生的沼泽里沉沦。


    她忽然转身,大步流星往苏继善的办公室赶去。


    如果试都不试一下,她会一辈子寝食难安的,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救她们!


    而今天,苏继善终于给她答复,他愿意帮忙!


    安六合振奋精神,赶紧去找溪云说说这个好消息。


    第154章 初见老人家(二更)


    溪云惴惴不安地等了三天, 终于等到了安六合的到来。


    她没等安六合进门就激动地迎了上去,她紧紧地抱住了安六合的手:“好妹子,怎么说?”


    “嫂, 有戏。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安六合反握住她的手, 牵着她到屋里坐下,“嫂, 你看过《姐姐妹妹站起来》这部电影吗?”


    “看过。”这电影曾经轰动一时, 至今仍然有生产队不定期地在村里组织播放和观看。


    溪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就是安五湖带她去的。


    安五湖的用意不言而喻:不管是旧社会的□□,还是被流氓侵犯的溪云, 错的都不是她们,错的是犯罪者, 是压迫者, 她们不该被那样糟粕的观念洗脑, 不该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溪云虽然理解他的苦心, 却还是无法从别人的嘲笑中抬起头来, 这一晃就是好多年。


    幸好, 现在都过去了。


    但她不明白,这事跟她姐姐的事有什么关系。


    安六合自顾自倒了杯水, 一饮而尽,道:“流云姐被人贩子卖去过青楼, 十四岁就被迫接客了,她也是旧社会的受害人,她不该在新时代里黯然殒命,所以, 以她的视角拍第二部 , 是非常可行的。”


    “什么, 姐姐她……她怎么这么命苦……”溪云一想到好好的富家千金在战乱里沦落风尘,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安六合耐心地等她发泄完,才继续说道:“苏继善也觉得流云姐可怜,他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给纪娉发了个电报,她不是回首都奔丧了吗,我拜托她帮忙找一找《姐姐妹妹站起来》的导演,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把流云姐的故事拍成第二部 。”


    “这跟判案子有关系吗?”溪云不理解。


    安六合笑着宽慰道:“有,当然有。我们动作快点,找长春电影制片厂帮忙,尽量赶在开庭之前拍完上映。只要电影能公映,我们就能在舆论上掌握主动权,到时候流云姐的案子怎么判,上头不会一点都不考虑民意的。”


    “真的?那我姐有可能不用去死了?”溪云终于看到了盼头,她这几天就像是在深渊里挣扎的囚徒,每一天都在为姐姐的遭遇以泪洗面。


    而现在,六妹妹告诉她,绝境中还是可以开出希望的花朵的,她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安六合嚎啕大哭起来。


    等她哭够了,安六合才告诉她另外一个事儿:“对了,我也调查过了,流云姐杀那几个孩子是有原因的,那些都是恶魔的后代,有的年纪轻轻就是个强jian犯,有的帮着劫匪毒打其他妇女,有的甚至穿着鬼子当年藏在山洞里的军装,要做二鬼子占山为王。总之,这些孩子都很可怕,流云姐是不想他们危害一方才……”


    是的,虽然杀人是要偿命的,可安六合也在思考,以暴制暴到底对不对呢?


    如果不对,那该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无愧于心就好。


    她离开的时候,溪云拽着她要给她磕头,叫她赶紧扶了起来:“嫂,你这真是折煞我了。就算她不是你姐我也会救的,你别这样,咱们一家人,你这样我以后反倒是要跟你生分了。”


    见安六合说了重话,溪云这才打消了磕头的念头,可要她什么都不表示,她内心难安,思来想去,她咬咬牙,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安六合听完,震惊地看着她:“嫂,你说什么?”


    “是真的,我可以把藏宝图给你。哪怕我爸妈以后都不认我了,我也觉得值得了。”溪云把她爸妈私藏的财产告诉了安六合。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溪云转身进了屋,在箱子最底下翻出来一张发黄的羊毛毡,划开表层的羊皮,抽出一张藏宝图来,交给了安六合。


    “我愿意把这些财产充公,只要能救我姐姐一命。你拿去吧,都拿去。”溪云哭着微笑,把藏宝图叠好,塞进了安六合的掌心,紧紧握住。


    安六合跟飘在云里似的,带着藏宝图离开了。


    这是大事,建国后资本家的家产都被充公了,只有民族资本家得到了政府的认可,成为了被团结的力量。


    溪云的父母,显然不属于被团结的对象。


    溪云做出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是下了决心的。


    安六合不敢擅自做主,赶紧找到周中擎商量了一下,两人又去找了安五湖,问他会不会有意见,直到这时,安六合才知道这主意本来就是五哥出的。


    她服了:“五哥你可真狠,你就没想着给你孩子留点吗?”


    “我有手有脚的,自己可以赚。”安五湖笑着拍拍自家妹妹的肩膀,“去吧,诚意已经给得足足的了,希望上头可以网开一面。至于你说的电影和舆论战,我也支持,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安五湖是最疼他媳妇的人,所以才会直接把底牌亮出来。


    生死面前,只有押上全部,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安六合没再耽误,赶紧跟周中擎去见了苏继善,为了验证宝藏的真假,第二天,周中擎便一个电报把赵精忠又从海市叫了过来。


    赵精忠心里高兴着呢,他媳妇怀孕了,所以周中擎要他干什么他都没意见。


    现在,他听说这次是要他去押运可能并不存在的宝藏,他愣住了:“宝藏?在哪?”


    周中擎把图纸给他看看,他居然觉得还挺可信的:“这不是他们祖籍吗,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行,我安排一下,后天出发,先别走漏风声。”


    但赵精忠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你媳妇去?你要是自己去,都不用找我。”


    “这本来就是我媳妇弄来的,我不能抢她的功劳。总之,拜托你了,请你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回来请你喝酒。”周中擎现在不光被赵精忠认作了哥们,还成了赵政委心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所以毫不犹豫就批了赵精忠的任务请求。


    毕竟,兹事体大嘛。


    于是这天早上,刚回来几天的安六合,又出发了。


    岛上正在忙着秋收,忙碌中到处都是稻杆香香涩涩的草木气息。


    安六合在码头跟周中擎挥别,随后跟着船队,一路南下。


    半个月后没有回海岛,而是直接去了首都。


    因为事情太惊人了,所以这次,安六合见到了那位全中国人都最最敬爱的总理。


    她也不跟总理玩花花肠子,把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待回复。


    总理站了起来,跟她握了握手:“难为你一片苦心。为国,你大义奔波,为家,你不辞劳苦,为这些苦难中的妇女,你迎难而上。安同志,好样的。我支持你的做法,不过我也不能干涉地方政府的决定和法院的判决。祝你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话虽这么说,可第二天,人民日报就表彰了史中正,竺间月和溪云一家三口,绝口不提流云的事。


    第三天,媒体报道了特赦令,特赦了主动上交资产的资本家,让他们去海岛跟女儿团聚。


    安六合看懂了其中的信号,很是松了口气,当即启程回了海岛。


    还没到岛上,远远地就看到溪云等在了码头那里,热泪盈眶。


    安六合刚下船,就被溪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谢谢你小六,谢谢。”


    “客气什么,自家人。”安六合揽着她往岛上走去,这才知道长春制片厂已经来了人,编剧,制片和导演,都找溪云谈过了,还采访了刚刚从异乡牛棚里放出来的资本家夫妇。


    这两口子原本挺生气的,气溪云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


    可等他们看到了劳改所里的流云,老两口什么都懂了。


    “我爸说,留着这笔财产本来就是想等以后政策宽松了用来找我姐姐的,你也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为的就是这个。现在我姐找到了,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溪云最近精神好多了,满脸都写着高兴。


    安六合也很欣慰,可怜天下父母心,将心比心,要是她的孩子不见了,她恐怕得疯。


    她跟着溪云去见了史中正和竺间月两口子,本来只是尽一尽?????礼节,没想到两个老人家要给她磕头,她赶紧把人扶起来。


    史中正刚过半百,却已满鬓霜华,他哭着说不出话来,竺间月相对镇定一点,她握着安六合的手,说了很多不想连累她的话。


    到最后,安六合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老阿姨:“你说什么?要我五嫂离婚?”


    “好孩子,你做了这么多,我们一家都感激不尽,可万一这事不成呢?万一……万一到时候牵连到你们,所以我想,不如先让他们离婚,起码堵住悠悠之口。要是事情顺利,再复婚不迟。”竺间月已经考虑了好些天了。


    她甚至连安六合的父母都拒绝了相见,因为她怕了,她不想连累这么好心的一家人。


    可这事安六合做不得主,她看着溪云:“嫂,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五哥怎么说?”


    第155章 大丰收,喜报(三更)


    安五湖还能怎么说, 当然是不同意。


    他就是个痴情种,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妻子有风险自己抽身离去的事来。


    可他也不想拖累自家妹子,所以他思来想去, 决定辞职, 带着老婆和老丈人回老家去当农民。


    为了跟安六合撇清关系,他甚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但是在这之前, 他还是回了趟老家, 找到了安两岸。


    安两岸听说了他的来意,沉默地蹲在田埂上,抽了半个多小时的烟。


    他没想到, 他想遮掩的事情,他亲弟弟却想掀开来公之于众, 光是公开还不够, 还要从现在的大家庭分离出去, 恢复安宇宙侄子的身份。


    他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你不怕这事闹出来小六心里有想法吗?哦, 你高尚, 你痴情, 你为了老婆孩子,可以不管兄弟姐妹的心情, 可以不顾父母的恩情?你可真能耐了你,我不同意!”


    “可是二哥, 万一,我是说万一……”安五湖不是不顾及手足之情,更不是枉顾父母的养育之恩,他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想到时候牵连亲人。


    安两岸却直接打断他:“胡闹!没有万一!我不答应!爸妈年纪大了, 经不起你折腾了!他们虽然说不在乎, 可他们辛辛苦苦,几十年如一日把咱们拉扯大,你叫他们老了老了,忽然要面对儿子变侄子的变故,你这是不孝啊你,你不孝!”


    “那你说我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拖小六下水吧?她是我带大的,我不能不管她死活!”安五湖也急了,红着眼睛跟他二哥吼。


    安两岸起身,双手拍在他肩上:“总会有办法的,你等我跟大哥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找些老战友帮着一起出出力。五湖啊,你听哥一句劝,哥不会有错话说给你听的。爸妈辛苦一辈子,你不能这样。好好的一家人,到时候别别扭扭的,像个什么样子。”


    “哥……”安五湖沉默了。


    他实在是进退两难,他忽然特别嫌弃自己,嫌弃自己不是什么高官厚禄的掌权者,嫌弃自己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技术人员,更嫌弃自己,在风雨来临的时候,不能保全老婆孩子不能兼顾父母兄妹的亲情。


    他很痛苦,也很茫然,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安两岸:“哥,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如果是我……”安两岸苦涩地笑笑,“我会离婚。”


    安五湖踉跄着后退。


    果然,在他二哥眼里,老婆孩子是远不如父母重要的。


    一个孝字,把他套了进去,挣不开也甩不掉。


    不,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挣脱,他就是这样的人。


    安五湖苦笑着落泪:“我就知道,你跟二嫂不是非离婚不可,你只是不能两全,但你做出了选择,你的选择就是舍弃她对不对?可是你没想到她会被人侵犯,会成为弱小可怜无助的受害者。前几天你去看她,你是想复婚的吧,你是自责过的吧?二哥,人生苦短,对父母尽孝的方式有很多,我不认为牺牲小家就是对的,陪你走到最后的不会是孩子,也不会是父母,只能是——”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情况跟别人一样吗?这要是亲爹亲妈,我会这么顾虑重重吗?可他们不是,他们是大伯和伯母,他们对我们是没有责任和义务的,可他们自己吃苦受罪,拼尽全力把咱们拉扯大,难道在你心里,他们不比一个女人重要吗?”安两岸彻底怒了,将手里的烟摔在地上碾灭,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走丢下一句话:“你要是敢伤爸妈的心,我就把你一家从族谱除名,你永远别再做安家的子孙了!啊,我忘了,反正你也不在乎,你既然可以为了那个女人好几年不回家看望父母,又怎么会在乎父母伤不伤心呢?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我最大的不幸。”


    安五湖站在田边,看着铁犁刚刚翻过的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只知道,一到家,溪云就把离婚协议书摆在了他面前。


    他一把把离婚协议撕了,气得不想理溪云。


    他去找周中擎喝酒,今天周中擎休息,很是给了他面子,两人坐在海边,烤着篝火,喝着小酒,谈天说地,谈自己对婚姻,对家庭,对亲人的看法。


    周中擎知道,他是看在安六合的关系上,所以才把什么心里话都跟自己说了。


    于是周中擎把一件稀奇的事告诉了安五湖。


    其实这事他还是从赵政委的电报里听说的,不保真,但多少是个希望。


    于是他又斟了一杯青稞酒给安五湖:“五哥,有个事儿你全当乐子听听。”


    安五湖醉醺醺的,迷迷瞪瞪看着周中擎:“什么?你说,咱兄弟没有那么多顾虑。”


    “赵政委说,山西那边有个挺有来头的人,特地找他打听了一下你和嫂子的事,赵政委跟你不熟,但也知道你是六合的五哥,便又找到了我。”周中擎并不是想多事,但他媳妇这几天特别发愁,他知道他媳妇在乎这个五哥,便不顾赵政委让他保密的嘱托,详细跟安五湖说了说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首都那边给溪云一家报道了特赦令后,本地媒体也进行过跟踪报道,虽然他们来不了岛上,可架不住岛上有人回去探亲啊,在记者不懈的努力下,溪云现在的婚姻关系和婆家关系已经全部被挖出来了。


    所以安五湖就算现在想跟大家庭划清界限也有点晚了。


    周中擎说着,捡了块木炭丢到了火里。


    安五湖大惊失色,他猛地坐直了,抓住了周中擎的袖子:“你说什么?那我六妹妹跟溪云的关系全都被曝光了?”


    “那倒没有,那记者的稿子被苏继善叫人拦下来了,还给了一笔封口费呢。他说这事不算秘密,早晚会被人知道,但不能在宣判之前公开,不然性质就不一样了。”周中擎坐麻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安五湖赶紧跟了上去:“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山西那边怎么得到的消息,你不好奇吗?而且,听赵政委的意思,那边是想帮忙的。”周中擎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呼之欲出,不过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好像真相就在嘴边了,但就是差那么最后的一点点提示。


    可今天,安五湖自爆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安家兄弟姐妹九个并不是一个爹妈生的。


    既然不是一个爹妈生的,那有没有可能,山西那边有他们亲生父母的故交,所以才会对他们的事这么上心,不惜辗转了这么多人,就为打听安五湖的现状?


    周中擎觉得这事还是有可能的,战争年代过来的人,都特别看重恩义,如果安五湖的父母对人家有恩呢,人家现在看到他们面临困境,想好心帮把手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安五湖却觉得他的想法是多余的,他斩钉截铁地回道:“不可能,我爸妈就是普通的农民,我大伯和伯母出去抗战的时候,他们就守在老家,哪里都没有出去过,不可能有什么故交在山西那边的。”


    周中擎这下彻底困惑了:“那看来我猜错了,可这么一来,我就更看不懂那边为什么对你的事这么上心了。”


    安五湖也不明白,不过被周中擎这么一打岔,他差点忘了一个重要的事。


    他叫住了周中擎:“今晚我说的这些……你不要告诉我六妹妹,她不知道她跟我不是亲兄妹。”


    “放心,离了海边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周中擎拍拍他的肩膀,折回篝火旁边,吃烤鱿鱼去了。


    吃着吃着嘀咕起来:“还是上次那烤猪好吃,什么时候我也养一头看看。”


    “你可得了吧,养猪可累了,你们要照顾三个孩子,夫妻俩又都是大忙人,怎么养?”安五湖不看好这事。


    周中擎却灵光一现,转身笑着看向安五湖:“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要是怕你老丈人和大姨姐的事牵连家里人,不如叫他们来养猪吧?????,你你也知道,养猪又苦又累,还臭,还脏,要是真到了被刁难的时候,人家一看,呦,万恶的资本家在岛上任劳任怨养猪呢,那不就跟在特赦前在牛棚的待遇差不多了嘛。等风波过去了,再让他们好好颐养天年。”


    “你的意思是,不要等别人动手,自己先把自己踩进泥里去?哎呀,你这个法子好啊!对啊,别人一看,资本家跟我六妹妹有姻亲关系怎么了,还不是要当个弼猪温吗?哈哈哈,你小子,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安五湖高兴坏了,火急火燎去岛西找到他老丈人,把这事说了。


    史中正和竺间月居然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答应了。


    为了体现正式感,苏继善还出面当了个坏人,他开了个群众大会,狠狠批评了史中正和竺间月当年藏匿财产的行为,批评完,又话锋一转,表扬起他们如今在新社会的改造下有了觉悟,主动把官僚资本家的财产充公了。


    为了树立典型,苏继善让他们当着大伙的面背诵主席语录,以及一切关于新社会新思想的文章。


    于是这老两口每天的日常就成了这样:早起割猪草,煮猪食,喂猪,挑水种菜;中午在食堂当着大家的面背诵语录,背完了才给吃饭,吃完饭回去又要写一段思想汇报;写完下午打扫猪圈,掏猪粪,运送猪粪去地里施肥;晚饭再去食堂背诵语录,吃完饭在晚上的学习大会上继续做思想教育。


    这么一来,还真就没人能挑他们的不是了。


    安六合见安五湖终于不再为了离不离婚的事闹心,自己也跟着舒心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秋收的粮食产量统计出来了,安六合看着安五湖交上来的数据表,兴奋得两眼放光,哎呀,大丰收啊!


    一时间,不光是海岛,包括那些接收了海岛新稻种的公社也都有了喜报传来。


    最终统计下来,新稻种亩产一千二百七十斤!


    是当之无愧的特级水稻!


    消息传到首都那边,众人高兴之余,却为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奖赏安六合而犯了愁。


    为此,相关部门开了十几场大大小小的会议,考虑到安六合对微山湖和红旗渠的贡献,对新疆的援助,以及在洪灾前后做出的各种努力,组织上终于决定,正式提升华夏岛的行政等级,从附属连城的县城,升级到了正经的地级市!


    苏继善收到电报的时候,高兴得跟个老孩子似的,饭也顾不得吃了,火急火燎来找安六合。


    结果,他刚到大院门口,就看到安六合扶着门框在呕吐。


    这是……有了?


    第156章 揣崽了(一更)


    今天是阳历十二月十二号, 农历十月二十七,明天就是蕾蕾的周岁生日了。


    安六合本打算好好给孩子办个周岁宴,可她今天不舒服, 便请了假在家休息, 张罗的活儿都交给了周聪谷雨他们。


    这会儿见苏继善过来,还挺意外的。


    赶紧压住心头翻涌的酸水, 问他出什么事了。


    苏继善笑着往里走:“没出事, 是好事,咱海岛正式提级为地级市了,□□由我来, 市长和市委副书记你来,但又怕你忙不过来, 所以又额外安排了一个副市长和另外一个市委副书记给你干活, 具体你要揽多少差事在身上, 看你的方便。”


    “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工资等级是不是也跟着提升了?”安六合想到自己可能怀孕了, 就特别在乎钱的事儿。


    这话给苏继善逗乐了:“那当然, 你现在是正厅级了,九级工资, 一个月252块,不过十二月都过去快一半了, 所以这个工资从下个月开始算起。但组织上知道光是这样也不足以表彰你做的一切,所以又额外给了你一些奖励,喏,这里是清单, 你自己看看吧。”


    苏继善说着, 把自己誊抄的内容递给了安六合。


    安六合接过来一看, 很是惊喜。


    这年头国家物资紧缺,所以物质奖励是有些拿不出手的,但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于是这张清单上列的都是些更有实际意义的奖励——


    一千亩的粮农基地三个,地址自选,归属权虽然是公家的,但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没人会问她要收成,属于彻彻底底的实验性质的土地。


    如果选中的是平原和湖泊,按占地面积计算,如果选中的是山地丘陵,则按实际可以使用的面积计算。


    比如一座山头虽然总面积很大,但能耕种的只有几十亩地,那就按这几十亩来算。


    为了方便这三个基地的研究员就近照顾作物,会在基地里建设统一标准的职工宿舍三十间,仓库二十间,厨房食堂等按三十人的规模配备,一应农具等都会准备好。


    粮农基地筹建起来后,人员的甄选由她自己决定,工资定级参照现行的技术岗位定级。


    粮农基地的产出由她自行支配,可以作为基地的运转资金,也可以作为基地工作人员的福利,只要有了新成果后及时向社会面推广普及就行。


    除此之外,每个基地都会配备自行车十辆,解放牌卡车一辆。


    本打算再给她每个基地配个公车,可目前汽车产量有限,所以先给她欠着,先把岛上这边的安排上。


    另外,这三个基地被命名为:六合一号,六合二号,六合三号,编入华夏一号粮农基地体系内,作为额外的小型基地而存在。


    安六合看完,对这个三个基地很感兴趣,她准备好好研究一下全国主要粮食产区的特色再做决定。


    至于市长和市委副书记的职务,她怀疑自己可能没多少时间兼顾,便问苏继善有没有什么要求。


    苏继善宽慰道:“没看到给你安排了两个干活的吗,你有空就来点个卯,没空就继续捣鼓你的花花草草。对了,研究所已经盖好了,你选个日子正式搬进去吧,你那临时的实验室又小又矮又闷,每次路过我都怀疑你怎么待得下去的。”


    安六合笑笑,正打算臭美一句说自己比较吃苦耐劳,结果胃里又是一阵酸涩,她赶紧跑回屋里,扶着门框一阵阵呕吐着。


    苏继善没进来,站在走廊下问她:“你这是在害喜吧?小周知道了没有?”


    “我还没确定呢,等晚上再说吧。”安六合其实已经给自己把过脉了,确实是喜脉,但她总觉得自己把的未必准确,想着等会让九州来看看。


    初冬的风很冷,安六合把苏继善送到门口就回来了。


    转身的时候,看到范文欣从屋里出来,这老姐姐最近春风满面的,走路都跟要飞起来了似的。


    她也不住这儿了,而是搬到她新处的对象那儿了。


    这人是谁呢,是上次一起去新疆的成员之一,赵精忠亲自挑的人,安六合跟他不是很熟,只知道他姓彭,长得挺粗犷的那种类型,那膀子上的肉,比她大腿都粗。


    这会儿范文欣是来给两个孩子准备晚饭的,亲妈来了,谁家还让孩子自己做饭吃啊,那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吗。


    所以范文欣最近特别的母爱泛滥,每天一过中午就来了,即便每次她做的饭都被孩子嫌弃,但她就是想来尽一尽心意。


    她只做葛丽和葛强的,至于屋里那个大腹便便的华念君,她只当没看见。


    她见安六合气色不好,赶紧过来扶着她:“怎么了这是?刚才就听你在吐了,这是有了?”


    “还不知道呢,姐你去忙你的吧,我歇着就是了。”安六合挣扎着松开了她,自己站稳了,她不太喜欢在人前表现出脆弱无力的一面。


    见她逞强,范文欣叹了口气:“你啊,不要总把自己当男人使唤,适当的时候也要示示弱,让男人看到你娇滴滴的一面。不然的话,日子久了,男人想着你什么都能自己来,还要他干什么。我当初跟葛丽他爸,就是这么一步步走到了各管各的地步……”


    范文欣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虽然她离了,可她特别喜欢追忆往昔,可见当初跟葛长征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多年夫妻走到这个地步,很难说全部是哪一个人的错,无非就是一方过错大些,一方毛病少些。


    但无论如何,安六合都决不允许自己的婚姻出现这样的问题。


    所以,今天范文欣的话,她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点点。


    等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她就站在大院门口,扶着那株叶子掉了一地的歪脖子树,静静地看向路的尽头。


    冬日的傍晚很少出现霞光,此时天空上飘着一层迷迷蒙蒙的云雾,将太阳染成了模糊的橘色,霞光照射不下来,只吝啬地漏了些昏暗的天光下来。


    暮霭沉沉,逐渐褪色的天幕下,一群军官或走着路,或骑着车,络绎不绝地往大院这边来了。


    没人跟周中擎抢道儿,骑在最前头的自然是他,清脆的车铃声响起,划破了等待多时的寂静。


    从看到他的身?????影,到他噙着笑出现在面前,不过眨眼的功夫。


    安六合低头,车轮溅起的尘埃在她衣摆上落下一片土黄,她却并不嫌弃,松开歪脖子树,转身像只柔弱无助的小羊羔,扑到了她男人怀里。


    女人家显然有些不舒服,身子柔柔软软的不说,额头似乎还有些发烫。


    周中擎把车往树上一靠,赶紧搂着他媳妇走进了院子,手心贴在她额头一摸:“果然是发烧了,吃药了吗?”


    “我没事。”安六合这是怀孕引起的不良反应之一,不是伤风感冒。


    周中擎却严阵以待,非要去找九州过来看看。


    安六合赶紧拽住了他:“九州来过了,真不是生病了,就是身体疲惫了虚弱了,要多休息休息。”


    “那你躺着,我去厨房看看。”周中擎转身要走,却被安六合从后面抱住,“别走啊,你哥在里头做饭呢,好了会喊的。你陪我去屋里待会。”


    周中擎还从没见他媳妇这么黏人过,一时心里甜滋滋的,嘴角一再上扬,压都压不住。


    他赶紧搂着他媳妇,瞅了眼院子里撒欢的三个孩子,叮嘱他们不准乱跑,随后进了东房关上门,问她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你了。”安六合像个树袋熊一样赖在了他身上,大半重量都压在他怀里,像个弱不禁风的小可怜。


    周中擎干脆把人抱起来送去了床上,将她平放盖上被子,起身道:“是不是要来例假了不舒服?哎?你这回来有阵子了,我怎么一次没见你来过,你周期准吗?是一个月一次吗?”


    “不准,好久没来了。”安六合在新疆的时候就没来,那会儿她就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怀孕了,不过后来证实并没有。


    回来后她找九州问过了,九州推测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她去年生了蕾蕾之后刚出月子就来岛上开荒了,太过操劳,导致排除恶露之后的例假空窗期拉长,虽然上次来过一次,可例假还没有恢复正常,要等下次来了之后看看再说。


    二是她在异世斩赤龙进行修炼,导致身体不太习惯例假的到来,目前依旧在做调整。


    无论是哪一种,总之她回来的时候是没怀孕的。


    但现在——


    她扯住周中擎的手不让他离开:“你别走啊,我不要喝红糖水。”


    “那你饿了?渴了?冷吗?要不我去给你冲个热水袋?”周中擎实在是不知道她怎么了,但今天的她格外黏人格外腻歪。


    他还挺喜欢的,干脆坐在床头,抬手将她凌乱的额发梳理整齐,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安六合捉住他不老实的手,掀开被子往里拽,最后停在自己小腹那里,算是明示了。


    可这位英雄盖世的周旅长,居然以为她肚子痛,转身就去找治疗腹痛的中成药。


    一边在柜子里翻找,一边解释:“这药是上次我不舒服的时候九州给开的,他说这是普适性的方子,谁都可以吃了应应急,找到了我去给你冲——”


    结果周中擎转身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他媳妇幽怨和不满的眼神。


    他懵了,只得回到床边,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怎么,不是肚子疼?”


    “我这要是肚子疼,那我五嫂也是肚子疼咯?七星也是肚子疼咯?两家隔壁的女同志都是肚子疼咯?”安六合忽然有点生气,他怎么这么笨啊!


    哎呀糟糕,当爹的这么笨,孩子会不会也是个小笨蛋啊。


    周中擎差点被她绕阴沟里去了,等他终于明白过来,忽然老脸一红,两眼亮晶晶的:“你是说,你身体好着呢,真的没有生病?”


    “喂!周旅长,你重点搞错了好不好!”安六合这下彻底急了,直起身子就捶他。


    刚捶了一拳头,就被他摁在了怀里,带着咸涩海风味道的吻,就这么雨点般地砸了下来。


    第157章 小别扭,周岁宴(二更)


    周中擎有点沉不住气。


    哎呀, 虽然说当了半年多的爸爸了,可怎么照顾孕妇和新生儿他还是一无所知啊。


    便连夜跑去岛西,逮着九州一通求知若渴。


    九州早就猜到他会来, 赶紧把提前写好的册子拿给了他:“注意事项我都写在上头了, 还有我姐的饮食禁忌,推荐的饮食搭配, 我能想到的都在里头了, 要是之后再想起什么,我再找你。”


    “谢了九州!”周中擎如获至宝,满脸写着高兴。


    九州其实还有一项不太适合写进去的, 见他转身要走,赶紧拽着他回来细细叮嘱了一下。


    周中擎明白了:“就是说, 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能碰?”


    “也不是绝对, 总之小心点最好, 实在是想做点什么, 可以试试别的法子。”九州像个老父亲, 比谁都操心家里的兄弟姐妹。


    周中擎虚心请教, 怎么才叫别的法子。


    九州不好说太细,干脆又拿了本图册给他:“好多孕妇都来找我要这个, 我就多画了几本,画技拙劣, 你要是看不懂就算了,我也没辙。”


    周中擎随便翻了翻,老脸一红,直接走人。


    到了外面路上, 寒冷的北风都吹不散那炽热的温度。


    回到大院, 他赶紧洗漱催促孩子们去睡觉, 结果今天这三个皮猴子像是跟他故意作对似的,愣是黏在屋里不肯走开。


    嘿,他就想不明白了,今天东房里有什么吸铁石吗?


    他好奇地看了眼安六合,从她羞涩的笑容里察觉到了什么,结果不等他开口,英招便神叨叨地学着八荒那架势,闭上双眼掐了掐指头:“唔,怪不得八舅说天降福星,哎呀,这个小福星是个小妹妹。”


    “是吗?小妹妹?会很听话可爱吗?跟蕾蕾一样可爱吗?”小杰一脸懵懂地看着英招,英招又从弟弟变回哥哥了,小杰终于不用再辛苦照顾这个家了,哎,他真是不容易啊。


    英招嘿嘿一笑,摇了摇头:“嘿嘿,八舅说小妹妹三岁之前是个小恶魔,爸爸你惨咯。”


    周中擎哭笑不得,这八荒真是的,神叨叨的教坏小孩子。


    再说了,小婴儿能恶魔到哪去?


    又说是福星又说是小恶魔的,这不矛盾吗?


    此时的他哪里知道,这还真不矛盾,再气人的小婴儿也是有可爱的一面的,再可爱的小婴儿也是会把人气得想跳海的,这,一点都不矛盾。


    甚至还是普遍现象。


    当然,他没有从零开始经历过,没有经验,这不怪他。


    但坐在床边的安六合却有些发愁,她叫英招到她面前来:“你八舅真是这样说的?”


    “对啊,八舅还说了,小妹妹是故意做个小恶魔的,不然她降不住另外一个小恶魔。八舅还说,另外一个小恶魔也在咱们大院里面,到时候你就知道是谁了。”英招知道的就这么多,一股脑儿全抖出来了。


    安六合暂时没有多想,她耐心地陪孩子们又读了一个故事,等孩子们去睡了,才满怀心事地躺在了周中擎怀里。


    “小恶魔?降服另外一个小恶魔?我怎么听着心里毛毛的呢。另外一个不会是葛长征的孩子吧?”一想到这个可能,安六合就心惊肉跳。


    毕竟这事还真有可能,华念君自己这个上梁都不正,下梁歪那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周中擎见她孩子还没见着呢就开始想东想西,不免有些好笑,好生安抚了一阵,这才让她心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的理由很充分:“你要是信八荒的,那说明咱闺女真的能镇住隔壁的,你要是不信八荒的,那你还杞人忧天干什么?睡吧。”


    安六合一想也对,便不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蜷缩在了他怀里。


    她睡得不深,迷迷糊糊的感觉身边有什么动静,等她强忍着困意回头一看,才发现周中擎压根没睡,正辛勤地挑灯夜读呢。


    她不明白,至于吗?


    哑着嗓子喊他:“你别用功了,我一个人睡好冷,过来抱着我嘛。”


    “嗯,来了。”周中擎赶紧把那图册合上,捏了捏滚烫的耳根子,回到了床上。


    他确实是在用功,不过用的是另外一个领域的功罢了。


    他躺在床上,把他媳妇严严实实护在了怀里,越搂越觉得像是抱了一团火,在他小腹那里张牙舞爪地燃烧。


    最终到底是没忍住,想试试里面“小心点”的法子。


    安六合也想他呢,两人中间分开了两个多月,虽然回来一个多月了,可之后又有大半个月在为了宝藏的事奔波,实际厮守的时间也就半个多月。


    想到这里,安六合就觉得她亏大了,这么秀色可餐的老公,独守空房真是暴殄天物啊。


    于是她也没忍住,两人你捏我一下我揉你一下,很快擦枪走火,深夜耕耘起来。


    当然,在这之前,周中擎不敢乱来,还是把那图册给安六合看了看:“说是这样可以试试,不过得轻点,要试吗?”


    “试啊,来。”安六合没意见,她还没有那么脆弱。


    可周中擎原本都摩拳擦掌,准备上阵了,结果他想到九州?????说的那些可能出现的后果,还是临阵脱逃了。


    埋首女人家的颈间,周中擎喘着粗气,满腔懊恼:“生完这个就不生了,憋死她老子了。”


    安六合哭笑不得,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问他怕什么呢,稍微动动还是可以的嘛,就当是隔靴搔痒好了。


    掐掉冲刺的重头戏不就好了。


    周中擎却死活不肯,捂着被子,像个被欺负的良家夫男,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算了算了,以前没有老婆也过来了。”


    这下是真的要做和尚了,他家这座钟宝贝着呢,撞不得的。


    他倒是紧急刹车克制住了,可安六合不舒服了,她气呼呼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说话。


    周中擎只得赔笑脸:“都做市长的人了,羞不羞啊你。”


    “边儿去!谁叫你惹我,撩起火来又装圣人了,我懒得搭理你!”安六合气死了,本来睡得好好的,是他非要起来研究别的法子。


    研究完了还没实践就喊停,那他研究个什么劲儿。


    她搡开肩膀上的手,就是不肯转过去,不行,气死了,越想越气,感觉被耍了。


    周中擎见她不肯转过来,干脆坐了起来,起身跨到里面,厚颜无耻地面对着她。


    安六合见他耍赖皮,二话不说又转过去。


    周中擎再起来,再跟过来。


    几次三番之后,安六合彻底服了,她猛地坐起来,把他摁在床上:“你干嘛?那么大一个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故意勾引我是吧?”


    “冤枉,我不搂着你睡浑身难受。”周中擎嬉皮笑脸的把人搂在怀里,终于,怀里的小媳妇不再挣扎了,匍匐在他胸口,叹了口气。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你说得对,我都是当市长的人了,工资都比你多了,我才不要小心眼子跟你一般见识,哼。”安六合说着不计较了,却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逗得他哈哈大笑,一晚上忍忍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是蕾蕾生日,夫妻俩都请了假,给蕾蕾热热闹闹地办了个周岁宴。


    安家的亲眷能来的都来了,大院这边跟周中擎关系好的将士也来了些,院子里坐了十桌,热闹非凡。


    抓周的时候,蕾蕾看着面前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居然两只手一起,抓的都是吃的。


    众人哈哈大笑,宾主尽欢,唯一不高兴的,就是没被请过来的叶春梅。


    她在家里等了一天,直到岛东响起了爆竹声,她都没能等到有人来邀请她,她气死了。


    红着眼睛看着跟拖拉机较劲的小儿子:“天朗啊,他们也没有邀请你们两个吗?”


    “嗯。邀请了干啥?好端端的,你又来劲了,我怎么跟你说的,我们叫你来是让你盯着范敏的,不是让你来哭的。你要是做不到,趁早回去,别再这添乱。”天朗最近脾气有点大,为着秋收,他这个修机械的可没少受气。


    以前别人还会看在他是安六合前小叔子的份上给几分面子,可时间久了,大家发现安六合跟他们兄弟俩基本上没有人情往来了,慢慢的,态度也就轻慢懈怠了起来。


    送机器过来的时候,跟喊叫花子似的,对他的称呼都是,嘿,喂,那个谁,修拖拉机的。


    偶尔有两个称呼不一样的,喊的却是天晴家兄弟,或者,你是天晴还是天朗。


    这都什么玩意儿,他不是单独的一个人吗?


    他没有名字吗?


    他凭本事吃饭,凭什么得不到尊重?


    他不服气,最近修理机器的时候故意拖拉了几天。


    导致有些生产队的农活受到了影响,又来找他闹,他才没有这个耐心陪他们闹,关上门直接闭门谢客。


    这会儿他妈又哭,他根本受不了,说话都带着刺儿。


    叶春梅被他这么一吼,顿时消停了。


    她也知道自己儿子委屈啊,她起身,唉声叹气做饭去了。


    正伤心呢,天晴拿着钥匙开了门,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问道:“我看烟囱里在冒烟,怎么,咱妈在做饭?”


    “嗯。”天朗拧螺丝呢,一手机油,说话头都没抬。


    天晴赶紧喊了一声:“妈,嫂子叫人送了饭菜过来,你别忙活了,来吃吧。”


    “呦,我是见不得人吗,自己孙女办周岁都不能去?”叶春梅更来气了,不喊她她气,给她送吃的她还气。


    天晴赔着笑脸哄道:“行了妈,你得考虑人周中擎的感受,孩子毕竟是我们老雷家的,我们总在孩子面前晃悠像个什么。回头他辛苦一场,孩子养了却跟他不亲,那他就不可怜吗?”


    “就你好心,就你知道替别人着想?他怎么不为我想想?我来都来了,至今没见着我孙女孙子一面,像话吗?”叶春梅气死了,一口都不想吃。


    见天晴还在锲而不舍地给那个周中擎说好话,气得她直接回屋睡觉去了。


    嘭的一声把门摔上,小老太太脾气见长。


    天晴无奈地坐在旁边的石登上,把饭菜在石桌上一一摆开:“别弄了天朗,来吃吧。”


    天朗没理他,手头的忙完才洗了手坐下,拿起筷子,单刀直入:“骗谁呢,是你自己做的吧?”


    天晴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有嘴硬,夹了一筷子肉给他:“我叫周聪教我的,你尝尝。”


    “何必呢,这样她反而更生气了,反正都是生气,你何必多此一举。”天朗不理解,天晴想事情总是差了一点点,笨的。


    天晴哪里是笨的,是他觉得能哄一天是一天,好歹送了饭菜过来,小老太太也许就稍微不那么难受了吧。


    算了,还是天朗说得对,怎么着都要生气的,以后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不过我学了几道菜也不亏。”天晴倒是乐观。


    天朗笑笑:“大学的事定下来了吗?我想考个大学读着玩玩。”


    “好啊。定了,肯定定了,我听老苏说了,咱们岛上未来十年的重点建设项目好几十个呢。不光是大学,马上也要盖正经的医院了,因为最迟明年开春之后,岛上就要迎来婴儿潮了,总不能全都指望路峰、九州和那十来个半吊子护理员吧?所以医院是现在的头等大事,你没看到吗,这次秋收完空了好几块地呢,那都是给医院和学校留的。”天晴毕竟是吃公家饭的人了,对于时政的一手消息,自然比天朗灵通。


    天朗沉默地听着,吐带鱼刺儿的时候,故意用力吐到了天晴碗里。


    天晴也不生气,夹出来扔了继续吃。


    天朗暗搓搓地捣乱,居然没引起天晴的任何反应,果然是眼界宽了,视野开阔了,小事就不斤斤计较了。


    而他呢?


    要继续待在这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成为不被尊重的嘿,喂,那谁吗?


    不,当然不。


    天朗苦涩地笑笑,起身刷碗去了。


    *


    岛东的周岁宴一直到天黑才散去。


    安六合今天还是有点低烧,没有过来送她父母,是周中擎开车把老人家送到了岛西。


    折返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刚到半路,他遇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很是暴躁。


    本来不想多事,但他意识到是一个男人纠缠女人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


    那男人一见他就吓得撒丫子狂奔,直到这时,周中擎才发现被纠缠的女人是范敏。


    自从上次那事之后,她走在路上总是被不三不四的男人搭讪,今天也不例外。


    还好周中擎没有视而不见,她讪讪地说了声谢谢,厚着脸皮问周中擎能不能把她送去路峰那里。


    她刚刚被叶春梅叫过去了,两人大吵一架,回来的时候才想起把手电落那儿了,又不想看到叶春梅那张老脸,便硬着头皮摸黑走了夜路。


    周中擎着急见他媳妇呢,并不想过问范敏的死活。


    正好他看到雷天晴从对面走了过来,便把雷天晴叫了过来,让他帮忙送上一程。


    雷天晴倒是没说什么,等周中擎走了,他才转身打量着范敏。


    天光昏暗,附近虽然有人家,但也看不真切,他也不习惯用手电照人的脸,便只是就着余光看了看。


    没想到范敏气色还不错,倒显得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他问了一句:“你身体没事吧?”


    范敏一想到那天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雷天晴兄弟俩没对她做什么,可要不是他们把她黑灯瞎火地扔在路上,也不会出那样的乱子。


    她越想越气,直接啐了雷天晴一脸唾沫:“我呸,装什么好人,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兄弟俩想做什么。你给我等着,我总归能找到证据,让你们也去蹲大牢!”


    “你这就在说笑了,那天我们是打晕了你,可后来我们是在妇女互助会对面的路上一直守着的,后来看到你们两个醒了,我们才离开了那里。至于你们怎么会被人拖到稻田里,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后来又遇到了什么人和事,总之你别想赖在我们兄弟身上。我们可不像你这么没有羞耻。”雷天晴说完,气得不想管她了。


    结果他刚走几步,就被范敏?????猛地扯住了胳膊:“小子哎,你想跑?老娘答应你了吗?”


    “你想干什么?”雷天晴没想到她要耍赖皮,还挺不能理解的,又要做什么妖啊,能不能行了还。


    范敏死死地攥着他:“干什么?带你去找我儿子说个清楚,我最近一直想找你都找不到,今天正好,走!”


    雷天晴真的很想笑,谁给她的胆子来要挟自己。


    他也不废话,掰开她的手指关了手电,黑灯瞎火的扭头就走。


    这下范敏抓瞎了,刚刚习惯了手电的光亮,现在骤然变黑,有那么一瞬间的致盲,她缓了好一会才勉强看清了脚下的路,想追雷天晴是不可能了,继续耽误下去可能又要被那些脏东西惦记上。


    她只得赶紧加快了脚步,跟着记忆里的方向一直朝前走。


    还好,今天幸运,后面没再出那样的幺蛾子。


    可等她到了卫生站一看,她傻眼了。


    她儿子居然在……


    范敏捂着脸出来的,不一会路峰结束了检查,出来问她什么事。


    她老大不放心地看了看里面,随后拽着路峰往外走,到了院子外头才问:“你干嘛啊,上手摸人家女同志的胸?”


    “什么啊,她乳腺增生,疼得整宿睡不着,我那叫触诊,不是耍流氓。哎呀你以后进来先敲门行不行?”路峰真是受不了他这个妈了。


    一把年纪了天天折腾。


    上次折腾出事来,害他爸气得住了院,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整天精神抖擞,到处惹是生非。


    他真的受不了了,问她到底什么事。


    范敏嘀嘀咕咕,又是老生常谈,说自己上次出事雷家兄弟也有责任的。


    可每次路峰问她人家无缘无故干嘛要打晕她,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路峰还能不知道她?


    见她目光闪烁就知道她心虚理亏。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不理范敏,回去继续看病了。


    范敏委屈死了,她儿子真是个小混账,有了女病人忘了妈,还说什么触诊,那分明就是耍流氓嘛。


    搞好不跟人家病人不清不楚的,要是闹出孩子就完了。


    想到这里,范敏又钻了进去。


    不一会,里面爆发出路峰歇斯底里的一声怒吼,他抄起手术剪,一下扎在了自己手臂的血管上,要死给她看。


    范敏看着那汩汩而出的血,吓得脸色苍白,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九州被卫生站惊慌失措的小护理叫过来救命,结果他到了一看,路峰这伤就是看着唬人,实际上只要及时止血,注意清创和消毒,两天就好了。


    他不理解:“干嘛呀大晚上的吓死人。我可警告你,我姐怀孕了,你不想活不要紧,你可别又失血过多害我姐夫来给你输血,我不答应啊。绝不答应!”


    “什么?你哪个姐?”路峰忽然摁住了他包扎纱布的手。


    九州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气笑了都:“神经吧你,我就这三个姐,还能是哪个?”


    是啊,就这三个姐,三姐在新疆,跟九州关系也一般,他不会为了三姐这么激动的。


    七星怀孕好几个月了,更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只有一个六姐,一直没有动静。


    原来,她赶在新年之前,也怀上了么?


    呵,真好,真热闹啊,明年的这时候,岛上人口要激增了吧?


    路峰苦笑着盯着九州手里的纱布,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坠落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第158章 抢孩子(一更)


    秋收过后, 按着惯例,要种一茬冬小麦。


    安六合因为前阵子来回奔波,没来得及培育全新的品种, 只能先弄个简单的可以提升产量的超级小麦在岛上推广开来。


    这年头, 受制于播种经验管理技术等的落后,常规小麦亩产量也就三百斤左右, 盐碱地更是低得叫人咋舌, 能有两百斤就谢天谢地了。


    岛上的土壤虽然脱了盐,可周围的海水时涨时落,整体的土壤酸碱度一直处于一个动态的变化之中。


    说它是盐碱地吧, 大多数田亩的PH值却低于7.0,说它不是盐碱地吧, 有些地方偶尔还是会飙升到8.0。


    这就导致脱盐成为了一个常态化的工作, 安六合想培育一个在这种环境里百折不挠的品种, 没有点时间是不会出成果的。


    所以, 她只能先从基础产量上入手, 目前种子已经撒下去了, 乐观点估计,亩产量可以到五百斤。


    先凑合着把这一季应付过去, 等她慢慢培育新的品种再说其他。


    蕾蕾周岁后第二天,她便指挥着邓肯等人把实验室的花花草草搬到研究所去, 自己则留下来,把这处低矮狭窄的实验室里打扫干净。


    正忙着,门口来了个人,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扫完地抬头一看, 原来是叶春梅。


    两人有阵子没见着了, 忽然之间视线对上, 安六合还挺恍惚的。


    果然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这半年来,她已经跟叶春梅生分了。


    叶春梅倒还是老样子,表情里明显带着不满和酸味儿。


    还没开口,安六合就要被这扑面而来的酸涩呛到了,尤其是她注意到叶春梅的视线盯着了她的肚子。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收回视线,继续收拾空下来的实验室,这里会改造成一个小仓库,土质地面也会铺上一层砖,稍微提升一下防潮的能力。


    她低头不语,叶春梅却满腹牢骚,走过来气鼓鼓地看着她:“架子大了,看到我都不搭理我了。”


    安六合还是没开口。


    实在是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干脆就不说了。


    她不喜欢叶春梅现在的样子,她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叶春梅并不是一个恶婆婆,她只是钻进了牛角尖,转不过弯来。


    可她就是不想再惯着叶春梅了。


    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庭,她要对她的家庭负责。


    而她要是跟叶春梅牵扯不清,谁知道叶春梅会不会要她做什么为难的事情,到时候周中擎就算什么也不说,难道心里就没有想法吗?


    再说了,天晴天朗那事,换了别的男人肯定不能这么好说话,叶春梅居然还来酸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春梅还能想什么?既然这个儿媳妇留不住了,那她现在就只能一门心思为两个儿子做打算了呗。


    天晴有了好出路,她是稍微咽了口气,可天朗呢?


    天朗天天受气,她不能不管啊。


    她看着安六合,不客气地坐在凳子上:“你不理我没关系,我就是来告诉你,天朗是个老实孩子,你们岛上的人整天把他当牛马使唤,却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他,这事说不过去。你作为岛西的负责人,你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把天朗带走,我看你们那些坏了的农机怎么办!”


    原来是为了天朗的事。


    不是缠着要她做别的就好。


    安六合松了口气,起身擦了把汗:“行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你叫他去政府办公室等我,再去把欺负他的人都叫到那边,我等会就来。”


    叶春梅满意了,眼皮子耷拉着,酸不溜丢地盯着她的肚子:“听说你怀孕了?”


    “嗯。”安六合知道岛上消息传得快,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无所谓地承认了。


    叶春梅却很激动,忽然靠近几步,凑到她面前红着眼睛想说点什么。


    最终还是没忍住,嘀嘀咕咕的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记得告诉那个小周,不能有了亲生的就不管我家小杰和蕾蕾了。要是你们不想管,可以把孩子还给我们老雷家,我们自己带!”


    “我的孩子我自己会养,就不用你操心了。”安六合冷下脸来,烦了。


    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叶春梅见她这么固执,被堵得心里发闷,哭着跑了出去。


    安六合也无奈,算了,跟她计较什么,一把年纪了,指不定还有几天能活,就当她是个老小孩吧。


    这边叶春梅刚通知了天朗去找安六合,出来去找其他人时,在半路遇到了准备回去的宁华夏。


    宁华夏昨天来给蕾蕾过周岁,作为姥姥,她是要办担子的,也就是用两个竹筐,里面放上各式各样吃的穿的用的,让孩子舅舅亲自用扁担挑着送上门给孩子庆生。


    所以这活儿当然得安两岸来,这会儿一家子正领着安平安乐,准备回老家去了。


    叶春梅看着宁华夏,很有些落井下石:“呦,两岸这是要把儿子接回去了?你们家真有意思,自家儿子离了婚,两个孩子一个不肯撒手。而我家儿子没了,两个孩子却还是被你家攥在手里不肯给我家。怎么,只有你们老安家会养孩子?别人家都是吃白饭的?”


    宁华夏不想跟她啰嗦,叫安宇宙和安两岸爷俩带着安平安乐先走。


    “奶奶,你呢?”安平急了,奶奶平时看着挺好说话的一个人,其实脾气大着呢,真要是发火了,那可不得了。


    她不是怕奶奶吃亏,她是听说了姥爷为了妈妈的事把人打了个半死受到了严?????厉的处罚,他不想看到奶奶也这样。


    他赶紧攥住了宁华夏的手,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宁华夏笑着搓了搓他的脑袋瓜:“奶奶跟春梅奶奶叙叙旧,你跟你爷爷爸爸先带着安乐回去,去吧。”


    安平不敢,死活不肯撒手。


    可安家爷俩刚领了新小麦的种子,还得回去下地忙活。


    只得先带着安乐走了,留下安平陪着他奶奶。


    安平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奶奶控制不住脾气。


    宁华夏看到孩子这么谨小慎微,又是心疼又是宽慰。


    古话怎么说来着,祸兮福之所倚,他那个妈,算是狠狠给他上了一课,想必孩子以后是绝不会做事不过脑子的,这么一看,坏事反倒是成了好事。


    宁华夏叹了口气,缓和了态度,看向叶春梅:“你想怎么样,你给我个痛快话。你怕是不知道吧,小杰和蕾蕾的事不止你惦记,别人也惦记呢。他们恨不得咱们两家反目,整天撺掇着要小周给孩子改姓呢。想想也是,孩子管他叫老子,凭什么不能姓周呢?就算不姓周,那孩子是我闺女养大的,姓安总不过分吧?可我闺女怎么说的?孩子的老子是为国捐躯的,是大英雄,她不能连孩子的姓都给改了,那不厚道。你听听,你听听!我闺女虽然没喊你去给孩子过周岁,可她难道真的无情无义吗?她总不能不管她男人死活吧?我今天最后一次提醒你,你要是个聪明人,老老实实守着你另外两个儿子过日子去。你要是再闹,我会做主把小杰蕾蕾还给你们家,这么一来,他们小夫妻俩轻松了不说,还省得中间总横着你们雷家的人,吃力不讨好!”


    叶春梅也来劲了,脖子一横,唾沫飞溅:“谁稀罕要她养着!我和老雷又没死,孩子的两个叔叔又没死,你们自己非要霸占着孩子不让我们老雷家的接触,还有理了?好啊,把孩子还给我们!我们自己养!我家雷凯是烈士,我就是去岛东申请一个家属院都是有资格的,我就不信了,我们雷家的孩子非要在他姓周的手底下讨生活?”


    “呦,行啊,你可不要反悔,我闺女正好怀孕了,没了这两个孩子在身边捣蛋,还能好好养养胎呢!”宁华夏说着就抓住了叶春梅的手,要去找天晴天朗以及安家的其他人,把这事彻底处理了算完。


    叶春梅求之不得,咋咋呼呼的,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于是安六合刚到办公室准备处理天朗的事情,就看到这两个老人家拉拉扯扯地过来了。


    安六合蹙眉:“妈,出什么事了?”


    宁华夏不说话,摆摆手让她先忙她自己的,随后径直去了隔壁苏继善的办公室,要他出面帮忙处理这个事情。


    毕竟他是书记,安六合的生活问题他有责任帮着照顾一二。


    苏继善听说了她的来意,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看着赶过来的安六合,叫她先去忙自己的事情。


    关上门,把她拦在了外头。


    安六合一头雾水,但她想着不管什么事老苏肯定不会坑自己,便又回到了自己那边:“天朗,你的事你妈找过我了。这样吧,我有个提议,你考虑一下。”


    天朗沉默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螺丝刀,一言不发。


    安六合叹了口气,道:“这个办法听着简单,但我觉得是目前最好用的法子。那就是让岛东的工程兵找几个不好修的机器给你,帮你把口碑树立起来。当然,或许岛东的机器他们自己就能修了,我也不确定你的技术是不是独一无二的,总之,可以试试。”


    “不用。我妈多事,你不用管她。”天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这事其实跟别人没关系,是他自己性格的问题。


    他拒绝了安六合的提议,道:“你要是真想帮我,就替我问问新建的大学是单独招生还是统一考试招生,我好提前做个准备。”


    “行,我现在还不清楚,等定下来了我跟你说。”安六合见他不肯要自己帮助,也没有坚持。


    雷天朗起身离开,安六合则再次来到苏继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第159章 你男人大气(二更)


    苏继善这边已经谈完了, 这会儿安六合过来,他便招呼了宁华夏一声,三人单独到安六合那边谈谈。


    安六合这才知道自己亲妈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决定。


    她是有点生气的, 但苏继善劝道:“我是支持这么做的, 你就把孩子让她带三个月看看,反正现在还小, 长大了屁也不记得。要是她能带得好, 你多腾出手来干点别的事也不错。要是她带得不好,那以后她就没脸再闹了。”


    安六合没说话,她盯着自己妈, 埋怨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先问问自己。


    宁华夏却有她的道理:“你别看我,我不跟你打招呼还不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答应?这次你得听我的, 她这么闹下去不是个事儿, 总得想办法解决。现在你刚怀上, 胎都没坐稳呢, 你就当你是找了个人帮你带孩子, 别的不要多想。反正你白天也要来岛西工作的, 怕什么啦。”


    安六合还是生气,不想理自己妈妈。


    宁华夏也不生气, 自己闺女什么脾气她是知道的,总之这事无论如何她得做一回主了。


    安六合却觉得她妈太独断专行了, 就算不过问她的意见,可周中擎那边呢?


    要是私下决定了,那把他放在什么位置了?


    于是她一个劲地瞪着她妈,坚持要等周中擎来了再说。


    周中擎今天不是很忙, 抽了个午休的时间过来了。


    给他传信的是政府这边的一个秘书, 具体怎么回事没跟他说, 只说安市长有急事找他。


    等他来了,他才发现一群人都在会客厅里等着他。


    他本来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等他看到了叶春梅,忽然就猜到了些什么。


    客气地跟所有人打了招呼,他拉开椅子坐在了安六合身边:“怎么了媳妇,这么着急找我。”


    “我妈瞒着我答应让春梅婶子照顾小杰和蕾蕾一段时间。”安六合贴在他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了说。


    天气冷了,喷出来的热气撩得周中擎耳根子痒痒的,他反手在桌子下面扣住了安六合的手腕,忍着酥酥麻麻的痒痒感,沉默地听着。


    原来是为了孩子的事。


    他觉得在这里说不方便,干脆领着安六合先去了旁边的茶水间单独谈谈。


    “你怎么想?”安六合不想让他觉得他是不重要的人,但她妈妈这么做,似乎真就没考虑过周中擎的想法。


    可周中擎却说:“咱妈这是自己当恶人,给你挡枪子儿呢。你啊,想问题想简单了。”


    安六合不解,周中擎便给她解释了一遍。


    宁华夏这么做,要的就是一个先斩后奏,回头不管是哪一方没有考虑周到,责任都在她这个当妈的身上,不关安六合的事。


    她不是没考虑周中擎,她是谁都考虑到了,故意这么做的。


    安六合被周中擎的说法给绕晕了。


    等她理清了思路,才算是理解了她妈妈的苦心。


    是啊,总要有个人站出来做这个恶人的,与其这样,不如小老太太来。


    倒时候不管孩子的抚养权给谁,总归是她这个当妈的乱出主意,安六合是被迫妥协的,谁都恨不到她头上来。


    而不通知周中擎,就是想让周中擎知道,丈母娘要搞事情了,你快点来做好人啊。


    四目相对,安六合噗嗤一声笑了:“什么呀,我妈有你说的那么老谋深算吗?”


    “我觉得有。”周中擎真这么想的,毕竟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人,考虑得肯定更多一些。


    而安六合从小被爸妈兄姐护着,哪里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当然玩不转自己的亲妈。


    安六合恍然,叹了口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先给他们带一个月试试吧。说真的,我从小无父无母,其实是很渴望一家人团圆的,我很能理解叶春梅的心情。我也知道你不跟他们来往是怕我心里有想法,你傻不傻啊,我能有什么想法?你人都是我的,我有那么小气吗?”周中擎将她摁在怀里,柔声劝慰道,“不过话虽这么说,我知道你处处都在考虑我的感受,我心里真是高兴坏了。好老婆,他们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咱不能让他们跟孙子孙女的天伦之乐都享受不了。把你男人想得大气一点,好不好?嗯?”


    “嗯。”安六合认真点头,搂着他的腰腻歪了好一会才把宁华夏叫了出来。


    她把夫妻俩协商的结果告诉了宁华夏:“马上就过年了,年三十我得把孩子接过来。我也知道,我一点都不让他们接触也说不过去,这一个月就当孩子去过寒假了,小杰那边的托儿班上不上也无所谓,她要带就带吧。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她带不好,妈你可别再掺和这事了。还有,她要带可以,可不准她嚼?????东西给孩子吃,我要是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让她再碰孩子的。”


    宁华夏知道,年轻人讲究,爱卫生,老一辈那一套他们看不惯,宁华夏自己也不会嚼东西给孩子吃,但架不住别人会啊。


    当初为了叶春梅那样喂小杰的事,她闺女跟叶春梅红了一次脸,后来叶春梅有没有偷偷那样喂谁也不知道,至少明面上是不敢了。


    所以她闺女这么一提,她也是理解的。


    一起回到会议室,跟叶春梅说了这个决定。


    叶春梅一听,只肯让她先带一个月试试,立马拉着个脸,老大的不高兴。


    苏继善劝了劝,见好就收吧,能妥协出来一个月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


    就这一个月,还得是她带得好才行,不然免谈。


    又把安六合提的各项不准做的不能做的事情都提醒了她一遍,这事才算是解决了。


    叶春梅虽然嘴上嘀嘀咕咕,可一想到可以亲自照顾孙子孙女一个月,也还是挺开心的,立马要去岛东接孩子。


    安六合却把她叫住了:“着什么急?孩子用的东西买了吗?你带着孩子住哪?碗筷勺子都准备了吗?还有尿戒子都在我那边,你总不能让我兴师动众再去给你送过去吧?你自己想办法吧,是买新的布料子扯还是拿旧的床单撕几块,随便你。我就一句话,孩子你带可以,东西你自己准备,全部弄好了再跟我说,我亲自把孩子送到住的地方,检查完了满意了,我才能把孩子给你。”


    “六合啊,你!我是他们的亲奶奶,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苏书记,你看看她,有大本事了,越发脾气见长瞧不起人了!”叶春梅气死了,这是不信任她吗?这是故意刁难她吗?


    都有!


    气得当场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说安六合没良心。


    苏继善摆摆手叫安六合夫妻俩带着老母亲赶紧走,随后掩上门,和颜悦色地劝了劝叶春梅:“老姐姐,你啊,不能钻牛角啊。小安那边收拾得可干净可利整了,她这个当妈的,自然希望孩子换了环境也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你毕竟是老人家了,她有所顾虑也是为了孩子好。咱们各退一步,互相理解行吗?不都是为了你的孙子孙女吗?她又不是后妈,还能有坏心思给孩子吗?”


    叶春梅一听也对,虽然不哭了,但还是委屈得慌:“我看到她怀孕我就难受,我家雷凯要是没走……这就是我家的老三啊。现在好了,要我家孙子孙女管别人叫爸,村里谁不笑话我们老两个。人家都说,你们老雷家死绝了?自家的孩子要别人养?苏书记啊,你也得体谅体谅我的难处。我家老头子原本多开朗的一个人啊,这一年来已经变了个人了,整天就是喝闷酒,唉声叹气,他就不想孩子吗?他也想啊。”


    “老姐姐,我明白,我都明白。你们呢,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考量,但咱们今天不说别的,就只说孩子的事,咱都是希望孩子好的。我说句私心的话,我为啥要掺和你们这事呢?我图的不过就是小安的大后方不出问题,她能安安心心多做点事。你呢,就当是帮我一个忙,你能带你就尽心带,千万不要跟那些年纪大的老太太一样,顾着拉家常疏忽大意。就上个月,有个小孩趁她奶奶看热闹时偷跑去海里淹死了,你知道的吧?所以小安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你这一个月就多辛苦辛苦,实在不行,可以把老头子也喊过来嘛,他不是想孙子孙女嘛,你们俩互相也有个照应。只要你们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你家天朗的难处我可以帮忙解决。”苏继善这是操着老妈子的心了。


    甚至愿意破例照顾一下雷天朗,只要他们一家不再刁难安六合就行。


    叶春梅一听,喜极而泣:“真的吗苏书记,我家天朗其实是个好孩子,他修农机的技术可高了,可他不爱说话,不会来事,被人呼来喝去的,我这个当妈的看着难受。”


    “你放心,既然我说会照顾就一定会妥善安排他的工作的。就这样吧,你快去准备两个孩子的用品吧。”苏继善做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叶春梅再闹就说不过去了。


    她赶紧说了声谢谢,美滋滋地走了。


    托人给她老头子捎了个信,让他把小杰以前用的婴儿床和站桶什么的都带过来,再送几床厚被子,生产队的活不管了,大不了花点钱,拜托别人帮忙照看一下。


    先把孙子孙女的抚养权争取过来再说。


    拜托完船工,她又拿上从天晴天朗那里要的钱和布票,去供销社置办用品。


    第160章 多为他想想(三更)


    晚上回到大院, 安六合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开口说这件事。


    干脆不管了,把三个娃全都叫过来,让周中擎来说。


    她则一猫腰进了厨房, 当起了甩手掌柜。


    她把刘冬妮捎的菜打开看了看, 今天买的是一颗大白菜,一个南瓜, 以及一只宰杀过的兔子, 家里还剩了点辣椒和五花肉,水缸里还有条顽强的黑鱼。


    黑鱼是蕾蕾周岁宴多出来的,今天正好炖个酸菜鱼得了。


    至于那只兔子, 剁碎了烧个麻辣兔丁就挺好。


    南瓜最后再说,她考虑着做个南瓜饭也挺不错, 甜甜糯糯的, 小兔崽子们肯定喜欢。


    正忙着, 范文欣来找她借火柴, 看她正在耐心地把黑鱼片成片, 很是好奇, 围在旁边看了会。


    安六合招呼了她一声,看她满面春光, 问她是不是好事近了。


    范文欣摇摇头,道:“没有, 上次那个吹了,他老娘不同意,嫌弃我是个二婚,他又是个大孝子, 不想违逆他爸妈。”


    “这都是借口。”安六合心道怪不得这几天看到的是个高高瘦瘦的, 她还以为那个姓彭的瘦了呢。


    看来是换人了。


    要不是换了人, 范文欣指定没有这么高兴。


    于是她也不问,就等范文欣自己开口。


    范文欣果然沉不住气,主动说道:“可不是吗?骗骗小姑娘还行,我都三十的人了,能骗得了我吗?不就是想占我便宜,便宜占够了腻歪了就换一个呗。我一生气,就找了个年轻的。这次这个才二十出头,刚来岛上的新兵蛋子。我想好了,我也不结婚了,我就只谈恋爱,合适就处着,不合适就分手,反正我跟谁好就跟谁住,也不用愁岛上没我落脚的地方。回头我也去学校找个差事,每天接送他们兄妹俩,还能赚点钱,省得我白天一个人待着怪无聊的。不瞒你说,这新兵蛋子就是好,体力充沛,也听话,让他怎么花着来就怎么花着来,又笨拙又羞涩,可把我迷得不要不要的,我以后都找小年轻,我不找年纪大的了……”


    范文欣的话匣子永远没有停下的时候,她说了很多新兵蛋子的好处,还说了一些床笫之间的事,一点不跟安六合见外。


    倒是安六合听得满脸云霞乱飞,她赶紧打住,问道:“你不怕怀孕吗?”


    “怕啊,不过没关系,我想好了,赶明儿我就上个节育环,听说可以避孕。”范文欣都不想结婚了,哪里还想要孩子,她现在全靠九州教她的计算安全期在避孕,还挺成功的。


    但九州也说了这种方法不是十拿九稳的,劝她还是早做别的打算。


    她没啥想打算的,现在就是想及时行乐,这个不行换下个,全找身材高大体格好的,那滋味,啧,不比跟在葛长征后头受气好吗?


    安六合听罢,很是唏嘘,心道文欣姐也是个看得开的,一点不在意别人议论。


    好事。


    她笑着说道:“行,你自己有数就好,我就是提醒你,最好别怀着侥幸心理。到时候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伤的都是你自己。”


    “没事儿,真有了再说吧,我寻思我不能那么倒霉吧,我不想生还能怀上?真要是那么倒霉,我就生下来扔给孩子他爸,能结婚就结,不能结我就换下一个快乐去。”范文欣现在只想潇洒。


    孩子她也管,但快乐也要享受。


    她的打算听得安六合一愣一愣的,差点片到自己的手。


    她叹了口气,道:“反正你是大人了,自己想清楚就好。快回去做饭吧,别让孩子饿着了。”


    “害,还做饭呢,丽丽嫌弃我嫌弃得跟什么似的,说什么也不肯吃我做的了,我现在就是一个买菜和烧锅的,给孩子打打下手。可别说,还是你会教,丽丽的厨艺好得不得了,等我老了有福气咯,天天就等我家丽丽喂我吃好吃的。”范文欣可美得不行呢。


    安六合哭笑不得:“那你现在对丽丽好点,不然等你倒下起不来了再使唤她,你不心虚吗?”


    “心虚啊,你说得对,我是要对丽丽好点,这孩子从生下来我就没管过几天。对了,我今天在岛西看到一个老妇女跟你妈妈拉拉扯扯的,那人是谁啊,看着?????好难缠的,不过我瞧着你妈妈不怕她,也就没上去掺和。”范文欣最近忙着跑东跑西地打零工呢。


    不然她坐吃山空,光伸手问葛长征要钱给孩子买东西,多难堪呢。


    听她这么问,她干脆说了说叶春梅的事,范文欣一听,直骂安六合犯傻。


    安六合笑笑不说话。


    范文欣急了:“你笑什么?我说错了?你就该让她带啊。你把时间省下来干啥不好。我说句大实话你别不爱听,就咱岛上这些人那爱嚼舌根子的劲儿,孩子早晚知道小周不是他们亲老子。与其到时候让别人告诉孩子挑拨离间,不如从小就让他们适应。再说了,姓都没改,他们老雷家把孩子接过去养也是应该的。谁知道小周辛苦一场会不会养出来两个白眼狼。哎,我话说直,你别生气啊,反正这都是大实话,我觉得你不能全都自己扛着,对小周不公平的。又不是你们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人认识你们,又不是你们跟雷家老死不相往来,既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就让他们养。实在不行,一家养半年,轮流着来!我可是听人说了,咱们去新疆那阵子,小周都累成什么样了,亲生的也做不到他这个份上吧?你也得多为他想想。”


    “我想了文欣姐。”安六合真是说不过她,嘴巴一张跟机关枪似的一顿突突突。


    叫人插不上嘴。


    范文欣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葛丽来了,嫌弃地看着她:“妈,下次你要跟干妈聊天,可不可以先把火柴给我啊?”


    葛丽说着,见安六合这的白菜还没洗,干脆过来帮忙收拾了一下。


    她去水井那边把菜淘洗了三四遍才回来,要不是刀在安六合手里,她还能帮着切一下。


    葛丽更加嫌弃她妈妈了,怨怪道:“妈你也真是的,你就光知道拉家常吗?我干妈怀孕了你帮她收拾收拾白菜啊,剥剥大蒜也行啊。”


    范文欣赶紧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你快去忙你的吧,我错了,我这就剥。”


    这哪里是女儿教训妈妈啊,这是妈妈教训女儿呢。


    范文欣看着葛丽那少年老成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妹子,听我的,你干脆大大方方的,就让他们带,或者轮流带,这样对大家都好。”


    安六合笑笑,见她要剥蒜,也没拦着。


    等她把鱼下了锅,正在翻炒的时候,大院门口来了两个人,正在向门口路过的军官打听安六合是不是住在这里。


    安六合出去一看,来的是雷天晴和雷天朗,她拜托范文欣看着点锅,到院门口问他们什么事。


    结果兄弟俩是来道歉的,他们压根不知道他们的妈这么能作,气得他们哥俩要送她回去。


    “嫂,真是对不起,她问我要钱要票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家里米面粮油不够了,结果她……”天晴真的受不了了,他妈怎么这样。


    天朗叹了口气,没说话,视线注意到周中擎出来了,赶紧扯了扯天晴的袖子。


    两人客客气气喊了声周旅长,周中擎热情地招呼他们上家里坐。


    两人犹豫了半天,你看我我看你的,见安六合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迈开了腿。


    这是兄弟俩第一次来,说实话,军部的大院儿还真没有他们分到的小宅子宽敞,起码带前后院,独门独户的,特别敞亮。


    不过大院也有大院的好处,孩子多,有伴儿,一家有事另外两家可以照拂一二。


    他们打量着里面的布局,跟着周中擎在堂屋坐下了。


    周中擎把小杰叫了过来:“告诉老爸,你还认识他们两个吗?”


    小杰点点头:“天晴叔叔,天朗叔叔。”


    周中擎看了眼安六合,那眼神在说:看吧,我就说了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孩子记着呢。


    安六合没说什么,去厨房烧她的鱼去了。


    周中擎又问小杰:“小杰还记得奶奶吗?”


    小杰点点头:“记得。”


    “奶奶叫什么名字?”周中擎继续问。


    小杰想了想,说了个啼笑皆非的名字:“叶冬梅?”


    天晴笑了:“傻孩子,叶春梅,不是冬梅。”


    “哦。”小杰有点委屈,他不是故意的。


    周中擎本就没打算瞒着孩子,现在便大大方方问他:“你愿意去跟奶奶和叔叔住几天吗?”


    “不要。”小杰原本可可爱爱的,说话也乖乖软软的,一听要离开爸爸妈妈立马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天晴有点意外,想想倒也释然了:一定是周中擎对孩子好,所以孩子才黏他。


    想通了这点,天晴没什么好说的,站起来要跟周中擎告别:“孩子不愿意就算了,本来我们哥俩也不同意,我妈那边——”


    结果天晴还没说完,就看到叶春梅也找来了,刚一进门,就对着小杰张开了怀抱:“我的大孙子,你不要奶奶了?”


    小杰扭头一看,呦,真是他奶奶,怎么还哭了。


    便跑出去好心地帮她擦了擦。


    叶春梅顿时喜笑颜开,抱着小杰左一口右一口地亲,怎么也亲不够。


    周中擎笑着拍了拍天晴的肩膀:“血缘的天性,人之常情,没事的,让你妈照顾一个月看看吧。”


    最终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再问小杰的时候,虽然他不是很情愿,但他看着头发白了一半的老人,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安六合出来看了眼,默默地走到周中擎身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