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正是秋老虎的时节, 白日里暑气格外重,清风亦是无力驱走热气。午后,宇文修多罗立在窗下, 那阵炽热的阳光便晃得她眼晕,直棂窗上糊着的纸都无法遮挡分毫。这样大的太阳,仿佛会永不落下一般。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 大家自然是没有胃口的。想到大家皆是恹恹的,宇文修多罗就想着做些解暑之物。想了一想后, 便觉酸梅汤和芋泥糯米凉糕是不二选择。
她让珊瑚在厨房备下了乌梅,陈皮, 山楂和甘草, 再将这些清洗干净, 泡在碗中。待到她去的时候, 乌梅等物已经泡好了。她照旧夸奖了珊瑚一番,就将碗中的乌梅等物连着水, 一起倒入了鬲里, 再加些许水,以大火烧开后,又用文火慢煮着。
煮着酸梅汤的时候, 她又开始准备芋泥馅,想着自己在现代还录过做这道甜点的视频,就有了一阵失神, 还是珊瑚唤了她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将芋头和紫薯削皮后切成小块, 再就将这两样东西一起上笼蒸着。待到蒸熟后, 她将碗拿出来, 用擀面杖将这两样东西碾碎, 加入了牛乳和少许蔗糖后,搅拌均匀,就成了淡紫色的芋泥,看起来很是好看。
而后,她又将糯米粉,牛乳,淀粉和少许蔗糖倒在一个碗中,搅拌均匀后,过筛到另一个碗中,将碗放进釜中,隔水蒸着。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糯米团就被蒸熟了,她欢欢喜喜地将碗拿了出来,又取了一小块替代黄油的酥放在面团之中,将面团揉开。
待到莹白如玉的面团被她拉扯了一番后,就将面团分成了许多份大小相同的团子,搓了搓形状后,便拿出擀面杖,擀得稍薄一些,呈牛舌状。
因着这里没有裱花袋,也没有保鲜膜,宇文修多罗就直接拿了勺子舀了芋泥,小心地倒在面团上,而后,又轻手轻脚地将面团卷成卷状,包住芋泥。
珊瑚也在一旁学着她做,动作虽不那么熟练,做出来的成品却也极为像模像样,直让宇文修多罗感慨这孩子在烹饪上天赋异禀。
而后,她将一条芋泥糯米卷切成一片一片的,一圈圈紫色的芋泥夹杂在白玉般的糯米卷中,看起来极为清爽。她将切好了的芋泥糯米凉糕摆盘后,就让珊瑚拿去湃上一番。
此时,棕红的酸梅汤也煮好了,她将蜂蜜和少许红糖倒进了鬲中,搅拌一番后,一道酸甜可口的酸梅汤就算做好了。
待到酸梅汤也在井水中被湃得冰冰凉凉了之后,宇文修多罗就预备给李福送去,谁知此时,墨竹却来禀告了:“王妃,圣人带着武昭仪微服出宫,来赵王府了。”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一惊,却也很快平复了下来:“那便快些去迎圣人,将这些酸梅汤和凉糕拿出去。”
幸好今日她只是简单地做了酸梅汤和点心,并未如平日里做饭一般,做类似劳动妇女的打扮。虽说衣饰简单了些,倒也不失礼数。她赶紧回了房,让蕙兰快些给她的发上插上几支华贵的金钗步摇,额上补了一朵大红的花钿,身上又披了一条宽大的披帛,这才觉着差不多了,摆起端庄的仪态,出去迎接李治和武昭仪。
想到马上就能够近距离见到女皇,她的心中就是一阵激动,面上却还要做端庄平静的模样,双手交叠在身前,莲步轻移,步入赵王府正厅之中。
“妾拜见圣人,拜见武昭仪。”宇文修多罗一进来,就先屈膝行了礼。坐在上首的李治依旧是和蔼地道:“十三弟妹快起来罢。”
“今日吾只是以兄长的身份前来探望十三郎,十三郎和十三弟妹毋须拘礼,快坐罢。”
见到李治携着武昭仪以胡坐的方式,盘腿坐在上首,宇文修多罗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看来李治果然是想出宫放松一下的。宇文修多罗又想到了先前新城公主说的,先帝李世民驾崩,李治即位时,便是让李福任右卫大将军一职,掌管最为重要的宫廷禁卫军。
想来,在一众同父异母的兄弟中,李治对李福是最为放心的。当然,并未仔细研究唐代历史的宇文修多罗尚不知道,除了高宗李治外,李福是李世民的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得以善终的人。
李治身着蟹壳青的长袍,看起来颇有几分儒雅书生的模样。他关切地问道:“十三弟,你的伤如何了?”
听到李治的问话,李福拱手答道:“回禀九兄,已然好了五六分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九兄遣了太医来,每日给我的伤处上药。”
李治忙摆了摆手道:“你我乃是至亲兄弟,吾自然该多关心十三弟。至于上朝一事,你便暂时不要忧心了,待到伤愈了再销假上朝也就是了。”
李福自然又是道了一番谢。此时,自有丫鬟将宇文修多罗方才做好的酸梅汤和芋泥糯米凉糕呈上来,给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盏酸梅汤和一碟凉糕。
见到这般奇特的点心,李治不由奇道:“此为何物?”
宇文修多罗这才笑吟吟地介绍道:“回禀九兄,此物名为紫玉凉糕,是妾将芋头泥和紫薯泥包在糯米糕之中,又去湃了一番,恭请九兄和昭仪品尝。”
古人好风雅,她便也给芋泥糯米凉糕起了个好听的名头。
待到李治品尝一番后,便赞道:“果然香甜细嫩,清凉爽口。”
唐人喜甜食,李治会喜欢这道点心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宇文修多罗当下便温婉地笑了笑。
此时,却听武则天突然道:“咦?这乌梅饮居然是甜的。”
听到了女皇开口,宇文修多罗心中的小人登时就跳了起来,却还得敛着神色:“回昭仪,是妾加了蜂蜜和红糖进了乌梅汁,如此一来,酸酸甜甜的,倒也开胃。”
乌梅饮子虽然与酸梅汤很是相似,但是没有加糖,总有一种喝药的感觉。不过在这个时代,饮子本来也就是一种药。
听到了她的一番解释后,武则天笑了起来,端的是平易近人,让人如沐春风:“赵王妃果真心思灵巧,聪颖过人。”
这是宇文修多罗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武则天,原先的两次见面,都是在宴席上遥遥望了一眼。此时看去,但见武则天面容富态,脸颊圆润,长长的凤眼盈满了笑意,唇角两点面靥为她原本略显刚毅的面颊上添了几分柔美。
武则天身着天青色的高腰襦裙,裙摆上以细细的银线绣着群雁,磅礴大气的同时又不失美观。再细看去,那衣料似乎并不是什么名贵罕见的料子,想到李福曾说,李治崇尚俭朴,宇文修多罗便知为何武则天独得李治之心了。
而武则天说着,又看到李福看向宇文修多罗的眸光中,带了些烟波浩渺般的温柔,便以宽大的衣袖掩着弯起的唇,笑着对李治道:“陛下瞧,赵王与赵王妃当真是琴瑟和谐,看来当初陛下指婚,还真是指对了。”
李治自然也是欣慰,赞同地道:“媚娘说得不错,想来十三弟是日日都有口福罢。”
一时间,气氛竟欢快了许多,李福的面上也染了一抹绯意,对李治道:“王妃心灵手巧,这几日我卧病在床,王妃每日都亲自做了膳食送来。”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发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略略摇晃,珠玉相撞间,声音清脆悦耳。
几人又谈笑了几句,李治面前的芋泥糯米凉糕便不剩几块了,不用宇文修多罗示意,一旁侍立的丫鬟就赶紧去了厨房,将多的凉糕摆了盘,呈了上来。
说说笑笑了一阵子后,见日影西斜,武则天又挂心尚在襁褓之中的李弘,二人便离开了赵王府,回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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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福的卧房之内,那一座花梨木冰鉴内盛放了少许冰块,散发着凉意,总算让屋子里的闷热之气散了许多。
宇文修多罗又拈起了一块芋泥糯米凉糕,吃下后才道:“方才圣人前来,我一直忙着答话,谨守着规矩,都未好好用茶点。”
见到她如小兔子一般吃着点心,两腮微鼓的模样,李福又是一笑,柔声道:“此时没有旁人了,更无人与你抢,你慢些吃。”
宇文修多罗偏过头,笑着看着他:“大王,那你说今日的茶点如何?”
如今她做完一道菜时,若没有李福那诗意的品评,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李福则悠悠地道:“色泽如紫玉,其味如冰雪。”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自然欢喜,如葡萄一般圆圆的眼睛都快笑成了一弯新月,只是片刻后,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忙在内心对自己暗示,说自己和李福只是革命友谊,自己对他好也是为了报恩。
嗯,就是这样。
李福自然不知道她内心的自我暗示,只是对她叮嘱道:“明日进了宫见皇后,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可直言拒绝,要如你平时那般,伶牙俐齿些,婉言推脱也就是了,只要事关争权,都万万不可直接应下。”
“朝堂后宫,永远都不会分开。长孙无忌等人在朝堂上如参天大树,根深叶茂,盘根错节,这其中的风动云涌,我们还是要远远避开,方得长久。”
宇文修多罗点头,认真地道:“大王放心罢,我记下了。”
怕她此时太过紧张,李福便对她调笑道:“王妃的伶牙俐齿,本王自然是知道的,就算是要拒绝本王带你出游,都能拒绝得义正言辞,让人挑不出错来。”
见李福开她的玩笑,且还记着那日她从西市回来后的事情,宇文修多罗一阵无奈,当下便回道:“既然大王都说我口齿伶俐,那我又岂能让大王的话落空。”
“大王饱读诗书,自然记得有一句话叫,量小非君子。”
只是她话音刚落,四目相对间,二人又忍不住一齐笑了出来,整个卧房的气氛又是一阵欢乐。
作者有话说:
作者在一个很村的地方度假,连信号都弱的要命,还在坚持更文,现在好不容易才把文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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