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用……烤猪？”
赛尔的笑容僵在嘴角, 然后逐渐抽搐，眼神也开始变得迷茫。
他有点不确定，转过头看向库查兹：“我没听错吧？”
库查兹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回道：“废话, 大家都听着呢, 你没看西普那大人他们都听懵了吗？”
别说他们了，就连退到后方的秋云生一时间也陷入了懵逼。
他茫然和其他几个同门剑修对视了几眼，都搞不清楚黎离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先前被六师叔训的时候，有先烤头猪的惯例吗？”
被问到的弟子脸色沉重，开启了远古的回忆：“没有，我有幸被六师叔指点了一个时辰的剑术，她给我展示了整整一个小时杀人的技巧，然后说该实战演示了，结果就用了一霎, 让我躺了一个月！”
也有人看着那些猪思索：“兴许六师叔这是在警告他们，不好好训练就会和这些猪猡兽一样被直接烤了呢？”
有个剑修迟疑道：“我记得师父尚未陨落时曾提及过, 六师叔年幼时最爱的就是烤灵猪，所以六师叔这是不是……猪瘾犯了？”
“不不不, 六师叔那是谁？那可是整个修真界前所未有的天才, 天才能这么肤浅吗？”
“对！六师叔此举定有她的深意！”
众人悄悄在后面嘀嘀咕咕，这时候, 把人鱼一族送去安顿好的王青岚归队, 众人立刻把求知的目光投向她。
“诶王师妹，你脑子最好用, 你来说说六师叔此举有何深意？”
王青岚愣了片刻, 她缓缓用手指托着下巴摩挲片刻，目光在黎离和下方的猪猡兽之间来回巡视, 眼神也从迷惑逐渐变得清明闪烁起来。
“我知道了！”王青岚忽然开口，话语中尽是惊叹：“原来如此，不愧是六师叔！”
王青岚快速道：“你们还记得吗？因为这次特训非常艰苦且时间紧迫，所以将人召集齐之后，大家都正式开始特训项目了，能留下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各路天才。
但是，越是天才越是难服他人！天才越多的地方，竞争也就越大，矛盾自然越多！对于我们想要整合出一支大型战斗队伍的目的来说，这些尚未爆发的矛盾就是潜在的最大危机！”
“修真界有句老话，没有什么是一顿烤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六师叔此举的第一层深意，就是让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相互熟悉，拉近距离，缓解矛盾！”
众人恍然，齐齐点头：“原来如此！”
王青岚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于是继续分析——
“第二层深意，从进入这里开始，我们这些修炼过如何辟谷的修士自然不用操心五脏庙的问题，但是他们却还需要每日服用辟谷丹，且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分到原味的，你们也知道那东西属实不好入口，出身差些的年轻人自然能忍，但是大部分魔法师都是贵族出身，他们恐怕早就要忍不下去了。”
“六师叔此时祭出烤猪，一是为了给他们补充体力，二来口腹之欲乃人之常情，长时间食欲得不到满足，就容易情绪失控，六师叔此举完美解决了这又一项隐患！”
众人好似醍醐灌顶，齐齐惊叹：“不愧是六师叔！”
“还有第三层！”
王青岚目光灼热地注视着黎离，郑重道：“六师叔以猪猡兽为喻，生动形象的将我们的命运与猪猡兽联系起来，突出神为刀俎，我为猪猡的重点，旨在让所有人觉醒与神抗争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黎离的这三层深意被王青岚点出后，完全没想到这里的众人俨然被震住了。
“竟然是这样吗？”
“这就是……六师叔看似没道理的举动背后蕴含的深度吗？”
“六师叔是不会做没有道理的事情的。”王青岚微微收起脸上的笑，严肃看向说话的那个师弟，无比郑重地感慨：“毕竟六师叔是那么强大却又温柔的存在啊！”
“……”
忍不住了，黎离听到最后这句的时候，鞋子中的脚趾头开始痛苦蜷缩到了一起。
黎离的修为太高了，以至于这些后辈们自以为隐晦的交流，其实一字不落的全进到了她的耳中。
该怎么说呢……
可能要让王青岚失望了，她说的这三点，平时压根舍不得动一点脑子的黎离，就没有考虑过任何一点。
说黎离强大可以，说黎离此举是因为温柔，那王青岚属实是造大谣了……
背后那些来自后辈的目光太灼热也太可怕了，忍不下去的黎离选择快速打断他们的阅读理解，提着猪猡兽走到人群中间，开始为众人们讲解起烤猪的重点。
很快，不久前还晦暗森冷的地下城之中，陆陆续续生起了一堆堆魔法火焰。
火系魔法师算得上是数量最多的魔法师，众人经过这大半月的集体特训，多少也有了默契，不多时就分好了队列，十多个人围坐在同一个火堆前，或是欣喜或是手足无措的跟着黎离学烤猪。
库查兹便是手足无措的那个人之一。
他竭尽脑汁回忆着黎离方才讲述的要点，嘴里也跟着念叨回想：“要在皮上划出花刀才能烤熟还有方便调味品入味……”
库查兹举着自己的双手剑，看了看剑又看了看猪，目光锐利起来，而后杀气腾腾向前一斩——
“啪！”
剑光闪过，一整条猪蹄被削下落入魔法火堆中，很快就被焚烧成炭。
围观的其他人看傻眼了：“库查兹！你这是干吗！”
“……”
库查兹瞪着那条炭猪脚，悻悻的收了剑摸摸鼻子，倒是没有狡辩什么。
他头一次觉得面对猪猡兽也有种被逼到绝境的感觉。
就在这时，赛尔用肩膀撞开库查兹，不耐烦道：“让开。”
“诶你什么态……咦？”
库查兹的回骂还没开始就马上吞了下去，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赛尔，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只见赛尔姿态懒散的站在被架起的猪猡兽正前方，一手插兜，一手拿着那把巨大的红莲火剑，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挥动着大剑。
他每一次挥动，猪猡兽的身上便会被切出一道漂亮的花刀，同时还有一道火焰舔舐上猪肉，
伴随着赛尔的动作，这头猪猡兽的肉很快就被烤成了漂亮的金黄色，肉香传出后，赛尔又不知从哪里摸出好大两瓶粉末调料往上面撒……
这一连串的熟练操作看得库查兹目瞪口呆，直到赛尔一句“好了，自己分肉”之后，他才如梦初醒。
也顾不上分肉了，库查兹震惊询问赛尔：“奇怪了！你居然会烤猪猡兽！”
“这有什么难的。”赛尔很平淡回答：“在外面执行任务，饿了不都得自己烤点东西吃？”
只不过他先前烤的只能算是毒不死人，队伍里又有伊莉丝那个脑子里全是吃的家伙，赛尔当初不得已私下找药檀学了学烤肉技巧，还交了十块魔法石的学费！
赛尔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阿瑞斯战斗学院的不少人多少都懂点烹饪。
但是库查兹明显不这么认为，他还在震撼状态：“不对啊！外面做任务饿了不是该吃天剑城出售的辟谷丹吗？就算以前买不到这东西……那也有饥饿药水啊！”
赛尔皱眉，提醒道：“一瓶饥饿药水要十块金币。”
一支队伍执行任务往往要十多天，要是一直用饥饿药水解决，得消耗好几块魔法石呢！
“对啊，十块金币，这——”
这明明就很便宜啊！
库查兹的话都快要出口了，却又再次咽回去了。
他突然想起来了，赛尔是非常少有的，并非出自贵族家庭，没有海量资源作为支撑，一步步东塔城的从贫民窟走出来的天才剑士。
库查兹过去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用金币来作为价格单位，甚至在天剑城买糖葫芦时，他都只能摸出魔法石来支付。
他看着对面这个新增的劲敌，又看了看周围同样出身于平民阶层的其他魔法战士，胸口忽然涌起了非常复杂的情绪，他竟然有些不自在了。
“这确实是卖得太贵了！”
库查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头一次同仇敌忾地附和了赛尔的话：“你说得对，在外面是要学学烤肉技术，喏，这个猪蹄给你，改天你教我一手！”
说着，他豪爽地切下一条猪蹄，递给了赛尔。
“……”赛尔头一次没被库查兹怼，反而有点不习惯了，他不自在的别开脸，倒也接了那只猪蹄。
“行，但是别忘了给学费。”
库查兹自己也割了一块肉下来丢到嘴里，一边吃一边朝赛尔翻白眼：“给给给！小气鬼，我堂堂狮鹫骑士军团长还能少你那点儿学费？”
赛尔一口咬在猪蹄上，把嘴角隐约的笑意给藏起来。
他大口啃着猪蹄，眼睛的余光落在附近的其他队伍之中。
地下城中飘荡着肉香和糊味，有的队伍分工协作完美，有的队伍手忙脚乱一团乱，不过不得不说，这场出乎意料的烤肉盛宴，倒的确让众人一下子就从紧张的训练状态松懈下来了……
神级强者教大家烤猪？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说出来谁信啊。
没想到黎离这样的人，居然会做这么柔软的事情，居然还会考虑这些人是不是太累太苦？
啧，要不是她亲口说的，自己都要以为这是药檀宣布的特训项目了。
赛尔心中浮出这样一句感慨，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这可真不像自己先前认识的黎离啊……
正想到这里，赛尔啃猪蹄的动作却突然顿住。
他皱眉，忽然站起来，四下打量着。
还在啃排骨的库查兹注意到赛尔的举动，立刻抬头，警惕道：“你干嘛？才吃这么点就不吃了？”
这死矮子不会趁大家休息的时候偷偷溜去努力吧！
赛尔眉头紧皱，喃喃问道：“黎离怎么不见了……”
眼下大家似乎都沉浸在了烤肉的新鲜感和惬意之中，竟然没人注意到黎离的失踪。
然而就在这时，赛尔却骤然察觉到一道可怕的气息出现了！
那一瞬间，赛尔的身体好似被某股巨大的力道压迫着，毫不留情地重重从上空压下，他闷哼一声，竟然狼狈跪倒在地！
赛尔还想动，然而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铺天盖地涌上来，身体好似被冻成了坚冰，在那可怕的压迫感之下，呼吸和心跳仿佛都骤然静止，更做不到反抗。
更可怕的是，一种比深渊还要让人绝望，纯粹的死亡气息随之靠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下一刻，赛尔瞳孔骤然紧缩。
因为他看到，他的眉心正前方，赫然悬着……
一根牙签。
第282章 死神降临
仿若身在极寒冰窟中, 身体也好体内的魔力也罢，在这一刻竟然全部都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甚至连意识也在这一刻停滞。
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的近，赛尔的瞳孔倏然放大涣散, 那一瞬间, 他好像又体验到了第一次走出东塔城执行单人任务时, 被魔兽咬穿了脖颈时，陷入濒死状态带来的深深绝望。
但是，也正因赛尔曾和死神打过照面，所以他勉强从这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之中唤回了理智。
难道真的是神国出手，准备抹除魔法世界了吗？
他竭尽全力想要重新握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红莲火剑，然而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在这威压下变得软弱无力，甚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
赛尔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
方才还处处都是欢声笑语的地下城突然间就死寂得没有一丝声音，能够听到的, 只有没有熄灭的魔法火堆灼烤猪肉时，皮脂被烤破裂发出的噼啪声, 众人粗重的喘气声，以及——
完全失控的剧烈心跳。
没有一个人还能保持站立的姿态。
他们以最狼狈的姿态, 瘫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跳动的火光之中，如同连绵不断的尸体堆叠在一起, 已经有人承受不了如此可怕的压迫力陷入了昏迷, 尚且还有意识的那部分睁大的眼睛之中，也写满了绝望和恐惧。
因为所有人的眼前都悬着一根小小的牙签。
没人知道它何时出现, 又是从何而来。
但是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牙签, 在此时却带着能够将人完全撕碎的可怕威压降临了。
此时此刻，这数千根牙签, 好似化作世间最锋利的剑刃，抵在了每个人的眉心。
甚至没有人能够在第一时间拿起自己的武器，选择反抗或是防御。
第一个从这强大威压之中挣脱的，是西普那。
他一声怒喝，举起手中的巨剑，火焰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同时也强势的将他眼前这根牙签焚烧成灰，散落在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精灵族的大长老费鲁曼也低声吟唱了一道咒语，悬在他眼前的牙签便被绿意笼罩，很快变成了一朵精巧的小花。年迈的精灵微微抬了抬雪白的眉毛，将这朵花别在了自己的魔法袍子的袖口。
紧接在两人后面，来自各个塔城的至强者们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自己的那根牙签，也算是化解了来自未知的威压。
他们对视一眼，却并没有再问什么了，活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现在哪里还不知道这次真正的特训内容是什么。
“原来如此，这就是来自真正神级强者的威压吗？难怪叫抗压训练！”
来自北塔城狼族的兽人族长忍不住喃喃自语，先前眼中根本没藏的怀疑和轻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敬畏和狂热，兽人比任何种族都崇尚实力至上，只要展示出足够强的实力，就能获得兽人的尊重。
当然，神国的人除外。或许因为兽人的出现就是魔法大陆在遥远的以前反抗神国的一种手段，所以他们从骨子里不信神国
难怪艾瑞尔执意要留在天剑城……
原来天剑城真的有神！
这要换成自己，还当什么狼族族长啊，哪怕留在剑神身边当狼犬也乐意啊！
但是很快，狼族族长的表情就又变得难看了。
因为他回过头去看兽人一族的后辈们的状况时，竟发现这些兽人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甚至有兽人已经被这威压吓得兽化，抱着尾巴瑟瑟发抖了！
其他几座塔城的至强者们表情同样难看。
因为他们的后辈也都没有一个能够站起来的。
“怎么会这么不像话！”狼族族长咬牙怒瞪着自己的后辈们，只觉得老脸火辣辣的疼，他此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威压确实很强不假，但同时也都分作了几千道不同的威压了，等同只是几千分之一的威力，这都怕了，要真遇到神族人了是不是就只能跪在地上等死啊！”
边上的费鲁曼长老无声看了会儿，随后温和为这些后辈辩解：“没记错的话，您也曾经见过神使的，是吗？”
“没错。”狼族族长回想着过去，确实曾有神使降临在北塔城中，当时他也还是个楞头小子，却不似眼前这些没用的后辈一样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费鲁曼的笑容又深了一些：“那您觉得，您见过的神使释放的威压，和黎离大人相比又如何呢？”
“……”
狼族族长愣住了，若有所思的逐渐皱眉。
费鲁曼声音低沉，缓缓感慨：“神与神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这一次的特训，我们恐怕也能获益不少啊。”这一句，他在心中呢喃。
……
黎离隐没在黑暗中，悄然无声的注视着下方的人群。
确定那些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老人家们都从威压之中挣脱了，给足了他们面子之后，黎离才缓步从黑暗之中步出。
她依然是初来时那副模样，黑发黑眼，白衫白剑。
然而身上的气息却不再隐藏，凛冽强势的飞升期修为彻底显露出来。
这种完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实力差距，以及至今不曾唤回，依然如杀戮之剑悬在众人眉心的那数千根牙签，让她此刻在众人心中恍若修罗在世！
黎离站定，先颔首和众老人家打了个招呼，而后视线回拢，淡淡扫在依然瘫软在地上的众人身上。
明明没有刻意，但是她平淡的一眼，依然让所有人心底发寒。
“这是我为诸位上的第一堂课。”
她身姿挺立站在众人跟前，眼眸微微垂着，声音清冷，且不带任何情绪起伏，没有嘲讽，也没有失落。
森冷的地下城中，那些魔法火堆因为没有了魔力的维持，开始陆续熄灭。
光线在黎离的脸上游离着，逐渐后退，最后黯淡到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他们看不到那个年轻剑修的面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冷漠，像是冰冷的刀子，毫不留情扎在肉里。
“如果是真的神族人降临了，相信我，你们很可能死得更快，因为祂们可不会犹豫该如何把握上课的尺度，而会毫不犹豫将你们一击毙命，对神族人而言，你们和那些虫子没任何区别。”
黎离没有刻意恫吓他们，她习惯将事实不加修饰道出，所以不曾有半点夸大。
她认真道：“所以切记，想要活下去，那么无论何时何地，面对的是何人，都要保持最高警惕，因为谁也不知道死亡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降临。”
“这是我的经验。”黎离顿了顿，而后继续道：“所以这次的特训项目，除了叫做抗压训练之外，还有个名字——”
“我愿称之为，死神降临。”
死神降临。
这四个字被黎离凝重说出之后，下方的赛尔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松。
他低垂着头，看到那根牙签悄无声息掉落在他跟前，上面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恐怖威压。
黎离散去了神级威压了。
她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好像又变回了刚才那个无害的平平无奇剑修模样，甚至还挺热心提醒大家：“好了，诸位可以继续享用烤猪了，这东西吃着容易卡牙缝，牙签送给大家剔牙用的。”
众人：“……”
谁他妈敢用刚刚差点要了自己命的牙签剔牙啊！
即便黎离为了缓解大伙儿的压力，特意开了这样一个玩笑，但很可惜，还是没有一个人笑。
绝大多数人都还处于震惊状态，震惊的原因各不相同，或许是不敢信黎离居然真如传说所言是神级强者，或许是头一次体验神级的威压如此可怕，又或是其他原因。
还有一部分人已经神情恍惚，惊恐到了极致，眼泪无知觉的往下流淌，俨然是失去了继续呆下去的勇气。
自然，有退缩者，自然也有勇者。
赛尔已经拾起红莲火剑和那只猪蹄重新站了起来，他看着黎离，一手握剑，一手大口啃着猪蹄，眼中的光芒比手中的火剑还要灼热。
库查兹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在疯狂追问边上的人是不是早知道黎离晋升到神级了，刚才的压力看样子没给他留下半点心理阴影。
还有人若有所思盯着那根牙签研究……
有人看着黎离，突然跪地开始走起了拜神流程……
黎离看了一眼众人，将他们各自的反应收入眼底。
她转身看向秋云生，“今晚差不多了，在什么地方休息，还是说需要自行挖？”
说着，黎离已经自觉摸出了一把矿铲。
秋云生默默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对黎离道：“不用的六师叔，王师妹说后勤那边刚把住宿区整理出来，就是稍微简陋了些，您随我来……”
黎离点了点头，收起矿铲随秋云生走了。
直到黎离的背影彻底消失，那股一直萦绕在众人头顶的恐怖死亡威胁才渐渐散去。
有个来自东塔城的魔法师深深呼出一口气，白净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之色：“太恐怖了，原来黎……黎离大人，真的和我天剑城的朋友说的一样，是剑神啊！”
“比起剑神，我更愿称她为死神。”
“没错，讲道理，我觉得黎离大人这门‘死神降临’课，还真有死神那味道了。”
“岂止是有味道，那根牙签出现的时候，简直就是死神本神来了好吗！”
“太好了！我来的时候还一直在想，我们连法神都没有还怎么和神国的人的打，但是现在有黎离大人这个死神在一定没有问题了！”
“能够被神级强者特训，我感觉我晋升成圣阶魔法战士有望了！出去以后我就能说我老师是死神了！”
“……”
能够选择参与特训的人，本就是敢选择和神国对抗的人，而剩下的这些熬过半个月的魔鬼特训继续站在这里的人，更是实力与勇气兼具之辈，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和赛尔一样，在和魔兽对抗的经历中，经历过死亡危机。
所以绝大多数人虽然一开始被黎离释放出的神级威压所震慑住了，但是很快，震慑却又给他们带来了更强烈的勇气和信心。
然而，依然有一部分人的意志，被方才来自神级强者的威压给击溃了。
他们的抗压训练，失败了。
第283章 再见，没品的东西
王青岚等剑修的跟前, 陆陆续续聚集了上百个人。
“所以，你们都决定了要放弃这次特训是吗？”王青岚认真询问了一遍。
被问到的人都低下了头。
很多人都羞于开口，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当然清楚这短短半个月对自己的提升有多大, 如果真的能够在这里特训几年……不, 甚至只需要几个月，他们就会得到脱胎换骨的改变。
来自身后昔日队友们的目光让他们如芒在背，然而，方才黎离给的压力，却让他们更感到害怕。
神级强者的力量原来强大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如此恐怖的力量，该如何才能对抗呢？
只要一想到需要拿起武器和这样恐怖的存在作对，他们就感觉背后发凉。
“抱歉。”
“我或许没有一开始自己以为的那么勇敢，刚才我根本生不出一点和神级力量抗衡的勇气……”
“我这样子即便是上到战场，也是当炮灰的命运吧……”
选择离去的人都低着头, 不敢回头去看昔日队友们的眼光，更害怕会受到王青岚他们的质问。
不过王青岚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只是问了一句，知晓他们都下定决心了, 她也就尊重这些人的决定, 至于他们在训练之中消耗的各种丹药资源，不出意外的话药师叔会寄账单给他们的。
但比起这些知晓自己的懦弱而选择离开的人, 还有一些人, 却在失态过后选择强装体面。
在一个角落，一个瘫坐在地上的年轻魔法师浑身发抖, 他身边许多人都缓过来了, 但是他的身体却依然和筛糠似的颤抖，甚至连拾起掉落在脚边的魔法杖都做不到。
他袍子下的泥土, 不知在何时已经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
在他边上，另一个魔法师看了过来：“欸乔纳斯你还好吗？怎么抖这么厉害，需要帮你找治疗魔法师看看吗？”
叫做乔纳斯的年轻人这才缓缓从方才的恐惧中走出来，眼看其他人已经快要走过来了，他脸色大变：“滚！”
“……”
其他魔法师被他这样一吼，想要上前关怀的心瞬间没了，全都坐了回去。
这里的一群人都是从华莱士魔法学院毕业的魔法师，他们同为东塔城中的贵族魔法师，每个人都是在优渥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可没人会讨好态度如此恶劣的乔纳斯。
他们不再搭理乔纳斯，而是各自交谈起来。
“黎离大人原来真的是剑神，真是不可思议，难怪荆棘玫瑰家族会选择入驻在天剑城了。”
“可不止荆棘玫瑰家族，还有西普那大人背后的乌云家族，还有火焰拍卖场的火焰家族，都因为在早期投资了天剑城，现在已然成为整个大陆最耀眼的几个家族了。
唉，可惜现在太晚了，天剑城已经不需要资金注入了，只愿意合作。真想在天剑城刚出现的时候带着我们蓝宝石家族的所有资产去投资啊……”
“说起来，你们还记得荆棘玫瑰家族的小少爷科林斯吗？他曾经还是比我们小好几届的学弟，但是我听在天剑城游学的朋友说，科林斯似乎已经触碰到魔导师等级了，这样的晋级速度，真是太可怕了。”
“那当然了，我们只是在这里待了半个月，我就感觉自己学到了过去在学院中一年才能学到的各种战斗技巧。”
“有黎离大人这样强大的存在指导我们，我们一定能超越极限的！”
有个少女似乎想起什么，碰了碰正前方一个魔导师的手：“雪珊学姐，你不是光明教会的魔法师吗？你一定见过之前那位教皇陛下吧，你觉得他和黎离大人谁更强？”
名叫雪珊的魔导师愣了一下，她是光明教会在东塔城分会的魔法师，的确经常往来于东塔城和西塔城，也见过几次教皇。
光明教会和西塔城中，现在一直流传的说法是：神国已经被黑暗神占领，现在所有神使都倒戈向了黑暗神，所以神国要出手毁灭魔法世界。
而前任教皇阿伯纳，同样选择背弃光明教会，投向了黑暗神的阴影中，最终被光明之子希泽以神罚杀死，后者更是张开了一道神级防御结界，在恐怖的魔兽浪潮中守护下了西塔城。
因此，希泽成为了无可争议的新任教皇，甚至成为了无数信徒心中的下一位光明神。
他说的话不会再有人质疑，哪怕他宣布昔日天剑城那些“光明神弃族”是无辜的，现在要和他们合作；或是宣布要和昔日在信徒心中最神圣伟大的神国对抗，这些原本堪称疯狂的命令，都顺利施行下去了。
雪珊并不清楚当初光明教廷发生了什么事，她只隐约感觉，那位前教皇陛下似乎不是什么邪恶的人，更何况希泽成为教皇后，似乎也从未谴责过那位“叛徒教皇”。
她从恍惚的回想中缓缓回过神，委婉道：“没记错的话，前任教皇陛下更擅长守护魔法，所以若是论战斗力的话，或许黎离大人会强一些。”
顿了顿，雪珊想起自己印象中的神使，除了让人感觉到敬畏和不敢反抗外，并没有可怕到让自己完全不能动弹。
而黎离刚才带来的感觉，雪珊现在回想一下，都觉得灵魂颤抖。
于是她又非常认真开口：“而且我总感觉，黎离大人和那些神使的感觉很不一样，或许她比大部分的神明都要强大也说不定，这是好事，这说明我们对抗神国并非毫无胜算。”
“呵。”
雪珊这句话刚出口，火堆远处的乔纳斯就不屑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天真，幼稚！”
乔纳斯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他直勾勾的看着那团还在焚烧的魔法火焰，冰冷的身体好像也被这些热度唤回了一些直觉，然而正因如此，他嗅到了自己袍子上传出的那股尿骚味。
那一刻，乔纳斯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雪珊微微皱眉的动作，更是让乔纳斯破防了。
“你们太可笑了！居然会相信一个粗鄙的，完全不懂魔法的家伙能够指导我们？！我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了！”
他死死攥着魔法袍，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尖利得不像话。
“骗人的！都是骗人！他们把我们叫来关在这里面，每天吃着比史莱姆还恶心的东西，每天都在无休止的训练！还让我们和那些肮脏腥臭的兽人睡在一起，根本没有半点对我们魔法师的尊敬可言！”
“很明显，什么神国会抹除我们，什么魔法世界要完了，什么需要特训出一只最强的队伍和神国正面对抗，都是骗人的！”
“而且你们现在都知道神级和我们差距有多大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我们这群魔导师凑在一起，能抵抗神使降下的神罚吧？”
“就算神族人真的要来了，我们这群人都是炮灰，和他们对抗都是死！”
乔纳斯看着雪珊，对方越皱越紧的眉头，让他的心态也越来越破防。
破防到一定地步后，他心态彻底烂了，突然就觉得只有自己才是看清真相的那个。
对，没错。
“我来这里咬牙撑着是想和天剑城的人打好关系，去天剑城里面挣魔法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和我也没多大差别！”
“你，安德烈，你们家族很想将温泉旅馆开到天剑城对吧？”
“你，克莱莉亚，你们家很想得到天剑宗的丹药销售权不是吗？”
“……”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贵族魔法师的脸色一变，但是很快就有人愤怒地反驳了。
“是，我一开始是有过这个念头，但是在这里待了半个月后，我现在不再是为了……”
“闭嘴吧你！”乔纳斯终于捡起了刚才被自己弄丢的魔杖，顿时感觉自己的所有力气和勇气都回来了。
他用魔杖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其他人。
“老子不待了，你们就跟着你们的黎离大人送死去吧！”
这样一顿发泄之后，刚才那种被完全碾压和掌控的屈辱感和绝望感，也好像渐渐消失了。
乔纳斯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傲，他看着那些依然看不清真相的蠢货们，只觉得只有自己才看清了人间真实。
他冷笑一声：“一群蠢货，还有那个装模作样的恶心女人，鬼知道是不是真的神级……”
话还没说完，对面那些魔法师，还有旁边听到了他刚才这些话的其他人，都倏然站了起来，一脸气愤地看向了乔纳斯。
很多人都已经拿出了武器，雪珊其实也已经默默开始吟唱魔法，而不远处听到这边有热闹，硬拽着赛尔过来听的库查兹也听到了。
库查兹他们只听到最后一句，不过这一句足够了。
两人几乎同时变脸拔剑。
“我干他大爷！”
“做了他！”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提醒声却响了起来。
“地下城第一条规定，切磋可以，但是不能单方面对同伴动手。”
众人愣了一下，连忙回过头去，就看到人群中突然让开了一条道。
王青岚从阴暗中走了出来，她脸上还带着很温和的笑容，抬手往下按了按，制止了那些准备动手的人的动作。
“……”
见状，方才还很紧张的乔纳斯突然松了一口气。
赛尔和库查兹皱眉，两个人都算是急性子，赛尔当即提醒王青岚：“这个傻逼骂黎离！”
“对，他骂的可是你们的六什么……六师叔！”库查兹同样气势汹汹提醒，敢骂他挚友的挚友，四舍五入就是敢骂他的挚友，死吧！
王青岚当然听到了。
她眼睛眯了眯，眼底的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只有声音依然柔和。
“哦？原来你觉得我家六师叔不好吗？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我们有一样的认知和看法，就像天剑城所有人都有信仰自由的权利，我们也尊重你的想法和观点，保留他们说话的权利。我们倡导所有人都能够和平共处，尊重所有人的选择——”
乔纳斯越听越觉得心里舒坦，悠悠点头：“没错，总算有个清醒的人。”
然后王青岚的笑容更深了，偏偏嘴角扬出的弧度怎么看怎么森冷。
“——所以再见了，没品的东西。”
乔纳斯懵然看向王青岚，却看到对方倏然抽出剑一挥。
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杀意再次袭向乔纳斯。
王青岚不知何时已经将剑横在了乔纳斯的脖子上，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平日的温和与柔弱，有的只是冷酷到极点的憎恶表情。
乔纳斯难以控制的再次想起了刚才那根牙签，然后……
他的魔法师袍子，似乎变得更湿了。
王青岚皱眉：“切。”
她轻嗤一声，而后把剑利落一挥。
“啪。”
乔纳斯胸口别着的代表特训营成员身份的魔杖型徽章，眨眼间被王青岚的剑切成两半，掉落在地。
王青岚将剑收回剑鞘，脸上又带上了往日的温柔笑容。
她不紧不慢朝外走去，不过在路过赛尔和库查兹身边时，好似感慨般轻轻喃语一句。
“啧，真可惜啊，我们又少了一位同伴……”
那两憨货好像没反应过来。
王青岚只想叹息，于是又不得已补充了一句。
“有热心人士帮忙送他出去吗？毕竟一个孱弱的魔法师想要从魔兽山脉回到东塔城，恐怕不太容易呢……”
她是闭口不提传送阵的存在。
赛尔和库查兹一震，终于懂了。
这俩匆匆对视一眼后，同时举剑——
“让我们来！”
第284章 我预判了今晚的事
夜色极深。
地下城中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 夜间特训已经结束了。
因为擅长基建的剑修们再次发挥自己的优势，硬生生将原本被摧毁的一片废墟修复了，所以今夜这些累得够呛同时也被吓得够惨的年轻人们总算不用找个角落倒头躺, 而是各自去了分到的宿舍中。
当完全习惯牛马角色后, 偶尔两顿不用吃草, 啃两根胡萝卜也是幸福。
两个魔法师一边朝着宿舍方向走去，一边喜滋滋聊着天。
“看，听我的没错吧，咋俩最后走，把其他人没吃完的烤猪肉打包带走，明早用魔法烤烤还能当早饭吃，不用再吃那什么辟谷丹了。”
“还是你聪明，难怪当初在学院时你是队长呢！”
“好了咱俩得走快点了，明早还有耐力训练, 不能迟到了。”
“……”
他们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烤肉味走远了，魔杖光辉映照下, 那两件被火熏得黢黑的昂贵魔法袍上，本该象征着高贵的华莱士魔法学院的标识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了。
在最后这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暗处后, 地下城的入口处, 有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也终于鬼鬼祟祟回到了此地。
门口值守的剑修们原本都冷着脸，但是在认出两人的身份后, 居然没有问他们干嘛去了, 只是默不出声将两人放进去，还不忘挤眉弄眼的对两人拱拱手。
赛尔和库查兹虽然不懂天剑宗这些古怪的姿势, 但是也多少明白这是友好的信号, 两人乱七八糟跟着学了学拱手，然后神清气爽继续往前。
哪怕这里这么黑, 还是能看到两对乐得咧开的大白牙。
刚进来，库查兹就忍不住把手顺便搭在赛尔的肩膀上拍了拍，夸了句：“你小子下手挺黑啊，那个叫乔纳斯的家伙脸都被你按在地上揍哭了。”
赛尔立马警觉：“你别瞎说啊，我那是不小心脚滑摔他身上了，哪里是揍他了？”
库查兹呸了一声，翻白眼：“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装？差不多得了啊，他都被逐出去了，我们揍他一顿也不算违规，妈的，最讨厌比老子还能装逼的人！”
赛尔听罢也略微放松了些，都忘了把库查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打下去：“那种人是挺讨厌的，要走就走，没人拦他，偏偏临走前还要狗叫。”
“说起来，这次好像也走了一百多号人？他们会不会把特训营的事情说出去？”
“无所谓，你忘了吗，刚来第一天就告诉我们了，为了对训练内容保密，中途想要离开的都要喝下药檀配下的记忆药水，清除这段时间的记忆。”
库查兹拧着眉，回想着刚才的乔纳斯：“糟糕，刚才那个狗叫的小子好像还没喝呢！不行，我得回去抓他！”
赛尔却摇了摇头，回想着两人暴揍乔纳斯的时候，头顶上方一直跟随的某道熟悉剑光。
“不用，有人会请他喝的。”
两人一边小声嘀咕说着，一边按照刚才剑修们嘱咐的往他们被分配到的那间宿舍走去。
被重建好的宿舍楼静悄悄的，赛尔和库查兹一边走一边看着每间房上标注的号码，一直往前。
最后，两人在最偏远，几乎和其他宿舍隔了一里远的一间宿舍前止步。
赛尔反复打量了一下上面的数字，最后确认：“213，到了。”
“怎么就我们俩的宿舍这么远？”库查兹纳闷不已，回头看看别人都挨在一起的宿舍：“而且我们的宿舍怎么还是单独被分出来的？！”
赛尔皱眉思索片刻后，忽然露出笑容：“可能是因为我们每次考核成绩都稳定前二，所以给我们的特殊奖励？”
库查兹觉得言之有理，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正高兴的时候，就看到原本紧闭的门居然从内打开了。
一个身形纤瘦柔弱的长发魔法师少年站在门内，精致到雌雄莫辨的脸让两人都愣了一下，但是还没等两个战士开口，对方就先挪了半个身位。
“行了，赶紧进来。”
在天剑城待了很久时间的赛尔先认出这位小吃街常客。
“乔南？你怎么也在这里？”
库查兹打量了一下乔南，只觉得眼生，好奇道：“怎么，你是魔法师队伍那边的第一名吗？这也不对啊，之前集体特训的时候我也没见过你啊！你什么身份，我们什么地位？你小子凭什么空降和我们住一起！”
他能接受和赛尔一间房，那是因为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较量后，库查兹也承认赛尔是有点东西，勉强能暂时当作尤利西斯的替身，成为自己现阶段的劲敌。
但是乔南凭什么！
赛尔同样不理解：“你这样空降算什么？”
乔南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向两人。
“算什么？算我倒霉！”
“因为你俩好斗分子在整个特训营中臭名昭著，根本没人愿意和你们一间宿舍，没看到特意给你俩修了间单独的宿舍吗？这是怕你们打架的时候把其他宿舍打塌了！”
乔南看到这宿舍的第一眼，就联想到了天剑学院之中，那些在讲台边上设立的特殊位置——
专为熊孩子设立！
“……”
“……”
库查兹和赛尔茫然对视，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太想承认乔南的说法，但是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乔南瞄了一眼勾肩搭背的两人，视线停在库查兹还搭在赛尔肩膀上的手上：“不过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好像也没他们说的那样水火不容啊。”
库查兹和赛尔愣了一下，顺着乔南的视线偏过头，然后立刻齐齐跳脚拉开距离。
“呸呸呸太晦气了你歪嘴你趁我不注意把手放哪儿呢！”
“滚吧死矮子！你自己长太矮把肩膀放我手下面了你还敢叫？！”
“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又想挨打？”
“呵，可笑之极，今晚到底谁挨打了？”
眼看着大半夜的两人好像又要打起来了，乔南也是无奈，伸出魔杖先把两人隔绝开来。
“打住！”
乔南没好气提醒他们：“赶紧进来准备会儿吧，马上又有麻烦来了。”
赛尔和库查兹不明所以，不过总算也收了手，一边往里走一边忍不住好奇：“什么麻烦？这不是还有好一会儿才开始早间集训吗？”
他们扫了一眼。
宿舍内并排放了三张小床，除此之外也只有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果然很符合天剑宗极简风格。
最靠里的床上已经有被趟过的痕迹了，想来是早来的乔南占了那张床，另外两人虽然脾气急了点，但其实都不是挑剔的人，于是随意又默契的就近坐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床上。
库查兹盘腿坐在中间的床上，对着乔南挑了挑眉：“说吧，你小子刚刚说的麻烦是什么？”
该不会是他俩揍乔纳斯的事情暴露了，华莱士魔法学院的其他人要来找麻烦吧？
被问到的乔南却摇了摇头，继续忙着手上的魔法阵布置，声音变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麻烦将至。”
说着，从茫然的两人身边走过，砰的一声把门闭合。
乔南把门关上后，另外两人才发现宿舍内居然被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给笼罩了，瘦小的乔南拿着魔杖优雅挥舞着，时不时在地面上点两下，伴随着魔杖的每一次亮起，宿舍内的这道魔法结界就越发凝实。
感受着那股微妙的魔法元素，库查兹愣了一下，随即惊讶道：“灵魂系魔法？！”
赛尔点了点头，低声介绍：“嗯，乔南是无尽之海的人鱼王族。”
身为光明教会的人，库查兹当然听说过人鱼王族，他念头急转，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听说人鱼一族中又出了一个掌握了预言术的家伙，难道……”
赛尔“嗯”了一声道：“就是他。”
语罢，红莲火剑出鞘，赛尔提着剑默然守在了门边。
“也就是说，他口中的麻烦很可能是预言出的结果？”
库查兹内心悬了不安，当下也没有躺平休息的意思了。
各种各样的猜想在脑海中剧烈浮现，库查兹警觉地握住了双手剑，想了想，最后大步迈到窗边守卫起来。
窗外依旧全然被黑笼罩，远处那些紧挨着的宿舍也是一片沉寂，想来也正常，都是疲惫不堪的状态，好不容易能看到张床，自然睡得沉。
整个地下城，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库查兹和赛尔万分警惕守护了许久，然而外面却始终没有动静。
两人眼底的不安，也逐渐变成了疑惑。
就在他们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乔南却突然将魔杖一转，抬头看向上空。
“麻烦来了！”
几乎在乔南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冰冷杀意仿若化作电光，在转瞬间就朝着宿舍逼近！
库查兹匆匆一瞥，在窗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白色暗器如暴雨降临，锐利不可挡的飞快刺穿那些坍塌的废墟巨石，目标直指他们这些宿舍楼！
“砰！”
一道暗器飞向这边，在眨眼的功夫就在墙上刺穿一个大洞轰入屋内，撞上了乔南布置的魔法结界。
魔法结界下一刻如薄雪入火坑飞速融化，但总算勉强减缓了这道暗器的飞行速度，库查兹眼疾手快，一个利落的双剑合斩，果断把这暗器斩落在地。
“这是什么玩意儿？！”
赛尔看了一眼只觉得熟悉，在脑子里一过 ，很快想起来了。
“干，这是今晚的猪骨！”
库查兹震惊：“被我们吃了的猪猡兽来复仇了？！”
“笨蛋！”赛尔都听不下去了，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不聪明的了，没想到库查兹比自己还要没脑子，他怒极道：
“这是死神降临！”
这次轮到乔南惊恐了：“什么死神？有死神来了？！这不对啊，我预言的结果没这么吓人啊！”
库查兹可算逮到在乔南面前装的机会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黎离原来是深藏不漏的神级高手……”
乔南继续看傻子：“这啊？我早知道了啊。”
“嗯？！你们怎么都知道！”
说话的间隙，又是树根要命的猪骨气势汹汹飞来，三人不敢再废话，只能手忙脚乱的配合着躲避击退这些猪骨，因为有乔南提醒和提前布置的魔法阵，所以他们倒是勉强应付下来了，没有出现意外。
但是其他宿舍的情况……
就好像不太妙了。
宿舍外，秋云生正跟在黎离身后，挨个回禀每个宿舍的状况。
“001宿舍共住了八人，八人全部被猪骨击晕。”
“002宿舍共住了八人，仅有一人未被击晕，但是他似乎是起来出去上厕所，所以正好逃过一劫。”
“……”
“022宿舍全员清醒，而且没有一人受伤。”
“总算有几个还记得我先前的话，猜到我晚上要搞偷袭……哦不是，是特训了。”黎离总算有点欣慰，虽然她这次特训特意将修为压制了，保证不会把他们弄死或者弄成重伤，但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居然能完美躲过她的猪骨降临，毫无损伤，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战斗力都不容小觑啊。
然而秋云生却根本笑不出来，他面色古怪道：“他们好像不是猜到六师叔您的用意，而是单纯运气好。”
“嗯？这怎么说？”
“那八个人打包了半头没吃完的猪猡兽，半夜在宿舍里面吃夜宵，又怕味道传出去，所以八个人都展开了魔法结界，在里面偷吃烤猪。也就是说，022宿舍当时足足有八层结界加持，这才防下了您的特训。”
黎离：“……”
这种运气能不能分点给她？
黎离面无表情抬手，“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算他们过了。但是既然他们不用接受惩罚，怕他们没事干，就让他们把所有猪骨都收集清理干净吧。”
行了，现在你们运气不好了。
秋云生点点头，完全没有质疑自家六师叔决策的意思，继续带着黎离往前。
宿舍外面，被提出来摆到一起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全部都被一骨头敲晕了，现在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醒来后要面对什么命运。
黎离对此的看法是：敲晕了好，敲晕了能保证不会出现失眠，保证休息质量。
近乎九成的人都得到了黎离的帮助，睡得那叫一个沉，连鼾声都没有。
终于，黎离几人走到了213宿舍前。
还没等黎离开口问这间宿舍怎么单独被分出来了，摇摇欲坠的宿舍门再次打开了。
库查兹，赛尔，还有乔南脸色苍白的从屋内走出来。
他们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魔力更是消耗了大半。
但是三人的身上却没有一道伤口，在他们的身后，石墙上布满了猪骨洞穿的圆孔，远处不知何时亮起的光芒透过这些密集的圆孔，化作光束投在三人的身上。
站在最中间，被库查兹和赛尔隐约保护着的乔南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黎离，苍白的脸上，缓缓扬起了一个笑容。
“我预判了今晚的事。”
他顿了顿，这阵子总是低落而不安的声音，总算恢复了往日的骄傲和上扬：
“所以，我这样算不算证明了，我也有留在这里的价值？”
第285章 怕月光，还是我的剑？
“所以, 我这样算不算证明了，我也有留在这里的价值？”
乔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黎离，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黎离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带着不管人死活的冷漠态度淡淡注视着乔南。
过了会儿, 她往前走向乔南, 缓缓抬起了手。
“你一直都很有价值。”
别说乔南为天剑城提供的天气预报了，就说这家伙这张脸，黎离看了心情都会好转很多。
她的手已经快要触及到乔南柔软微卷的蓝紫色发丝了，那一刻，乔南的身体好像有些僵硬，他的脑子里好像终于燃起了一股火焰，让他激动到快要落泪。
“我……”
乔南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而后，动作小心地将自己的头轻轻往黎离的掌心靠拢——
“砰！”
黎离的手化作手刃, 毫不留情劈在乔南的后颈上。
乔南翻了个白眼，当即昏死过去重重倒地, 脸上还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恐和茫然表情。
“看样子你的预言术没有预言到我会再出手一次啊。”
黎离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转而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库查兹和赛尔, 义正词严开始为这俩年轻人授课了——
“我之前就说过了, 谁也不知道死亡会在什么时候降临，所以要无时无刻保持警惕。像乔南这样就是反面例子, 因为偷袭无处不在, 这要是换成神族人搞偷袭，他脑袋就该搬家了。”
她甩了甩太过用力都打得有点发麻的手, 冲秋云生示意了一下, 悠哉游哉往宿舍区外走去。
两个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家伙此刻目瞪口呆。
库查兹注视着黎离的背影，喃喃自语：“不是, 谁家神明还搞偷袭啊……”
赛尔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同样被黎离的举动弄得懵逼了。
黎离听到了这句话，脚步一顿。
她忽然转过身来，在极其幽暗的环境中，黎离的脸庞被黑暗完全笼罩。
“现实不是传说故事，不是靠喊两句正义必胜就能突然改写命运的。
堂堂正正的人很难活到最后，足够卑鄙才能笑到结局。
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不但比你强大百倍，还极可能比我卑鄙百倍。
所以你们这样的弱者，最好想办法变得比我卑鄙千万倍才能活下去。”
这是黎离经历无数次生死后领悟出的道理，也是她留在这里，想要教会这里这群年轻人的第一课。
他们之中太多天才，也太多尚未离开学院，或是刚离开学院没多久的稚嫩家伙，天才的傲骨让他们产生了自己是主角的错觉，以为自己的每一场战斗都该像传说故事一样，赢得漂亮又磊落。
可是现实不是传说故事，那些神族人也不是学院中或是角斗场中的对手，祂们不会在剑刃快要刺中心脏时将武器回撤。
想活下去，就要不择手段，在失败即死亡的战局中，还想保持什么赢得堂堂正正？
就是笑话！
她很少说这么多话，至于这两人能不能听进去，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黎离微微侧着身子，深深看了后方的赛尔和库查兹一眼，而后再也没回头，大步朝着黑暗中迈入。
“三个时辰后，全部弄醒继续特训！”
“……”
库查兹和赛尔愣愣站在原地。
过了很久，赛尔才先动了，他扛起被劈晕的乔南往宿舍里面走去。
库查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跟了上去。
把乔南丢回床上后，站在房间角落的矮子剑士突然抬起头看向门边的库查兹，他开口了。
“要再打一场吗？”
库查兹的手缓缓后移，按在了双剑的剑柄上，若无其事点头：“当然没有问题，那我们在哪里打呢？”
赛尔的右手也好似无意的举起红莲火剑，表情平静道：“不如就在外面的空地打吧，别误伤到了乔南。”
“嗯，当然没有问题……”库查兹转身朝门外走去。
赛尔同样朝着门外走去。
然而在右脚即将迈过门之时，一道极其细微的剑出鞘声响起——
双剑出鞘，库查兹的双剑毫不客气朝着赛尔斩去！
但是下一刻，双剑却好似被完美预判，锃的一声撞击在了赛尔的红莲火剑上！
剑刃交错迸发的光芒之间，剑士与骑士同样闪烁着光芒的两对双眼也从剑刃缝隙中交错。
他们脑子里同时闪过相同的念头——
“好家伙，这小子居然也学会黎离传授的第一课了！”
偷袭！
……
乔南是顶着一身的剧痛醒来的。
他茫然睁眼，第一感觉就是疼。
被黎离劈过的脖子倒是只有点酸痛，但是身上好几处地方却疼得要命，感觉像是昏过去的时候被人套进麻袋里翻来覆去痛揍了一整晚……
等乔南终于清醒一点，艰难从废墟之中爬起来的时候——
“等等！”
乔南涣散的精神终于被唤回了一点，他扭着脖子看了半天，却见周围全是坍塌碎裂的石头，摸了摸自己身上躺着的床之后，确定自己是身处宿舍后就更震惊了。
“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那堆碎石渣后面突然站起一道矮小的身影。
赛尔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乔南，道：
“你醒了？”
乔南点点头，但是震惊尚未消散，他茫然的打量着周围，不确定问道：“黎离为了追求真实的神族人降临，还顺手把我们的宿舍给一圈打塌了？”
“那倒没有。”另一个碎石堆后面，库查兹也用剑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道：“这是我和死矮子打架的时候不小心弄踏的。”
乔南以为自己听错了：“打架？！你俩在宿舍内打架？！”
那边的赛尔居然还好意思点头承认：“嗯，毕竟出剑就要讲究个出其不意。”
乔南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身上的剧痛，不敢置信：“所以你俩还出其不意的误伤了我？把我也给砍了？”
“那倒没有。”赛尔大步走到乔南身边，随手将压在后者腿上的一块石头踢开，语气平淡中隐约带了三分傲然道：
“我是专业的剑士，我的剑绝对不会砍歪误伤人。”
“那是你干的？”乔南转而望向库查兹。
“怎么可能啊！”库查兹哼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略心虚解释：“是我俩把房子打塌了，不小心砸到你了。”
讲道理，要不是担心把乔南砸死，两人恐怕这会儿还没有停手。
乔南：“……”
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认命爬起来，从空间戒指中先摸出一张高级治疗卷轴，想了想，又换成一张低级的。
治疗术的光芒落下之后，乔南也总算是恢复了力气。
他看向周围，发现那边的宿舍中似乎已经有动静传来，似乎是开始集合了。
赛尔看了一眼，对着两个新室友挥了挥手道：“走吧，我们要准备去今日的特训了。”
库查兹问道：“对了，乔南不是刚来吗？你是要去参加魔法师队伍的特训是吧？不过你是会被分到辅助小队还是火力小队？”
在这半个月之中，所有特训队伍不但根据每个人的职业被分成了大队伍，还根据各自擅长的魔法不同，被更加细化分成了各个小队。光是魔法师们就被分成了辅助队伍，火力队伍，控制队伍，治疗队伍等等。
一开始大家并不清楚分得这么细有什么用，甚至有人想要保持和先前的同学和朋友一起的队列，但是经过半个月的特训后，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被细化重新分队后，所有人配合起来的效率和强度都翻了十倍不止！
乔南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哪儿。
“先去参加训练再看吧，到这儿的人要先观察一阵子，才会被细分入小队中。”
三人朝着训练场地走去。
库查兹和赛尔自然是往剑士那边走的，乔南则是往魔法师的队列中走去。
队伍最末，已经站了密密麻麻一大群人鱼族的族人了。
至于那些战力太弱，或是不能完全化成人形的那些年幼人鱼，现在正跟着从天剑城中心医院前来的治疗魔法师和药剂师们学习制作各种治疗药剂，他们几乎全是水系魔法师，先前在飞舟上更是见证了药檀手中药剂的变化，学习药剂学的速度飞快。
乔南下意识想要走到队末的族人身边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入队伍的时候，后方却有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乔南！”
乔南茫然回头。
站在他身后的是个身形修长，面容俊逸肃然的剑修。乔南记得他，他被天剑宗的人喊作秋师兄，似乎在天剑宗内地位很高，特训营这边的事务，也主要是他和王青岚在负责。
“你的训练地点不在这里，跟我来。”秋云生只这样说了一句便转身了。
乔南有点摸不清头脑，但还是大步跟上了秋云生。
“秋……秋师兄。”乔南想了想，跟着其他人的叫法称呼了秋云生，好奇问道：“我不跟着其他魔法师一起训练吗？”
虽然乔南之前是很嚣张，自诩为人鱼族最强天才，但现在挨了现实这么多次毒打，现在更看到了陆地上的无数个天才，那点傲气已经乖乖收敛起来了。
谁懂啊家鱼们？
他刚刚在魔法师队伍中还看到了精灵族的那位女王陛下！
精灵女王来了这儿都只能和其他魔法师一起乖乖立正报数啊！
“六师叔下令，调集你去了特殊队伍。”
乔南眨了眨眼，眸中布满了疑惑：“黎离让我去特殊队伍？什么队伍？有多特殊？”
秋云生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乔南。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这条过于年轻，甚至尚未分化出固定性别的人鱼。
“到了，这座特训营，同时也是魔法世界最强联合军团的——指挥队伍。”
“……？？？！！！”
乔南瞳孔一缩。
下一刻，他就看到几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的对面。
一个拥有火红头发的狐族兽人轻曳尾巴，微偏过头对着乔南笑了笑，声音低沉而充满了动人心魄的魅惑感。
“哦？看起来是新人来了？你好啊，我是来自北塔城黑色尖塔的芙可丝。”
另一侧，一个身着魔法袍的老者温和友好的对着乔南笑了笑。
“原来是乔南小殿下，好久不见了，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了，乔南瞳孔震惊。
据说前不久魔法等级再次精进，现在大陆最接近法神的半神存在，南塔城精灵一族活化石般的古老存在。
“费鲁曼长老？！”
在费鲁曼后方，一道温和又疏离的问候声也传来。
“好久不见，乔南。”
身着白色金边的单薄身影出现，他蓝色的眸子像极了乔南熟悉的无尽之海，里面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乔南的视线落向年轻人手中握着的那根双月权杖，那是光明教会的教皇象征。
“希泽？！”
后方角落里，一道清朗欢快的声音也传来：“哦？乔南总算来了啊，吃了吗？我刚刚炼了一炉海鲜味的辟谷丹，要尝尝吗？”
年轻人干净无害的笑容很快出现在乔南的面前，顺便塞了一粒辟谷丹进乔南的口中。
乔南艰难咽下这枚味道诡异得过分的辟谷丹，也来不及吐槽了，现在只有震惊。
“药檀？！”
“好了，人到齐了。”
温柔软绵的声音落下，王青岚按了按乔南的肩膀，让他坐在圆桌的其中一个石凳上。
而后，王青岚也坐在了乔南身边的空位上。
她笑了笑，眼眸弯弯：“大家好，现在我们指挥队伍全员到齐了，也可以先聊聊今天的特训内容了。”
“等等！”
乔南不自觉的将身体坐直一些，他看看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向最熟悉的药檀身上，费解道：“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入这里，这支队伍一听好像就很重要很特殊吧？！还有，这支队伍的选定标准到底是什么啊？”
乔南的脑子已经发懵了。
他根本看不懂这个所谓特殊的指挥队伍的成分以及选定标准了。
是按经验选拔吗？那为什么除了费鲁曼都是一群年轻人？
是按地位选拔的话，为什么木茜还在外面普通魔法师的队伍之中？
而且为什么黎离不在这里？她不是唯一的神级吗？她怎么不来指挥？
药檀只一眼就读懂了乔南现在在想什么，于是最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他，很耐心担任了解释工作。
“这支队伍确实很特殊，黎离和其他一些更擅长战斗的前辈们，都不适合进来，因为这里最需要的是能够指挥战斗的人，而不仅仅是需要实力强大的存在。”
希泽垂眸，平静接过话：“简而言之，因为这支队伍的考量标准，是这里。”
说着，他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
乔南愣了一下，看看希泽那一头色泽美丽的浅金色头发，又看看药檀顺滑的黑发，还有王青岚柔软的长发，以及芙可丝茂密的红发……
最后停在费鲁曼那头稀疏得好似荒草的头发上。
乔南盯着那片荒草，试探着开口：“是……头发？”
被冒犯了的费鲁曼笑容逐渐破碎，他深吸了一口气，总算保持了身为长者的宽和与慈祥。
“诸位，黎离大人确实下令让乔南进入指挥队吗 ？”
场中几个心眼子加起来能洞穿魔法界和修真界的人，瞬间读懂费鲁曼的画外音——
这小子真的有脑子吗？
很明显，能担任指挥的人都是最有脑子和心眼的几人，乔南……
该怎么说呢？
可能这位真的是在无尽之海之中长大，脑子也在海水泡太久了，除了海水别无他物了吧？
“这是六师叔亲口说的。”王青岚轻轻颔首道。
确定是黎离亲口说的之后，费鲁曼也再无任何异议。
但是乔南本人却还是有些茫然，不敢置信：“可是我怎么会有资格在这里？”
王青岚带着温柔的笑容，温声细语的宽慰他。
“虽然乔南你实力很弱小，可能外面随便一个剑士都能一拳把你打飞——”
乔南：“……”
有些话很想反驳。
“而且你好像脑子也不太聪明，也许希泽养的那只叫闪电的狮鹫都能算计你——”
乔南：“……”
但是真的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而且还很多小毛病，例如总爱记账在我六师叔头上，还敢让我六师叔给你挖水池，对我六师叔也不够恭敬，竟敢直呼我六师叔的大名——”
乔南：“……”
不是，为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总感觉刚才还温柔微笑的王青岚眼中逐渐有杀气出现，他自己背后也凉飕飕的？
而且印象中的王青岚不是说话很好听的吗？怎么这次突然就好像黎离上身，开口就没一句好听的话了？
王青岚的笑容深深，完美收敛起方才让人窒息的压迫力。
她话锋一转道：
“但是六师叔说了，你的预言能力非常适合指挥小队，所以接下来，你会和我们一起尝试指挥大部队特训，在一个月后，我们会正式开始特训营的第一次全军出击，同时也是检验成果，希望我们这些副指挥都能顺利通过考验。”
“副指挥？”
乔南愣了愣，看看众人，他猜想过王青岚或者其他人是总指挥，但是听她的意思似乎不是。
“总指挥是谁？”
费鲁曼温和回答：“自然是司空城主。”
听到这个名字，乔南顿时不觉得意外了。
难怪了……
也只有这位能够指挥得动黎离的人，才有资格和脑子压过在场的所有人，发出最高指令了。
王青岚继续道：“好了，我们的正式特训马上开始了，今天我们将会尝试第一次指挥配合，你们都没有意见吧？”
听王青岚这样说，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虽然先前毫无配合的经历，但是竟然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王青岚沉吟片刻后，主动开口：“剑士和骑士队伍，我来负责。”
芙可丝眯了眯眼，幽幽道：“兽人的战斗方式比较特殊，大部分都加入了突击队伍和冲锋队伍，还有肉盾，你们可能不太了解，所以这部分由我来负责吧。”
费鲁曼温和笑着说:“那么魔法师的火力队以及诸如弓箭手的布置，由我来吧。”
希泽声音依然淡淡的，语气竟比费鲁曼还要沉闷些：“治疗系魔法师以及控制系魔法师，我来负责。”
乔南对于整个特训营的布置还不是很清楚，他略微有些茫然的看着众人，最后把视线落在药檀身上。
“好像都分配完了？我们俩是负责指挥后勤吗？”
虽然这个任务听起来简单了许多，后勤也确实是最适合他们两个战斗力最弱小的人的位置，道理乔南全都懂，但是莫名的，乔南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不过下一刻，一股沉甸甸的力道落在了乔南的肩膀上。
药檀把手按在乔南的肩上，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俩这次负责总指挥，走吧，该去参加训练了，争气点啊小子，干不好的话咱俩真得去后勤了。”
“原来是总指挥……嗯？！”
乔南一个激灵，腿上的鳞片都冒出来了。
……
“六师叔，您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乔南正式进入了指挥组。”秋云生对着黎离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回禀道。
站在黑暗废墟上的黎离远远看着这附近，嗯了一声，然后突然问道：
“大师兄那边有传讯消息回来吗？”
秋云生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无声摇头。
黎离听到这个回答后，垂着眼眸，同样陷入了沉默。
从神族人的记忆中，黎离知道了深渊其实是各个世界位面之间的空隙，那里混乱无序，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哪怕是强大到能够把多个小世界圈养的神国世界，也只能利用深渊中那些残暴的魔兽，而不能将其完全掌控。
那里是无主之地，所有世界的力量都混杂在其中，也导致所有力量都混乱不堪，司空烬他们进入深渊之后，传讯玉简和魔法传讯卷轴便都失去了作用。
“神国那边有动静吗？”
“尚未，希泽曾经在圆桌会议时提及过，每个位面之间都有壁垒，外来者想要进入其他位面都会受到那个世界的排斥，除非是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混入其中。而神国人降临在各个小世界中的方式，似乎就是通过许久之前建立的一种特殊通道，比如我们修真界的飞升后会出现的登天梯，再比如魔法界所谓到了法神等级后可以进入神国的光明教会传送阵。”
“前光明教皇在陨落之前，用空间法则毁掉了那座传送阵，神族人再想要进入魔法界，需要重新建立通道，这也为我们争取到了一定时间。”
黎离点了点头，很轻的“嗯”了一声，而后紧接着语气淡淡道：
“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些家伙什么时候会降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百年，也可能是明天。”
神国人似乎所有人分工都很明确，不属于自己任务范围内的事情鲜少会留有记忆，所以她即便吞噬了神使的记忆，也不知道修建一条通道具体需要多长时间。
“……”
秋云生很想说自己这帮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但是想了想先前还在修真界时，那些擅长占星推衍的修士给黎离算的一卦，说此人运势不佳……
他这会儿又不确定了。
黎离定定看着下方那群人。
在希泽他们这些人的指挥下，他们似乎正在模拟演练各种阵型，那是黎离从未见过的配合，或许是因为磨合的时间尚短，各个阵列之间的配合依然有些瑕疵。
但是总体而言，却比先前各自为战的样子，像样太多了。
“只是演练，没有实操吗？”
听闻黎离的问话，秋云生亦是无奈。
“这也是我们头疼的问题，眼下双月之光发生变异，双月不再黯淡，魔兽也畏惧光芒，潜回深渊，不敢再出现了。这确实是好事，即便是普通人，现在也终于能够离开被高墙包围的城池，踏足远方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但是我们的特训营却又没有了可以检验成果的目标，毕竟面对自己人的话，总是无法做到真实的战斗。”
黎离低头想了想，突然开口。
“所以现在想要让他们变强的最快方法，就是给他们找到足够强大的魔兽当对手是吧？”
“是的。”秋云生无可奈何地点头：“但是现在大陆上根本没有魔兽……”
“大陆上没有，深渊倒是很多。”黎离用手缓缓摸着下巴，清冷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道疯狂的光芒。
秋云生愣了一下，大惊失色：“等等，您是想让他们全部前往深渊吗？！不行啊六师叔，他们之中许多人的修为还不足以抵抗深渊迷雾的侵蚀，如果现在进入深渊，会有近半数的人失去理智，我们的计划也会彻底失败的！”
“我知道他们不能抵挡，但是我可以抵挡。”
黎离缓缓拔出了枯荣剑，目光落在地下城中那道已经变得悄无声息的深渊之中。
“它们不出来，那我就把它们给撵出来。师兄说杀人偿命，在这里吃了千百万人，猖狂了上万年，现在我才来要它们的命，也不算过分。再者说，若它们有本事，大不了也逮着这机会吃了我，让我偿命便是。”
枯荣剑出鞘，在黑暗中泛着清冷的雪白微光。
她喃喃道：
“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它们到底是更怕那些月光，还是更怕我的剑？”
第286章 你没吸引力
黎离拔剑的下一刻, 秋云生一个激灵便回了神。
更可怕的是，黎离还很认真的问了他一句：“你在这儿这么久，这附近哪道深渊中出来的魔兽最强大？最好是有神级魔兽出没的深渊。”
“……”
秋云生却不敢作答, 他惶然起身, 想要拦着黎离又不敢, 只能语速飞快的试图劝阻。
“等等，六师叔您的意思是想要进入深渊去找魔兽吗？这这这……这不妥啊！”
“大师伯离去前曾说过，深渊之中情况不明，一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您手上没有师祖的剑指引，若是进去以后回不来了，那恐怕真要出大事了！”
一向冷静庄重的秋云生急了，好在黎离下一刻便止了步。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黎离无奈回头看向秋云生, 耐下性子解释道：
“我没打算进深渊。”
“那您是打算……”
“我打算在深渊外面钓魔兽。”
黎离说完这句后，便再重复了一遍：“带我去魔兽山脉中最大的深渊。”
这次她的语气更严肃了些, 秋云生知道自家六师叔不是开玩笑的人，只得拱拱手低头应下, 带着黎离出了地下城, 朝着魔兽山脉最危险的那道深渊出现的方向走去。
六师叔既然这样说了，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这是天剑宗所有弟子的默契共识。
但是秋云生还是忍不住操心, 思维也逐渐发散——
六师叔说的是要“钓”魔兽没错吧？难道是去了一趟无尽之海, 现在培养出钓鱼这个新爱好了？
她好像还说了，想“钓”一只神级魔兽出来？
秋云生从不怀疑自家六师叔能不能做到, 他只是好奇一件事。
能钓魔兽的鱼竿, 那到底得多长多粗啊？
……
地下城外，茂密的原始丛林密不透光, 唯有枝叶间的缝隙中得以瞥见些许天光。
天边的金色双月已经逐渐隐没，只剩下东西方向的两道隐约轮廓，此刻黎明初光乍亮，可惜被密林遮蔽，这里依然是昏昏暗暗的样子。
不过变化却也是明显的。
比如晨间弥散的雾气不再是昔日那些会无声无息吞噬魔力，让人逐渐失控的灰黑色雾气，而是变成了最寻常，却也是魔兽山脉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不曾有过的，带着些许寒凛与湿润的白雾。
黎离与秋云生穿梭在丛林中，速度极快，白雾尚未被冲散便又快速聚拢了，仿佛已然化身为雾气的一部分。
两人的对话声响在晨雾中。
“秋云生，你说这附近曾有神级魔兽的气息出现？”
“回六师叔，确实是有，当时情况异常危险，毕竟神级魔兽一旦出现，天剑城定会毁于一旦，大师伯曾经召集我们所有人来此地准备与那头魔兽决一死战，不过那头魔兽似乎尚未撕碎深渊，双月就发生了变化，那头魔兽也就潜回了深渊。”
说到这里，秋云生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六师叔，那只魔兽想来已经回到深渊世界了，想要抓到那家伙怕是很难。”
黎离身形轻轻擦过一丛树桠，晃动的枝叶抖落一束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目光冷静而自信。
“不，它绝对还在。”
秋云生怔了一下，虽然坚信六师叔说的不会作假，但还是下意识出口：“为什么？”
黎离声音平静无起伏。
“你也曾去过各个秘境探险吧？”
秋云生缓缓点头。
黎离继续问道：“你在秘境中看到了能够用来锻剑的顶级材料，但是正准备取走的时候，边上却突然来了只很危险的异兽，你会扭头就走吗？”
秋云生不假思索，立刻正色回答。
“自然不会，吾辈修士，修行之路自是充满坎坷，若是遇难则退，那怕是难有长进。”
黎离头都不回：“说人话。”
秋云生握住自己本命剑的剑柄，表情坚毅：“我肯定和它血战到底！若是赢了，不但能重淬一次剑，还能收获一只异兽，拿去百宝阁卖钱，兴许还能攒下一些积蓄，留着去药王山疗伤。”
黎离：“……”
好好好，就连看起来最沉稳的秋云生骨子里也是个铁莽夫是吧，合着拼死拼活，好处全留给药王山的人了是吧？
身为长辈，黎离觉得自己有必要教会这位师侄一些正常人的思路。
“正常人的选择，是在附近暗自观望一段时间，等到魔兽离开了或是受伤了，再找合适的出手机会。”
秋云生眉头紧蹙，义正辞严道：“呔，此乃小人行径，不可取！”
排行老六且热爱偷袭的黎离：“……”
算了，教孩子这种事还是留给大师兄来吧。
黎离面无表情道：“魔兽不是人，但是人有的所有劣根性它们都有，包括贪婪和赌徒心理。”
她回想起那些游荡在第五塔城废墟中的那些魔兽，它们在那片死地中困了上万年，没有吞噬到任何血肉，所以显露出的那些凶残也远超寻常魔兽，甚至敢冲上来啃食拥有强大威压的神族人的血肉。
普通魔兽都如此贪婪大胆，更何况凶残强大百倍的神级魔兽呢？
所有人强大到一定地步后，都会产生自己是天选主角的错觉，想要更进一步的念头也会更加强烈。
魔兽也不例外。
两人的速度很快，在说话的间隙中，很快就抵达了秋云生所说的那道深渊边上。
和其他深渊一样，曾经在这里盘踞的魔兽们早就钻回深渊底下躲起来了，此时一眼望去，只有下方浓郁不散的迷雾尚在，不见魔兽踪影。
秋云生目光灼灼看向黎离，等待无所不能的六师叔掏出一根鱼竿。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师叔撩开裙摆盘腿坐在深渊边缘，而后动作认真的在枯荣剑上绑上一根绳子。
原来是用枯荣剑做鱼竿，那倒是难怪了，枯荣剑如今虽不及师祖那柄剑，却也是难得的宝剑，用来钓魔兽应当不会轻易折断。
却不知六师叔是准备以何为鱼饵了，想来应该是一箱极品魔法石吧？
秋云生才这样想着，下一刻，黎离便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条腿绑在绳子上，优哉游哉一抛竿，将鱼饵丢了下去。
哦原来是用腿做饵……
等等？！
秋云生一个激灵，震惊看向黎离。
“六师叔，是我看错了吗？你刚刚丢的是一条腿？！”
“嗯。”黎离保持着懒散随意的盘腿坐姿，懒洋洋回答秋云生的问题：“这是之前剩下杀的神使剩下的一条腿，希望能钓上一只大魔兽吧，毕竟神腿也不多了。”
“……”
她最后一句是小声嘀咕的，但还是逃不过秋云生的耳朵。
那一刻，秋云生的身体猛的一震，对黎离的崇敬更是攀升到了巅峰。
不愧是六师叔啊！处处都能省钱，这不就节省了一整箱魔法石吗？！
黎离并不知道秋云生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想问他为何突然脸色千变万化，剑修的脑回路都很清奇，问出来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枯荣剑上拴着的绳子极长，一直垂到了深渊的迷雾之中。
黎离便垂着眼眸盯着那根绳子。
秋云生也不敢打扰自家师叔，更不敢松懈，只万分警惕的紧握本命剑，默默在黎离身后守候着。
时间悄无声息流逝，林隙间的光亮由暗渐明再转暗，山林间的湿润雾气逐渐散去又凝聚。
黎离始终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身上强大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收敛了大半，像是一棵枯死的朽木，一动不动。
秋云生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黎离的背影。
已经过去三日了，深渊下方别说神级魔兽了，就连史莱姆都没爬出来一只。
秋云生心道，六师叔定然是不会出错的，六师叔的剑也不该会错，那么错的就只能是那只神腿了。
该不会是那只腿不新鲜了，所以引不来魔兽了吧？
秋云生脑中闪过万千个念头，最后毅然决然开口道：
“六师叔，让我去吧！”
正在入定的黎离回头，缓缓回头看了一眼秋云生，纳闷：“你想去哪儿？”
秋云生指着她的枯荣剑，要多坚定就有多坚定：“我愿为饵，为师叔诱兽上钩！”
“……”
秋云生说话不太像剑修直来直往的风格，黎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明白，这小子是让自己把他绑绳子上，吊着丢深渊下面去。
想法和勇气俱佳，然而黎离同情地看了秋云生一眼，“你愿意也不行。”
秋云生感动不已：“六师叔不必担忧我的安危，我身为天剑宗弟子，自当为师叔分忧！”
眼看秋云生都快感动到落泪了，黎离只得坦率地告知他实情：“没有，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太弱了，对神级魔兽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就像鲨鱼不会为一只小虾米张嘴一个道理，秋云生在神级魔兽的眼中，就是那只小虾米。
“……”
秋云生听懂了，但是他不甘心，还想为争取当诱饵努力一下：“那要不我们还是再试试？万一我肉质尚可，魔兽口味清淡，今日也想尝尝我的滋味呢？”
“吾辈修士，岂能因弱小而不敢为饵？”
“六师叔您要不绑着我丢下去试试看？”
“我不想输啊，六师叔！”
黎离：“……”
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知道剑修好胜心强，但是怎么连这种事都要争一下？
她没回头，抬起左手往下一压。
“好了安静，再吵，待会儿下面那只大家伙又被你给闹回去了。”
“什么大家伙？”秋云生愣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后，他面色大变，难以置信道：“难道那只神级魔兽真在下面？！”
“当然，我说过，贪婪会让它选择留下的。”
黎离眼睛低垂着，视线依然停在那根平静到好似从未动过的细绳上。
“尤其是我们出现后，它更是马上盯上我们了。”
秋云生听到这里，迅速往下方的深渊迷雾看去，然而迷雾阻隔了他的灵力，根本探不出下方到底有什么东西，更莫探寻到那只狡诈的神级魔兽的踪影了。
他默然往前两步，将剑稳稳持在掌心，守候在黎离身后。
只是秋云生的心中依然疑惑：“可是师叔，它为何还不出来？”
而且看师叔手上的钓竿分毫未动，那只魔兽似乎尚未吞噬掉绳子上的神腿。
“因为这只断腿和你一样，对它的吸引力还不够，对它而言，不值得冒险离开深渊。”黎离如实回答。
秋云生：“……”
六师叔说话为何总是这么伤人？
黎离无暇安慰好师侄，她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片迷雾，隐隐约约间，她似乎能够感知到，隔着那层迷雾，有一双猩红的目光同样在注视着自己，只是后者似乎非常小心，藏匿在深渊中，不曾暴露位置。
她漠然收回视线，下一刻，她抬起手，将手腕压在了枯荣剑的剑刃上。
主人靠近，枯荣剑瞬间收起锋芒，甚至还乖巧的主动往黎离手边贴了贴。
黎离皱眉，屈指弹了一下剑身。
“别闹。”
语罢，她的手腕在枯荣剑的剑锋上一抹。
下一刻，一缕殷红顺着雪白的剑身缓缓流淌，而后沿着剑身上松松系着的那根细绳一路淌下，落到了末端的断腿上。
新鲜的而强大的，属于神级强者的气息，在此刻如最惑人的香味，顺着这根细线弥漫到了看不到底的深渊之中。
忽然间，细绳往下一坠。
那道隐匿许久的气息，也彻底暴露在黎离眼前！
黎离甩了甩手，眼睛一亮。
“上钩了！”
第287章 给我爱的号码牌
地下城中。
“兽人举盾, 掩护骑士冲锋！”
“魔法师准备吟唱，三秒后开始第一波火力覆盖，高阶长吟唱魔法队预备吟唱。”
“剑士一队从左翼进发, 二队从右翼进发, 准备包夹阵型！”
“刺客准备绕后演练, 全程隐匿！”
“魔法师控制组准备！”
“防御魔法张开结界，二队治疗师准备群体治疗术，三队寻找目标，准备单体治疗术。”
镇静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乔南的视线扫过身旁的其他人。
费鲁曼一如既往的温和慈祥，他漫长的人生中曾经指挥过很多次战役，现在再指挥起来驾轻就熟。
希泽是光明教会找到的大陆最顶尖的天才，更是由阿伯纳亲自培育出的接班人，虽然年轻, 但指挥起战斗来游刃有余。
至于芙可丝，她虽然看起来实力平平, 但是在兽人之中具有极高的威望，而且几乎能注意到队伍之中每个人的细节, 每次指令都精准到了可怕的地步, 本该错综复杂的兽人队列在她的整合下，竟然与骑士们配合得完美无缺。
而所有人之中最可怕的当属王青岚。
乔南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柔纤弱, 和其他杀气腾腾的剑修不同, 王青岚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性，总是笑意吟吟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但是当她对剑修下刺杀指令的时候, 那冷冽干脆的姿态，让乔南心底发寒。
至于药檀……
“你这是在记录什么？”在训练中途的时候, 乔南终于没忍住看向了一直在记载什么的药檀。
药檀没有抬头，只是在纸上勾画着什么阵型，冷静回答：“我将每个大队，小队，以及每个成员都做了编号，现在需要统计每个编号成员出现的误差，还有每个队伍需要作出的调整事项。”
说着，药檀已经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了乔南。
“要做指挥的话，你最好记住每个人的战斗特点和优缺点，然后想办法将其发挥到极致，我这三天整理得差不多了，你拿去看看。”
乔南脑子懵然接过这本沉甸甸的册子。
打开以后，他随手一翻，正好翻到了其中记录了某个人鱼的一页——
“编号6677，隶属魔法师大队，治疗魔法师队伍，属性水系，擅长魔法单体高级水疗术，持续治疗魔法水之呼吸……最佳施法时长分别为……当前存在问题为移动速度……考虑解决方案为……”
乔南心中震撼无比，翻到下一页后，却发现后面记录的“编号6678”同样详细到可怕。
“你是怎么做到的？”乔南怔怔看着药檀，忽然觉得喉头发紧，“你不是药剂师吗？为什么能够这么精准记住每个人的战斗特点，还能够将他们所有人整合起来？”
“大概是因为战斗和炼药差不多吧，都是将很多复杂的材料组合到一起，想办法将其整合起来，使其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药檀写完今晚的最后一段战斗观察总结，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走到了乔南身边。
“任何人和事都有长短板，就像是水桶，想要尽可能装更多水的话，我们不可能抽掉短板将其丢掉，那么就得转变思路，用长板的长去填补短板的短，唯有合作，才能装更多的水。”
乔南回想起这三日的特训。
虽然被命为总指挥，但是他除了不知所措在边上看着其他人下达指令之外，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不，确切说来，他是毫无作用。
甚至连位于队伍之中的其他人鱼都已经快速适应了这里的高压环境，开始和其他魔法师一起协作战斗了，而乔南本人却毫无章法。
乔南站在这片荒凉的地下城之中，却像是回到了苍茫无边的无尽之海，而他化身为一只游鱼，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能随波逐流，不知自己会去向何处，也不知自己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和那些沉沉浮浮，从出现到破碎都无关紧要的泡沫，毫无区别。
天才这层身份让他获取了站在这里的入场券，可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握有相同的入场券，每个人的傲慢和自得，在此都会被击得粉碎。
而乔南，在此时便认清了自己的无能。
“乔南？”药檀伸出手在乔南的眼前晃了晃，他微微倾身靠向乔南，关切道：“你看起来不太对劲，怎么了？”
其他几个正在分析问题的指挥们也立刻收声，关切看了过来。
费鲁曼很温和询问：“需要来一道治疗魔法吗，乔南殿下？”
希泽的视线也落了过来，大有乔南点头，他就会丢一道光系治疗魔法过来的意思。
乔南把手握紧又松开，他想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像是在承认自己的不行，也像是在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但是乔南比谁都清楚，所谓的尊严，在这种时候是最无用的东西。
在短暂的纠结之后，乔南抬起头面向众人，选择坦然面对自己的无能。
“我觉得自己在这里并不能发挥什么作用，或许我下去加入其他队伍，比如控制魔法师队伍，或许能够更好出力。我不是想逃避责任，我只是想更好献出自己的力量。”
药檀愣了一下，随即舒展眉头：“你对自己没自信，那总该对黎离有信心才对。”
乔南抿了抿唇，声音也跟着低沉下来：“或许她是因为我的遭遇而同情我……”
“那你可想错了，六师叔从来不会因为同情或是其他原因而做决定，她是整个天剑宗最不可能被情绪左右的人，尤其是与战斗相关的事情。”王青岚优雅端坐在乔南身侧，笑意盈盈道：“而且她对于战斗的嗅觉强到发指，若不是她更喜欢单打独斗，亲入战场腹地，最适合做总指挥的人其实是她。”
“没错。”
药檀点了点头，认真道：“没有人比她更懂战斗，既然她说你适合指挥战斗，那你绝对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的话音一顿，视线牢牢锁定在乔南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婴儿肥的脸颊上，郑重开口：“乔南，你别忘了，你除了预言术，还是整个人鱼族……不，是整个魔法世界，最具潜力的灵魂系魔法师。”
乔南怔了一下。
却见药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水桶，拍了拍水桶外圈箍住木片的那些铁丝。
“喏，你能够起到铁丝的作用，将所有人凝聚在一起，懂了吗？”
乔南沉思片刻，而后继续用茫然的眼神看向药檀，诚实回答：“不懂。”
不过他看着其他人，却发现他们似乎早就明白了。
希泽淡淡道：“战场指挥，说白了就是将自己的想法传递到每个具体的队伍之中。”
芙可丝将一枚小巧的圆形魔法道具从耳廓间取下。
“想来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几天训练时，传达指令的方式是通过北塔城特制的这种即时传声魔法道具达成。但是很可惜，这种道具很容易受到干扰，也容易被损坏，并不适用于我们的战斗队伍。”
费鲁曼温和补充道：
“世界上最迅速、最隐匿的信息传递渠道，就是灵魂的声音。”
“乔南，你要做的，就是将每道指令，以灵魂之声传递到它该去的地方。”
同为灵魂系魔法师的芙可丝无奈道：“我虽然同样修行灵魂系魔法，但是天赋有限，我最多只能同时和上百道灵魂沟通，再多就不行了，所以只能将大家的指令传达给每个队伍的负责人，再由他们传递给下面的队员，虽然大体能够完成配合，但是依然会产生失误。更麻烦的是，我无法坚持太久。”
因为芙可丝需要动脑子，作为整个兽人一族中的顶尖战术指挥官，她不可能一边思考排兵布阵，一边还传达命令。
芙可丝感慨道：“所以黎离大人真是目光毒辣，看出来我们真的很需要一位不用动脑子，专注于传令的指挥。”
希泽微笑道：“所以你聪不聪明，懂不懂战术，都是无关紧要的。”
“这对于一个年轻的魔法师来说确实有些难，如果不慎甚至可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灵魂创伤，所以你可以考虑是否要接受这项任务。”费鲁曼非常严肃的提醒这个半大的孩子。
众人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乔南。
他挠了挠头，眨眨眼问道：“意思是，我一不小心可能会变傻子是吧？”
费鲁曼点点头。
乔南非但没有觉得紧张，反而松了口气。
“那没事了，我没你们聪明，要是我变傻了总比你们变傻了好。”乔南发自内心嘀咕道。
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该往何处游，哪怕前面全是危险的暗礁和漩涡，尾巴摆动时也变得有力许多。
乔南神采奕奕道，乖巧询问：“芙可丝姐姐，我现在就想试试，你能教我怎么做吗？”
……
特训休息的间隙，库查兹和赛尔两人懒洋洋分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
他们俩的实力都远超出同龄人，所以被分在了剑士的先遣队中，同队的全是上百岁的前辈们，甚至还有几位圣阶魔法战士，想要跟上他们的战斗节奏需要拼尽全力才行，自然累得够呛。
终于结束又一次特训后，负责带领剑士们战斗的西普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说了火力覆盖的时候再上，你们谁又抢在指令之前动手了？！”
“还有，谁离开了阵型，跑去跟着骑士们冲锋了？能跑过兽人了不起了是吧？怎么不跟着狮鹫一起上天呢？！”
“还有你们两个……”
作为东塔城最强的魔法战士，西普那的脾气和他的巨剑一样有名，哪怕是同样暴脾气的熊族兽人剑士们，这会儿也缩着脖子接受他的骂声，整个地下城中都回荡着西普那凶狠高昂的骂声。
但是作为老油条，库查兹和赛尔两人是不会听这种训话的。
库查兹把剑往地上一插，熟练的拿了两团棉花往耳朵里一塞，往赛尔那边瞥了一眼后，顺便往后者那边丢了两团棉花。
赛尔小声嘟囔着：“这可是我的老师……”
然后手很诚实的拿起棉花往耳朵里塞了塞。
西普那震耳欲聋的骂声顿时被阻隔大半，减弱许多。
赛尔闭着眼睛，回想着刚才自己的表现，在脑海中缓缓复盘。
就在这时，一道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模糊响起——
“喂喂喂？听得到吗？”
赛尔立刻睁眼，警觉看向身边。
然而回望周围，西普那还在训人，其他人还在挨训，唯有库查兹同样一脸懵逼的看了过来。
赛尔取出棉花，皱眉：“你听到了吗？”
同样取出棉花的库查兹愣了愣，“什么啊？刚刚不是你在叫我？”
“没有。”
赛尔还想说什么，但是那道声音却戛然而止，又没动静了。
要不是库查兹同样听到了这声音，他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累出现幻觉了。
但是下一刻，那道模糊的声音又莫名其妙响在赛尔的脑海中了。
“好像信号不好……”
“喂喂喂听得到吗？”
这次声音似乎变得清晰一些了，赛尔几乎同时和库查兹辨别出这人的声音。
“乔南？！”
“怎么是这小子？！搞什么鬼？”
乔南却好像没听到他们的回应，还在那边嘀咕着自言自语。
“怎么没人理我？是我说得不够大声吗？”
“奇怪，明明按照伊莉丝姐姐教我的做了啊，怎么还是不对？”
“真的没有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喂？能听到吗？还要我加大力度才能听见吗？”
“……”
赛尔被脑海中这叽叽喳喳的声音弄得头大不已，低声呵斥：“我听到了！你赶紧闭嘴吧，吵死了！”
话音刚落，数道视线便投了过来，其中最灼热的，当属他的老师。
西普那训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缓缓转身，看向刚才开口的赛尔。
“怎么？嫌我说太多？那你上来讲？”
赛尔身体一震，满头冷汗站起来解释：“不是的，西普那老师您听我解释！”
“别解释了，拔出你的剑来和我打一场，我看看你小子现在强成什么样了，敢让我闭嘴！”
赛尔哪敢拔剑，他现在恨不得原地下跪给老师磕一个。
不过还没等到他想好用什么姿势下跪，脑海中忽然又是乔南的声音响起——
“有非常强烈的糟糕预感，好像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我这灵魂传递消息好像不太灵，还是得让他们帮忙通知其他人戒备集合啊。”
赛尔一个激灵，也顾不上给老师滑跪认错了，下意识看向库查兹。
“你听到了吗！”
库查兹同样表情严肃点头：“听到了。”
如果是在以前，两人对乔南的话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经过前几日乔南准到离谱的预言术之后，他们也开始重视起乔南的话了。
虽然不知道乔南到底怎么在他们脑海中说话的，但是既然听到了乔南的预警，他们就不会放松警惕。
两人对视一眼，赛尔毫不犹豫拔出剑，快步走向西普那。
“老师——”
西普那愣了一下：“你小子还真想和老子打？”
又看向同样拔剑走来的库查兹，表情更加复杂了：“还准备一起上？！”
赛尔真是有苦难言，只能快速道：“老师，我们需要马上集结戒备，有危险接近了！”
看到西普那皱眉不语，赛尔把心一横：“我发誓这消息来源可靠，如果我说的消息是假的，那库查兹就接受十倍的惩罚！”
刚走过来的库查兹震惊：“不是你有病啊？！你发誓用我来发？！”
西普那深深看了自己学生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计较这誓言的真伪，果断选择了相信赛尔的话。
他将手中巨剑扬起，磅礴的魔力如火焰般燃烧而起。
西普那将巨剑重重一挥，一道耀眼夺目的火焰光芒骤然亮起。
“全体剑士，集结备战！”
几乎在西普那话音落下的瞬间，地下城的废墟忽然轰隆隆震颤起来，地面开始剧烈晃动，且几乎在几个呼吸的间隙，这晃动就变得越发强烈，几乎让人难以站立。
更可怕的是，一股让人窒息的威压逐渐逼近！
此刻，提前被通知集合的剑士们的队伍刚刚集结完毕，而起来队伍尚未集合，还分散在各地，才刚刚收到各自指挥传达的通知，开始紧急集合。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
“轰！”
地下城坚硬厚实到堪比城墙的石门，在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张脆弱的薄纸，转瞬间便被强大的撞击力撕成碎片。
巨石和沙土哗啦啦往下坍塌，强大的气流卷着碎石和沙土冲向众人。
待烟尘散去后，众人也终于看清眼前出现的是何物。
一头形容狰狞的深渊三头犬将地下城的入口强撞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带着骇人的威压，如魔神般凶狠俯瞰着下方的这群人。
和其中一双猩红到泛黑的兽眼对上之时，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感骤然出现。
先一步做好准备的西普那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神级魔兽！”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深渊三头犬猛的同时张开三张血盆大口，冲着下方众人发出咆哮——
“嗷！”
“嗷！”
“嗷！”
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下城，与之伴随的，是远超出圣阶魔兽的恐怖威压，这种来自绝对等级差距的压制力一出，几乎能够瞬间击碎人的意志！
赛尔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来自神兽的威压让他险些没能握紧手中的剑刃。
但是或许是上次体验过黎离的更可怕的神明威压，这一次，在一声闷哼后，赛尔竟然堪堪站稳在原地，手中的红莲火剑也没有掉落在地，而是握紧在手中！
他咬死了后槽牙，紧跟在西普那身后，挥剑迎着这头恐怖的神级魔兽迎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神级魔兽，但是既然它敢出现，那他就敢跟这家伙死拼到底！
反应最快的剑修队伍已经分向几个不同的位置，迎着魔兽斩了上去。
他们的速度极快，几乎在瞬间结成剑阵，勉强阻挡了魔兽往前的速度。
下一刻，早早集合的剑士队伍也抵达，紧跟在剑修身后发起攻击。
在刺耳的魔兽咆哮声与轰鸣声之中，隐约能听到几声怒吼——
“撑住！”
“给魔法师队伍争取时间！”
……
擅长控制的魔法师已经开始配合着剑士和剑修们的攻势，骑士们和盾战士们也集结成队迎向魔兽发起冲锋，虽然猝不及防，但是依然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在遇到麻烦的时候，特训营的队伍总算还是顺利配合着开始对抗这头突然降临的魔兽。
只不过依然有倒霉的魔法师慢了几步。
在碎石不断掉落的废墟之中，一个魔法师举着魔杖，一边用魔法击碎像巨型冰雹往下坠落的石头，一边手脚并用试图逃回队伍中。
这个魔法师现在真是欲哭无泪。
“我只是趁着休息时间打了会儿瞌睡而已！为什么一睁眼就看到这么可怕的魔兽啊！”
“救命啊有没有剑修来带我飞上天啊！我再也不嫌你们的剑飞太快容易晕剑了！”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疯狂冒出，然而在脚下的逃生之路被突然坠落的碎石堵死时，所有的恐惧也好，希望也罢，甚至连所有的知觉，在此刻都化作了一片空白。
后面的那股腥风掀起了他的魔法袍，他听不见魔兽的怒吼声，也嗅不到魔兽身上那恶臭的腐朽味，只能看到一排比他还要长的尖利兽牙突然出现在头顶，然后如关闭的大门，重重落下！
那一刻，魔法师的心跳骤止。
完了。
他双眼失去焦距，看着兽牙闭合，仿佛已经灵魂出窍，看到了自己被这尖齿洞穿的场景。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和黑暗没有落下。
“咻！”
魔法师的耳畔掠过一道凌厉的剑风，下一刻，他看到头顶那根巨大的兽牙齐根断落滚落在自己眼前，而他本人则站在深渊三头犬的牙槽上！
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一道轻灵的风就从身边穿过。
一个剑修像是一道白色闪电快速擦过魔兽的血盆大口边缘，一把抓住了魔法师的胳膊，将他带出魔兽的口中。
剑修似乎在他背后拍了一下，又说了句什么。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直到被剑修粗暴丢回魔法师队伍中，这个魔法师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听清剑修在说什么了。
“水球术！”
“水疗术！”
最边缘就位的人鱼魔法师连续丢了两道瞬发魔法过来，被冰冷的水球砸中脸后，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我没死？！”
他不可思议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缺的身体，刚才魔兽咬下来的那一幕还在眼前不断重复。
“当然没死，是黎离大人亲自出手救了你。”
“什么？！是死神——阿不，竟然是黎离大人救了我？！”魔法师捂着胸口，回想着刚才那惊鸿一瞥，心跳快到不能停止。
他双眼逐渐放光，喃喃道：“原来这就是被拯救的感觉吗？死神在上，我现在总算知道故事书里，为什么那些被英雄拯救的人想要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
魔法师身旁，同样在接受治疗的一个剑修忽然轻笑。
“那你改天来天剑宗拿个号码牌吧，在我们老家，想要对我们六师叔以身相许的男男女女，都已经从天剑宗排到药王山了。嗯，用你们这儿的说法，大概就是从东塔城排到西塔城了吧。”
不承想魔法师还真跃跃欲试：“那我给你十万魔法石的话，能帮忙插个队吗？”
剑修斜斜瞥了他一眼，眼中的笑怎么看都充满了杀气，她冷声道：“我也排着队呢，你要不先问问我的剑同不同意？”
魔法师的心跳忽然就正常了，果断缩了回去：“……不用了，神明是不可玷污的，我不拿号码牌了。”
远处，这场突然爆发的恶战，也逐渐进入尾声了。
第288章 自觉加训吧！
黎离和秋云生站在角落, 注视着远处的战局。
那头深渊三头犬确实很强，这样强大的魔兽如果出现在魔法世界中的任何一座塔城周围，或许都能将那片区域倾没化作废墟, 或许在整个深渊世界中, 这个大家伙都是极其罕见的至强魔兽。
它曾经以一己之力将某个小世界全部吞噬, 那些新鲜血肉的滋味真让兽怀念，可惜这样的好运气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这一次，它的运气就真的有够差的。
它是循着深渊裂缝的另一端传出的力量气息游荡到这道深渊下方的，深渊那一头，那熟悉的，鲜活的血肉的气息，更是让这只怪物兴奋。
但是它的体型太庞大了，以至于规模最大的深渊都不能容纳它的躯体穿梭到魔法世界中来，它只能隔着厚重的迷雾注视着深渊这边的世界, 好不容易这两年深渊扩张的速度突飞猛进，而它也终于将深渊撕裂到足够穿梭过来的时候……
双月变异了。
那些克制深渊迷雾的光芒点亮了魔法大陆, 这样的变异来得太快也太诡异，让正打算爬出来的魔兽不得不缩了回去, 考虑起深渊另一边的世界可能会出现的威胁。
对于生命漫长到已经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的神级魔兽而言, 在深渊下方暗中观察几百上千年也不是什么难事，它能忍住所有诱惑, 哪怕这附近有许多新鲜的血肉在它张大的血口上方晃动。
但是偏偏, 这一次出现在嘴边……不，是已经落到了口中的, 居然是一条属于神明的断腿！
这样的一条腿, 在深渊之中代表的是最顶级的食物，深渊三头犬能够感知到, 自己如果可以吞噬它，那么力量将会变得更加强大。
魔兽虽然普遍由凶残的兽.欲主宰身体，简称没脑子，但是深渊三头犬有三个脑袋，加起来勉强还是能算是有脑子的。
天上掉腿的好事，不对劲。
所以它没有第一时间吞噬那条神明的断腿，而是选择隐藏起来继续观望。
但是没想到，三天后，那条断腿上出现了更强大，更精纯的力量。
越是强大纯粹的力量越是诱人，当那滴新鲜的血液顺着断腿悬在嘴边时，本能般的贪婪，对血肉的渴望，将三个脑袋的理智全部击碎。
深渊三头犬不管不顾的离开深渊，从迷雾中扑了上去，它自信自己能够将上方那个受伤的家伙一口吞噬，就像过去的无数次饱餐一样——
然后，它就被那个恶鬼一样的家伙撵着冲到了这里。
那个恶鬼并不杀它，但是也不放它离开。
再然后，它就被一群蚂蚁围攻了，当它想要吞掉一些蚂蚁补充力量的时候，身后那个恶鬼就会从它的嘴边带走那些蚂蚁，在它想要逃回深渊的时候，又毫不留情拿着剑把它赶回去。
更离谱的是，为什么自己只是无意路过的一个小世界，出来遇到的一群人都强得这么离谱！
这样的小世界，难道不是九成的人都是任兽宰割的食物吗！
深渊三头犬直到被围殴致死，都没能合上自己的六只眼睛。
“轰！”
恐怖的神级魔兽，轰然倒在地下城的废墟之中。
再短暂的寂静后，特训营那边的队伍中爆发出巨浪般的欢呼声。
“我们做到了！”
“这个大家伙好像比圣阶魔兽还强！我们居然把它给干掉了！”
“好大一坨肉山，今晚我们可以加餐了吗？”
“……”
“六师叔，他们似乎已经将这头魔兽拿下了，今日的特训算是完成了吗？”
可惜黎离的脸上却依然没有笑容。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里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今天对付的只是不聪明的魔兽，且聚集了几乎整个魔法世界的精英，所有人都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状态全盛。”黎离的视线落在远处那些正在给战场扫尾的人群身上，声音低沉。
“如果刚刚你我没有出手的话，今天一共会有两百二十人被魔兽弄死，其中一百八十人的死因完全是自己大意，没有半点警惕，至于受伤的人我就不计算在内了。”
“如果换成掌握了某个精通各种战斗技巧和战术，且掌握了法则之力的神族人来，结果会如何？”
“我们甚至可以继续往更糟糕的可能推测，如果这样的神族人来的不止一个，如果他们分散在不同地点，这支大部队不得不分成数个小队伍去和神族人战斗，那结果又会如何？”
在讨论战局时，黎离的态度冷硬到了极点，不留半点情面。
秋云生的表情逐渐肃然：“您说的对，所以该怎么处理他们呢？”
“背后被我留了巴掌印的，全部都是这次突击考核成绩为零的人，后续所有生存训练全部翻倍。”
这些人全部都是被黎离亲手救下来的，如果她不出手，他们现在绝对成魔兽食物了，在求生这一块，成绩糟糕得一塌糊涂！
“还有魔法师三小队，剑士四小队……”黎离又陆续报出一连串的队伍，最后毫不留情吐出一句。
“对了，还有指挥队伍在内，今天训练内容翻倍。”
秋云生听得心下一颤，忍不住为这群还不知道接下来要迎接什么悲惨命运的年轻人们默哀。
看了一眼秋云生凝重的表情，黎离也犹豫了一下。
“你也觉得这样不妥吗？”
“确实欠妥。”秋云生点头，心道现在这个强度就已经不把这些年轻人当人了，再上翻倍强度，那不直接把他们当牛马来训了？
这些人之中，有大部分人可都是娇生惯养的魔法师啊！
黎离若有所思道：“也是，我记得我十多岁那会儿，师兄师姐曾言这是最不容易死的年纪，可以下狠手往死了练。”
“当初我每天只得睡两个时辰，醒了就得先跑个百里热身，或是替山下凡人犁地百亩，再挥剑两万次，而后去大刀门挑衅高出一个境界的刀修至少三人，同他们切磋较量，最后御剑飞到魔渊边上，砍下至少十个魔修首级，最后再徒手挖灵石矿带两箱灵石回宗门。”
说到这里，黎离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之色，她由衷感慨道：“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惬意而充实的日子啊！”
秋云生；“……”
不是，六师叔你管这叫惬意充实？你小时候到底是在天剑宗修行还是在天剑宗坐牢啊！
被打到地下十八层也不至于这么折磨吧？！
在黎离考虑是否要把这群参训者从牛马变成牛头马面之前，秋云生飞快开口：“好的六师叔，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加训！”
……
“什么？为什么我们也要加练？！”
“我们剑士队伍不是第一时间就作出反应，还把魔兽拦住了吗？”
库查兹和赛尔异口同声发出质问。
加练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负担，毕竟这俩的字典里就没有休息这个词。但是作为训练营中的佼佼者，两人先前所有的训练都是高分通过，现在被告知被通过今天的临时考核，还得接受惩罚，对他们而言真的有够丢脸。
秋云生冷静扫了两人一眼：“你们现在不是个人，是集体，忘了吗，在你们边上的是最需要保护的治疗魔法师队伍！你们既然享受他们的保护和治疗，同时也肩负了保护他们的责任，但是你俩之前做什么去了？”
被问到的两人同时语塞。
他俩第一时间就是跟着西普那冲到最前面，完全忘记帮助魔法师们撤离到安全区域这项任务了。
赛尔抿了抿唇，收了剑，主动从空间戒指中拿出负重铁块绑在身上，小跑着加入那边正在环地下城废墟跑的加训队伍。
库查兹看得两眼发直：“赛尔这小子加训还给自己加负重，他这么努力一定是想要夺走我第一的位置！”
他猛的转头看向秋云生：“有负重能给我加上吗？！赛尔上多少，我上双倍……不，三倍的！”
秋云生摇摇头，这玩意儿他还真没有。
库查兹左看右看，看到周围那些坠落的巨石后，有些蠢蠢欲动。
可惜秋云生拦住了他：“别动，这是留给魔法师们做定点爆破训练用的。”
库查兹东张西望看了看，最后将视线落在不远处，那里，他的狮鹫大头正在专心致志梳理自己的羽毛。
感觉到某道灼热的视线后，大头抬起脑袋，茫然看了过来，歪头。
“嗷？”
片刻后。
库查兹迈着激昂的步伐追向赛尔。
“小矮子！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不要小看我们狮鹫骑士和狮鹫之间的羁绊啊，可恶！”
“你等等我啊，跑这么快干嘛！”
赛尔闻声皱眉回头，下一瞬，他的眼皮狠狠眨了一下。
只见某狮鹫骑士正扛着一头体型庞大的狮鹫，神采奕奕的朝着自己追赶而来！
赛尔：……
真的很不想和这种脑组织成分过于复杂的东西当队友。
他飞快转过头，假装听不到后面的呼唤，将步伐迈得更快，全力加速奔跑，逃离库查兹的骚扰。
地下城现在就是个巨型废墟，左转右拐之后，库查兹的声音终于也在赛尔的耳旁消失了。
但是下一个，赛尔就发现自己身旁路过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嘶……院长？！”
阿瑞斯战斗学院的院长也没想到会碰到自己的学生，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啊原来是赛尔啊，好巧好巧。”
赛尔加快速度跟上院长的步伐，继续震惊：“院长您怎么也在这里？”
再一看，却发现东塔城另一位院长，东塔综合学院的院长也跟着在跑！
两位院长的表情同时一滞，而后变得无比严肃。
“这次我们阿瑞斯战斗学院的学生之中，有太多人出现了失误，甚至连你这样的优秀学生代表都出现了差错，这对于我们学院来说，是非常致命的问题！”
东塔综合学院的院长一边向前跑着，一边严肃点头附和着隔壁阿瑞斯院长的话。
“一个人出错，那是那个人的错误，但是当一群人都出错的时候，身为院长的我们就必须要反省自己了！所以我们决定来陪同你们接受惩罚。”
“是的，向前冲吧赛尔，未来是我们的，但终究还是要属于你们，我们会在后面看着你的。”阿瑞斯战斗学院的院长也停下脚步，目光中带着鼓励，温和注视着赛尔。
两位院长的这段话，让赛尔心神俱震。
这就是身为顶级学院院长的格局吗？！
他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正准备如院长所言，火力全开向前冲刺的时候，方才暂时消失的声音突然又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
“唉，刚刚好像没能成功让他们听到我的声音，不行，我得再好好练一练灵魂传声魔法才行，不然都帮不到他们。”
“喂喂喂？有人听到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啊……那我再加大力度。”
声音短暂消失了一下，然后忽然变得更加清晰响亮了。
“说起来黎离姐还真是狠啊，谁的面子都不给，连那几位前辈都被她惩罚去加训了。”
赛尔被乔南的声音烦得头痛不已，准备接受完这次的惩罚之后就去问问这位新室友到底在搞什么鬼。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句话响起之后，赛尔觉得自己身旁的两位院长的脸色好像突然变得五彩斑斓。
“没记错的话，东塔综合学院的那位院长好像是看花眼了，不小心把边上兽化的那位狼族兽人当成魔兽，给了人家一道魔法？这得多瞎才能干出来啊，下次见面得推荐他去天剑城配一副眼镜才行。”
被点名的院长一号突然低下头在地上忙忙碌碌寻找什么：“哎呀我魔杖呢？我魔杖怎么突然不见了？”
“还有那个阿瑞斯战斗学院的院长，居然比那群剑修还要莽夫，居然想冲到深渊三头犬的嘴里引爆魔法道具和它同归于尽，真是疯批。”
被点名的院长二号突然抬起头看着地下城上空指指点点：“哎哟这儿得想办法加固一下，砸到这群学生就不好了。”
赛尔嘴角抽搐：“……”
所以乔南这次加大力度成功了，你俩也听到他的嘀嘀咕咕了是吧？
赛尔虽然看着粗糙，但实则粗中有细，知道这种时候最好装作没听见，好歹给两位院长留点颜面。
他摸了摸鼻子，正欲拔腿跑路之时，后方忽然传来又一道熟悉且响亮的招呼声——
“嘿赛尔，可算被我追上了吧！你刚刚又听到乔南的声音了吧！你们东塔城的两个院长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刚刚路过的其他人好像也听到了，我看他们都在笑——嘶！”
扛着大头狮鹫冲上来的库查兹在看清赛尔和他旁边的两人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直接滑跪。
赛尔无奈扶额，根本不敢看两个院长的脸色。
愿剑神庇佑，希望自己回到学院之后，不会因为左脚先踏入校门而被开除。
……
乔南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指挥队伍还在进行这场战斗的复盘。
在指挥队伍的小型圆桌上，其他几位负责动脑子的指挥们早在黎离撵着深渊三头犬出现的时候，就猜出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临时考核了。
是对参加战斗的特训成员们的考核，同时也是对他们这些指挥的考核。
在黯淡的灯光下，芙可丝几人眉头紧锁，对着不知何时录制下来的巨型魔法投影激烈讨论着。
“这里是非常严重的指挥错误！如果是在完全真实的战斗中，我们的后方队伍阵型会被瞬间冲散，必须……”
“第三队这里是我出了问题，我不该……”
“大家看这里，我们是否可以考虑从这个方向……”
乔南没有多嘴。
在这里待了这么几天，乔南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你不够聪明的时候，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他还在很努力练习着灵魂传声魔法，争取做好一个合格的传声筒。
乔南挥动着魔杖，感应着与其他灵魂的联系。
不得不说，乔南在灵魂魔法上的天赋真的强到可怕。
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能将声音传到半数人的耳中了，下方已然因为乔南的灵魂传音震惊不已，而他本人却因为暂时没学会双向联络，尚未听到任何人的声音，也就不知晓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在又一次全频道广播无果之后，乔南收起了魔杖。
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水晶球，并把人轻轻覆盖在了水晶球上。
在司空烬的魔鬼调教之后，每日至少进行一次预言术，成了乔南的必修课。
只不过这一次手刚摸上水晶球。
“咦——”
乔南惊疑出声，隔壁原本还在讨论的其他几位指挥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警觉安静下来，齐齐转头看了过来。
毕竟先前深渊三头犬出现前，乔南便提前向他们示警了，这次他这样的反应很难不让人担心。
“怎么了乔南？”
“是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乔南闭眼，将自己看到的画面一一道出：
“嗯，我好像看到了——”
“没受到惩罚的队伍，好像遇到了一点意外。”
黎离像是鬼魅一样出现在那群人上空，冷酷无情地将上万只史莱姆砸了下去，下方正在休息的众人被这场突然降临的史莱姆暴雨吓得乱成一团。
“死神来了！”
“不是吧我们明明通过了临时考核也要被罚吗！”
下方一片鬼哭狼嚎，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黎离冷酷的点评。
“反应太慢，警惕性太差，加训。”
乔南看得兴致勃勃：“哦那边正在加训的队伍，好像也会被弄得够呛啊！”
黎离出现在加训队伍后方，拿着剑飞快追赶着前方的那群人。
“慢了，太慢了。换成神族人，你们这样的速度根本逃不掉！”
“魔法师你们的魔杖是拿来当摆设的吗？不知道用魔法阻拦我吗？”
“可笑之极，这样的施法准度，下来再找你们院长加训三倍强度吧。”
乔南眼前的画面不断转换。
训练时突然杀过来的黎离，休息时突然一剑劈过来的黎离，睡觉时冷不丁出现在床头的黎离……
整个训练营中，黎离的身影无处不在，正如她所言，谁也不知道死神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从天而降。
真就听取惨叫声一片啊！
预言术到达了极限，乔南一头冷汗结束了预言。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别把预言的内容告诉其他人了，省得影响黎离的突击训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若有似无的不妙感觉还是萦绕在心头。
乔南这会儿太疲惫了，也没多想，他笑着对其他指挥们摆摆手：“没事没事，没什么意外，就只是黎离好像要给他们上强度——”
“轰！”
话音还未说完，指挥部的大门轰然破碎！
下一刹，一把冰冷的剑就横在了乔南的脖子上。
乔南：“……”
在飞舞的废墟烟尘之中，黎离的身形挺拔，眼神和语气淡漠到了极点。
“身为指挥，居然完全没有警惕心，也没有任何防偷袭手段，轻而易举就被人用剑指着要害。”
“你们全体——”黎离的视线缓缓扫过所有人，几个被看到的人后背都是一凉，不自觉的把背挺直。
“自觉加训吧。”
黎离收了剑，没有多嘴，继续化身死神突击向下一个地点。
希泽和费鲁曼几人对视一眼，最后皆露出无奈的笑。
“我怎么感觉，在结束这次特训之后，我们的生存能力能直接提升好几个等级？”
“还有抗压能力。”
“当然，还少不了反偷袭意识。”
第289章 反偷袭死神！
地下城。
参训成员宿舍区。
又结束了一场漫长而折磨的特训, 除去今日被加罚的成员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返回宿舍区域了。
赛尔和库查兹也在其中。
宿舍区就在前方了，但是在众人进入宿舍区之前, 忽然异常默契的齐齐止步。
下一秒, 刺客队伍中就摸出了两个身形矫健的斥候, 其中一人赫然是阿瑞斯战斗学院的天才刺客伊莉丝。
身形娇小的伊莉丝步出人群，用手中的小巧匕首耍了一个花刀，匕首精准刺破她抛出的一道魔法卷轴，下一刻，伊莉丝的身形便逐渐变得虚无飘渺，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一团阴影，完美隐匿。
伊莉丝一个滑步，动作熟练的往自己身上丢了道魔法。
“风之祝福！”
风系魔法将伊莉丝包裹，她轻矫的往前一个纵跃, 跳过宿舍楼前那些乱糟糟的废墟堆，悄无声息的化身为闪电, 快速奔袭在宿舍区。
另一个刺客的动作几乎与伊莉丝同步进行，两人分作两个方向, 几乎在几个呼吸间便将探查结果传了回来。
“左翼没有危险。”
“右翼没有危险。”
在听到结果后, 外面等候的众人脸上的警惕却没有完全放松。
“看样子今天死神没有埋伏在宿舍区。”
“但是并不能排除她等我我们进去后再突然杀过来的可能性。”
下一刻，队伍之中又配合默契的走出了一队骑士和两队魔法师。
狮鹫骑士们翻身骑上了狮鹫, 严肃道：“我们负责来回巡视, 外加空中戒备。”
语罢，骑士们拍了拍狮鹫的脖子, 狮鹫们张开巨大的翅膀, 带着一股劲风飞向宿舍区的上空，缓缓盘旋在上空, 将下方的所有画面都收入眼底。
魔法师们也拿着魔杖，开始各自吟唱起魔法来。
两位来自南塔城的精灵魔法师吟唱着晦涩的咒语，只见原本荒芜一片的土地上竟然逐渐萌发出些许绿意，无数细密的荒草和藤蔓从两个精灵的脚边开始飞速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包围住了这一大片区域。
“好了，一旦死神踏入宿舍区域，这些魔法植物会第一时间暴露她的位置的。”
“没错，而且这些藤蔓还有束缚的作用，虽然对死神来说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哪怕争取到一刹，也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好好好，真是精妙！”
而其他魔法师也不甘示弱，各自使出手段。
“我擅长风系魔法，我现在已经在附近布置了一层风之元素，只要死神出现在周围，风就会把她的气息送过来，我们能第一时间锁定她的行踪。”
“棒棒棒，真是稳妥！”
“我们在宿舍区外覆盖了十层防御魔法结界，即便是死神，也至少需要花上几秒钟才能够将它们全部击破，足够我们逃跑了！”
“妙妙妙，真是谨慎！”
众人一一安排下去，又自觉排好了巡逻的人，每十分钟便轮换一队，几乎将整个宿舍区纳入了最完美无缺的保护之中。
如此这般之后，这群心惊胆颤的参训成员们才小心翼翼回到各自的宿舍之中，享受起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没办法。
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中，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经历死亡威胁。
黎离真的做到了她来时说的那样，冷不丁就为大家来一场死神降临教学，频率高到摇头，手段卑鄙到发指。
这样高压的环境持续了一个月之后，特训营中众人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对于战斗中和战斗外的防范意识都提高到了非人程度，反应速度和配合间的默契程度，也以天为单位，飞速提升着。
当然，最明显的，莫过于他们对于神明威压的反应。
最初开始特训的时候，除去那几个实力最强大的老古董存在，其他人面对黎离的威压，别说是反抗了，连抬起头直视她的勇气都生不出半点。
但是任何事情只要经历得足够多，就会逐渐麻木，包括死神降临。
从跪地不敢抬头，到爬起来，到拾起武器防御，再到如今，已经有不少大胆的参训者开始商量起该如何反击死神了。
宿舍内，几十个人围坐在一起，他们是各个队伍中的小队长，此刻全部挤在狭隘的宿舍之中，好几个人不得不盘腿坐在同一张小床上。
窗外，光华流转的魔法微光映入室内，那是刚才布置下的十层魔法结界。
几人对视一眼，几个魔法师默契起身，再次在这间临时征作会议室的宿舍中加持更狠的魔法结界。
“无声咒！”
“万物隐匿！”
“完美伪装！”
“……”
在五彩斑斓的魔法结界光辉交叠到快把眼睛亮瞎的程度后，所有人挤在一起，终于开始这个临时会议。
“指挥部那边给我们透露了一个消息，黎……死神大人很可能会在近期进行一次综合考核。”说话的是库查兹，消息自然是从乔南那里挖到的。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后背不自觉地挺直了许多。
“上一次考核的时候，死神大人直接从深渊中钓了一只神级魔兽出来，这次综合考核的话，该不会钓两只魔兽吧？！”有人回想起那头可怕的深渊三头兽，略艰难的咽了咽唾液。
坐在床沿边的赛尔摇了摇头：“黎离想要抓两只魔兽不是难事，但是你们应该也知道，先前双月尚未发生变异的时候，神级魔兽都只在传说中寥寥出现过两次，现在双月光辉出现变异，深渊的迷雾和魔兽都从魔法世界中退散了，再想要抓住神级魔兽的可能性更是几近于零，所以很难。”
经过这段时间的特训，哪怕是最不擅长用脑子的那波人，现在都被迫长出了脑子。
所以众人几乎同时脸色巨变，想到了同一个可能。
“最后一次考核，难道是死神大人亲自来收拾我们！”
这个可怕的猜测一旦道出，场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浮出了苦涩和惊恐。
“不是吧？讲道理，我宁愿同时对付十只神级魔兽，都不愿意和她对上啊！”
“反正若不是亲眼见识过她的可怕，我很难相信人类居然也能够变态到这个地步。”
“不过我们可是有大几千人呢，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库查兹同样面色沉重。
作为见识过很多位神使，还曾经跟随大陆唯一的法神阿伯纳修行许久的人，他也不得不承认，神与神之间的差距，也可以大到如隔鸿沟。
回忆着过去一个月中被黎离当牛马往死里训的经历，库查兹的表情逐渐扭曲。
他扒拉着手指，开始回想着自己收集到的有关黎离的信息。
“你说得对，但是这就是黎离，天剑宗的六长老，来自未知地的神秘剑神和死神。擅长飞行，偷袭，刺杀，群体攻击，近身攻击和远程攻击兼修，有控制，甚至能够将我们全体压制得无法动弹。当她拔出剑的时候速度甚至快到看不清楚影子，然后如果有人试图反击她，还会引起她的兴趣和针对，会被万剑包围……一出剑就啊啊啊啊啊啊！”
库查兹越盘点越崩溃，把手一摊往后躺平。
“不行了，好像真的这辈子都打不过她了。”
赛尔瞥了一眼库查兹：“你不行，不代表我们全部都不行。”
他把手按在剑柄上。
“我建议今晚我们发现死神降临之后，先不要忙着逃。”
在众人的视线全部落过来之时，赛尔冷静开口继续道：“我们在黎离正式开始综合考核之前，我们先一步袭击她，反客为主，化被偷袭为偷袭！”
宿舍内的一众人皆怔愣住，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反对。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大胆。
“那边土系魔法师们在宿舍区后方制造了一大片流沙区域，只要往里面踏入一步，就会被流沙困住，我们到时候几千人一起动手，说不定真的能够反偷袭成功！”
“我们控制魔法师队伍新学了一套魔法连招配合，或许在这时候能配上用场。”
“死神大人给我们上了这么多次偷袭课，我们也是时候在她面前展示一次了。”
但是也有人迟疑。
“我们不用把这件事透露给几位指挥吗？擅自行动万一又被惩罚加训怎么办？”
几十双眼睛互相打量着，最后达成了一致。
“算了，我们现在通知指挥队很可能暴露这次秘密行动，先干了再说！失败了我们再联合指挥们进行下一次反击！”
“就这样决定了，大家现在照常回去休息，等待夜晚的死神降临！”
“这是我们第一次反击战，势必要赢得干净漂亮！”
“这一次，我们要战胜死神！”
库查兹内心激动不已，利落将手伸了出去，很快，边上便齐齐伸出几十只手，众人热血沸腾对视着，将手重重往下一压，齐声鼓劲儿——
“必胜！”
“必胜？”
在这片整齐划一的热血打气声中，一道不合时宜的疑问句在此刻显得如此突兀。
库查兹不乐意的转过头看向声音源头，教训起这个不合群的家伙。
“你这人怎么回事，这种时候——嘶！”
下一秒，库查兹就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只一眼，他就感觉背后忽然凉到了极点。
“黎……黎离！”
“你怎么进来的！”
“难道是飞进来的？！但是外面不是有狮鹫骑士在巡逻吗！还有魔法植物和防御结界！你到底是怎么避过这么多道关卡的！”
黎离肩头扛着把矿铲，冲着众人微微扬眉，挺好脾气的为他们解释：“哦？原来你们是好奇这个啊，很简单，我从地下进来的。”
她拍了拍矿铲，示意众人往床底下看。
不信邪的库查兹缓缓倾身往下方一看。
却见他的床底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地洞，洞口狭窄，但是洞穴却是异常宽敞修整，细细看来，竟然被完美挖掘成了一套三室一厅！
更要命的是，从泥土的痕迹来看，这套地下豪华住所恐怕不是刚完成的。
“……”
库查兹的嘴唇抖了抖，苍白着脸望着黎离：“你什么时候挖出来的？”
黎离对晚辈的问题都是如实回答的：“哦？你们搬进这里的第二天，我就挖好入住了，不过先前没有把床底的出口挖通。”
赛尔嘴角一抽：“所以你都听到了？”
“你说的是哪件？是你们管我叫死神，还是库查兹念经发疯，还是你们一起谋划偷袭我的事？”
黎离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居然都还有力气商量偷袭我的事，看样子训练强度还是不够，需要加训。”
“……”
最后一句话落下的瞬间，刚才还热血沸腾的众人立马察觉到了熟悉的致命惊悚。
黎离只是站在那儿，就恍如恶鬼露面，魔王现身！
下一刻。
几乎所有人同时拔腿，拼了命的想往宿舍门外冲！
然而尚未等他们跑到门口，凌厉的剑气便倏然出现，毫不留情横亘在众人前方，堵死了他们的求生之路。
赛尔反应快，当即奔向窗口。
但是下一刻，一把矿铲就毫不客气的挥向了赛尔的后颈。
“砰！”
黎离毫不客气的接连挥下矿铲，把这群搞偷袭的家伙全部放倒。
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这堆倒霉蛋，确认自己的力道依然掌控精准，每个人都没被拍出毛病，并不需要治疗魔法师们的紧急治疗后，黎离放心收起矿铲。
“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日防也防，天防地防，别忘了来自地底的敌人。”
完成这次的教学任务后，黎离拉开宿舍门，没有再看这群和自己斗智斗勇了一个月的学生们，迈步而出。
在即将离开之前，她脚步一顿。
黎离忽然认真盯着这群人打量了一下，不得不说操练了这么久，他们扛揍的本领也提高了许多，居然有好几个人还没被拍晕。
于是，她便看着这几人，表情肃然，无比认真开口了。
“最近你们总算有点进步了，继续保持警惕。下次综合考核非常难，没通过的人，可能会死。”
第290章 瞬发，水泽国度！
地下城内的特训营依然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比方说原本最习惯躺平享乐，日常本该是一直躺在礁石上享受海风吹拂日光沐浴的人鱼一族，现在竟然也习惯了地底城的森冷和折磨, 硬是咬牙撑下来了。
但是精神可以接受, □□就不一定了。
在地下城的紧急医疗点, 乔南忧心忡忡地看着药檀。
“他们很多人最近都说没精神犯困，精力无法集中，只想躺平不想动弹。药檀，你能帮忙给他们检查一下，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正如乔南所言，此刻地下城的废墟中直挺挺的躺了一整排的人鱼，他们甚至连人形态都懒得保持了，这会儿看起来真是像极了一溜等着晒干的咸鱼。
药檀倒是没有说什么这兴许是懒病犯了之类的话，还真的挨个给人鱼们检查起来。
一番望闻问切后, 药檀很快便把诊断结果告诉了乔南。
“啊？原来是因为太久没回到水域中，身体不习惯所以导致的不适应吗？”得知族人病因后, 乔南都不知道该无奈还是庆幸了。
“嗯，虽然在地下城中可以用水系魔法补充水分, 但这样的环境对于你们人鱼一族来说可能还是太陌生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他们回到海洋或是大江大河中休息两日再继续接受训练，否则这样下去状态只会持续低迷。”
说到这里, 药檀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 我过会儿要回趟天剑城，检查那边药田的药材成熟状况, 你们要跟我一起回去休息几天吗？”
“回天剑城？”乔南回忆着天剑城中那条穿城而过, 秀气得可怜的山溪，有些担忧：“我们要是躺在里面, 怕是能直接把城里那条溪水给截断流吧？”
药檀摇头，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我也是早上的时候收到天剑城那边的传讯的，听说柯莱托长老创造了魔法世界的一大奇迹，你们要回去看看吗？”
乔南迷茫的眨了眨眼。
……
魔兽山脉外。
乔南领着族人们走在山道上。
这里原本没有路，但是因为传送阵一次性并不能传送太多人，加上来往于地下城和天剑城的都是些热爱折磨自我的狠人，所以现在这里硬是被走出一条能跑马的山道了。
在昏沉的地下环境中待了太久，尽管大家都是自觉自愿留在那里的，但是终于能够呼吸到清新的晨间空气，人鱼们的恹恹的精神都振奋了许多。
一路上，人鱼们欢喜的交谈声不曾断过。
“丛林的风是如此清凉温柔，还有阳光，我感觉身上的鳞片终于重现光泽了！”
“快看啊，这里甚至还有只可爱的史莱姆！”
“你昨天被死神大人用史莱姆砸脸的时候，还说这是世界上最恶心最罪恶的物种来着。”
“心情不一样，看这些小东西的感受当然也不同了。”
轻快走在山径上的人鱼眼睛惬意眯起，唇边上扬出微笑，张开双臂，虚虚的拥抱了一下不远处蹦蹦哒哒的史莱姆群。
然后，深深呼吸。
“啊……你们闻到了空气中这股湿润的气息吗？这些史莱姆散发出的气味居然让我感觉到了熟悉的无尽之海的味道，真是太妙了。”
然而下一刻，他身边就传来一道颤巍巍的声音。
“有没有可能……你闻到的湿润味道是真的海的气息？”
“嗯——嗯嗯嗯？！！”
当魔杖拂开最后一丛遮蔽视线的灌木之后，最先闯入视线的，是一片被阳光映照得仿佛揉碎了无数金色碎屑的耀眼湛蓝。盛夏的微风吹拂而过，于是湛蓝和灿金都跳跃着，混在一起，融成了一片绮丽如幻梦的烂漫色彩。
本该是无尽的荒草平原，在此刻被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抹平。
“这是……海？！”
人鱼们喃喃注视着这一幕，眼底都是不可置信。
早在人鱼族游离无尽之海的那一天起，所有人鱼，哪怕是最年幼者，都接受了或许再也不能回家的现实，甚至都接受了最糟糕的结局。
阳光下闪烁的贝壳海藻，风暴中呼啸的潮水，天空下那永不褪色的蓝——
最熟悉也是最眷恋的一切，都将化作海底的泡沫一样，也和他们的生命一样，粉碎在这时代的巨浪中。
而此刻，他们却再次看到了这片根本不该出现在内陆的海洋！
在短暂的狂喜之后，人鱼们却没有马上冲上去，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几乎瞬间集结成了防御阵型，那群尚未成年的幼年人鱼被强大的人鱼们以保护姿态包围在最中间，魔杖顶端盈盈亮起璀璨的魔法光辉，几乎在转瞬间，数道重叠的魔法结界就完美张开，将整个队伍纳入保护之中了。
如此反应速度，是一个月前被魔兽们追得七零八落的人鱼们绝对不可能拥有的，但如今他们确实做到了。
魔法结界下，人鱼们表情凝重，已然开始商量起对策。
“没有记错的话，死神大人曾经发出过警告，还有一场综合考核在等着我们。”
“而且大人曾说过，这次考核非常难，没通过的可能会死。”
“但是我们不是请了三天假回来泡澡吗？而且我们没有在特训营队伍之中，这也能考核？”有人鱼发出疑问。
另一条成熟稳重的鱼当即冷下脸来，异常严肃地教育起这个无知的后辈。
“你们难道才刚离开特训营就忘记那句话了吗？死神降临的时候，难道还会管你是不是请了假，等你销了假再来找你完成去世任务？！”
“……”众人鱼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是的，在过去这段时间里，黎离将这个道理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了。
“所以这很有可能是用来迷惑我们的障眼法。”
“如果我是死神，我会选择让这片虚假的海洋迷惑我们的心智，趁我们防范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出手！”
“死神极有可能在看着我们。”
“我们本就落后其他种族太多，这一次，我们不能继续当最后一名拖别人的后腿了。”
“做好准备，待会儿只要有动静，我们马上出手！”
人鱼一族们做好了准备，万分警惕的看着随风荡漾出粼粼波光的水面。
似乎正如人鱼族的猜测，那里出现了一道让他们觉得陌生却又熟悉的强大力量——
不需要言语，在水下出现力量波动的瞬间，数千名人鱼族魔法师便高举起魔杖，属于人鱼族的魔法光辉点亮了整片魔兽山脉！
各种各样的水系魔法如烟花般绽放在这附近！
“水球术！”
“水之牢笼！”
“水神的祈祷！”
……
“水泽国度！”
在恐怖的超阶魔法被吟唱完毕之前，一道瞬发的水泽国度从天而降，将正在吟唱魔法的人鱼们打断施法。
从天而降的水泽好似海水倒灌，轰然倾泻而下，那些高大的树木也好低矮的灌木都被砸得颤巍得抖索，土壤都来不及吸收水分，在一众人鱼脚边溏积出一大片水坑将他们淹没，这一整片区域，俨然在呼吸间就化成了水泽的国度！
同时爆发的，还有一道雄浑的怒骂声。
“你们这群该死的混蛋在干什么呢！”
柯莱托自水底游出，上岸化作人形，拎着魔杖急吼吼地往前冲。
他花白的头发湿漉漉的，额上还挂着一些水草，发红的双眼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喷出愤怒的火焰。
柯莱托的魔杖指着目瞪口呆的人鱼们——
“一群人一夜之间玩失踪，把苦活累活全部丢给我一个人干，现在活儿刚干完你们知道回来了是吧！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攻击我是吧！”
带头进攻的乔南眼皮子猛抖一下：“等等……怎么会是您？！”
后面的人鱼们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同样惊诧不已。
“柯莱托大人？！您这道水泽国度未免太强悍了吧？！”
“而且为什么您能做到瞬发超阶魔法？！”
柯莱托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他声音颤抖道：
“看看后面的这片地中海！”
“这都是老子一道魔法一道魔法填满的！”
乔南还有点没听明白，茫然踮脚看了看远处的那片地中海，又看看柯莱托，忽然想起刚才那道瞬发的水泽国度：“等等……您别告诉我，是您一个人用水泽国度吧这片海给填满了吧？！”
“废话！”柯莱托怒目圆瞪，一回头就看到几千双同样清澈且愚蠢的鱼眼睛，看来看去，里面全都写满了“不信”两个字。
于是在短暂的沉寂后，柯莱托当即上演了一波一喷千。
“为什么能瞬发超阶魔法？！”
“你们试试一个月没日没夜，睁眼就举魔杖，闭眼……不对根本没有闭眼！你们知道天剑城中居然有疯子发明了能让人吃了以后一个月保持清醒不需要休息的丹药吗？还有能瞬回魔力的丹药！这种珍贵的药物你们知道我这一个月吃了多少瓶吗？！每天满满三瓶啊！我全盛状态能连着释放三次水泽国度，魔法一旦耗空，那些家伙就让我吃回复魔力的丹药，恢复了魔法就得继续吟唱啊！”
“你吟唱同一道魔法从白天到黑夜，接连不断吟唱了整整一个月试试看！”
“这一个月到底吟唱了多少遍，我已经忘记了！但是我舌头上生的疮，全都记得！”
“整个魔法世界有史以来所有水系大魔导师吟唱过的水泽国度，都没有我一个人加起来的多！”
柯莱托双眼通红，沙哑着嗓音道：
“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瞬发这道超阶魔法了吧！”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