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彻摘了一半的耳机,自己走到阳台边缘,略微倾身。他手里的咖啡罐子压到阳台栏杆上,金属触碰发出的清脆声音,轻快又明显的落进夜色之中。
佐栀子感觉他好像要说话。
耳机里仍旧是暧昧纠缠的声音,还有唇舌相贴发出的啾啾水声。平时用来解压的av音频放在这个场景中不管怎么看都莫名透出一点诡异来——她干脆把两个耳机都摘下来了,同时理了理自己耳边乱掉的鬓发,深色眼瞳注视着及川彻。
及川彻:“……现在两点半了。”
佐栀子:“我背英语。”
及川彻向她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平板:“我看比赛视频。”
平板屏幕已经被及川彻摁熄了,黑色屏幕上折射返过一道纤细的白光,晃过佐栀子白皙的脸。她无意识的转着自己掌心已经空掉的咖啡罐子,点头:“那你早点睡……”
及川彻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时候才可以和好?”
“……”
空气霎时变得安静下来。佐栀子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及川彻,完全没有想到及川彻会直接问出来——他脸上没有了一贯轻浮的笑容,深棕色眼瞳注视着佐栀子。
他看见少女脸上清晰的浮现出错愕的表情,眼睛睁得比平时更圆,浓黑的眼睫被月光照下阴影,白色耳机线绕在她手臂上,纤细的晃荡着。
好像是某个心照不宣的错误突然被人从泥土里面扒拉了出来——所以佐栀子才会露出如此错愕的表情。
及川彻抿了抿唇,额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在他光洁的额头上错落下阴影。那些影子顺着少年的眼睫颠倒,他蜜糖似的眼瞳光芒也跟着明暗起落。
佐栀子脸上的错愕很快褪去。她略微抬了抬下巴,可爱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反问:“什么和好?”
及川彻:“我是说……比如说——”
他的话没有说完,眉毛皱起,没办法从自己的语言库里找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目前和佐栀子的关系。
但佐栀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飞快的拒绝:“想都别想!”
很生气又很冷漠的语气,在及川彻错愕的睁大眼睛还想抗议一些什么的时候,佐栀子已经转身用力关上了阳台的拉门。阳台上顿时只剩下及川彻一个人,他茫然的看着对方空荡荡的阳台,此时一阵冰冷的寒风吹过,及川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紧跟着又打了个喷嚏。
*
高二,第二学期中旬。
学校里的樱花已经完全进入了尾声,只余下繁密的绿叶还在殷切的生长。九月份的春高预赛刚结束没多久,青叶城西的排球部便又投入了和平时相差无几的练习强度。
三年级的学长们最近已经不到排球部来训练了,还留在第三体育馆活跃的也只有一年级和二年级的部员。
佐栀子打着哈欠没精打采的坐在观众席上,耳朵里还塞着耳机,正在播放新出的情/色广播剧——人总要有那么一点解压的特殊癖好,佐栀子对自己稍微有点特殊的解压方式接受度良好。
更何况这个癖好除了她以外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只要她表情足够坦然,就不会有人怀疑捧着英语单词本的女经理其实在听情/色广播剧。
体育馆的夏天永远是闷热的,哪怕开了空调也无济于事;毕竟馆内面积太大了。
佐栀子听得昏昏欲睡,脑袋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她坐在第一排,前面就是排球场,排球鞋摩擦过光洁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期间夹杂着少年们中气十足的‘好球’‘再来一球’‘接得好’的呼喊声。
光听声音就觉得好热。
她这样想着,微闭的眼眸虚睁开一条细缝,过于明亮的太阳光争先恐后从这条细缝里冒出来,落到她视网膜上。
……好亮,要被照瞎了。
“阿佐!阿佐——”
热气扑面而来,佐栀子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稍微坐直了一点,正面面对跑到自己面前,半弯着腰剧烈呼吸的及川彻。
他弓着腰,两手压在曲起的膝盖上,黑白两色的护膝被他宽厚的手掌压住大半,曲起的手腕上骨骼和青筋都如此明显,成串的汗水顺着他的下颚滴落到他撑着膝盖的手背。
汗水混合了洗衣剂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似乎还有一些降温酒精的味道。
佐栀子往后退了退,后背几乎贴着发烫的椅背了。
及川彻注意到她躲避的动作。他挑眉,忽然间,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佐栀子一看见他笑就觉得不妙,转身就想从椅背上直接跨过去。
她刚爬起来,转过身,及川彻已然仗着自己的体型优势,弯腰轻松的从身后将佐栀子拦腰抱起。佐栀子在他膝盖上踩了好几脚,及川彻无动于衷,一条胳膊死死箍着她的腰,另外一只脏兮兮的手掐住佐栀子脸蛋一通乱揉。
佐栀子气得要死,尖叫着推开及川彻汗巴巴的胳膊。
远处中场休息的队员愣住,面面相觑。岩泉一见怪不怪的从排球筐里拿出一个排球,砸向及川彻后脑勺,并怒骂:“休息时间不准打架!垃圾彻你马上给我松手——还有阿佐!不准踹他两条腿中间!他等会还要给我们托球!”
松川一静:“……岩泉这个反应,让我放下了想要报警的手。”
花卷贵大喃喃自语:“这就是青梅竹马吗?我不理解。”
松川一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那是他们两个脑回路有问题,正常的青梅竹马还是比较相亲相爱……”
岩泉一的怒吼盖过了他们两个人的声音:“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也不准扯头发!!”
松川一静/花卷贵大:“……”
渡亲治疑惑的问:“高二生?”
花卷贵大摆了摆手:“没关系,那两个人放到幼儿园的二年级里面去也不会很违和的。别看他们老是打架,但其实关系挺不错的。”
在岩泉一的铁拳统治下,及川彻和佐栀子暂时休战。两人并排站在岩泉一面前,顶着被对方抓成鸡窝的头发,满脸不服气表情的听岩泉一训人。
岩泉一:“都说过多少遍了!下个学年招新,你们两个人的脸很重要,尤其是你及川彻!阿佐可是女孩子——说过多少次了,不能抓女孩子的脸!平时不是很擅长对待女生的吗你!”
及川彻撇了撇嘴,摸着自己被佐栀子指甲划破的嘴角,怒而反驳:“我擅长对待的是女孩子,不是女战神!这家伙的战斗力你不清楚吗?你刚才要是再喊慢点,她真的要踩断我后半生的生理能力了!”
佐栀子捂着自己被捏红微肿的脸,挤出狰狞笑容:“人犯贱,就会挨揍。”
及川彻:“我哪里有犯贱?!”
佐栀子大惊,看着他,又气鼓鼓指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脸颊,上面还残留着灰色脏兮兮的粗大指印。
佐栀子:“这不叫犯贱?”
及川彻眼睛睁得溜圆,为自己辩解:“这是报仇!你昨天画完素描故意把炭笔灰抹我脸上,我现在报仇不是很正常吗?”
两人凑在一起,都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眼看又要掐起来——岩泉一头痛,干脆屈起手指往二人额头上一人敲了一下。在两个人同时捂住自己额头痛呼的时候,他一边抓起一个人的手,把两人手掌重叠,冷酷命令他们:“给我牵手,一直牵到明白自己的错误了为止!”
佐栀子和及川彻脸上同时露出了凝固又震惊的表情。
佐栀子对待岩泉一还稍微有点良心,但及川彻已经挨揍成习惯了,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小岩,你是从我们小区幼儿园里学来的和好绝招吗?”
岩泉一羞恼:“……闭嘴!”
恼怒归恼怒,被及川彻这么一提醒,岩泉一脑子清醒了许多,同时也意识到这种惩罚方式确实已经不适合用在及川彻和佐栀子身上。
他们都高二了,又不是小学二年级。
岩泉一松开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都被你们气昏头了……你们就不能让我安生点吗?”
佐栀子迅速:“这都怪垃圾彻!”
及川彻立刻回应:“都说了那是报仇!”
佐栀子:“哈?你幼不幼稚啊?还报仇,你是中班生吗及川队长!”
她一生气,脸上的表情就格外生动——是甜蜜的笑,说话语调阴阳怪气的带上讽刺意味,泛着红的柔软脸蛋微微仰着望向说话的对象,眉眼间活泼又理直气壮的落着挤兑嘲弄。
偏她又有一张那么可爱的脸,像这个夏日刚从水井里捞出来的西瓜,清甜冰凉得让人一看便感觉爽快舒畅。
其他几个部员没事干,就排排坐在后面看他们吵架。一年级的还比较拘束,不敢过来凑热闹——花卷大贵向他们招手:“过来坐着看啊,我们队里的门面吵架,特别养眼睛,还能放松心情。”
矢巾秀拘谨道:“这,这样不太好吧?学长不会生气吗?”
花卷大贵:“哦,他们两个的话就没关系。反正他们天天都吵架的,就当我们排球部的娱乐节目看就可以了。”
确实如同花卷大贵所说的那样——佐栀子同及川彻吵架,甚至动手到互相扯头发都是常事。在佐栀子面前,异性缘极好的及川彻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面对其他女性的温和文雅。
反倒是变得极其接近他在排球场上的模样。
难缠,睚眦必报,抓住机会就要把对手往死里打,打断每根骨头了,才能放心踩着对方的头继续往上走。
能从心理方面轻松撕开对方防线的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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