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元宵
收拾完东西叶瑜一家就准备回去了, 他们在门口重新披上蓑衣,叶老太看了半晌,等他们要离开的时候, 才捏了捏叶瑜的手问:“之前送过去的包子吃完了吗?”
叶瑜反握住他奶的手, 回答道:“我每天吃两个, 早就都吃完了。”
“喜欢吃就好。”叶老太十分欣慰地说:“回头我再蒸一些送过去。”
“好,我可最喜欢吃奶奶您蒸的包子。”叶瑜乐呵呵地应道。
叶母闻言也乐了,她颇有些纳闷地说:“我就是按照娘教的方式做的包子,可是味道却差得远, 真不知是何原因。”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明明蒸包子和包饺子其实都差不多,偏偏她包饺子和馄饨就很好吃。
“你还是做的少,多包些就好了。”叶老太说。
味道上细微的差别就是因为调料和火候不同,这些都是需要经验的。
略略聊过几句他们一家子就离开了, 在路上没人说话, 直到回家摘掉口罩后,叶母才感慨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叶父作为男性长辈自然是不适合说侄媳妇的是非,因此他拍拍褚绪风的肩说:“走, 咱俩出去收拾一下。”
“好。”褚绪风应一声。
叶瑜则是留下继续听他娘说话。
叶母说:“我真是没明白, 明明盼娣成亲前看着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变了。”
这话叶瑜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跟盼娣的接触算是少的,倒是吴家大姐和小妹见得比较多,尤其是小妹来娣,她跟杏花一起被小郝大夫收为徒弟, 往来之间总会碰面。
好在叶母也不需要他接话, 自己随便说了两句就不再说了, 去了灶房给叶瑜煎药。
他现在喝的药跟之前不一样,主要是为了巩固疗效,味道没有了酸涩,只剩纯粹的苦,但叶瑜喝起来却比之前更能接受,他觉得有点像是在喝苦咖啡。
等他喝完,叶母递给他一杯梨水。
叶瑜一口将其饮尽冲掉嘴里的苦味。
叶父他俩穿着蓑衣回来的时候,叶瑜已经洗漱完了,他按照杏花的建议,洗脸时往水里加了些白醋。
“明天咱们得铲雪,再不铲该出不去门了。”叶父抹了把脸说。
“行。”叶母听到这话连忙催促他们赶紧去睡觉,“早点睡就能早点起床铲雪。”
她催促完又转头跟褚绪风说:“你屋里的床单被褥都是干净的,直接睡就行。”
褚绪风谢一声,他一个月几乎有半个月都住在叶瑜家里,因此所有生活用品都是齐全的。
叶瑜实在熬不住,他打个哈欠说:“绪哥晚安。”
“好梦。”褚绪风揉揉他的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句好梦,叶瑜夜里睡了个好觉,虽然第二天醒来时已经记不清梦的具体内容,但那种温馨依旧残留在他脑海里。
他心情很好的穿上衣裳,在洗脸时又看到水中映出的脸,上面痘坑消下去了些,痕迹变得浅淡,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全部消掉。
叶瑜出去后才知道他起的太晚,院子里的雪已经被叶父和褚绪风给铲完了。
不过他能做的事也不少,首当其冲的就是更换口罩里的竹炭,其实最理想的情况是口罩一天一换,但是这样做太浪费了,他们家里的口罩都是用棉布做的,说一句珍稀是称得上的,戴一天就扔掉,连他自己想一想都心疼,因此不能扔就只能尽量想别的办法处理,像是现在,口罩里的竹炭是两天一换,换的时候把口罩拆开,正好棉布也能趁此机会清理一下。
叶瑜拆开口罩上的两片棉布,用夹子把里面的竹炭夹出来,这些竹炭不能再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用火烧掉。
叶母在他旁边坐着,她负责把拆下来的棉布浸泡到滚水里,等水温降到常温的时候就可以把皂角粉倒进去,开始用手轻轻揉搓洗净。
棉布被夹子夹住晾晒在阴凉通风处,叶瑜看着随风飘扬的布片,有些遗憾地想,要是出了太阳就更好了,暴晒能够杀菌消毒。
不过不下雪了就是件好事,也不能要求太多。
叶瑜伸出胳膊感受了一下外边的温度,大约有零下二十度左右,他缩缩脑袋收回胳膊,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果然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
叶母看他一眼,“还不信邪,都跟你说了,轻易出不了门。”
“我不是想着天气好不容易晴了,可以出去看看村里情况到底如何。”叶瑜关上门说:“没想到温度还是这么低。”
叶母听到这话,用指尖点上叶瑜的额头,“你还没好透,就别想着出门,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叶瑜也知道自己才刚大病初愈,免疫力相较之前肯定有所下降,这也就导致他现在非常容易生病。
“你要真想知道村子里的情况,等一会儿陈大夫过来可以去问问他。”叶母说话的同时手上动作也没停。
她在做制作元宵的准备工作,因为今天是正月十六,昨儿是十五也就是元宵节,他们去老宅吃了一顿团圆饭,但没吃上元宵,正好今天补上。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叶瑜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直到今早他看见挂在墙上的日历才惊觉距离过年那一日也不过才过去了十六天。
叶瑜还记得他们原先过元宵节的时候可以去县城里看花灯,他还曾经猜过灯谜,猜中后把一盏莲花灯带回了家,虽然那盏灯早就已经烂了,但灯的样子却始终留在他的心里。
莲花灯并不精美,叶瑜怀念的只是当初热闹的氛围和跟爹娘在一起的温馨时光。
而如今固然无法再看花灯,但是还可以吃元宵。
叶母把黑芝麻和核桃仁炒香后碾碎,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有一股浓郁的坚果香味传出来,接下来她再倒入之前榨好的核桃油和一些糖浆,元宵馅就做好了。
他们这边制作元宵用的不是把糯米面擀成圆片,将馅料包裹进去的方法,而是将馅料揉成团,再放入面笸箩中不断翻滚,使得糯米粉一层层包裹住馅料的方法。
叶母在下元宵的时候还不忘夹起一个晾凉后塞到叶瑜嘴里。
“尝尝看好不好吃。”
叶瑜被烫得直抽气,但是却舍不得吐出来,主要是真的很好吃,黑芝麻香甜可口,核桃碎略微有些清苦,却很好的中和了甜腻,更别提糯米外皮糯糯的,一咬就粘牙,其实他最喜欢吃糯唧唧的东西,像是年糕、元宵、汤圆之类的。
叶母看叶瑜的样子就知道他很喜欢,于是等元宵陆续浮到水面上,她就用漏勺捞了出来。
一共四碗,每碗里都是十个,元宵个头还不小,至少叶瑜只吃了五个就撑得不行,只能遗憾的看着剩下的被褚绪风给吃了。
因为糯米难以消化,所以他们吃完后,叶母又泡了一壶山楂水,给他们各倒一杯。
不得不说在寒冷的冬天吃饱喝足是件幸事,尤其是捧着山楂水聊天的时候,又轻松又愉悦。
叶瑜才刚喝完一杯山楂水,陈大夫便过来复诊了,他诊出来的结果和叶瑜自己想的一样,除了免疫力下降以外,基本已经痊愈了。
叶母听到诊断结果立刻笑开了花,欣慰地说:“可算是好了。”
陈大夫也舒口气,“宝哥儿最近可以吃些滋补的养一养,我记得村里好像有炮制好的人参,不用主干,只需要用人参须煲汤,放一两根就行了,不会补过头。”
叶母牢牢记下来,然后开口问道:“具体是什么汤?”
“排骨汤、鸡汤、猪蹄汤都可以。”陈大夫说:“要是没条件,人参红枣汤也行,宝哥儿大病一场太过耗费精力,若是补不回来,日后怕是常感精神疲乏。”
此时叶瑜看到他爹娘和褚绪风的神色都变得严肃了,叶父凝眉问:“用人参主干煲汤会不会效果更好?”
陈大夫连忙摇头道:“不行,还是得人参须,用砂锅煲,喝完汤那几根须儿可以让他吃掉,而且人参年份越长效果越好。”
他想了想又说:“我这里有些药膳方子,回头挑些有用的抄写一份送过来。”
听到这话后叶瑜连连道谢,要知道但凡涉及到药方这类的东西,基本都是各个大夫的秘传,除了儿子或者徒弟基本不会再传给第二个人。
陈大夫有些惆怅地说:“如今也没人会吃药膳,不叫方子永不见天日也是件好事。”
“那就多谢您了。”叶瑜再次道谢一句。
陈大夫收好药箱刚准备离开,就听到叶母的声音响起,“您稍等一下。”
叶母趁他没走,连忙到鸡棚里抓了一只鸡,绑好翅膀塞到竹框里,然后又拿了些山货和柿饼一起递给他。
她见陈大夫要拒绝,立马开口道:“最近宝哥儿实在是麻烦您了,这些又不值钱,您要是不收可就是不给我们面子。”她还想着回头再换一只肉羊给陈大夫送过去呢。
陈大夫想说的话立刻就被她给堵了回去,只得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紧接着叶父和叶瑜就准备送陈大夫出门,他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陈大夫您先别走。”
叶瑜闻言望过去,只见叶河正狼狈地往这里跑。
“这是怎么了?”陈大夫惊愕道。
“我家如姐儿早上喝了鸡汤,明明上午还是好好的,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上吐下泻,一直都没好。”叶河边说边扯上陈大夫的袖子,“您赶紧过来看看。”
“好好好。”陈大夫连忙把筐卸下来,“我这就跟你去。”
叶河拉着陈大夫就往家里跑。
这时候叶父转头跟家里人交代道:“我跟着去看看。”
叶母点点头,“好,你快去吧。”
等叶父离开,叶母把门关上,担忧道:“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说了不能给如姐儿喝鸡汤吗?怎么又喂给她了。”
“等爹回来问问他吧。”叶瑜微微皱眉说。
“唉。”叶母叹口气,“你说咱家今年是不是犯太岁了,怎么坏事不断呢。”
“不会,您别瞎想,赶紧收拾一下筐里的东西,一会还得给陈大夫送过去呢。”叶瑜连忙转移话题。
叶母果然被这件事吸引住了,不再说如姐儿的事,但叶瑜知道她心里肯定是担忧的。
叶瑜心里也有些不好的预感,大哥叶海一家怕是要闹起来了,大伯母已经忍了盼娣嫂子很久,这事很有可能成为导/火索。
果不其然,叶父回来的时候便把前因后果仔细跟他们说了一遍。
他喝完一杯茶后开口道:“唉,早上如姐儿她娘热了热昨儿剩的鸡汤,这么大一碗全都喂给她了。”
叶父比划了一下,叶瑜看那尺寸就知道是叶如平常吃米糊用的小碗,“小孩喝奶吃米糊都没味,一尝到鲜香的鸡汤可不就是使劲的喝?她又不知道饥饱,还不是大人喂多少喝多少,结果这一喝就喝出事了,隔夜的鸡汤本就油大,一刺激孩子就开始上吐下泻。”
“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拉出血来了,娘和大嫂差点没吓死,幸好陈大夫去的早,用针灸止住了她继续泻肚,只是陈大夫说,她肠胃到底受到了刺激,最近恐怕吃不了什么东西,只能喝奶,而且必须要喝药,一个养不好日后就容易吃什么吐什么。”
“方才亲家母都来了,海哥儿媳妇的姐妹也都到齐了,现在她们还在老宅那边。”
叶母心疼得不行,连一贯好脾气的她都没忍住,埋怨起了盼娣,“她怎么当娘的啊,但凡去问问她娘都不至于喂如姐儿喝鸡汤,也不想想,娘和大嫂还能害自家孩子不成?”
叶父沉沉叹口气,他还有句话没说,就在如姐儿因为难受哭闹不休的时候,她娘却嘟囔了一句,“真是没福气,连这么好的鸡汤都受不住。”
要不是当时如姐儿情况严峻,大嫂怕是当场要跟她吵起来,这话连他都听着刺耳,也不知道当娘的怎么忍心这么说自己孩子,估计日后还有得闹。
第112章 家事
接下来的果然不出叶父所料, 叶老大一家闹了好几天,到最后叶海已经气到连和离这样的话都脱口而出,这顿时惊动了村里几个辈分高的人, 要知道他们村就没有和离的人, 村民们大多念着宁拆十座庙, 不毁一桩婚,就算有矛盾也是两方都劝劝,能劝和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桩大功德。
因此叶父和叶母也带着叶瑜赶了过去,褚绪风没跟着, 说到底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严格来说不是叶家亲戚,过去实在是不合适。
叶瑜到时只见老宅堂屋里站满了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因为没开窗, 屋里烟雾缭绕的, 散发着一种非常刺鼻的气味。
叶老头蹲在炕边抽旱烟,刻满纹路的脸上尽是愁苦,叶老太和叶大嫂则是扭头坐在炕上, 边抹泪边跟叶家的老祖宗诉苦, 这位老祖宗严格来说是叶老头的五伯母, 她是继妻,因此那一辈现在还活着的就她一人,如今已经算得上是活人瑞,今年刚过了九十九岁的生辰。
他们一家很快各自分开,叶父和叶母去了叶老大和叶大嫂处, 叶瑜打量一遍整个屋子, 最后选择挪到叶河和叶敬身边。
叶河给他让出个地方, 然后小声跟他说:“昨儿我一晚上没睡,可累死我了,后半夜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他抬起下巴往边上示意了下,“吴石头、招娣姐一家、求娣姐一家。”
“这可真是。”叶瑜叹口气,他总觉得最近天天在叹气,但是不叹气却又无法抒发他此时的心情。
叶敬心有戚戚焉地说:“从夜里吵到天亮,刚刚才停下来,我竟不知大嫂竟有如此耐力,能以一敌十还不落下风。”
“当真?”叶瑜听到这话不由得惊讶极了。
“当真。”回答他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杏花,“大嫂她似乎被她奶还活着的时候给洗脑了,满脑子都是不着调的理,偏偏她还能自己给圆回来。”
叶瑜这就懂了,她可能就是那种活在自己世界里并且自成一套体系的人,这种人他见得不少,有时候他们说的话容易叫人哭笑不得。
紧接着杏花又压低声音说:“我记得吴老太去世前是一直由咱们大嫂照顾的吧。”
“好像还真是。”叶敬恍然大悟道:“当年招娣姐年纪大些,我都忘了有没有嫁人,就算没嫁人也要帮着家里做事,剩下两个年纪小些,让她们照顾人总会出疏漏,那还真是咱们大嫂照料得多。”
如此耳濡目染之下肯定就学了吴老太的做派。
另一边招娣也在懊悔,她心里暗道,当初就不该让盼娣照顾那个老太婆,盼娣也是,这丫头怎么好的不学光学坏的,就她昨夜里说的那些话,她都想替叶家喊冤,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儿子娶了这样的媳妇,她肯定也想让儿子和离。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人家叶家已经是给了面子,说是和离,其实按照盼娣的做法,人家休妻都是有理有据。
但好歹是自己亲妹子,总不能站在人家那面,况且…招娣不着痕迹地叹口气,况且盼娣若是真的和离了,整个村怕是没有人敢再娶她,不是因为二嫁,村里现在二嫁的妇人不少,虽然大多是寡妇二嫁,但是也证明了没人歧视二嫁,不用立所谓的贞节牌坊,只是因为和离的原因,她敢肯定,若是昨晚盼娣的话流出去只言片语,她们一家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还没娶亲嫁人的弟妹婚事估计也要艰难了。
毕竟谁也不想把女儿嫁给一个重男轻女的人家,而且世人皆重连坐,来娣不管自己性子再好,有了她姐姐的事在前,村里人给自家儿郎怕是要多掂量几分。
招娣本想打个圆场,但她才刚张嘴,声音都还没发出来呢,就被边上的叶二嫂打断了。
她快言快语地说:“昨晚上爹娘都没吃多少东西,这一夜又没睡觉,今早上更是连饭都没吃,其他的先不论,身子最重要,凡事都得吃饱再说,不如我先带着杏花去做饭?”
叶二嫂深知一气之下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再加上肚子空空,最容易吵架,只有吃饱喝足后情绪才会平复下来,接下来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他们深思熟虑后的,不容易后悔。
“可不是。”杏花连忙接话道:“咱们都是大人饿几顿倒没啥大事,可如姐儿还小呢,再饿也不能饿到她啊,况且前几天陈大夫不是还留下了药?咱们现在不是还得煎药?如此算算事可不少,都在屋子里待着也不是件事啊。”
叶大嫂听到叶如的名字猛地直起身,“也不知道如姐儿醒了没。”
说完她就站起来,忙着去了自己屋子,叶海原本蹲在门口,等他娘离开的时候他也跟了上去,叶瑜注意到这段时间里他是一眼都没看盼娣嫂子。
因此叶瑜碰了碰叶河,小声问他道:“如姐儿情况到底如何?”
叶河也小声回答:“不算好,她年纪太小,前儿才刚生过一场大病,现在又上吐下泻的,好在自出生之后身子骨养的比平常孩子结实,虽病得难受,却无性命之忧。
“陈大夫来时,我们问过他如姐儿现在吃什么比较好,陈大夫说喝奶最好,因此我娘这段日子里忙着去了村里好几个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家里,问她们能不能帮着喂养一下如姐儿,那几位妇人人都很好,说是把自己孩子喂饱后就过来喂如姐儿。”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叶河的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进来,来的是叶家的一位小媳妇,嫁的人姓陆,如今便被人称呼为陆嫂子,身材丰腴至极,她刚进来就笑着说:“刚给我家的皮猴儿喂完奶,快叫我来沾沾如姐儿的乖巧。”
“诶。”叶母应一声,领着她往屋里走的时候,还不忘感慨道:“你现在都是当娘的人了,我还记得你当初来家里拜年的样子。”
“是呢。”陆嫂子说:“您家做的栋柿子最好吃,小时候我每年都盼着过年时能吃上一个。”
叶母笑的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一个栋柿子而已,一会儿我给你多装些,还有柿饼什么的,都拿回家给孩子甜甜嘴。”
“那感情好,我家俩皮猴儿天天吵着要吃柿饼,偏生家里倒霉,自己晒的没收好,进了雨水发霉了,我如今正发愁呢。”陆嫂子性子急,说话也密,但一点都不招人烦,反而显得格外爽朗,人人都爱跟她聊上两句。
而且她不是那种非得追根究底的人,像是现在,在看到叶家的凝重气氛后她也当作没看见似的,只是到屋里接过叶大嫂怀里的叶如,边哄她边喂奶。
叶如现在已经能看出长相,她不像爹娘,反倒是与叶大嫂这个奶奶像了六分,也因此是个格外乖巧可爱的孩子,陆嫂子显然是爱得不行,她低头蹭蹭叶如的脸颊,“叫我好好亲香一下。”
叶大嫂笑着说:“既然喜欢女儿,日后你俩努努力再生一个。”
陆嫂子倒是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她见叶如喝饱了,便用手轻轻拍出个奶嗝来,然后叹气说:“我怀了三次,结果次次生出来都是皮小子,每个都皮得他爹天天都想拿着柳条打人。”
“男孩都是这样,怪不得说女孩贴心呢…”
这时屋里一群人说起了育儿经,气氛渐渐松快了,而屋外众人却是屏气凝神,叶瑜简直被惊得目瞪口呆。
陆嫂子是拜访过两老口之后才被他娘领着离开的,因此为了缓解气氛,招娣姐便随口夸了两句陆嫂子,说她一如既往的精气神儿十足,这原本只是一句礼貌话!
但也不知怎么的,这话就被盼娣嫂子曲解了意思,正当气氛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她硬邦邦的顶了一句,“要是我也有三个儿子,我也是那样。”
这话把招娣气得够呛,差点没喘过气来,她也忍不住了,手指用力点着盼娣的额头,气得全身都在颤抖,喘着粗气道:“你现在别说叶家看不过眼,连我都嫌弃,我记得原先你是个多么温柔和顺的人,怎么如今就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呢。”
可不是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叶瑜拧眉沉思,她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生病了呢。
盼娣见她娘和姐妹都怒目而视,这才害怕了,于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然而堂屋里气氛却回不到原先。
好在很快叶二嫂就领着杏花做好了饭,她俩端着盆过来的时候打破了屋子里沉闷的气氛。
招娣这时站起身告辞道:“家里事多,我们就不留下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盼娣思念家人,便由石头接回家小住几天,等过些日子再送她回来。”看能不能劝回来吧,要真是劝不了,她也不能看着盼娣当个搅家精。
叶老太闻言点点头,“好。”
其实叶老太也是不想让叶海和离的,都说后娘不如亲娘,再怎么说盼娣都是如姐儿的亲娘,她若是能转过这个弯来,真不至于到和离的程度,而且他们家就没有和离的人,夫妻两个顶多床头吵架床尾和。
招娣离开前捏着盼娣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说话,然后和来娣一起强硬的把她带走。
很快堂屋里就剩下叶家人和老祖宗,老祖宗年纪虽大,但人依旧很清醒,说话也很有条理。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能有同床共枕的缘分那是前世修来的,不管是和是离,都要三思。”老祖宗说完便被自己家里人给接走了。
叶家老宅的早饭吃得简单,仅仅是一锅大碴子粥和一筐杂面馍馍,边上是大葱蘸酱和三碟咸菜。
叶瑜在看到叶河把大葱蘸上酱然后夹进馍馍里大口吃的时候,微微将头转开了,他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接受不了生吃葱的吃法,而且还不是切碎了的葱,是那种一整根的大葱。
等吃完饭叶瑜一家就回去了,路上一直没人说话,直到到家后叶母才开口说:“我觉得海哥儿他俩应是不会和离,而且我瞧着盼娣是真心觉得给如姐儿喝鸡汤没事,而不是明知道她不能喝鸡汤而故意喂给她。”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估计海哥儿也就是一时生气,等情绪平复下来也就没事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和离可是大事,夫妻一体轻易离不得。
但是在叶瑜看来,和离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在他看来。
叶父不想说家里这些事,因此他换了个话题,“今儿外边倒是不下雪了,要一直是晴天,咱们可以抽空去一趟爆发的那座山,看看还会不会二次爆发。”要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们就得考虑放弃这个居住了好几代人的地方。
他说的可是正事,叶瑜立刻正经危坐起来,沉思半晌道:“那可得多做准备,咱们平常戴的口罩不够用,得换成面罩才行。”
火山爆发后会遗留下来熔岩和各种有毒气体,其中便包含硫磺和□□,这些都会给人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因此要去就得全副武装,一点皮肤都不能露在外面。
叶父听到这话点点头,“需要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宁愿用不上也不能要用的时候却找不到。”
叶瑜想着得制作皮质的一整套衣裳,中间没有隔断的那种,在他的想象里形制要类似于现代的防护服,面罩不能用棉布,也得用皮子,他想好后算了算,这些活可不轻呢,就算从现在开始制作,估计也做不成几套,用的时间还长,看样子得早早准备起来。
因此叶瑜回屋后立刻开始画样子,他用的是炭笔,画起来更轻松,画完后他还在边上标注了用的材料,像是面罩有些地方就要用竹片制作,其中竹炭自然是必不可少。
写着写着他的笔就是一顿,如今没有玻璃,这眼睛该如何遮挡呢?
第113章 鱼鳔胶
她瞧着宝哥儿已经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好几础◎
“宝哥儿, 你在找什么呢?”叶母疑惑地问。
她瞧着宝哥儿已经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好几次了,不停地打开柜门,却一直没找到需要的东西。
叶瑜双手环胸苦恼地说:“我记得之前韩副手送了些他们那边的货币给我们, 结果我忘了给放在哪儿了。”
当初他对水晶货币十分好奇, 还特地在手里盘了几天, 不过那东西说到底也就是水晶,他过了那阵好奇的劲就将其扔到一边了,反倒是现在麻烦了,需要的时候怎么找到找不到。
叶母想了想说:“是不是其中有一块比较大的?”
叶瑜闻言连忙点头道:“没错, 那块大的似乎还没切割过。”
“哦,我记得它在哪儿呢。”叶母说完便走到院子里掀开压在陶缸上的稻草垫说:“我瞧着那石头怪平整的,刚好能压住陶缸。”
原来被当成压缸石了啊,叶瑜把那块水晶抱下来,搁在手上仔细打量, 时不时还把眼睛凑过去往外看, 清晰度肯定是比不上玻璃的,但打薄后应该也不差,至少能看清前路。
如此一来他便找到了可以代替玻璃来遮盖眼睛的东西。
接下来是准备粘度比较高的胶, 翻阅过众多书籍之后, 叶瑜很快就做下决定, 制作鱼鳔胶。这是因为鱼鳔胶的强度远超一般的动物胶,通常情况下古琴丝弦的保养、制作筋角弓和家具时都离不开鱼鳔胶,并且制作起来相对简单,材料更是常见,只需要鲟鱼或者鳇鱼的鱼鳔即可。
鲟鱼和鳇鱼都很好捕捉, 如今正是冬天, 在结了厚厚冰层的柳河下边随便一找就能找到鱼窝, 将网放下去,收网时就能看到许多条活蹦乱跳的鱼。
叶父做主将收获的小鱼放回河里,只留下大鱼,紧接着和村里青壮年一起挑出里面的鲟鱼和鳇鱼,剩下的草鱼鲤鱼便分给了全村人,确保每一户人家都至少能分到一条鱼。
而鲟鱼和鳇鱼宰杀后取走鱼鳔,剩下的鱼肉自然也能吃,这些就没分给其他人,而是给了帮着叶瑜处理鱼鳔的人,毕竟你让人家帮忙,总不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况且处理鱼鳔虽不难,但相当麻烦。
叶瑜拿着一根针把鱼鳔上的血膜、脂肪,血丝和杂质都给去掉。
他边动手边叮嘱道:“鱼鳔千万不能戳破,一旦破了就不能用来做鱼鳔胶,那咱们就白费功夫了。”
跟着他一起处理鱼鳔的基本都是村里妇人,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普遍来说女子会比男子更细心,更适合做这样的慢工细活。
叶母处理完手头的鱼鳔,看一眼天色,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去洗手,她还得做饭呢,他们家中午就随便吃了点,晚上可不能再对付过去。
而叶瑜此时也准备收手了,天儿暗下来之后,不管是点油灯还是点蜡烛干活都很伤眼,反正剩下的鱼鳔不多了,不如明天再继续。
他洗干净手后拍拍手说:“大家按照自己处理完的鱼鳔数量,可以把宰杀好的鱼带回家。”
这数量可不少呢,少些的能带两三条鱼回家,手脚麻利些的甚至能带五条!
顿时妇人们连连欢呼几声,虽然她们不缺鱼吃,但谁也不会嫌弃鱼多啊。
等所有人都离开,叶瑜把已经处理好的鱼鳔倒进一个木盆里晾晒在院子通风的地方,要是这些明天都能干透的话就可以开始制作鱼鳔胶了。
今天收获了许多条鱼,因此晚上自然是要吃鱼的。
叶母就准备做一锅酸菜鱼,她先是把宰杀好的一条黑鱼洗净去头,然后刀从鱼中的鱼骨上划过,将一整条黑鱼分成四瓣,这四瓣鱼肉呈现出鲜艳的红色,显得十分新鲜。
这时候叶瑜接过他娘手里的活,开始淘洗鱼肉,经过多次洗净的鱼肉炖出来的汤会更加浓白,叶母则是趁此时间把调料准备好,其中盐和辣椒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她片鱼的时候还不忘吩咐叶瑜道:“你去打三个鸡蛋,蛋清和蛋黄要分开放在两个碗里。”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再去柜子里舀一碗面粉出来。”
鱼片是顺着鱼肉的纹理片出来的,再在盐水里滚过一遭,就显得格外晶莹剔透,然而当叶母把鱼片放到蛋清碗和面粉碗里抓匀时,这些漂亮的鱼片就被白色给覆盖住了。
家里缺什么都不会缺酸菜,叶母从缸里拿出一颗酸菜切成丝,焯水备用后把黑鱼的鱼头、鱼尾、鱼骨放到锅里与葱姜蒜一起大火炒香,等鱼骨炒到微微泛黄的时候,就可以往锅里加入酸菜和淹没鱼头的水,开始慢慢炖煮,煮到七成熟,叶母又把处理好的鱼片放进去。
最后再放入适量的盐和辣椒,一锅鲜香味美的酸菜鱼就做好了。
因此晚上吃饭时叶瑜盛了一碗米饭,他把青黄色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每一粒米都包裹着浓郁的汤汁,有酸菜挂在上面,吃起来酸香开胃,微微带着点辣,但是这点辣度处于他能够接受的范围里,鱼片也特别好吃,一点腥味都没有,口感上佳,让人忍不住一吃再吃。
就在家里人埋头吃饭的时候,叶母突然开口说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我没想到海哥儿竟然铁了心要和离,今儿原本大嫂要来帮忙的,但是最后却没来成,原因就是海哥儿亲自去找了村里辈分大的长辈,请求他们当面见证他与盼娣和离。”
听到这话就连一向冷静的叶父都怔住了,他夹菜的手顿了顿,“海哥儿当真如此?”
叶瑜也微微皱眉,“吴家能同意?”
叶母先是回答了叶父的问题,“你以为我在说瞎话吗?当然是真的,我听大嫂说海哥儿这几天都没睡好觉,这事定是他仔细考虑过的,咱们都知道海哥儿看着沉默寡言,其实是个心里十分有数的人。”
其实这一点从当初叶父带着他去卖卤味上就能看出来,说到这儿叶瑜有点心疼他们家在县城购买的那间食铺,没卖几年卤味呢,就因为地震没了。
然后才回答叶瑜道:“吴家不同意又何妨,这事说破天了都是咱们家占理,就算捅破到长辈们面前也不带怕的,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她们家一直拖着海哥儿也不怕,大不了看谁拖得过谁!”
叶家的护短是一脉相承的,盼娣嫁给叶海的时候自然被他们纳入到自己人里,但要是和离成功,她可就不再是叶家人,叶母护着叶海和叶如,可不会再护着她。
而且叶母自己心里觉得海哥儿哪哪都好,就算和离了,日后也能娶到和心意的媳妇,不必再跟盼娣纠缠。
叶父拧眉道:“海哥儿到底是成年人,咱们也不好插手,端看他是何想法,只要支持他便罢。”
叶母也点点头:“那是应当的,只是你这个做三叔的是村长,不说帮他可也不能卡着他,要是他们俩写了和离书,你可得尽早作证。”
叶父应道:“那是自然。”
叶瑜不露痕迹地叹口气,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过扪心自问,要是换他到如今叶海的境地,怕是也会做出跟他一样的决定,毕竟家和万事兴,盼娣嫂子现在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谁都不知道她什么会爆炸,会不会炸伤人。
得知这个消息后叶瑜觉得饭桌上的酸菜鱼都没有原来那么香了,他颇有些食不知味的吃完晚饭。
第二天一早他从过来送包子的叶敬那里得知,盼娣嫂子不同意和离,最近一直在家里闹腾。
叶敬指指自己眼睛底下的黑青说:“你瞧我这可是一夜都没睡好,家里吵吵嚷嚷的别提多闹心了。”
叶瑜定睛细看,半晌才在他黢黑的皮肤上发现了一点青色,因此调侃道:“你这皮肤我也看不清啊。”
叶敬笑着拍他一下,“你白成了吧。”
他俩笑闹完也该说正事了,叶敬严肃了脸色说:“奶和大伯母想让如姐儿在你们家待一段时间。”
叶瑜闻言暗道一声果然,光是送包子也不可能让叶敬这么一大早就过来。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我娘。”叶瑜说完就把他娘叫了过来。
“怎么了?”叶母才刚把包子冻好放到院子的大缸里。
叶敬把他过来的主要目的重复一次,然后说:“如姐儿在家里休息不好,总是被吵醒,奶就想着要不她带如姐儿到您家住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调理她的身体。”
叶母听到这话立刻高兴地应道:“这有啥不行的,宝哥儿你快去叫你爹回去给你奶和如姐儿收拾东西,我整理一下屋子,正好被子枕头都是现成的,她们过来就能睡。”
说完她就急忙往屋里走,半点都没耽搁,要知道他们夫妻俩已经提过好几次让老两口到他们家小住一段时间了,但老两口一直没同意,在他们看来,都分家了还住到小儿子家里算什么事啊,如今好不容易叶老太想过来住了,他们可不是得好好收拾一番?
叶瑜也乐呵呵地说:“我去叫我爹。”
叶父得知这件事后同样很高兴,把手头的事放下之后就带着叶瑜回老宅接人。
结果这一接却让叶瑜看了好一出大戏。
他们到时叶老太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抱着叶如哄她睡觉。
她看到叶父进来连忙小声说:“动作都轻点,如姐儿才刚睡着。”
叶父很快就放轻动作,指着地上的两个木筐问:“要带过去的东西就这么些?”
“也住不了多久,等海哥儿处理完家里的事就行了,带那么多东西又没用。”
叶老太在襁褓外边放了一个半温的水囊,紧接着又用毯子裹紧叶如,这样一来既保暖又不会烫伤孩子。
她收拾完说:“走吧。”
叶父和叶瑜一人背一个筐,筐不重,里头只放了些衣裳尿布之类的。
然而他们才刚准备出门,就看见隔壁吴家突然开了门,盼娣直直冲出来,奔着叶老太就过来了,幸好边上叶海在,这才拦住了她。
要知道叶老太年纪已经不小了,真被她这么一撞,怕是会受伤,更何况她怀里还有叶如,万一掉在地上怎么办。
因此叶海面色一黑,怒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盼娣被他一拦就因为反作用力的原因后退几步,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叶海便是一怔,明明只有几天没见,但她却显得憔悴许多。
盼娣抬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叶如,“如姐儿,你想娘了吗?如姐儿,娘好想你啊。”
她的声音很尖,顿时吵醒了刚入睡没多久的叶如,紧接着婴儿响亮的哭声响起,混合她尖锐的声线,听得叶瑜紧紧皱眉,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
叶老太哄着怀里的孩子,但是她却一直哭闹不休,急得她鼻尖直冒汗。
叶父见此忙道:“您先带着如姐儿进去,这边由我跟海哥儿来处理。”
“好。”叶老太抱着叶如匆匆回屋。
等外边就剩他们几人的时候,叶海便皱眉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盼娣说:“我是如姐儿她娘,你不能休我。”
“不是休,而是和离。”叶海说:“是咱俩日子过不下去,没人有错,和离后你们家不用将聘礼还回来,反而我们会把你的嫁妆送过去。”
要知道他们成亲时,叶家送的的聘礼可不少呢,按照惯例和离是要将夫妻双方的聘礼和嫁妆归还给个人的,如今叶海不要聘礼,也就代表着归还给盼娣的嫁妆里还包含着成亲时的聘礼和添妆。
这时候招娣从大门里出来,温声打感情牌道:“你俩能成亲就是有缘分,盼娣到底是如姐儿的亲娘,她如今已经知错,就算你日后再娶,后娘难道真能比亲娘还疼爱孩子?”
叶瑜听到这番话却是微微皱眉,这不就是在道德绑架?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叶海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再娶,至于如姐儿自有她太奶她奶照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这话一出顿时惊的众人人仰马翻。
刚从屋里出来的叶大嫂不由得厉声喝道:“海哥儿!”
叶海却没停下来,继续开口道:“你们若是想来看望如姐儿,我自是欢迎的,但要是有旁的想法,那就不必再说。”
他这话惊的吴家人满面恍惚,竟无人再说话,连叶大嫂都皱眉,想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最后还是叶老大说:“海哥儿这段时日多伤神,既然他不想再娶,就让他安稳一段日子吧,等过个一两年再说,那时他可能就改变主意了。”
孩子都大了,叶大嫂又不能替他做决定,只得沉沉叹一口气。
第114章 人参乌鸡汤
叶瑜他们很快就带着叶老太和叶如回了家, 正好这时候叶母已经把屋子给收拾好了,她引着叶老太往屋里走,顺带笑着说:“被子虽然晒过太阳, 但一直放在箱子里, 难免有些潮味。”
“没事。”叶老太毫不在意地说:“摊开在床上晾晾就行了, 倒是如姐儿可能闻不得,不过她现在睡在摇车里,也不需要盖被子。”
摇车叶瑜小时候也睡过,不, 应该说是叶家所有孩子都睡过,叶瑜看那摇车边上的木杆都被摩挲得平滑极了,于是他在心里暗道,这个估计使用时间不下于十年。
等叶老太和叶如安顿好,留下叶母陪她们, 叶瑜就出去继续制作鱼鳔胶了, 昨儿放在院子里的鱼鳔已经基本干透了,叶瑜还拿起来确定了一下,这才重新放回盆里, 加上温水泡软。
泡软后的鱼鳔就更像胶状物了, 看着柔韧又油腻, 好在切起来容易,就连叶瑜都能切得动,慢慢的半盆鱼鳔就在他的手下渐渐切成碎片。
接下来起锅烧水,当然用的可不是他们家炒菜那个锅,而是另外一个有漏口的小铁锅, 是他们家淘汰下来的, 原本想着补一下, 但是最近事多,一忘就忘到了现在,锅的漏口在上方,虽然不能做饭了,但拿来蒸鱼鳔却是绰绰有余。
鱼鳔逐渐在锅里蒸得软烂,叶瑜掀开锅盖之后,顿时迎面扑来一片热气,等热气飘过去,他才看到鱼鳔变成了白中透着黄的模样,外表不怎么样的同时,传出来的气味也不怎么样,甚至还有些腥,叫他闻着便微微皱眉。
不过就算气味再难闻,也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接下来要做的事可是很重要的,叶瑜强忍着腥味把软烂的鱼鳔倒在铺了一张草纸的桌子上,随后手拿木棍开始捶打,在砸胶的过程里,必须确保鱼鳔一定是热的,因此叶瑜砸着砸着就得将其倒回锅里再蒸一下。
经过反复不停的捶打,鱼鳔便彻底变成了粘稠的胶状物,叶瑜放下木棍,拿手捏了一下,这时候其实已经很粘手了,但还没彻底成型,他松开手把边上的滤布拿过来将胶状物完全包裹住,紧接着用力挤压,过滤出来的就是能用的鱼鳔胶,只需要用刷子刷在需要固定的东西上,连接处就十分牢固了。
要是一次用不完,只需要放在院子里冻一下就凝固了,凝固之后的胶可以保存很久,只是下一次使用的时候有些麻烦,还得按照上边的步骤再处理一次。
这些鱼鳔胶是用来粘连防毒面罩上的皮子和打磨圆滑且清透的水晶片的,还有为了过滤有毒气体,在口鼻处缝着的类似口罩的双层棉布,棉布里夹着碾碎的炭沫儿,最里面那层的棉布还用烧酒浸泡过,离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呛鼻的酒味。
面罩选的皮子是兔子皮,两块合在一起就够用了,用剪子剪裁出脸型,再经过缝合,双眼处掏出两个圆形的洞。
叶瑜比划了一下,制作眼镜的话,可以用竹子,切开竹筒,要用的是竹节面,挖去中间那块,只需要留下和水晶片贴合的圆框,再用鱼鳔胶将两者固定在一起,两个圆框之间穿过有弹性的动物筋用作连接。
而连体的防护服是由一整块的鹿皮缝制的,叶母带着村里妇人连着缝了七八天才做好四套,这四套基本都长得一样,颜色是颇为土气的黄色,中间不分开,是连体的,一瞧就知道很重。
穿上之后也的确很重,叶瑜身体被压得一沉,紧接着再戴上防毒面罩和竹框眼镜,顿时连脸都看不清了,说话也瓮声瓮气。
“倒是能看清路。”叶瑜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水晶片磨成的镜片自然是不如玻璃,但好歹能看清一米外的路,但再远就不行了,迷迷糊糊的,像是在看万花筒似的,估计不能常戴,会导致视力下降。
“四套够吗?不够的话,我们再缝制两套。”叶母问他道。
叶瑜扒掉面罩,喘了两口气说:“够了,就只是去瞧瞧,带那么多人也没用,就爹、我、阿绪和叶忠叔就足够了。”
叶母叹口气帮他脱掉皮衣,“你们爷俩都要去,闹得我提心吊胆的。”
“您放心,一来一回不过只用三四天罢了。”叶瑜安慰道。
“三四天时间也不短,万一在路上遇上什么事岂不是还要耽搁?”叶母揉揉他的头。
她眼神里满是担忧,都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话不假,就算宝哥儿已经长大了,她都免不了时时操心。
不过说完这话,叶母也没准备让叶瑜回答,毕竟他也不好回答,谁能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呢,而且这问题还很不吉利,因此她很快就转移话题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等过两天收拾完东西。”叶瑜答道。
话说回来,他们要带的东西可不少呢,尤其是火山爆发后那边的河水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以防万一得带好几个水囊的水,而且这一路上恐怕就没法做饭,顶多烧一锅热水配干饼子,以前至少能带调料,在路上抓到兔子松鸡什么的还能做锅汤吃口热的。
叶母闻言点点头,应道:“成,我这就去给你们父子俩收拾行李去。”
还没等叶瑜拒绝呢,她便雷厉风行的起身了。
叶瑜刚想跟过去帮忙,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阵敲门声,于是他只得停住脚步过去开门。
门外是叶海。
“快进来。”叶瑜打开门道:“奶和如姐儿都在屋里呢。”
叶海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只已经宰杀好的乌鸡,叶瑜看到后不赞同地说:“来就来了,怎么还带鸡啊,我记得家里的乌鸡没剩几只了。”
乌鸡还是十几年前他们参加村子集会时买的,这么些年下来,乌鸡逐渐繁衍,到现在也算是形成了稳定的饲养群。
“也没啥,就是正好该宰杀了,家里母鸡又抱窝了,留下太多没啥用。”叶海说:“更何况陈大夫不是说你得多喝人参鸡汤?这乌鸡身无二两肉,但炖汤最合宜。”
之前陈大夫说要把药膳方子都送过来,他也没耽搁,回去后就派他孙儿将一本封面泛黄的书籍送给了叶瑜,叶瑜翻开看过,里面有些药膳不好制作,与其说是药膳不如说是富贵人家的菜谱,需要的药材太过贵重,像是何首乌和燕窝之类的,因此燕窝粥他是别想着喝了。
倒是枸杞叶粥、黄芪人参粥、人参排骨汤、人参乌鸡汤都是常见的,叶母最近见天儿煮粥炖汤给他喝,把他补得面色红润,不仅把前段时间掉的秤补了回来,甚至还圆润了几分,连逐渐消掉的脸颊肉都鼓了起来。
叶海把乌鸡放到灶房里,然后就去屋里看他女儿了,叶母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那只鸡,她问道:“海哥儿来了?”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叶瑜点点头,“在屋里呢。”
“行。”叶母没多说什么,紧接着拎起乌鸡打量了一下,“这鸡挺肥,正好家里还有参须,晚上给你炖鸡汤喝。”
她说完又嘱咐叶瑜道:“你一会记得把海哥儿留下来吃饭。”
嘱咐完叶母就开始做饭了,她先是把乌鸡洗净后切成滚刀块,焯完水连同参须、红枣、姜片等一起放到陶锅里小火慢炖。
趁着炖汤的时候,她又从柜子里舀出面粉做了些韭菜盒子当主食,伴随着「刺啦」一声,韭菜盒子两面被煎得焦黄,一阵阵香味传出来。
把煎好的韭菜盒子夹上来,叶母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抹抹手,隔着抹布把陶锅盖子掀开,往里面加了些盐调味,接下来她也不盖盖了,就那么大咧咧地敞着,再在大锅里倒上两瓢水,把搅合好的面糊往里一倒,很快一锅面疙瘩就做好了。
鸡汤原本就是给叶老太和叶瑜喝的,叶母只盛了两碗,准备把剩下的留着给他们明早喝,叶瑜却不同意,他又给叶母和叶海分别盛了一碗。
叶海连连推拒,“我这身体倍棒喝了也是白喝。”
叶瑜看他俩一眼,“不浪费,汤都是人喝的,只要喝着好喝就不浪费。”
尤其是参须乌鸡汤特别适合他娘这样的体寒之人在冬日饮用,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下肚,就能赶走寒冷。
叶母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我喝。”
“锅里还有一些,等爹回来之后给他喝。”叶瑜看了一眼陶锅说。
“你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等他回来汤都凉了。”叶母嘴上虽在抱怨,但行动上却很诚实,她把盖盖上,将陶锅放回小炉子上,继续用小火温着。
叶瑜偷笑一声,在他娘转头回来之前赶紧低头喝汤,因为只放了一点盐当作调料,所以鸡汤特别鲜,参须的苦味已经深入到汤里,使得汤鲜而不腻。
吃到一半,叶海突然开口道:“盼娣已经同意与我和离了,等明天写好和离书,就可以请村里长辈帮着见证。”
叶老太闻言一怔,但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挺好的。”
叶海闷闷地应一声,“日后如姐儿就得麻烦奶您多加照料了。”
“嗐,如姐儿是咱家的孩子,有啥可麻烦的。”叶老太欲言又止,和离后总得再娶,身边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吧,只是如今海哥儿不想,她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导。
他们吃完饭就轮到叶如吃奶了,她喝的是羊奶,这是因为总不能让人家自愿喂奶的妇人大半夜过来吧,因此她们一般都是早上和下午来一次,剩下的时间要是如姐儿饿了,便只能喝煮开的羊奶,好在她不挑食,吃什么都很香。
第115章 干粮
第二日一早叶瑜就跟他娘一起去了村里集议堂, 他们到时,那里早就有了许多人,叶家人、吴家人都在, 就连吴家嫁出去的女儿都带着她们的丈夫过来了, 集议堂里颇有些嘈杂, 因为这还是他们村第一对请求和离的夫妻。
等叶家最后一位老祖宗被搀扶着过来之后,叶海便把自己写好的和离书放到桌上,说到底他们是农家子,和离书自然不像是读书人写的那般优美, 基本都是大白话,而且整张和离书并不长,只有简简单单两百个字,他把和离的原因归结于成亲后两人性格不合,也算是各打二十大板, 保全了盼娣的面子。
除此以外, 纸上还记录着和离后财产和子女的分配,先说子女,叶如由父亲叶海抚养, 不禁止母亲探望, 至于财产就是将原本属于他俩粮食平分, 且叶家归还嫁妆,但吴家却不用归还聘礼。
老实说这分配不算公平,有些偏向女方,但是叶海坚持,再加上盼娣不松口, 他们只得在条件上一退再退。
叶父等长辈们全都看完和离书, 才开口询问叶海他俩道:“你们对和离书上的要求是否还有异议?”
叶海摇摇头说:“没有了。”
倒是盼娣一直没说话, 只是盯着叶海,这让叶家人提起了一颗心,难不成她是后悔了?
好在盼娣过了一会儿便移开眼睛,紧接着冲着叶父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没意见,与此同时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叶家和叶海后悔同她和离。
紧接着在众人的见证下,叶海和盼娣拇指摁上朱红色的印泥,将指印留在和离书上。
按完手印后就没其他事了,那份和离书被收藏在村子档案室里,一般重要的纸质文件都放在那里,像是地图、地契之类的,而看守档案室的便是叶童生。
如此叶海和离之事便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村里就开始准备出行的事。
首先是从马厩里选出三匹最强壮的马,既然村里有马,他们就大可不必用腿行进,至于为什么是三匹,叶瑜只能表示他虽然学了骑马,但是骑艺不够精湛,若只是在平地上骑马自然是可以的,然而这一路上必不可能处处平坦,怕是有许多崎岖小道,因此让他单独骑马不太安全,他只得与褚绪风共骑一匹马。
既然是骑马出行,那就得提前准备马的饲料,还是那个理,一路上不知道水源草地的污染情况如何,若是严重马就不能吃草,只能吃他们准备的饲料,况且如今天气尚寒,地上也少有嫩草。
好在马的饲料制作起来颇为简单,只需要把秸秆、苞米杆、米糠、麦麸等粗料煮熟做成饼子即可,这活是村里妇人们在做,她们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就做好了二十多个大圆饼,并且还装满了一整个背篓。
她们除了制作饲料以外,还得制作干粮,粮食是村里公中出的,揉面的面粉不纯,里头有很多粗面,但是顶饱,慢火烘烤出来的干馍直径足有两尺,整个饼显得又干又厚,但是饼子内部却是中空的,等日后吃的时候稍微烤热就可以把各种路菜和大酱夹进去。
当然了,这些干馍其他人能吃,但叶母是绝对不可能让叶瑜吃的,她自己在家蒸了一屉白馒头和一屉肉包子给叶瑜带上,因为最近天冷,这些馒头和包子只需要冻一下就能保存起来。
他们出发的日子是个大晴天,村民们集中在村口送他们离开。
叶父走后村子暂时由叶童生和叶老大两人看管,而叶家则是由叶老太和叶大嫂过去陪伴叶母,要不然让她一人在家,父子俩多少有些不放心。
叶母把叶瑜头上的帽子戴正,然后拍拍他说:“路上注意安全。”
叶瑜点头应道:“您放心吧。”
又各自嘱咐了一会儿,村民们便目送着他们翻身上马。
褚绪风率先上马,然后伸出胳膊让叶瑜借力,等叶瑜上来后,他左手护住他,右手扬鞭,很快就跟上前面先行的几人。
一路上马奔跑的速度都不快,毕竟它们身上挂着两三个装满东西的筐,重不重还两说,奔跑的时候很容易把东西颠出来。
叶瑜原先还新奇骑马出行,但是骑了半天马就一点都没兴趣了,甚至盼着赶紧到中午,他能下马走一会。
他大腿根被磨得生疼,连身体都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变得很僵硬,再加上他在马上又不能随意乱动,这时间是真的难熬。
正当叶瑜在心里哀叹的时候,褚绪风在他耳边说:“中午下马你把药膏拿去涂一下。”
叶瑜的耳朵感受到一阵热气传来,他不由得面色一红,耳朵尖也悄然漫上绯色。
半晌才缓过劲来问道:“什么药膏?”
褚绪风回答:“涂在大腿根的药膏,我拜托陈大夫做的,活血化淤,刚好适合你。”
叶瑜闻言也没觉得丢脸,他伸出手拍拍褚绪风拉着缰绳的那只胳膊,“谢了,我都没想到去拿药膏,要不是你,这一路上我怕是要难受得不行。”
褚绪风温声应道:“嗯。”
他俩又聊了一会天,叶瑜聊着聊着便捂嘴打个哈欠,“早上起得太早,有点困了。”
他说完这话就把身体往前挪了挪,直起身往路边看去,这一路上都覆盖着积雪,马蹄从雪中踩过,留下一串串印记,幸好三匹马的马蹄上都钉着马蹄铁,因此它们走路时不容易滑倒。
他们一行人都戴着口罩,但叶瑜却一直都没闻到特殊的味道,空气里只有刚下过雨的清新。
等天上太阳逐渐升到正中央,阳光变得强烈的时候,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了,叶父选了一片阴凉处,把马拴到枯树干上,紧接着他和叶忠分散开来到处捡柴。
叶瑜和褚绪风则是负责烧水热饼,叶瑜从马上跳下来,因为骑得太久,他下马时还踉跄了一下。
用打火石点燃柴禾后,叶瑜选了两块椭圆形的石头立在火堆旁边,石头中间正好能放下一个小锅,让锅沿卡在石头上。
小锅架好后,叶瑜往里面倒了足量的水,等水烧好了,他先给围坐在火边的人一人倒一杯,滚烫的热水一入喉,所有人顿时满足的叹口气,如今温度尚低,他们虽然骑马时一直都戴着口罩,但多少喝了冷风,胃里一直是凉凉的,等喝完一碗热水,他们总算是缓了过来。
叶忠说话时还冒着丝丝白气,“按照现在的速度咱们大约两天后就能到达。”
叶父点点头,“慢慢走吧,反正现在也没事。”
等他俩聊完,叶瑜便转头问他们道:“你们吃干馍还是馒头?”
“干馍,馒头太小了,吃着不够劲。”叶忠舔舔嘴角说。
叶父和褚绪风也说吃干馍,叶瑜听完后耸耸肩,那就只有他一人吃馒头了。
他把食物从筐里掏出来,总共三张干馍和一个白馒头,都用剥掉树皮的树枝穿过横在石头上,随着火堆不断传来的「噼啪」声,干馍和馒头也裂开了口子。
趁着这时候,褚绪风把两罐大酱拿了出来,这两罐中系着麻绳的是大豆酱,系着白线的是蘑菇肉酱,除了酱之外,叶母还为他们准备了一坛麻辣豆干当路菜。
酱汁可以抹在干馍和馒头上,豆干也可以夹在里面,叶瑜挑的是蘑菇肉酱,肉酱浸没在松软的馒头内芯里渐渐被暖热,他刚咬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馒头皮因为被火烤过,所以很是焦香,甚至还带着点点甜味,而肉酱里盐放得多,略微有些咸,但和没什么味道的馒头搭配起来就很适合了。
褚绪风把干馍掰下来一块递给叶瑜,“尝尝看。”
叶瑜也没客气,接过之后就放到嘴里仔细品尝,干馍是真不愧它的名字,又干又硬,不管是卖相还是味道都有点像是锅盔,于是他吃了一块就不吃了,硌牙。
等叶瑜抹完药,他们就继续出发了,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没遇见危险。
唯一值得他们深思一番的就是晚上安营扎寨时,叶忠到附近巡逻,在某处化雪后的潮湿泥土上看到了数枚类似狗爪印的印记。
叶忠半跪在地上,埋头打量半晌才笃定开口道:“是狼的爪子印。”
叶瑜闻言轻轻抽一口气,果然是狼,他原本还想着是不是野狗,但听了忠叔的话,便把那侥幸心理去掉了。
“不过不用担心,按照爪印的磨损程度判断,这群狼估计已经离开这里三四天了。”叶忠怕他们害怕,又补充了一句。
他起身后指着最前方的那枚爪印说:“估摸着是个有狼王的狼群,狼的数量怕是不少。”
“反正都小心些,晚上要仔细守夜。”叶父拧眉顺着爪印朝着的方向望去,他心里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是。”其余三人纷纷应道。
夜里倒没发生意外,先是叶父带着叶瑜守上半夜,守夜时叶瑜竟然没忍住困意睡着了,叶父也没叫醒他,反而把毯子披在他身上。
下半夜轮到叶忠带着褚绪风守夜,他俩手脚极轻,甚至都没吵醒叶瑜,褚绪风抱着他放进尚且温热的铺盖卷儿里,见他一点没醒,便把铺盖卷得更紧了。
伴随着火堆的熄灭,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叶瑜醒来后叹着气问:“怎么没叫醒我?”
叶忠拍拍他的肩膀说:“就你这小身板还守夜呢,老老实实睡觉吧,等到了火山需要你忙的地方才多哩。”
也只能如此了,叶瑜眨眨眼叹息,紧接着挖了一瓢土埋住火堆,等确定里面不再冒火星子,一行人这才翻身上马,继续往目的地行进。
作者有话说:
注: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源自敦煌莫高窟1900年出土的一批唐代文献;
「写的太美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116章 硫磺矿
接下来的路程同第一天一样平静, 虽然叶瑜他们因为遇见狼爪印而提起了警惕心,但是随后的一路上却再没见过类似的痕迹,这倒让他们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估摸着那群狼就是偶然经过, 并没有在路上停留。
随着他们距离喷发的那座山越来越近, 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味道也越来越浓郁,叶瑜见状,很快就让一行人停在一处山坳里。
他看着远处那座火山山口冒出的白烟沉思半晌,一直到听见叶父叫他名字的时候才转头说:“马就捆在石头边吧, 咱们过去的时候不适合带马,万一遭遇不测需要逃跑,这三匹马就是累赘。”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那座火山估计已经进入了休眠期,只要内部不产生大的变化, 近些年来都不会再二次喷发, 但是小心无大错。
“成。”叶忠爽快地应一声,他把缰绳系在石头上,顺便还打了个结实的结, 确保马不会挣脱出来, 紧接着他又亲昵地拍拍三匹马的头, “好好待着。”
等所有事都处理好了,叶瑜这才看着近处的山说:“走,咱们爬到高处看看。”
说是高处其实比不得火山高,就是一座石头山,但也能看到火山附近的大部分情况, 他们换上皮衣戴好面罩和眼镜, 很快就爬上了山坡, 遥遥往下望去。
所谓“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叶瑜将山下众景尽收眼底,随即心里沉重起来,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布满一道又一道的黑褐色印记,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火山喷发出来的岩浆留下的痕迹,同时他在地面上和旁边的山坡上的看不到一点绿色的植被,连枯树都没有,想来都是被突然喷发的岩浆给烧毁了。
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震惊里回神,感慨道:“这可真是一派荒无人烟的景象。”
可不是,叶瑜深以为然,这里不仅荒芜,而且十分寂静,连鸟儿的鸣叫声都听不到,估计所有动物都在火山喷发前逃走了,至于逃不走的那就只能被岩浆化作灰烬。
不过,叶瑜微微蹲下身,向脚下一块石头看去,只见一只蚂蚁正搬运着白色的食物从石头上爬下来,既然有蚂蚁,那么这里总有一天还会变得繁茂。
他们从山上下来之后,互相对视一眼,便形成两人在前两人在后的阵型开始往山脚处靠近。
离得越近叶瑜便越惊讶,附近的地面坑坑洼洼,不时还能看到各种已经冷却的石块,他都能想象到火山喷发时这些石块从火山口里伴着岩浆喷发出来的场景,如果岩浆的威力够大,甚至能在地上砸出深达十几米的坑。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很快就有一处深坑映入眼帘。
叶忠上前看了看,啧啧称奇道:“怎么才能砸出这么深的坑?”
叶瑜回答道:“从火山口喷发出来的岩浆携带着万钧之力,因此石块越大砸出来的坑便越大。”这些岩浆冷却后将会变成岩浆岩。
他说完这话便眨眨眼睛,随即一滴挂在他睫毛上汗水从鼻尖滑下,隐没在面罩里。
又闷又热又累,皮衣和面罩把身体挡得严严实实,呼吸有时候都不顺畅,但是他们不能摘掉面罩,因为距离火山越近,气味越刺鼻,有害气体也就越多。
一行人到达山脚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叶瑜抬头看去,只觉得冒着白烟的山口愈发壮观,他们没急着上山,反而在山脚转悠了一会儿,依旧是寸草不生,地面上满是裂缝,但好在不深,不至于直接摔进去。
不过就算如此,叶父也叮嘱道:“你们小心些,宁愿走得慢也不要踩到裂缝上,谁都不知道这些裂缝会不会被踩裂了。”
众人纷纷点头。
这座山严格来说没有路,他们只能互相搀扶着往上爬,时不时还遇到滚落的岩石,叶忠就被砸到了,幸好他身高体壮,只是胳膊上被砸出了几块淤青,并不严重,但要是这些碎石砸在叶瑜身上就不一样了,因此他们再次开始爬山的时候,就显得格外谨慎,确定不会再有落石才继续行进。
爬到半山腰之后,山顶白烟已经飘到他们身周,要不是离得近,恐怕他们都看不清旁人的面容,叶瑜感受了一下面罩的功效,他虽然还是能闻到浓重的硫磺味,但是却比不戴要好得多,至少闻到的气味,他不会觉得呛鼻。
正当叶瑜暗暗思考的时候,褚绪风突然拍了他一下,他回过神来疑惑地望过去,见褚绪风眼神向旁边示意,这才跟着看去。
那是一块黄色的石头。
叶瑜走过去看了看,石头不像是原本就长在这里,应该是从山顶掉落下来的。
他想着手上有皮手套,可以把石头拿起来仔细打量一下。
结果才刚伸手就被叶父给拦住了,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叶瑜知道这是他不同意的意思,既然不同意那就算了,叶瑜收回手,只是他还是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何种矿石。
这一个插曲过后,一行四人又足足爬了两个时辰,终于登上山顶,刚上去叶瑜就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他咳得连眼眶微微发红,好不容易才扶着褚绪风的胳膊站稳,缓缓将呼吸平复下来。
山顶上并不平坦,有数个火山口和坑坑洼洼的地面,透过冒着浓烟的火山口依稀能看到里面呈现出暗红色的岩浆,而火山口边上就布满了跟方才那颗颜色差不多的矿石。
叶忠见到岩浆吓了一跳,差点一蹦三尺高,说话的声音都放得很小,仿佛是怕惊醒了岩浆一般。
“这火山不会还要喷发吧?”
叶瑜拧眉看了一会,然后松开眉头道:“不会,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未来几年都不会再喷发了。”这些暗红色的岩浆凝固在火山口里,要是没有意外,会暂时处于休眠状态。
他对岩浆并无好奇,倒是对那些黄色的矿石有些惊讶。
火山、岩浆、黄色矿石…
这三个词在叶瑜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没多久他突然眼睛一亮,这些黄色石头莫不是硫磺矿石?
火山口最常见的矿产就是硫磺矿了,硫磺的用途可不少呢。
硫磺矿石经过提炼,首先能够制成一种矿物类药材,外用可以解毒杀虫止痒,硫磺皂中便加入了此种药材,效果显然不错,内用可以补火助阳通便,也就是治疗便秘和虚喘等病症。
其次可以加工成杀虫剂,用来防治病虫害,尤其是硫磺对人畜无害,同时不会对作物产生危害,比起石灰杀虫剂来说要好得多。
最后硫磺是制作火/药的原材料,他们村子纵然没遇上过什么袭击,但不能保证日后一直顺风顺水,要是能把威力强大的火/药制作出来,他们就有了底牌,面对强敌多少有些自保之力。
叶瑜估摸着火山之下还有硫磺矿,这样一来不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也是矿藏丰富。
“阿瑜。”褚绪风又叫了他一声。
叶瑜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火山另一面的场景顿时吓他一跳,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想到此地当时的情景,岩浆咆哮着滑下去,在山体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火河,如今岩浆已经冷却,黑褐色的痕迹却历历在目。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一面有河流流经,这不是普通的河流,应该是地下暗河,但是经过地下岩浆加热,凉水便成了热水,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地面上被石块砸出来的深坑因为有河流经过,就盛满了热水。
叶瑜想,这里应该和他们之前去过的那座山谷一样,经过火山喷发,形成了一座又一座的温泉,只是时间尚短,等再过几年生态环境恢复过来,就将成为温暖的动植物天堂。
其实到这时候他们的探查就可以结束了,叶瑜在离开之前特地拿了几块硫磺矿石放在筐里,他想着将其带回村尝试提炼一番。
其他三人虽然不知道为何叶瑜对这种黄色的石头格外感兴趣,但是他们都很信任叶瑜,只是听他说了一句这种石头有用,便帮着他一起敲石头。
他们最后也只是往筐里装了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罢了,接下来就是下山。
众所周知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时候因为重力会很容易摔跤,而这座山又非常崎岖不平,因此他们下山时都很谨慎,由叶父和叶忠打头,叶瑜在中间,褚绪风断后。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回到山坳的时候,叶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摘掉面罩,大口呼吸,他脸上满是汗水,双颊被热气熏得泛红,连眼睫毛上都挂满了汗滴。
他脱掉皮衣后能明显看到穿在里面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又闷又热。
褚绪风拿了件外裳给他披上,“小心着凉。”
然后又递给他一个水囊,里面装的水是他们从路上一条溪流中取来烧开的,那条溪流没有被污染,依旧清澈,而且溪流边有许多小动物都在埋头饮水。
叶瑜一口气喝了水囊里三分之一的水这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可以放心了,这座火山应该不会再次喷发,就算喷发,岩浆也是朝着跟咱村相反的方向流去。”
“这样就好。”叶忠感慨一声,他已经把湿衣裳换掉了,“我瞧着这里如今寸草不生的,也不知道火山喷发前是什么样子。”
叶瑜答道:“应该很美。”
他说完就去换衣裳了,褚绪风帮他挡风,换衣时叶瑜觉得自己身上脏得都能搓泥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一路上连擦拭都没有过。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就能忙完了,落泪
第117章 狼群
各自换上干衣裳, 又喝水休息完,叶瑜就开口说话了,“趁着太阳还没落山, 咱们往外边走走, 这里距离火山还是太近了, 稍微离远一点更好。”
他的话没人有意见,因此话音刚落众人就纷纷行动起来了,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也没什么,只需要把从火山上敲下来的一筐硫磺矿石放好即可。
叶瑜摸摸马头, “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们了。”摸完又从筐里掏出饼子,挨个喂过去,其实现在那几个筐的重量已经轻了不少,毕竟中途需要吃喝,因此筐里数量最多的食物和水自然是消耗得最快的那个。
马「咴咴」叫两声, 温和大眼睛看着叶瑜, 等拿头蹭过他的手这才开始低头吃饼。
三匹马吃饱喝足后,一行人便翻身上马,随着马蹄落地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们很快就把火山抛在了身后。
回村的路上倒是没有什么值得过多赘述的, 不过就是吃饭、睡觉和赶路, 只是因为他们归心似箭,所以速度更快了些,比之来时足足少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叶瑜坐在马上遥遥看见村子围墙的时候,颇有些迫不及待之感,明明这次离开村子的时间不长, 但是他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就连叶忠叔都很高兴, “回村后终于能得好好休息了。”
距离村子越近, 他们就越激动。
他们到外围墙下的时候,大门已经被推开了,今日负责守门的叶明辉高兴的把他们迎进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
叶瑜微微皱眉,他从叶明辉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的异样,而且,他打量了一番周围情况,村子里的气氛也有些不对劲,原本他们村的外围墙并不是让人全天候巡逻的,但方才他已经看到两组人在进行巡逻了。
他能发现的事,叶父自然也能发现,因此叶父把马的缰绳递给其他人之后,就拧眉问道:“村子里发生什么事了?”
叶明辉闻言立刻点头,“是有件大事,昨天夜里村子旁边就一直有狼嚎声响起,但是晚上太黑我们就没敢出去看,也不知道那群畜牲是不是盯准了咱们村。”
狼?叶瑜听到之后愣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他们刚在路上看到狼爪印,村子里就遇上狼了。
听到叶明辉的话,所有人都变得面色严肃。
叶父说:“宝哥儿你先带着东西回家,我去一趟集议堂。”
他嘱咐完叶瑜,又吩咐叶明辉道:“你再去叫一下叶童生他们。”
叶明辉顿时激动地应一声好,直接大步往村里跑。
而叶瑜虽也想跟他爹一起过去,但是他转念一想,他娘现在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呢,总不能他们父子俩一个都不回家吧。
因此他便听了他爹的话,跟褚绪风一起背着筐回家。
家里叶老太和叶母都在,叶瑜推开门的时候正好和叶母对上眼,叶母见到他之后立刻激动地直起身,也不顾自己满手都是油,直接往围裙上擦擦,然后就拉住叶瑜的胳膊仔细看他,半晌才乐呵呵地说:“平安回来就好。”
叶瑜任由他娘仔细打量,等他娘心情平复下来之后,这才开口解释他爹没跟他一起回来的原因,“爹去了集议堂,说是有事与叶先生他们商量。”
叶母不是很在意叶父的去向,反正已经知道他们都平安回来了,晚上就能见面,也不必急于一时。
叶母确定了叶瑜没受伤,便指着屋子说:“你奶在屋里呢,赶紧进去让她好好看看你。”
叶瑜点点头,刚想进去就发现自己还背着筐呢。
褚绪风见状从他肩上把筐拿下来,“我来。”
“暂时放在地上就行,一会我出来收拾。”叶瑜说完就小跑进了屋,拉住叶老太的胳膊说:“奶,我好想你。”
“诶,奶也想你。”叶老太乐得连皱纹都卷了起来,“在外边吃不好睡不好的,这下可终于回来了。”
叶瑜说:“是啊,一路上就只能吃干粮,我太想喝粥了。”
“想喝就喝。”叶老太拍拍他的胳膊,“晚上奶给你熬小米粥喝。”
叶瑜得寸进尺地提要求道:“我想喝加了红枣片的。”
“好好好,你想加啥就加啥。”叶老太笑得越发慈爱了。
祖孙俩乐呵呵地聊了会天,一直到叶瑜觉得自己全身都发痒,想去洗澡的时候,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洗澡之前还有件事要做,那就是开始收拾带回来的东西。
首先是那一筐硫磺矿石,因为暂时用不上,叶瑜便将其单独装进了柴房的木箱里,跟其他东西分开放置到阴凉通风处,要用的时候可以直接取出来。
其次是没吃完的干粮,干馍倒是吃光了,但是叶母做的馒头还剩下几个,两种酱还剩个底,实在是收集不起来,叶瑜索性就直接倒掉了。
最后就是收拾皮衣和面罩,四套皮衣经过清理都放回了箱子,面罩里头夹的竹炭已经不能用了,被叶瑜夹出来扔进了火里,这使得灶台下面的火焰跳动了一下。
等东西都收拾完了,叶母便把馒头拿出来,笑着说:“你俩先去洗澡,晚上给你们煎馒头片吃。”
“好。”叶瑜高兴地应一声,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泥都快结块了,再不洗澡的话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因而在叶母做饭的时候,叶瑜跟褚绪风说了一声,就先进去洗澡了,因为烧着地暖,所以屋子里一点都不冷,叶瑜脱掉衣服后小心地泡进木桶里,他把背贴在桶背上,顿时舒服的只想叹气,只感觉自己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泡了一会儿叶瑜就把头抬起来,从木桶旁边的架子上将一个陶瓷罐拿了过来,这个罐子里装着鸡蛋清和皂角粉的混合物,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洗头洗得干净。
叶瑜的头发并不短,散下来后能披到腰部,因而每次清洗的时候就很麻烦,所用的时间也长,一般情况下得洗两刻钟。
洗完头之后他用发带绑住头发,开始洗澡,洗澡用的东西也装在陶罐里,这是一种茶叶沫和皂角粉的混合物,话说回来,皂角粉真是一种万能用品,不管是清洗什么都能用得上,叶瑜搓泥的时候暗道。
他起身穿衣裳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轻了三斤,连走路都飘飘悠悠的。
紧接着他把一张宽大的羊毛巾盖在头发上,说起来羊毛巾也是他们村养羊的副产品,吸水效果很好,因此逐渐代替棉布成为家家户户的常用品。
叶瑜推门出来,用羊毛巾拧着头发,对褚绪风说:“绪哥,我洗好了,炉子里的热水也烧好了,你快去洗。l;
褚绪风微微颔首,进屋前还叮嘱他道:“记得快些把头发擦干,要不该头疼。”
“你放心吧,我这就开始擦。”叶瑜应道。
不过他还没擦几下呢,羊毛巾就被他奶给接过去了。
“奶,我自己来。”叶瑜刚想拒绝,叶老太就摆摆手说:“又不啥大事,我帮你擦。”
听到这话叶瑜就没什么说的了,只能好好坐在小板凳上享受叶老太的擦头发服务。
他享受了一会,问道:“如姐儿怎么样了?”
“她没事,陈大夫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要细细调养身体就行,”叶老太声音里带着高兴。
叶瑜也跟着高兴起来,“这是好事啊,如姐儿人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你大伯和大伯母想孩子,已经把她接回家了。”叶老太跟他聊天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很快就擦干了头发,紧接着用发带束起。
叶瑜常梳的发型就是束起来,类似高马尾那样,好不好看还两说,他就图一个方便。
“行了。”叶老太把他鬓角的碎发掖进去,笑着赞道:“好孩子,真精神!”
叶瑜笑了一下,“还是您的手艺好。”
紧接着他又问了个问题,“奶,您昨晚上听见狼嚎声没?”
叶老太想了想才回答他:“半夜好像听到了点动静,哎哟,竟然是狼嚎?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看来遇到狼群一事他们还没通知到村里,叶瑜暗道,不过他也赞同这样的处理,确实不能造成恐慌。
随着天色渐暗,家里的炊烟袅袅升起,各种饭菜的香味也慢慢飘了出来。
叶家便是这样,叶母端着陶盆出来的时候,叶父正好回来。
叶母把装满了红枣小米粥的陶盆放在桌子上,顺带把抹布抽出来,她见叶父推门见来,便开口道:“赶紧洗手过来吃饭。”
叶父应一声好。
晚饭是粥和煎馒头片,沾了鸡蛋液的馒头片被煎得表面金黄,吃起来外皮酥脆内里松软,叶母还微微放了些盐让馒头片更有滋味,小米粥就更不用说了,就是纯粹的粮食味道,红枣片带来了一丝甜味,然而味道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粥,因此叶父直接喝了三大碗,叶瑜和褚绪风也不例外,一人喝了两碗。
桌上五人都在埋头吃饭,立在一边的油灯不时「噗呲」跃动一下,虽没人说话,但气氛却是异常温馨。
吃完饭叶父倒杯茶说:“你们晚上好好休息,我得到村口去一趟,夜里就不回来睡觉了。”
叶瑜皱眉问:“因为狼群?”
“是啊。”叶父没瞒着他们,叹口气说:“今儿明德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已经派老道的猎人出村看过,就在咱们村附近的林子里看到了许多凌乱的狼爪印,数量可不少呢,少说得有二三十条,今晚我们不睡了,就在塔楼上等着,看那群狼还会不会过来。”
“不管怎样,那群狼就是个隐患。”叶瑜捧着一杯红枣茶说:“就算今夜没来,也不能保证日后都不来,再说了,万一村里有人出去遇见狼群该如何是好。”
“是这个理。”叶父应一声,“胡春说那群狼大概率见过人血,实在危险,不能留下来,我先看看今天夜里它们会不会过来吧,剩下的就等明日召开集会时再讨论。”
叶父说的取得了家里所有人的同意。
等他们父子俩聊完之后,叶母捏着叶父的衣裳,捂着鼻子说:“赶紧去洗澡,瞅你身上脏的。”
叶父也闻闻,“还真是,我都没注意到。”
因此他拿着衣裳去洗澡的时候,叶母就提醒一句,“你得好好搓搓,别用水一冲就算洗完了。”
“知道了。”叶父的声音遥遥传来。
他洗完澡就去了村口,和叶忠等人一起在塔楼上等待狼群的到来。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接下来一整夜都平静极了,叶瑜原本前半夜的时候还很警惕,处于浅眠状态,但是因为一直没听见动静,后半夜他就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第118章 准备
叶父回家的时候便百思不得其解, 狼群难不成还懂得权衡?只过来一次,见村子防卫严密,就不再来?
他思考着这件事, 但因为他一夜没睡, 越思考头便越发的疼, 一直到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因此叶瑜吃早饭时便提议道:“一会儿让胡叔带我们出去看看狼爪印,要是能找到其他线索就更好了。”
叶父揉揉眉心回他:“成,你和绪哥儿一起去找他,我得睡一觉, 现在脑子都是昏的。”
叶母闻言给他盛一碗粥,“你吃完赶紧去睡。”
接下来饭桌上再无人说话,都在埋头吃饭。
叶瑜三两口把粥喝完,等褚绪风也吃完饭,他俩就一起去了胡家。
胡春听完他们来意, 立刻说:“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说起来他们村子外围墙上开的正门正对一条小道, 旁边是树木稍显低矮的林子,白天瞧着平平无奇,但晚上就显得格外漆黑诡异, 尤其是随风摇曳的树枝投映出的阴影和耳畔传来的暗鸦鸣叫, 都让胆小的人不敢从中穿过。
当然了, 也几乎没人会在天黑后独自行走。
胡春跟守门的村兵打过招呼,他们便出来了。
“两边的林子实在不方便,”胡春说:“反正又不是什么好树木,稀疏得很,我觉得要不就直接砍掉, 弄成田地什么的都行。”
这提议不错, 叶瑜考虑了一会, 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村子还是正对着平原比较好,至少开阔,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狼爪印在林子里,他们还得走个五分钟左右才能到达。
叶瑜跟着走的时候,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子上,这片树林里的树木枝条十分稀疏,再加上现在天冷,一片树叶都没有,就显得非常凄清,偶尔能听到嘶哑的叫声,也不知道是哪种鸟儿发出的。
胡春边走边提醒道:“都小心些,注意脚下,前儿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一具尸骨,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死在林子里,而且还被枯藤缠绕住了,陷在泥土里,要不是狼群闻到味儿把他扒出来,估摸着我们都找不到。”
尸骨?叶瑜凝眉问:“那具尸骨如今在哪儿?”
胡春回答道:“经大夫检查后已经烧了。”
叶瑜紧接着又问:“死因是什么?”
胡春则是继续回答:“头上有一处凹陷,应该是撞到了石头上。”
就在他们的一问一答中,三人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那是一片灌木丛,灌木上生长着许多暗红色的小果子。
叶瑜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爪印,跟他们在路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不排除是同一群狼的可能。
胡春等他们看完才询问道:“可有新的发现?”
叶瑜摇摇头,“光看爪印只能看出狼群数量不少,至于其他的暂时还看不出来。”
他说完便转头看向褚绪风,看他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而此时褚绪风正凝神看着爪印,好像是看出了什么,因此叶瑜就没打扰他,安静地在一旁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褚绪风终于冲叶瑜招招手,等他过来之后指着两处狼爪印问他:“你看这两处有什么不同?”
叶瑜仔细看过去,两处爪印除了大小不一样以外,似乎没什么区别,但他了解褚绪风,没有把握的话他绝不会轻易说出口,一旦说出来就代表他心里有数。
因此叶瑜就继续凝神观察,左边的那处爪印比之右边要更小一些,而且痕迹也要更浅:
等等,叶瑜想着这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种痕迹上的差别还不是因为狼的重量不同导致的,而是因为左边的爪印上面覆盖着一层泥土,右边的爪印却没有泥土覆盖。
至于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叶瑜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猛地打了个寒颤,原因大概率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两处爪印是在不同时间留下来的,而且这个不同时间至少相隔一天,这也就代表着昨晚其实有狼过来,只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发现。
褚绪风见此就明白叶瑜也想到了,“这群狼内部分工明确。”
甚至还有一定的智慧,叶瑜在内心里补充道。
倒是胡春听他们说话一脸懵,“什么?”
褚绪风耐心的为他解释道:“两处爪印湿润程度不同,左边浸了水的颜色更深些,右边要浅一些,而夜里湿度高,右边形成之后应该没过一整夜。”
两种判断方式不同,但殊途同归。
胡春这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那岂不是证明昨夜狼群其实过来了?”
叶瑜点点头,“没错,看来那群狼是盯上咱们村了。”
他说完站起身环顾一遍四周,只感觉无数阴影里藏着各种危险,让人不寒而栗。
褚绪风安慰他道:“没事,只要把狼群消灭掉就行了。”
胡春也说:“狼群要真是敢来袭击,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有弓/弩和砍刀,怕它作甚。”
叶瑜听他说话倒是一乐,他担心的其实不是狼群袭击,狼群的武力自然是比不上有武器的人类,更别说他们还占据地利,在塔楼上居高临下,只要把火把扔下去就够狼群吃一壶的了。
真正让他忧虑的是,狼群的智慧程度明显不太对劲,有点奇怪啊,狼有那么聪明吗?
不过他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得先回村把这件事通知下去。
他们仨在回村的路上都很安静,各有各的心事,叶瑜瞧着胡春有些激动,一副恨不得立刻跟狼群决一死战的模样,倒是让他哭笑不得。
回村之后等叶父醒过来,叶瑜便把他们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叶父听完他们的发现,立刻做下决定,“叫村子里所有人都到广场集合。”
紧接着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广场上逐渐站满了人。
叶父先是解释了原因,然后宣布道:“从今日开始村里五十位村兵以五人为一组,分成十组,按照排班每隔半个时辰进行巡逻,一定要确保村里每处都巡逻到位,不能有遗漏。”
“剩下二十位村兵以四人为一组,分成五组在前后两个大门处守门,每隔一个时辰进行轮换,但凡看到狼群就敲响铜钟。”
村兵都是二十啷当的青年,个个都身强体壮,得知这件事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是肉眼可见的激动,这让叶瑜迷惑地想,这一个个的胆子怎么都这么大啊。
除了他们以外,村民们倒是正常反应,在得知狼群的事情之后,立刻哗然了,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又担忧又惊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父没叫他们多等,紧接着又吩咐道:“叶忠你带着胡春他们在村子外边挖几个陷阱,里面要竖着削尖的木刺,记得千万用草垫遮住。”
叶忠严肃地应声,“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保证让那群畜牲有来无回。”
叶父很信任叶忠,得了他的回应,便开始吩咐其他人,“在村口扎几个草垛子,一旦看到狼群袭击村子就把火把扔到草垛子上。”
“明德你带着人在村子正门的小道两侧埋几个火把,等晚上点亮。”
接下来被他点到名字的人就纷纷开始行动起来,叶忠和胡春带着人开始挖陷阱,在正面的村口一共挖了三个,每个陷阱之间又用稻草扎了一个草垛子,一共四个,这些就把正面牢牢堵住了,若是那群狼智慧够高,它们会避开燃着火的草垛,从中间穿过,而中间便是竖满木刺的陷阱,一旦掉落它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正当他们挖陷阱挖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叶明德带着叶明辉等人在小道两侧,林子旁边埋巨型火把。
这些巨型火把是用杉树皮制作出来的,足有一米高,从上到下都涂满了油脂,处处都可以进行燃烧,如果没有意外,可以支撑一整夜。
他们村制作火把的技术经过这么些年的实践堪称优异,使用最少的油脂燃烧最长的时间。
当然了,这些活短短一个下午肯定是干不完的,好在那群狼在接下来几天里一直都没出现,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进行准备工作。
没过多久秦家父子俩过来了,他们带来了个好消息。
秦姑父说:“这是火箭,箭头上绑着一层易燃物,只要点燃就会立刻燃烧起来,可以用弓箭将其射出去,威力比普通的弓/弩要大。”
此火箭非彼火箭。
叶父看了一会,就立刻拍板把普通的木箭全都换成了这种火箭,倒是稀有的铁箭没有进行更换。
就算有了新的武器,整个村子的气氛还是很紧绷,就好像是有个铡刀始终悬在头上似的,再也看不见平常随处可见的景象,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一旦哪处有些风吹草动,就有村兵过去查看,连夜里都不例外,上下半夜各有人巡逻。
这几天正是最难熬的时候,叶瑜给叶父送饭时就听到忠叔在抱怨,“都是什么事啊,也不给个痛快,都说慢刀子割肉才最疼,我现在终于懂了是什么意思。”
叶河赞同道:“可不是,我都盼着狼群赶紧来,别像现在这样,谁都睡不安稳。”
叶瑜也是这么想的,这种情况最难受,就像是临门一脚。
他们边聊边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听见叶明辉激动的声音响起,“狼来了!”
声音很小,只有他们能听见,叶父听到这话立刻把手里的食盒扔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塔楼往外看去。
果然有几只狼游荡在林子里,这些狼带着一股狠劲,个头不算大,顶多是半米高,但眼神幽幽的,盯得人直发寒。
叶忠压低声音说:“咱们后山没有这样子的狼,看样子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
叶瑜想了想猜测道:“估计是为了躲避火山爆发。”
这猜测合情合理,众人都点头。
叶父看着几只狼神情颇为严肃,赶忙吩咐下去,“今晚先别睡了,叫全村人都集中到集议堂。”
叶明德等人应一声,随即开始挨家挨户地开始进行通知。
叶家村的人都知道轻重,因此没人有异议,纷纷排着队进了集议堂,倒是都能装下。
男人们拿着菜刀围在集议堂的墙边,一旦有个万一,他们就是村子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村兵们都没去集议堂,一直在塔楼上警惕地看着林子,那几只狼没有离开,数量反而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林子两侧都站满了狼,叶瑜粗略一数,怕是得有七、八十只。
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数量可比他们以为的要多了好几倍。
随着天色渐暗,村兵里臂力出众,擅长射箭之人便将绑着一层易燃物,且已经被点燃的火箭射到泼了油的草垛上面,只见顷刻间,四个草垛都猛烈地燃烧了起来,冲天的火光甚至照亮了半个天空。
狼群似乎是被火光吓到了,接连不断的狼嚎声瞬间响了起来,听得人直皱眉。
时间一点点流逝,邢小舅皱眉道:“这群狼竟这么沉得住气。”
一个老猎手回答他:“狼王还没出来,要知道狼群之所以团结就是因为拥有狼王,而且狼群尊卑分明,狼王要是出来,就一定会站在最前面。”
是啊,叶瑜微微拧眉,确实没看到狼王。
想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顿时焦急起来,“爹,后门你有没有派人去看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狼群懂得声东击西就出事了。
叶父听到他的问话点点头,“你放心,武师傅已经带着人去了,那边比咱们这里人还多,岳镖头也在那里,还有贾一他们。”
叶瑜看一眼褚绪风,见他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狼群还没有那么聪明,又过了半个时辰,在天色越发昏暗的时候,狼王终于出来了,那是一头皮毛黑得发亮的独眼狼,浑身散发着凶悍气。
“嗷呜。”只听着一声嘹亮的狼嚎响起,那群狼开始向着村口狂奔而来。
叶父见状大手一挥,厉声喊道:“点燃火箭射击。”
第119章 去而复返
随着一声令下, 塔楼上无数支火箭飞驰而下,就好像是数颗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火焰尾羽射在正在狂奔的狼群身上, 被射中的狼哀鸣一声倒在地上, 火焰瞬间席卷全身, 跟在后边的狼被它们绊倒,直接摔在地上,皮毛蹭到星星点点的火焰被点燃,形成了一片火海。
狼的基因里自带对火焰的畏惧, 因此后面再来袭击村口的狼群就绕过了几座被点燃的草垛子,这就正好合了村子的意,只见绕开的狼纷纷掉进了挖好的陷阱里,里面的木刺扎穿狼的身体,随即就有一声声蕴含着痛苦的哀嚎传来。
照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想来狼群很快就会被消灭掉, 正当叶瑜这么想着,渐渐松口气的时候,村口情况突然又发生了变化。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狼嚎声响起, 剩下二十多只狼就不再向前奔跑, 反而开始后退, 全都拱卫在狼王身边。
独眼狼王看一眼塔楼上众人,然后就带着剩余的狼退走了。
叶忠皱眉问:“咱们要不要追过去?”
叶瑜听到他的问话后拧眉说:“狼一向记仇,狼王显然已经记住了咱们,如果不能一网打尽,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得小心狼群的报复。”
村里老猎手都同意叶瑜的话, 斩草就要除根, 尤其是狼这种记仇的生物。
这时候胡春突然自告奋勇道:“我下去跟踪狼群, 要是能找到它们的老巢,咱们就能将其全都消灭掉。”
这话一出,叶瑜先是跟叶父对视一眼,然后才开口说:“这可是个危险的事,还是算了,回头可以看地上痕迹再判断它们的老巢在何处。”寻找猎物痕迹是老猎手人人都具备的技术。
既然他们都不同意,胡春就只能放弃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所有人就开始收拾村口残局,二十多只狼有一半的皮毛都被火给烧毁了,看得邢小舅他们直呼心疼,剩下的一半倒是能剥出狼皮来,但是不够分,最后只能由叶父拍板,在狼皮硝制好之前,暂不进行分配。
而狼肉的数量不少,全村人都能分到几斤,只是叶瑜觉得狼肉的味道不太好,他们家就没要太多,作为补偿,日后狼皮硝制完成,他们家就可以多领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狼牙,要知道狼牙做装饰只能取獠牙,而一只狼嘴里只有四颗獠牙,二十八只狼能取出一百一十二颗獠牙,看着数量挺多的,但是村里想要狼牙做装饰的村民分一分就不剩多少了。
叶河也要到了一颗,他把狼牙清洗干净之后,在上面钻了个孔,用皮筋穿进去,这样一来狼牙就变成了项链,他还不是给自己做的,过了几天叶瑜就在岳灵的脖子上看到了这个狼牙项链。
叶瑜自己也有一颗,但他不是很喜欢狼牙项链,因此收好后就放在了箱子里,估计是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当然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先回到眼下。
如今村口一片狼藉,土地被火烧得漆黑,三处陷阱挖得极深,得尽早填平,否则出门都麻烦,燃烧完的草垛子只剩灰烬,处理起来倒是简单,只需要清扫一遍即可,至于射出来的火箭,都是木制的,早就烧完了,也没办法收回,这也称不上是浪费,反正制作原料中不管是木材还是易燃物都是他们这边常见的,想要的话再做就好。
收拾残局的时候叶瑜就没参与了,他一夜没睡实在是熬不下去,回到家吃了个包子就躺床上开始睡觉,一直睡到傍晚才醒过来,连午饭都没吃。
“你醒了。”此时叶母正好挂完衣裳,便转身问他道:“想吃饺子还是馄饨?”
“吃馄饨。”叶瑜想了想回答:“多放些汤。”
“行。”叶母应一声。
馄饨是叶母白日里现做的,她昨晚虽然睡得不好,但是也断断续续的睡了两三个时辰,因此白天不是很困,在叶父和叶瑜补觉的时候,她就开始干活了。
是猪肉馅的馄饨,里面包着苞米粒,叶瑜吃得很香,一碗十八个馄饨全都叫他给吃完了,到最后撑得他直打嗝。
叶母无奈的冲了一壶山楂水给他倒一杯,“瞧你吃的,再好吃也不能一口气吃撑啊。”
叶瑜揉揉肚子说:“中午没吃饭,有些饿狠了。”
“那你先喝山楂水,我去叫你爹过来吃饭。”叶母说完没等叶瑜回话,就脚步匆匆的进了屋。
没一会儿叶父就出来了,他喝了杯茶才真正清醒过来,紧接着跟叶瑜说:“下午胡春他们带着人到林子寻找狼群的痕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狼群离开的方向,明儿我得带着村兵过去一趟。”
叶瑜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担忧地说:“我担心狼群已经离开了,咱们明天过去很有可能会扑个空。”
叶父叹口气,“看情况吧,它们要真是离开了也没办法,顶多是接下来警惕些,村子里的人暂时就不要出去了,反正现在能够自给自足,就老老实实待在村里罢。”
话虽这么说,但是叶父却有些难受,要自己选择留在村里还好,但现在他们是被迫的,这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这是人之常情。
在叶父吃馄饨的时候,叶瑜突然想到件事,他拧眉提醒道:“今晚也不能大意,村子得有人守门和巡逻。”
叶父闻言点点头,“放心,你忠叔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这两天村子里至少有二十人在进行巡逻。”
“那就好。”
叶瑜重新靠回椅背上,继续品尝山楂水,经过一段时间的放置,山楂片被泡出了汁,把白水染成了红色,里面没放糖或者蜂蜜,喝起来固然不够甜,但是酸得恰到好处,正合了他的口味。
时间就在他们吃饭喝茶中渐渐流逝了,随着天色渐暗,村子里的大道上终于点燃了火把,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叶瑜看一眼窗户外边,只感觉自己整个屋子都亮堂极了,看来今晚又是难眠之夜,他感叹道。
今夜确实无眠,但并不是因为明亮的火光。
而是因为那群被他们认为已经离开的狼群突然去而复返。
那是在叶瑜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
“当当当——”巨大无比的敲钟声在他耳边响起,瞬间让他惊醒过来。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一阵喧哗声传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村子里出事了。
“狼袭!狼袭!”
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狼群已经进到外墙里,请各位紧闭门窗,如无意外,不要离开屋子。”
叶瑜立刻翻身起床,随手拿起衣裳披在身上,推门出去,他爹娘比他出来的还早。
叶父见他出来,连忙说:“你和你娘在家里待着,我出去看看,千万记得把门窗都锁好了,要是有狼进到院子,你们可以躲到地窖里。”
虽然地窖不通风,但是暂时叫他们躲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叶瑜知道轻重,因此严肃地应道:“您别担心我们,在家里很安全,只是您出去要小心,那群狼都记仇,怕是非常凶狠。”
叶父拍拍他的肩,“好孩子,照顾好你娘。”
他离开之后,叶瑜把大门锁上,跟他娘一起待在堂屋里,堂屋的门也被关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个窗户能看到院子里的场景,只要有一只狼进来,他就会带着他娘一起躲进地窖里。
村子里十分喧哗,显然人人都在害怕。
叶母听到喧哗声不由得打个寒颤,担忧地说:“也不知村里情况如何?”
叶瑜眉头微皱,他疑惑的是,“这群狼是怎么进到外墙里的?”明明外墙也有村兵值守,只是不如内围墙人多且巡逻时间频繁。
这个问题暂时没人能够解答。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留在家里,尽量不给别人添乱。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午叶父才满面疲惫的回家,“全村人都暂时不能离开内围墙,虽然我们已经把袭击的狼群消灭的差不多了,但是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至于叶瑜提出的狼群是如何进来的这个问题,他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说:“在外围墙守门的村兵并没有看到狼群进来,还是内围墙上点着火把,叶明德他们才看清狼群竟然进来了,幸好咱们村的内围墙建得早,又高又结实,因此狼群在狼王的带领下没能越过墙体,也没有把墙撞塌。”
“不过明珠湖湖岸被毁得够呛,也不知会不会影响来年牧草的生长。”
毕竟他们对付狼群用的就是火箭,而狼的皮毛又是很好的一种助燃物,若不是因为如今是冬天,地被冻得严实,而且地上没有植被,说不准就会引发大火。
叶瑜在褚绪风用手抚上他眉心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又皱眉了,他立刻放松眉宇,有些发愁地说:“最近难事众多,搞得我动不动就皱眉。”
褚绪风温声安抚道:“不必这么忧虑,这段日子固然难事多,但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村子里没有出现大的伤亡。”
“这倒是。”叶瑜说话的时候把眉头松开,“村子里只有几位老人和小孩被吓到了,情况不太好,其他人都没事。”
他顿了顿又说:“得赶紧找到狼群是如何进入外围墙里面的。”
褚绪风听到这话沉吟半晌,突然问他:“村子的外围墙是不是有漏洞?”
叶瑜仔细想了下,“很有可能。”
他们村修建外围墙时就没有内围墙用心,比之要矮一些,同时也不够厚,经过这么些年的风吹雨打,还有前段日子的酸雨洗礼,要真是出现漏洞,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第120章 狗洞
不出他俩所料, 叶父带着人在外围墙转了一圈,就看到一处墙角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个洞,并不大, 倒像是狗洞,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 很快就在地上发现许多密密麻麻的狼爪印,这足以证明狼群就是从这里进到村子里来的。
叶父看了会突然问道:“这边好像是当初被酸雨淋塌,然后重建的地方?”
听到这话,负责村里建筑的王树立刻点头, “是的。”但他随后又解释道:“我们重建时绝没有粗心大意,虽然没有用青砖,但也是用了水泥的。”
叶父微微皱眉,“那这洞是如何来的?”看着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人为。
“难不成是村里人擅自破坏围墙?”王树说:“要真是如此, 可得想出个惩罚措施来。”
要知道这种行为算得上是严重破坏村子公物, 造成的后果极为严重,像是现在,狼群从洞里进到外围墙里, 要不是村内还有一座更坚固的内围墙存在, 用脚想都知道情况不会好, 怕是全村都会死伤惨重。
他能想到的事,自然其他人也能想到,因此众人面色便越发凝重起来。
叶父也不例外,他吩咐道:“把这里暂时围起来,回头开村会时把人找出来。”
他话音刚落, 仿佛是在跟他作对似的, 只见几只不起眼的土狗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跑着跑着就到了他们面前,然后低头想从洞里穿过去,一应动作十分轻车熟路,想来是常做的。
叶父眉头一挑,问道:“这是哪家的狗?”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那条土黄色的好像是李家的。”
“对对,我记得黑色那条是叶承祖他家的。”
…
很快叶父就知道了这五条狗都是谁家养的。
接下来他直接叫人把狗都给绑住了,然后派人挨个通知狗主人到广场领狗。
叶瑜得知这件事后,跟褚绪风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去了广场。
等五户人家战战兢兢的过来时,就看到台子上站满了人,个个都满面严肃,于是被吓了一跳。
叶父当即开门见山地问:“是谁在外围墙上挖的狗洞?”
这些人没人承认,纷纷推拒,有的说:“什么狗洞?我不知道,我家狗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跑到哪儿野去了。”
还有人倒打一耙,“你们可别冤枉人,狼群进来跟狗洞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叶瑜就立刻看过去,说话的是李婆子,怎么又是她?叶瑜有些烦躁地想,这一家子就是搅货精,还有剩下的几户人家,除了叶承祖是叶家村原本的村民以外,其他都是后来并入的,而且看着很是眼熟,好像都在火山爆发时吵着要回村。
不止他一人发现这件事,叶父冷笑一声,直接反问道:“我有说狼群是从狗洞进来的吗?”
这群人几乎都没见过什么世面,被这么一问,立刻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了,但他们还是不说实话,始终抱着侥幸心理。
见此叶父给沈复使个眼色,沈复看到后不着痕迹地点点头,随即上前一步宣布道:“若是没人开口那就算了,直接连坐吧,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全村,我们会在召开村会时通知全村人,把你们逐出村子。”
这个决定瞬间引起一阵哗然,叶承祖没忍住,嚷嚷道:“你不能把我逐出村子,我可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叶家村,连叶承南都得叫我一声哥。”
沈复闻言微微一笑,温和地说:“只要把你们所犯的事告诉全村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没用。”
“不过…”在叶承祖惶惶然的时候,他又转口道:“不过你要是能将功补过,倒是能争取继续留在村子里。”
叶承祖听到这话仿佛是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开口道:“我说我说,狗洞不是我们砸出来的,围墙上原本就有,大概是五天前出现的,是我家狗最先发现,黑子总爱往外跑,晚上回来时通常都能叼只野鸡野鸭,因此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知道一个狗洞又造成不了什么严重后果?”
说到这儿,叶承祖开始喊冤,“我们是真不知道狼会从狗洞里穿过来,明明狗洞被石头给堵住了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石头?”叶忠疑惑地问:“哪来的石头,那狗洞明晃晃露在外边,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不可能。”叶承祖斩钉截铁地回答:“石头是我亲自堵进去的,绝对不会把洞露出来。”
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叶父正在观察其他人,很快他就在李婆子几人的脸上看出一丝心虚,如此一来他心里就有数了,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但这群人明显就是祸害,绝对不能再留在村子里。
而且叶承祖这个蠢蛋怕是被他们给忽悠了。
因此他打断争论,“行了,我们叶家村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还请尽早收拾东西离开。”
他话音刚落,叶承祖就喊道:“承南我可是你哥,咱俩是一个祖宗啊。”
叶父转头看向他,直看得他心虚气短,这时候才说:“你的事暂且放放,回头召开村会让全村人进行决议。”
叶承祖听到这话倒是放松了几分,他毕竟姓叶,全村都跟他沾亲带故,若是进行决议定不可能把他逐出村子。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躲开了其他人的目光。
李婆子见此便嚷嚷出声,“凭什么只把我们赶出村子?你们这是谋私!难道就因为他姓叶所以他不用离开?”
叶忠冷哼一声,“就是谋私怎么了?就算让全村人评判,你们也是被逐出村的命。”
叶承祖听到李婆子的话立刻反驳道:“要不是你们说只是一个狗洞而已,我早就报上去了。”
而且这一次叶父的态度十分强硬,不管谁来求情都只得了一句话,“限他们后日前离开,否则别怪我们无情。”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如果他们自己离开还能把家里东西带走,要是让村兵动手,那就别想着带东西离开。
更何况能有谁来求情?自从叶父把调查出来的前因后果公布出来,那几户人家可以称得上是人人喊打,天天都有人到他们房子边吐口水,甚至还有人把便溺泼到他们院子里,闹得他们连门都不敢出。
原因说起来还跟叶瑜有关,或者说是和李婆子的儿子和孙儿去世有关,她儿子是被倒塌的房梁砸死的,她孙儿是被沈青玉传染了天花,没熬过来。
自从这两件事发生之后,她就越发偏执,认定是叶家和沈家害了她们家孩子。
而其他三户人家的理由各有不同,有的想取代叶父成为叶家村的村长,有的则是不满叶家村全都由叶姓人把持。
他们勾搭上之后就一见如故,原本只是在口头上抱怨诋毁,直到狼群来袭,其中有个姓陆的原本是黑河县城的官吏,然而自从黑河县没了,他也就没了特权,在他看来,叶家村就是个小村子,他这个曾经是黑河县官吏的人当个村长岂不是天经地义?
这群人其实没想太多,就是想找个借口给现任村长也就是叶父添堵,他们也没想到狼群竟然真的会从狗洞里钻进来。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此举都是满怀恶意的。
叶瑜听完这些是真的有些疑惑,这难道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狗洞倒不是他们凿出来的,他们只是没有禀报上来,再加上前段时间村子人人都很忙,连叶父都出村了,所以巡逻的人难免有些松懈,这才导致那处狗洞一直没人发现。
因此村里进行巡逻的村兵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叶瑜想着日后得尽早确定一个奖惩制度,要不然全靠个人自觉,有时候总会让人心生侥幸。
村兵受到的惩罚同样不轻,但是他们都没意见,毕竟也是他们自己的疏漏,日日巡逻竟然都没人发现外围墙出现了一个洞。
而那几户被驱逐的人家都以为继续拖着就行,难不成叶父还真能叫人把他们赶出村不成?
事实证明叶父真的做得到,亲自动手的倒不是他,而是叶忠,叶忠直接带着人把他们赶出了村子,要不是有人求情,他甚至连粮食都不允许他们带走。
在一群人怨声载道的离开之后,叶父叫来胡春,吩咐他道:“你跟上去看看,看他们停留在何处,若是存在对村子不利的行为,就回来通知我。”
胡春严肃地应道:“我知道了。”
好在那群人说离开就真的离开了,叶瑜听回来的胡春说,李婆子被她儿媳嫌弃了,她们在村子里待得好好的,偏偏她要作妖,这下可好,全家人都被赶了出来,她虽没了丈夫和儿子,但膝下还有一个姑娘,原本她打算得好好的,村子里男多女少,没娶妻的男子一抓一大把,她也不是不能二嫁,等女儿再长大些她就找个好人家嫁了,结果一个没看住,她婆婆就开始闹了个大的,如此一来叶家村自然是不能再回去,因此她跟别人商量了一番,就带着女儿一起离开了,他们准备去投奔望祀城。
要知道一大家子里各自想法都不同,有些人只想过平淡的日子,而因为这次连坐,全家又要陷入流浪,所以他们自是有许多怨言。
如此一来一群人便分成了两波。
胡春幸灾乐祸地说:“李婆子年纪大,身体又不好,因此被人狠狠嫌弃了,她带走的粮食大部分都进了别人的口,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与虎谋皮。”
但不管她会不会后悔,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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