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吵死了!给我闭嘴!”年轻人又是伸手戳了一下童珊珊的脑袋, 语气非常恶毒,“这才到哪儿啊?待会儿有你疼得喊不出来的时候!我劝你现在还是省省力气吧,一会儿叫不出来的时候, 那可有的你受了!”


    童珊珊故意大叫一声, 然后喊道:“那我趁现在就要使劲喊出来!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告诉你们!我爱人会找到我的!到时候,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你喊吧喊吧!跟跟疯子一样, 看着就讨人厌!你爱人算个什么东西?我们想关的人, 还没有关不了的。”年轻人皱皱眉头,等童珊珊喊了一会儿后,大概是觉得太吵,就伸手捂住了童珊珊的嘴,“你真的太吵了!”


    童珊珊装模作样挣扎了一下,之后就没动了。


    不喊就不喊呗, 她本来也是没事找事做罢了。


    这个年轻人这么嚣张, 她就不信祝琳的手可以伸得那么长, 就算她真的神通广大,县官还不如现管呢, 她一个外地的, 真的想在这边横着走, 那也是想太多了。


    农场的门口有人值班,车子一口气开到大门口才停下来。


    司机冲着值班的人说:“我们后头还有一辆车,是开过来有事儿的, 直接放他们进来就行。”


    “知道了。”


    两辆车子顺利开了进去,然后一前一后停在一栋平房的前面。


    这平房看上去很简单, 红砖墙的房子, 刷满各种标语, 为首的一间亮着灯, 窗户被水汽蒙住了,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下车!”年轻人揪着童珊珊下了车。


    童珊珊步履蹒跚,一边走一边喊疼。


    听到动静,亮灯的那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小陆回来了?人带来了吗?”


    “副场长放心,人带回来了,被收拾得够呛,一路上都在哼哼唧唧的。”小陆说:“我办事,您就放心吧。”


    “我是放心的……不过这辆车是怎么回事啊?”副场长看了一眼旁边的吉普车。


    刘飞跟副驾驶位上的男人也下了车,然后主动打了招呼:“副场长你好,我们是革wei会的人。”


    副场长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一脸疑惑地看向小陆。


    小陆说:“是这样的,那个李善华同志找我们要接收文件,说人是他们革wei会带走的,如果省军区问他们要人,得有文件证明是移交给我们了。我也没有带这样的文件,所以就说回来以后再给他们开了文件送过去。结果李善华同志说让她的手下跟我们一起过来,直接开了文件盖个公章就能走。”


    副场长皱起眉头,他走到小陆的身前,压低声音道:“小陆你怎么回事?这些接收文件怎么能开给他们?这事儿原本就是要革wei会担责任的,所以祝同志才会买通了李善华啊。你现在把人带回来了,我看你要怎么变出一个文件给他们?”


    小陆面色大变:“那……那怎么办?他们人都到了。”


    “算了,你把人带进去吧,革wei会这边交给我。”副场长叹口气,朝着刘飞那边走过去了,“同志,你们好啊。大老远的开车过来,辛苦你们了。”


    刘飞嘿嘿笑,一副憨厚的样子:“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是这样的啊,现在是过年期间,我们场长人在过年,不在农场里头,文件呢,我们是能开给你们的,但公章盖不了,只有场长才有公章的钥匙,我们其他人都打不开。”


    刘飞说:“你们场长人不在农场啊?那在哪儿?”


    “在家。”


    “场长家在哪儿?”


    副厂长看刘飞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想骂人又不好意思骂,只能耐着性子回答道:“就在外头。”


    “离得远吗?”


    “不远,但这会儿是在过年呢,不好打扰场长过年的。”副厂长甚至笑了一下。


    刘飞说:“那好办啊,既然不太远,那就麻烦同志你过去喊一声,就说我们革wei会的人在这里等着了,请场长过来帮我们盖个公章,盖了他就可以回去继续过年了,也不怎么麻烦的。你说这大过年的,我们不也是几天没有休息,一直在守着那个童珊珊吗?不能说我们上班就不算辛苦,你们场长就怕辛苦了吧?都是为人民服务呢,可不能区别待遇,是不是?再说了,我们开车大老远的跑过来,就这么打发我们回去吗?”


    副场长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你说的没错,这……让我想想。”


    “要不这样好了,你看我们也不容易,同志你也不容易,不如你找一个屋子让我们等一会儿。等你们场长来了,开好文件,我们就能回去啦,大家也都能交差了。”刘飞嘿嘿一笑,“实不相瞒,这好几天我都没回家呢,回头我老子也要骂我的。今天忙好了,把文件交给李主任,我也要回家过年了,我还有好多亲戚没走呢。”


    “行,那你们跟我往这边来吧,这边是接待室。”副场长没办法,只好带着刘飞二人去了其中一间空屋子。


    毕竟他们是革wei会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副场长还是要给革wei会的人一点面子的。


    屋里摆着木头沙发、木头茶几、木头椅子和木头柜子什么的,布置得确实像一个接待室,就是家具都很破旧,没有城里一些单位的接待室显得气派。


    副场长打开电灯,笑着说:“你们先坐着吧,我喊人来给你们倒点儿开水,天气冷,都喝点儿热水取取暖。”


    “那场长……”刘飞故意催促道。


    副场长笑得非常勉强:“放心,我这就去喊场长,你们先坐着吧。”


    说完,他就关上门出去了。


    刘飞等他出去后,就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低声说:“小齐小齐,之后咱们要做什么啊?”


    旁边化了妆、戴着鸭舌帽,打扮成另一个人模样的齐信川低声道:“等珊珊给信号,喊的时候我们就冲进去。”


    “那他们这些人真的不会管我们了吗?要是真的去喊场长给我们开文件怎么办啊?”


    “这事儿他们场长肯定不知道,要是我没猜错,他们是不敢告诉场长的。”齐信川道:“那人现在出去了,估计会随便找个假的章盖了拿给我们,然后先把我们哄骗走。要是场长真的被他们喊来了,那是好事,省得之后我们再去跑一趟了。”


    “他们瞒着场长?那他们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李善华这次不就瞒着我爸抓了小童吗?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可真是不少呢。”刘飞又说:“小童不会有事吧?那屋子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可别受伤了。”


    “你别担心 ,珊珊不会有事的,她很厉害的,而且那个屋子里也不会有太多人的。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祝琳也没有钱可以收买那么多人的。”


    另一边的屋子里,正如齐信川说得那样,那间屋子里确实只有三个人在等着童珊珊。


    那个小陆把童珊珊带进去之后就自觉退了出去,屋里坐着三个人,一个女同志,两个男同志。


    女同志眼熟的很,正是祝琳本人,两个男同志是陌生面孔,也不知道是祝琳自己带过来的,还是农场本地的人。


    室内的灯光不算特别明亮,祝琳盯着童珊珊的全身上下的血痕看了几秒钟,淡淡道:“李善华做得还不错,不枉我对她充满信任。”


    童珊珊瞪大了眼睛看着祝琳,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怎么是你?祝同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沪海市工作吗?”


    “为什么不能是我?你做走zi派非法获利,就是我找人去举报的。”祝琳一本正经地看着童珊珊,道:“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可耻了!幸好我们及时发现,及时检举了你,尽早铲除了你这颗毒瘤,我们才能安心!”


    童珊珊说:“祝同志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没有做过任何不对的事情!我没有卖过衣服,没有做走zi派,都是你们诬陷我的!而且,祝同志你又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你凭什么可以管这件事?”


    “就凭你是个走zi派。”祝琳说:“你认不认,事儿都是你自己做的。你已经被送来了农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劳动改造吧!”


    “我爱人一定会找到我的!我没做就是没做,不是你空口污蔑,就能得逞的!我相信dang的眼睛是雪亮的!”童珊珊说:“你也别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了,你不就是生气我上次拒绝了你的提议吗?我没想到你是这么邪恶的人,就因为我拒绝了你的提议,你就故意诬陷我!还让人对我施以暴力!我告诉你,我会去上诉的!告到京市我也会告倒你!”


    “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以为来了这里,你还能活着走出去?这里可是山弯农场,你得剥层皮,脱胎换骨才能改造好。”祝琳说:“还有,是你自己做走zi派才沦为了现在这样,可别觉得是我故意针对你。”


    “你就是故意针对我,你还不承认?不就是我上次拒绝你了吗?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不但诬陷清白无辜的人,你还公报私仇!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毒瘤,你自己才是最大的毒瘤!”


    “我承认又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我看你说话声音还很大,可见是李善华那边心慈手软,没有让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祝琳说:“但是我不一样,我会好好教你怎么改造自己的错误思想的。”


    说完,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戴上一双白手套,从旁边那个男同志的手里接过了一个小东西。


    她的表情非常放松,看上去有恃无恐。


    童珊珊警惕地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只是想让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说完,她就看了一眼那两个男同志。


    俩人一起走过来,一左一右按住了童珊珊的手臂,然后将她压在桌子上,让她不能动弹。


    童珊珊故意大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祝琳轻轻一笑,她说:“你知道人的指甲是可以直接剥掉的吗?”


    童珊珊忍不住皱起眉头,没想到这个祝琳居然如此狠毒,连这么恶狠的古代刑罚都用上了。


    如果她不是可以自保,并且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忙,那她落在祝琳的手里,不死也要掉层皮了。


    祝琳笑盈盈地看着童珊珊那双涂了很多假血浆的手,道:“在沪海市的时候看你的手,一点也不像是种过地的人,但现在一看,你这双手,就应该长成这样呢。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就应该带点儿伤。”


    说完,她就举起手里的小工具,朝着童珊珊的手指伸了过去。


    童珊珊在心里叹口气,她使了一个巧劲从两个男同志的手底下钻出来,然后正面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了祝琳的面门上。


    祝琳跟另外二人完全没有防备,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祝琳捂着自己的脸哀嚎起来:“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回事?”


    童珊珊这一脚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祝琳刚刚吼完,就两眼一黑,捂着脸倒了下去。


    两个男同志慌了神,赶紧朝着童珊珊扑过去,想要制服她。


    这俩人一看就是练过的,但也不是那种特别能打的那种人,祝琳带着他们,主要是觉得童珊珊是一个女同志,所以不需要太多人帮手。


    童珊珊手上还戴着那副手铐,但身手非常灵活,她一边在屋子里闪躲一边对着窗外大声喊道:“动手了!”


    不远处的屋子里,齐信川立刻打开门跑了出来,刘飞屁颠屁颠地跟上,一双眼睛亮得跟探照灯似的。


    农场的人这会儿也听到屋里的动静了,那副场长带着小陆等人往那边跑,但都被齐信川一拳抡倒在地。


    副场长吼了起来:“快来人啊!”


    吉普车里也跳出来三个人,无声无息地对着齐信川做了一个手势,就把乱叫的副场长给按倒了。


    小陆倒是个聪明人,见势不妙立刻道:“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来的?”


    “省军区过来的,你们场长人在哪里?”齐信川低声道:“如果你好好配合,我们可以不伤你一根毫毛。”


    小陆立刻点点头:“场长在家,我去帮你们喊!”


    说完,他转身就跑。


    齐信川道:“小马你去跟着他,盯紧他。”


    “是!”一个小战士转身跟着小陆后头跑,另外两人控制住了副场长和其他一个跑过来帮忙的小伙子。


    齐信川则一脚踢开那间屋子的大门,然后跑了进去:“珊珊,怎么样了?”


    “都解决了。”童珊珊从口袋里摸出手铐的钥匙,自己打开手铐,然后把手铐和钥匙一起扔给了齐信川。


    “祝琳这是怎么了?”刘飞问道。


    “晕倒了,我太生气了,所以出脚的时候有点没轻没重,不过没关系的,她不会有事的。”童珊珊说:“齐信川,我倒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能……再打她几下吗?会不会出事?”


    齐信川点头道:“可以,不过建议你不要留下外伤和印记,不然到时候不好交差。”


    他们这次过来,是得到了高云和杨政委共同的许可,齐信川带的也都是身手最好的几个人,目的就是要把祝琳他们一起拿下。


    接下来,如果场长愿意主动解决这件事,那就交给场长,如果场长不想管,那就带回去,由高云联络祝琳的上级部门和领导。


    以公谋私这种事,放在这个时候是非常严重的,但要是祝琳的父母想要保住她,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过了好一会儿,祝琳悠悠转醒,睁开眼就感觉到视线有点模糊,脑袋也疼得像要裂开一样,并且不光脑袋疼,她全身上下很多地方都非常疼,好像被人狠狠揍过一顿似的。


    “怎么……”她用模糊的视线看了看四周,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坐在一个椅子上,手脚都被捆绑了起来,而她的对面就坐着童珊珊,她悠闲地捧着一杯茶正在慢慢啜饮,显得非常享受。


    在她的旁边,一边是卸掉伪装的齐信川,一边是已经等得很无聊的刘飞。


    “醒了醒了!这个女的醒了!”刘飞兴奋地大叫。


    童珊珊笑着说:“不用着急,她脑袋还不清醒呢,给她一点时间想一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祝琳到底还是冷静的,虽然脑袋和身上都很疼,但她还是迅速就想明白了。


    她说:“童珊珊,你是不是跟李善华勾结在一起了?”


    “没有,我可没有跟李善华勾结在一起,勾结李善华的那个人是你,你给了她五百块钱和一块进口手表,她都承认了,她通过刘强刘主任,主动交代了这件事,并且供出了你。刘主任认为李善华主动招供是非常好的表现,所以原谅了她,让她戴罪立功呢。”


    祝琳皱着眉头,她强忍着疼痛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跟齐信川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李善华供出我,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我们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啊,李善华同志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同志,你都说了,既然我跟齐信川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那就肯定是李善华良心发现了啊。”童珊珊说:“反正我就是想告诉你,李善华同志已经招了。副场长也招了,他说自己收了你八百块钱,所以才瞒着场长安排了这一切。我说祝同志啊,你一个月才多少钱工资啊?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去收买别人呢?这件事是不是要好好查一下?”


    祝琳冷笑一声:“别拿我跟你这种没用的人相提并论,我这次栽在你的手上,我认了,但齐信川知道我爸妈是谁,我不相信你们敢对我做什么。还有,你刚才对我动手,让我受了伤!你有本事就这里杀了我,但凡你让我活着走出去了,我就会我爸让你生不如死!”


    她咬牙切齿,表情状似厉鬼,看上去非常可怖。


    刘飞很生气:“你这个人可真够嚣张啊!明明是你不对,你怎么还敢威胁别人啊?”


    “祝同志,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不会动用私xing的。”童珊珊说:“虽然你爸爸很了不起,但这次事情罪证确凿,我们也不需要对你做点什么,你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李善华跟副厂长都招了,也愿意作证。”


    祝琳又是一声冷笑:“那你们就试试看好了,只要我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招惹我。我,是清白无辜的!”


    “你真的很嚣张!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嚣张的人!”刘飞很不高兴地站了起来,“你爸爸到底是谁?有本事说出来让我听听啊!”


    祝琳说了一个名字,刘飞听完之后,立刻愣了一下:“真的?她爸爸真的是祝……?”


    “是真的。”齐信川说:“要不然飞哥你先出去吧,其他的交给我跟珊珊吧。”


    “那……行,我先出去。”刘飞说:“不是我害怕了,我主要是担心我爸受影响……”


    “我们都明白的,飞哥你先出去吧。”齐信川点点头。


    刘飞走了出去,并且贴心地带上了门。


    祝琳这会儿也顾不上疼痛了,她用嘲讽的眼神看着童珊珊:“你看到了吗?你带来的帮手都不敢得罪我,自己出去了。你不会以为你叫来了场长,就能对我怎么样了吧?我告诉你,你们想对付我,那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屋子里只有童珊珊、齐信川跟祝琳三个人,其他人都不在。


    童珊珊点点头,笑着站起来,道:“别人不敢得罪你那又怎样?我已经得罪过你了,我就干脆得罪到底好了。左右你也不会放过我,我还顾忌什么呢?”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把几颗小丸子塞进了祝琳的嘴里。


    祝琳一开始还在嘲讽童珊珊:“你给我吃了什么?吃毒药我也不会怕你的!我告诉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祝琳就仿佛触电一般从椅子上弹到了地上,她的动静太大,连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齐信川都吓了一跳。


    “这个药效果这么强?”齐信川低声问道。


    童珊珊看着祝琳,低声道:“是的,这个药就是这么厉害。不过,祝琳是个成年人,应该可以多挺一会儿。”


    祝琳疼得在地上到处打滚,她从东头滚到西头,又从西头滚到东头,然后对着椅子腿哐哐撞头:“呜呜呜呜……”


    她疼得无法呼吸,疼得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流了一嘴的鲜血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童珊珊走过去,把一根树棍子塞到她的嘴里让她咬住,然后就站在一旁继续看她在地上翻滚。


    “这要疼多久?”齐信川低声问道。


    “不知道,各人体质不同,所以药效持续时间也不一样。”童珊珊说:“反正我是不会给她吃解药的。”


    祝琳疼到晕过去十几次,然后又被更大的疼痛活活疼醒过来,接着继续晕倒,继续疼醒,如此反反复复,一直到场长到达的时候,她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


    童珊珊说:“你感觉怎么样?”


    祝琳像个死人一样缩在地上翻白眼,她全身上下都是疼出来的冷汗,甚至还失禁了两次,屋子里有着难闻的气味,所以童珊珊把窗户打开了。


    “场长应该到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想再疼了,那就好好写一个自白书,然后按上手印,你愿意吗?”童珊珊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祝琳这会儿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做反应了,她只是翻着白眼,就那样缩在地上轻轻喘气。


    “你要是愿意,就嗯一声。”童珊珊说:“别跟我装这一套,不嗯一声,你就疼一辈子去吧。”


    “嗯。”祝琳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声音。


    童珊珊高高兴兴给她塞了一颗解药,然后就拿出了一叠信纸和一根钢笔:“好了,擦擦口水和汗水,过来把自白书写了。写清楚你是因为私人怨恨做了什么,比如你诬陷好人、花钱收买了什么人,这些都要写清楚,要有时间、地点、人物、金额,什么都不能少。要是写错了就要重写,写完了就按手印吧。”


    祝琳缩在地上哆嗦了半天,终于缓过来一口气,好一会儿,她听到外头有人喊道:“人呢?什么祝同志跑来我们这里闹事情?人呢?”


    祝琳低着嗓子喊道:“救我……”


    “你喊谁救你呢?”童珊珊笑了,“是要再吃一颗吗?”


    说完,她又掏了一下口袋。


    祝琳这会儿其实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她死死盯着那扇门,一直在喊“救命”。


    这个时候,齐信川走了过去,然后对着地上的祝琳低声道:“我知道你爸做过什么,我认识人手里也有证据,你如果自己承认了这一次,我就放过你爸,不把那些证据交上去。”


    “你少骗人,你还能知道我爸做过什么……”祝琳又是一声冷笑,“我会让我爸整死你们的!”


    别看她气若游丝,但白眼倒是翻得挺利索的。


    齐信川低声说了四个字,祝琳浑身一震,不说话了。


    “你听清楚了吗?”齐信川沉声问道。


    他低垂着头,长睫毛在他的脸上落出一片阴影,看上去自带神秘感。


    祝琳不得不咬牙道:“我听清楚了……”


    “那你的选择呢?”


    “这次我认栽,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认。但我实在是太疼了,你们得……等我休息一下。”祝琳的眼中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半个小时后,祝琳趴在桌子上,亲笔写出了一封自白书,上头写明了她是因为私人仇恨而故意诬陷童珊珊,并且为了给童珊珊用私xing,所以故意花钱收买了很多人,这些人的姓名、职位,花了多少钱,全都清清楚楚写在上面。


    而场长就坐在她的对面,捂着鼻子看着她写完。


    写完之后,场长说:“按个手印儿吧,我没想到,你居然收买了我的副场长。趁过年我不在,你就在我的地盘闹事,真的太不像话了!”


    祝琳面无表情地按了手印,然后把签了名的自白书递给了场长。


    场长看了看齐信川:“同志,那这事儿……是让革委会处理还是交给我?”


    “场长想处理吗?”齐信川低声问道。


    “我……还是交给你们好了。”场长笑着把自白书递给齐信川,“我也不是害怕她的爸爸,我就是……觉得咱们农场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你说是不是?”


    “那好,这件事就交个我们处理吧。不过,你的副场长和那几个人,应该也都跑不掉了。”齐信川收好自白书。


    “那也是他们活该,趁早把他们都带走吧,我也好换上新人。”场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早就看副场长不顺眼了,现在有恰当的理由赶走副场长,可别提多高兴了。


    齐信川说:“那就由我们带着祝琳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回城,之后的事情,我们也会一并处理的。”


    “好,那就交给你们了。”场长说:“要不要在这里吃个饭再走啊?你们大清早就来了,还没吃午饭吧?”


    “也好,那就有劳场长了。”齐信川点点头。


    场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出去,屋子里,祝琳低着头坐在那里,眼里一片死灰。


    “你都找到我爸的把柄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来?你们还耍我耍了半天,用什么奇奇怪怪的药来威胁我,让我痛不欲生,你们到底是什么居心?”祝琳突然问道。


    童珊珊说:“没有什么居心,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就算你爸爸很了不起,就算你爸爸没有这个把柄,你也是人,是人就会疼,你天天想着折磨我,我就不能报复回去吗?怎么样?受疼的滋味不好受吧?”


    祝琳倒抽一口凉气,她用那双阴恻恻的眼睛盯着童珊珊,好一会儿,她说:“我还是小看你们了。”


    “是的,你是小看我们了。”童珊珊说:“你也高估了你自己。顺便再告诉你一声,这件事,罗雨也知道了。”


    祝琳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告诉罗雨了?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你好意思问我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这么做?”童珊珊笑了,“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了。”


    祝琳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她说:“齐信川,你最好信守诺言,不要把我爸牵连进来。”


    齐信川低声道:“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只要你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对你爸爸做过的事情,不感兴趣。”


    祝琳跟副场长等人被关了起来,场长请齐信川他们在这里吃了一个简单的早饭。


    农场这边的工作人员有一个小食堂,就算过年期间也有人在做饭,伙食还算不错,早饭有玉米面糊糊和发面饼,发面饼还包了两种馅儿,一种黑芝麻糖馅儿的,一种是干蘑菇咸肉馅儿的,吃起来都很香。


    刘飞一口气吃了四个发面饼,还意犹未尽:“场长,你们这儿伙食真不错!”


    场长说:“我们这儿粮食还是管够的。”


    “谢谢场长招待我们吃早饭,我想问问您,向松同志还在这里吗?”童珊珊问道。


    向松是向雪峰的爷爷,既然他们都来了这里,又是过年期间,不如就顺路去看望一下老人家。


    场长愣了一下,道:“老向在的,你们认识啊?”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


    ? 第82章


    “我们认识他的孙子。”童珊珊说:“现在是过年期间, 既然都来了这里,我想去看看向同志,不知道方不方便?”


    农场有农场的管理方式, 童珊珊听说过, 有时候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一定能进来看望自己的亲爹亲妈的, 所以童珊珊要先问一问场长的意见。


    场长可不想得罪童珊珊他们, 反正大过年的农场也在休息,让童珊珊去看一个老人家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只不过,向松跟老伴儿两个人的成分都很差,一般像童珊珊这样的人,是不会上赶着去看望他们的。


    不过场长也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儿,他笑着说:“方便的, 这几天我们农场也不干活的, 过年嘛, 老向跟老董应该都在屋里休息。这会儿可能吃过早饭了,我带你过去吧, 他们就住在前头不远处。”


    “场长叫个手下领我过去就可以了, 不用您亲自跑一趟。农场刚刚出了这样的事情, 场长肯定还要处理工作呢,哪能耽误您的时间呢?”童珊珊冲他笑了一下。


    场长便说:“那行,我叫人带你过去。小陆!小陆啊!”


    之前那个小陆屁颠屁颠跑了进来:“场长, 您叫我?”


    场长说:“童同志想去看看向松,你给她引个路吧。”


    “诶, 我知道了。”小陆笑嘻嘻地看向童珊珊, “童同志, 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呀?我给您带路。”


    童珊珊看了看小陆的表情, 觉得这个男人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之前抓她过来的时候跟现在的表情完全是两个人两副嘴脸,之前那么嚣张,现在却可以如此谄媚友好,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呢。


    “我现在就去,我们时间也不多,我去看一眼向同志,也该带着祝琳他们回城了。”童珊珊站了起来。


    “行,那童同志跟我走,这边儿。”小陆点头哈腰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齐信川,我过去一下。”童珊珊冲着齐信川点点头,就跟着小陆出去了。


    走出屋子,童珊珊说:“请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吉普车上拿点儿东西。”


    “好的好的,您尽管去拿东西,我在这儿等着您。”小陆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


    刚才的事情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虽然也收了钱,但因为他收的是副场长的钱,跟祝琳没有关系,并且他及时转变了立场,对副场长大义灭亲,所以直接洗清了自己。


    而且,照场长的态度看过去,小陆跟场长还不是一般的关系呢,很可能是场长安插在副场长那边的心腹。


    反正,这种事儿特别复杂,外人看不清楚也懒得管那么多。


    童珊珊走到吉普车那边,打开车门装作在里头摸了什么东西出来,其实是借着掩饰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很重很重的布袋子。


    大过年的,去看一眼老人家不可能什么都不拿,不过童珊珊的空间里暂时没什么好东西了,所以就随便装了一些粮食。


    她背上布袋子,关好车门说:“好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这边走。”


    童珊珊跟着小陆绕过这排房子,然后走了一段小道,到了一排土墙房子的面前。


    这些土墙房子盖得非常粗糙,没有大树村那些土房子盖得讲究,墙面都有些歪歪斜斜的,屋顶上倒是铺了厚实的稻草,虽然房子看上去像个危房,但应该是可以遮风挡雨的。


    童珊珊看了一下,觉得至少比公社的牛棚强一些。


    这些土墙房子也是一间一间的,但每一间的屋门都紧闭着,听动静像是有人,但又不太像正常住人的地方那么噪杂。


    小陆站在第四间房子的门口大喊一声:“向松!有人来看你们了!”


    屋门是紧闭着的,门旁边的土墙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窗口,窗口上钉着竹条,竹条上贴着白色的窗户纸,因为冬天太冷的关系,所以糊了两层。


    童珊珊对这个土墙房还是有经验的,虽然现在还没走进去,也知道屋里的光线肯定很昏暗。


    如此昏暗的环境都没有开门让光线照进去,肯定是因为屋里正在取暖的关系。


    停了一小会儿,小陆又喊了一嗓子,老旧的屋门才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土灰色破棉袄的老人家走了出来,他个子不矮,瘦得两颊都凹了下去,一头花白的头发剪得很短,虽然瘦得风都能吹倒,却依旧腰背挺直,站在那里仿佛一株青松一样,给人一种优雅而强劲的气势。


    “谁来了?”老人家冲着童珊珊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并不认识的年轻人,便笑着说:“请问小同志是?”


    “向同志您好,我是童珊珊,我跟我爱人齐信川都是红星公社的人,也是向雪峰的朋友。”童珊珊赶紧道:“我们今天处理事情碰巧来了山弯农场,我想到向同志在这里,这不是过年吗,我就过来看看。向雪峰这会儿还在京市回不来,过年他也不能来看你们,我也刚好帮他带点儿东西给你们。”


    听了只有熟人才知道的向雪峰的消息,向松确定这个人是自己孙子的朋友,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他的眼中露出由衷的喜悦之意,他赶紧说:“原来是雪峰的朋友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大过年的,你可真是有心了!老婆子啊!老婆子啊!雪峰的朋友过来看咱们了!”


    童珊珊看了一眼小陆,道:“陆同志,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跟老人家聊几句,一会儿就去前头了。这路我也认得,陆同志去忙自己的吧。”


    小陆倒也识趣,他赶紧说:“行,那我就过去了,我们场长确实需要人帮忙呢。”


    他笑了一下,就一个人回去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了出来,她也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旧棉袄,棉袄上有很多补丁,但洗得非常干净,一双补丁重补丁的布鞋也一尘不染,虽然身处陋室,但依旧是个非常讲究的老人家。


    “是雪峰的朋友?快进来坐!外头冷,屋里暖和的。”老人家跟向松一起把童珊珊往屋子里让。


    童珊珊便跟着他们俩走了进去,这屋子面积不大,一共也就两间,一间就是进门的地方,门对面的墙角垒着一个灶,灶的旁边挖了一个小土坑,坑里烧着树棍子,不光给整个屋里增添了光线,也增加了温度。


    灶旁边也挖出了一个小窗户,大概是为了透气的关系,这个窗户纸没有封严实,角落里露着缝缝。


    土坑旁边摆着两个简陋的小凳子,两个老人家刚才应该都在烤火来着。


    屋子里还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两个破了口的瓷杯子,一个很旧的木头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些杂物。


    墙边摆着一个木板子钉出来的矮柜子,柜子的隔板上摆着碗筷、脸盆等物,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全都收拾得很整洁,一看就知道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很爱干净的人。


    里头一间屋子是没有门的,只有一个挖出来的门框框,站在这里就能看到里头摆着一张很简陋的木板子床,床上铺着很旧的被褥,但看着还算厚实,应该可以御寒。


    虽然童珊珊早就听说山弯农场条件艰苦,也知道这里的人都是过来劳动改造的,但生活条件苦成这样,也还是让人有点唏嘘,这可比童家的条件还差呢。


    毕竟,在这里改造的人,很多都是知识分子,研究了一辈子的学问,最后却在这里吃尽了苦头。


    “条件太简陋了,你别嫌弃。”向松又找了一个小凳子出来摆在火坑的旁边,然后笑着说:“孩子,你坐,坐着说话!咱们这里比较简陋,但好歹也能烤上火。”


    “是啊,坐下说话。”老奶奶把童珊珊直接拉了过来,让她坐下。


    童珊珊道了谢,在小凳子上坐下,老奶奶就赶紧说:“你吃过早饭了吗?过年,我们这里也发了吃的,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奶奶不用忙了,我吃过早饭了,吃得很饱。”


    “那我给你弄点儿红糖水喝吧!之前雪峰给我们送了红糖过来,这可是好东西呢!我早上烧了开水的,刚好给你冲一杯!”老奶奶高高兴兴去冲红糖水。


    童珊珊这次没有拒绝,她笑着把背着的布袋子递给了向松:“向同志,这是雪峰让我们带给你的。”


    向雪峰并没有让她带什么东西,但童珊珊知道,如果自己不这样说,两个老人家是肯定不会收东西的。


    一听是向雪峰让他们带来的东西,向松就立刻拿了过去:“真是麻烦你们了,还帮雪峰带东西过来。那孩子最近跟你们联系了吗?在京市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黄同志的手术还是挺成功的,就是恢复期有点儿长,向雪峰说了,再有半个多月,大概就可以回红星公社了。他说这次赶回去,刚好可以赶上春耕,也不会耽误挣工分。”童珊珊笑着说道。


    “早点回来也好,在京市待了那么久,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也担心啊。”向松打开布袋子看了一眼,道:“哎呀,怎么带了这么多粮食给我们?这真是雪峰让你带来的?”


    农场这边条件很艰苦,干得是最累的活,但发给他们每个人的都是最差的粮食,粗粮里头会混着很多小石子什么的,而且分量很少,每个在这里改造的人都是吃不饱的。


    向雪峰在外头辛辛苦苦各种钻营,就是为了多换点粮食送给长辈,好让他们能多吃一口。


    他的妈妈跟外公外婆在更远的农场,去一趟更不容易,但向雪峰还是会每隔三个月就去一次,要不然,长辈们都要饿死了。


    但就算向雪峰有主角光环,这个时候能弄到的粮食也不会太多,加上他去京市之前已经给爷爷奶奶送过一次粮食了,现在又让人送来这么多,就让向松有点怀疑了。


    童珊珊给向松装的是空间里面的粗粮,因为之前存了不少,所以就算拿去交换了一些,也还是剩余了不少。


    一共二十斤左右的粗粮,上面还放了几条小咸鱼,也够两个老人家吃上一段时间了。


    童珊珊笑着说:“真的是向雪峰让我们带过来的,不然这么多粮食,我们从哪里去弄呢?也就上头那几只小咸鱼是我带来的,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想着咸鱼味道重,也是荤菜,干活累了蒸一只当菜吃,还能增加体力,就给带过来了,你们别嫌弃才好。”


    “怎么会嫌弃呢?这可是咸鱼啊。”向松很感慨地说道:“这会儿谁家都难得吃上一口咸鱼的,你把这些咸鱼送给我们,那你们自己不就没得吃了吗?”


    童珊珊说:“没事儿,鱼我们还是能想办法弄到一些的,这几条你们就留着慢慢吃吧。我们在省城那边,鸡蛋也是吃得上的,没有那么艰苦。”


    “真是谢谢你啊。”向松很珍惜地把那一包粮食放在了桌子上。


    奶奶也走了过来,她把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递给童珊珊,“你住在省城那边呀?你是不是叫小童?”


    “是的,我叫童珊珊。”


    “那就没错了,我听雪峰提过你和你爱人,他说你们给他提供了不少帮助,还借了钱跟粮票给他的。你们对雪峰那么好,现在还送东西给我们吃,我们真是……”奶奶揉了揉眼睛,有点想哭的样子。


    向松说:“老婆子,哭什么哭?人家孩子难得过来看看我们,你快别哭了,回头让人家孩子不自在。”


    “是啊是啊,我可不能哭,这是过年呢,都要高高兴兴的。”奶奶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个笑容道:“其实我们在这里已经过得比别人好了,雪峰经常给我们送吃的,还送过咸肉、奶粉什么的。那孩子自己瘦得跟个柴火棒一样,好东西都送来给我们了。前阵子我们老头子身体不好,农场一直不给出去看病,拖啊拖啊,拖到严重了,也是雪峰想办法找人送老头子出去看病的。在医院住了得有半个多月,治好了才回来的。回来就赶上过年了,这段时间不用干活,倒是可以休息一下了。”


    童珊珊说:“向雪峰说,他已经在找人活动,看看能不能提前把你们弄出去了。”


    “提前不了的,我们成分……不行,也不想那些了。只要老头子身体好,我们能活下去,这就够了。”


    向松也说:“是啊,我们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雪峰那孩子倒是认真,还跑去京市想办法了。但……就算京市那边的人帮了大忙,我们也还是出不去的。”


    奶奶叹口气道:“出不出去也无所谓了,在这里也能活着。就是雪峰……被我们耽误了,他都二十五了,对象也没有……他妈妈他们比我们还辛苦,那个地方吃得更差,雪峰每次说起来,都要偷偷哭一场。是我们这些大人耽误了他,都是我们……”


    向雪峰跟别人不太一样,作为小说男主,他刚开始的buff是叠满了的,比如人家可能只有一边的亲人成分不好,但他父母双方的成分都很差。


    而且,因为自己亲大伯的背叛,向雪峰的父亲也在批dou中被大伯亲手打伤,最后因为抢救不及时,就在向雪峰的面前失去了生命。


    这件事对向雪峰的打击是巨大的,也让他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顶梁柱。


    那之后,向雪峰就过上了努力和钻营的一生,最终成为了一个非常非常有钱有成就的人。


    向松说:“雪峰还年轻呢,也才二十五而已,好姑娘还是有的,总有人会看上我们雪峰人品端正、心地善良,到时候,会有喜事的。”


    这倒是真的,因为本小说的女主就会在春天跟向雪峰结缘了,她帮了向雪峰不少忙,年底向家全家平fan,向雪峰也跟女主在一起了。


    所以向松说得没错,这种事不用着急,该有喜事的时候就会出现了。


    “向爷爷说得对,我相信向雪峰这么好的同志,一定会找到志向相同的伙伴的。还有,奶奶也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奶奶低声说:“我是不指望还有什么好不好的了,能活着就行。”


    向松却说:“我觉得小童的话有道理,咱们啊,不会一直这样的。之前,老徐家的儿子过来看他,不是说了吗?现在他们那边都找不到懂机械的人了,所以,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知识……会回来的。”


    “知识回来了又有什么用?我恨不得我没有读过女校,没有学过知识。”奶奶哼了一声。


    向松朝童珊珊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他说:“这些年,她吃了太多苦,这么想也是正常的,但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对。”


    童珊珊说:“奶奶别难受,我们就住在省城,虽然离得也不近,但如果有机会,我跟我爱人会过来看你们的。奶奶缺少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我到时候给你们带过来。”


    “别来了,好孩子,以后别来了,我们成分不好,别被我们影响了。”奶奶笑着摸了摸童珊珊的手,“你这手是怎么了?怎么红通通的?”


    童珊珊刚才打了水擦洗了一下自己的手跟脸,大致都擦掉了,但手上擦得不够干净,所以看上去有一点红通通的痕迹。


    “弄上东西了,回去洗一下就好了。”童珊珊笑着说:“我跟我爱人挺好的,他是技术兵,还立过功,我们不怕被影响。”


    “那也不行,你们能帮雪峰那么多,已经很好了。”向松笑着说:“听爷爷一句话,以后别来了。要是将来我们能出去,那就在外头见面。这里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话说得有点心酸,但童珊珊还是认真点了头:“那好,我知道了。”


    童珊珊又坐了十几分钟,见时间确实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两位老人家也没有挽留她,而是笑着送她出去。


    “小童啊,谢谢你。”


    童珊珊跟他们握了手,就转身走了。


    走出去老远一截,她回头一看,发现两位老人家还站在门外,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的背影。


    童珊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两个老人家确实都是很好的人啊,就跟书里写得一样。


    回到前头,场长等人刚刚处理好一些事情,又把开好的文件递给齐信川。


    齐信川看着童珊珊低声道:“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回去了。”童珊珊说:“不过,我们的车子坐不下这么多人。”


    “农场的车子跟我们一起回去,之后再开回来。”齐信川笑着说:“多谢场长大力支持。”


    “应该的应该的,之后去了省里,你可要帮我们多说几句好话。副场长做的事情,跟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场长认认真真跟齐信川握了手。


    “您放心,这个我一定会跟省里说清楚的。”


    几个人一起慢慢走出去,就看见小战士正在押着祝琳和副场长上车,刚好一辆车上坐一个。


    齐信川说:“珊珊,我跟副场长那辆车,你跟祝琳那辆车,可以吗?”


    “可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祝琳老老实实的。”童珊珊说完,趁其他人没注意,走到了小陆的身边,“陆同志,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儿吗?”


    “当然可以啊,您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小陆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


    童珊珊偷偷塞过去一叠毛票,足足有一块钱的样子。


    小陆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就把钱塞进了口袋:“童同志,您这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刚才去看向同志跟董同志,发现两个老人家的手都开裂了,但是我来得匆忙,没有带搽手的东西。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请陆同志下回有空的时候帮我去买几个蛤蜊油,然后送给向同志他们。”


    “哦,这个简单的,蛤蜊油很好买的,也便宜,用不了这么多钱。”


    “多出来的钱是跑路费,这是应该要给的,我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我知道你们在农场工作辛苦,要是个个都让你们带东西,那岂不是累死了吗?这一点跑路费你可千万别嫌少,我也是过来匆忙,没带什么钱。”童珊珊说得很真诚。


    小陆就说:“这样啊,那我就收下了,你放心吧,我过几天就顺路买了蛤蜊油给他们拿过去。”


    蛤蜊油也就一毛钱一盒,就算买上好几个,也花不了几毛钱,剩下的钱作为跑路费,那可实在是太大方了,小陆当然是同意的。


    童珊珊再一次道了谢,见其他人都已经上了车,她便说了再见,也坐上了刘飞那辆车的车后座。


    祝琳戴着手铐坐在后座的中间,她闭着眼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童珊珊也不想跟她说话,刘飞启动了车子,开出了农场。


    半路上太阳很大,晒得车厢里热乎乎的,刘飞开了一点儿窗户,一路都在跟童珊珊聊天。


    童珊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的话,她很闲适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显得悠然自得,跟出来郊游似的。


    前头要过一条大弯道,刘飞大声哼着歌,刚刚打了一下方向盘,就见祝琳突然暴起,两只手举着手铐就朝刘飞的脑袋上抡了过去。


    但是手铐还没落到刘飞的脑袋上,祝琳就被一只红乎乎的小手一把拽了回来。


    这力气之大,差点让祝琳背过气去。


    童珊珊卡住祝琳的脖子冷冷道:“看什么?看到弯道所以想制造车祸,然后让我们跟你同归于尽?”


    刘飞在前头破口大骂:“妈的!这个人也太坏了吧!居然想用手铐敲我的脑袋?我待会儿非打她一顿不可!”


    童珊珊说:“打可以,别留下痕迹,不然会落下把柄的。”


    祝琳在调查童珊珊的情况时,知道童珊珊力大无穷而且会打架,但她没有想到童珊珊的力气如此之大,而且反应这么敏捷,明明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却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制住自己。


    祝琳的脸孔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童珊珊才松开自己的手。


    祝琳用两只手扒住自己的衣领,拼命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她说:“童珊珊,我确实小瞧你了。”


    “你现在知道已经迟了。”童珊珊说:“或者说,你不仅小看了我,你也小看了所有人。你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算你曾经很厉害,也不代表你会风光一辈子。”


    “我有我爸爸,你以为我不会风光一辈子吗?就算这次你们把我弄回去了,有了自白书又怎么样?我爸爸会把我完完整整弄出去的。”祝琳抖着嗓子说道。


    童珊珊笑了起来:“你可以试试看。”


    具体的,她就没再多说了。


    既然齐信川已经知道了祝琳父亲的把柄,那就表示这件事还有其他人也知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今年年底,祝琳父亲那批人都会被清算的。


    祝琳以为自己可以有一辈子的好日子,但她已经没有了。


    车子开到了省城,他们把祝琳和副场长都交给了高云派来的人。


    之后的事情,会由省里负责处理农场和革wei会李善华等人的部分,至于祝琳,则需要通知她在沪海市的单位,之后要怎么处理,高云也要随机应变。


    祝琳被带走之前,看了一眼童珊珊,然后撂下了一句狠话:“童珊珊,你给我记住了,今天的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童珊珊一脸平静地看回去,她甚至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祝琳气得火冒三丈,偏偏她整个人都被女警察牢牢控制住了,所以她甚至连跳脚都做不到,只能被迫朝前走。


    等他们被带走后,刘飞说:“哎,事儿就这么解决了呢,真快啊,我都没有玩过瘾。”


    “这种事还是别玩了,一点也不好玩。”童珊珊说:“飞哥要是想玩,不如玩点别的呀。”


    “玩什么嘛?我都找不到东西玩了,最近除了打麻将,我对别的都没兴趣了。”刘飞看了看时间,道:“哟,都这个时候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个午饭呗。”


    “飞哥要是不嫌弃,不如去我们家吃午饭?”童珊珊笑着说:“家里什么菜都有,飞哥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酒也管够。”


    “真的假的?有茅台吗?我跟你说,我只喝那个。”刘飞乐了。


    齐信川说:“家里还有一瓶,回去我就打开。”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


    ? 第83章


    刘飞果然非常心动:“那咱们赶紧回去呗?我早就想尝尝小童的手艺了, 走走走!上车!三天年还没过完呢,可得好好大吃一顿!”


    几个人坐上刘飞的吉普车,开着车去了家属大院儿。


    到地方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食堂都开始卖饭了, 远远的,童珊珊就看见李叶跟几个文工团的女同志一起抱着饭盒朝食堂那边走。


    大院儿的食堂过年也不休息的, 年三十还会包饺子煮给大家吃, 就是为了照顾很多没有成家的同志,也有一些不爱做饭的家庭,就算是大年三十也在食堂吃,大人小孩儿聚在一起,也挺热闹的,政委他们也会去跟大家喝上一杯庆祝一下。


    李叶远远看到了吉普车, 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着这边挥挥手:“飞哥!飞哥你来找我的吗?”


    刘飞今天因为抓了坏人也玩痛快了, 所以心情很好, 他立刻在路边停下车子,隔着车窗大声说:“不是, 我不是来找你的, 我要去齐同志他们家吃饭呢!”


    李叶隔着车窗看到了车上坐着的齐信川和童珊珊二人, 登时小脸一垮:“飞哥,你怎么回事啊?大年三十的晚上丢下我一个人跑了,现在你人都到我们大院儿了, 居然不是来找我的吗?这都要吃午饭了,不如我跟飞哥一起去小食堂吃小炒吧。别人家的饭有什么好吃的?哪有小食堂伙食好?”


    她身边的几个女同志听到这里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童珊珊也觉得李叶现在说话越来越没个边际了。


    虽说现在处对象也有在一起过夜的, 但这么直截了当的在外头说出来, 还是会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


    不过, 童珊珊也能理解李叶的心情,那样的深夜,她跟对象抵足而眠,睡得好好的对象却为了救人跑出去了,换了谁谁心里会高兴啊。


    刘飞过年期间住在刘强那边,如果李叶早上醒来只有她一个人碰到刘强,那肯定会尴尬的。


    刘飞说:“那你去小食堂吃饭呗,反正我要去齐同志他们家吃饭,要不吃完以后我去找你,下午我要去打麻将,你跟我一起吗?”


    看样子,刘飞今天的心情是非常灿烂的,都这样了他还在好声好气地说话。


    李叶的嘴角抽了抽,她看向后头的童珊珊,大声问道:“既然请吃饭,那多请我一个行不行?我跟飞哥是对象,请飞哥总不好不请我吧?”


    童珊珊说:“好啊,你们可以一起来,反正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罢了,也不用再添一道菜。”


    只要李叶不尴尬,童珊珊是没什么所谓的,反正多请一个人真的只需要添一双筷子罢了。


    李叶的嘴角又抽了抽:“那行,我就跟你们一起了。”


    说完,她打开车后座的门,也坐了上去。


    那几个女同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冲着刘飞笑了笑就继续去大食堂了。


    刘飞也没说什么,只是开着车子到了齐信川他们家门口。


    齐小满正跟那个小战士坐在家门外晒太阳呢,小战士还把小桌子搬出来了,让齐小满坐在桌子边上堆积木。


    旁边的杜威家来了客人,这会儿也坐在门口嗑瓜子聊天呢。


    “哟?你们回来啦?大清早的去哪里玩了?”杜威笑着问道。


    齐信川说:“出去有点儿事……”


    “小满。”童珊珊第一个下了车,立刻就要去抱齐小满。


    齐小满丢下积木扑过去:“妈妈!妈妈你去哪里了?我醒来看不见妈妈……”


    小家伙越说越委屈,还把脸埋到童珊珊怀里去了。


    童珊珊笑着亲了他一口,道:“我跟你爸爸出去有事了,那个哥哥应该跟你说了对不对?有他照顾你,你没害怕吧?”


    “我不害怕,我是小男子汉,才不会害怕呢。”齐小满抬起头来,一脸骄傲。


    童珊珊拉着他往那头走:“小潘,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准备做午饭了,你中午也留在这里吃饭吧。”


    小战士嘻嘻一笑,他抓了抓后脑勺说:“不用谢,带孩子我真的特别擅长。不过饭我就不吃了,我还有事儿要去忙呢,既然你们回来了,我就回去了!”


    说完,小战士拔腿要跑,被齐信川一把抓住了。


    “别着急跑,带点儿东西回去吃。”说着,齐信川看了一眼童珊珊。


    童珊珊立刻跑进屋子里,给小战士装了一些瓜子、花生、糖果,让他带回去慢慢吃。


    小战士笑眯眯地走了,刘飞也跟李叶下了车。


    他这次来没带礼物,到人家家门口了才觉得有点儿失礼,便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纸,包了一点钱进去然后塞给齐小满:“来,这是叔叔给你的压岁钱,叔叔没有给你买吃的,这些钱你自己去买糖吃,好不好呀?”


    齐小满赶紧看童珊珊,童珊珊笑着说:“你收下,然后跟叔叔说谢谢和新年快乐。”


    齐小满收了红包,然后认认真真道:“谢谢叔叔,叔叔新年快乐,我给你拜年,祝叔叔身体健康。”


    刘飞被这句话给逗乐了,他伸手揉了揉齐小满的脑袋,然后笑着说:“你们家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啊?这小嘴巴也太会说话了,哎哟这可真是太聪明了!”


    童珊珊立刻说:“那当然,这可是我儿子!我儿子跟我一样聪明机灵!”


    “是挺像你的,长得也像,都有这么大的眼睛,这小子长大以后可得是个美男子呢,跟他爸爸不一样。”刘飞点头道。


    童珊珊说:“我们家齐信川也是美男子啊,他多好看啊。”


    刘飞跟隔壁的杜威全都笑了起来,刘飞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的:“小童你这人可真逗,你们家齐同志哪里像美男子了?他长得这么粗犷!”


    “反正齐信川好看!”童珊珊道:“你们笑的时候悠着点儿,别闪着腰了。”


    齐信川拿了两把椅子出来:“飞哥,李同志,过来坐吧,外头太阳好,坐外头晒晒太阳。”


    这么好的天气,大家都乐意在外头坐着晒太阳,所以刘飞就往桌边一坐,带着齐小满继续堆积木。


    童珊珊去洗了手脸,拿了盘子装了瓜子、花生、糖果和自己炸的面果子出来招待他们俩。


    齐信川又泡了两杯茶:“你们坐着吃点儿零嘴儿,我去给珊珊打下手。”


    刘飞很惊讶:“齐同志你还会做饭呢?”


    “会一点儿,能吃,但是手艺不好。”齐信川笑着说:“不过你放心,今天肯定是珊珊做大厨,我只打下手,保证道道菜都好吃。”


    “好,我可等着呢!”刘飞显得很高兴,转过脸就继续陪齐小满堆积木。


    别看他这个人比较混,但对小孩子还是挺有耐心的,齐小满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听,听完以后也会认真回答。


    李叶看着刘飞的样子,就说:“飞哥你挺喜欢小孩子啊?”


    “还行,好看听话的小孩子谁不喜欢啊?”


    “那飞哥就没想过早点结婚,早点生一个好看听话的小孩子吗?”李叶试探道。


    她想跟刘飞结婚的心情是越来越急迫了,文工团这边她虽然稳坐台柱子的位置,但她也知道,随着岁数的增加,状态只会一年不如一年。


    特别是自从跟刘飞在一起后,她的练习时间越来越少,所以她也没有从前跳得好了。


    庄琴虽然现在不是领舞,但团里所有人都知道庄琴才是目前跳得最好的,大家背地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李叶以前也挺热爱跳舞的,但今年她也二十三岁了,到岁数可以结婚了。


    看看童珊珊,二十岁结婚,这才是正当龄应该做的事情。


    要是拖下去,刘飞变了心,她以后也不好再找对象了,说不得就会跟团里有些人一样,拖到三十岁还没结婚,最后只能这样混一辈子,那可是李叶过不了的日子。


    现在刘飞只有她一个对象,李叶想的就是好好抓住刘飞,争取早一点跟他结婚,再生一个小孩,那就稳当了。


    刘飞听了李叶的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李叶一眼。


    李叶还是那么好看,但刘飞看了看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李同志这是想结婚了?”


    “没有,我不着急呢,我可是舞蹈家,我们舞蹈家要以事业为重呢。”李叶赶紧辩解道。


    刘飞说:“我也不着急的,这事儿急不来,再说我年纪也不大啊,再过两年结婚也来得及。我爸说,过两年我不结婚,他都要逼着我去结婚的,所以没什么好着急的。”


    “你爸爸不着急抱孙子吗?”李叶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一般来说,儿子都这么大了,长辈肯定会催促他们结婚生小孩的,没想到刘强一点也不着急。


    刘飞说:“我爸不着急,他还一直让我也别着急,说该结婚的时候就会结婚了。”


    李叶微微皱起眉头:“那……那要是不小心有了孩子呢?”


    刘飞很惊讶:“怎么会呢?这几个月以来,你怀上过?”


    “我没有啊,所以……所以我奇怪啊。”李叶到底是个女同志,这又是在别人家门口,所以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很小了,“你可别乱说话。”


    “没有就好啊,没有才是正常的。”刘飞说:“反正你别担心,我们俩在一起,是肯定不会怀孕的,你啊,就安安心心做你的舞蹈家吧。你们这一行,要是生了孩子,腰身变粗了,不就跳不动了吗?”


    李叶的笑容挂不住了,她怎么都觉得刘飞这话有点儿问题,什么叫“肯定不会怀孕的”?难不成刘飞不能生育啊?


    他要是真的不能生育,那李叶也要赶紧换一个了,她是一定要有孩子给她养老的!


    之后,刘飞说起了其他事情,李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一直心神不宁。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见童珊珊推开厨房的窗户,然后大声道:“午饭差不多了,飞哥,你们俩想在哪里吃饭?在客厅吃还是就在外头的小桌子上吃?”


    刘飞说:“客厅冷吗?”


    “不冷,我们家客厅有煤球炉。”


    “那就在客厅吃吧。”刘飞说:“外头人太多了,我想跟小齐好好喝上几杯呢。”


    天气暖和,不光杜威家在旁边空地上摆了桌子开始吃午饭了,隔壁谢文华两姐妹也摆了桌子出来,所以刘飞不想在外头吃饭了。


    “行,那就在客厅吃。”童珊珊说完,就开始端菜了。


    因为中午时间紧张,所以童珊珊做的都是快手菜。


    有大白菜粉丝蘑菇炖咸猪肉、酸辣土豆丝、油炸花生米、炸咸面果子、蒸咸鱼、糖醋荷包蛋还有煎酿豆腐,分量都很大,摆了满满一桌子。


    齐信川也开了一瓶茅台,他跟刘飞和李叶一起喝。


    是的,李叶的酒量也不错,这一瓶茅台说不定还不够他们三个人分的。


    好在家里还有其他白酒,喝完了也可以拿其他白酒撑一下。


    菜是很简单的菜,但做菜的人手艺好,所以吃起来非常下酒和送饭,刘飞每道菜尝了一口,就立刻夸奖起来了。


    “小童,你这手艺可以啊!”刘飞说:“这味道不比国营饭店的差啊!我爸家里烧饭那个老婆子,做这个煎酿豆腐都没有你这个手艺呢。”


    “飞哥过奖了,今天时间比较急,所以没有时间做炖煮类的大菜,之后要是有机会,我想请飞哥吃点正式的大菜。”童珊珊笑着说:“等过段时间,你要是有空了,一定要跟我们说一声。”


    “好啊,你会做什么大菜,你说出来,到时候我买菜拿过来。”刘飞很感兴趣,毕竟谁都喜欢吃好吃的东西。


    童珊珊想了想,说:“正常的红烧肉、烧鱼、炖鱼、炖菜,我都能做,味道也都还行,还有一些功夫菜,太花时间了,做是可以的,就是我们家的厨房可能不太行。”


    “那也好办,到时候去我那边做,我给你找一个专业的厨房。”刘飞跟齐信川碰了一杯,“小齐,你可真是有福气啊,你看看,你娶的媳妇儿,长得好看,会打架,还会做做菜!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好命啊?”


    齐信川笑着说:“是啊,我也觉得自己特别好命,所以才会遇到珊珊。”


    刘飞说:“我爸说过,我妈就特别会做菜,但是她走得早,我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我想过,以后我也要找一个会做菜的媳妇儿。等我结婚后,我就不在外头吃饭了,我每天回家吃饭。真的,要是家里有这么好吃的饭菜,谁还去外头吃饭啊?”


    李叶的表情变了变,她说:“飞哥,我做菜也还不错哦,虽然我们住集体宿舍没有什么机会做饭,但我也是会做饭的。下次找个机会,飞哥也尝尝我的手艺啊。”


    刘飞笑了笑:“好啊,下次有机会试试看。不过,我可告诉你,我要吃正经菜,你别做个炒饭就告诉我那是做饭了。”


    “那肯定不会的呀,我要是做菜,也是正正经经做菜的,三菜一汤,保证让你吃饱。”李叶赶紧道。


    “行,那我可等着了。”刘飞又笑了一下,继续跟齐信川喝酒。


    他们在那边喝酒,童珊珊就忙着给齐小满夹菜,让小家伙多吃一点。


    齐小满喜欢吃糖醋荷包蛋,就靠这个菜,他就能吃下一大碗饭,但童珊珊会给他多夹一点大白菜,让他吃点蔬菜。


    小家伙是第一个吃完的,吃完之后,他有点坐不住,想出去玩,就看了一眼童珊珊,道:“妈妈妈妈,我能出去玩吗?”


    “可以,你把嘴巴擦干净,跟叔叔和阿姨说让他们慢慢吃,就可以出去玩了。”童珊珊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齐小满认认真真道:“叔叔阿姨,你们慢慢吃,小满要出去玩了。”


    刘飞这会儿喝得有点高兴了,他听完齐小满的话非常高兴,干脆站起来抱起齐小满,哈哈笑着说:“小满真懂礼貌啊!你们怎么这么会教孩子的?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


    齐小满说:“我以后要像爸爸一样,当兵!”


    刘飞愣了一下,然后说:“当兵好啊,我当初也想去当兵的,不过我老子舍不得,把我拦下来了……恩,当兵好,小满有出息!”


    他把齐小满放下地,又从兜里摸出一张票子塞给他:“你拿着钱出去玩吧,可以跟小朋友一起买东西吃。”


    齐小满赶紧看向童珊珊,童珊珊笑着说:“你已经收过压岁钱了,所以这个钱不能再收了,你告诉叔叔,你有零花钱买东西吃,谢谢叔叔,然后把钱还给他。”


    齐小满认认真真把钱递给刘飞:“谢谢叔叔,我有零花钱买糖吃,叔叔不用再给我钱了。”


    刘飞刚才给的压岁钱是一张十块钱的大钱,这会儿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来块钱,一下子给出别人三分之一的月工资作为压岁钱,绝对是大手笔了。


    所以,他现在给的零花钱是绝对不能收的。


    刘飞也看了一眼童珊珊,童珊珊笑眯眯地望着他:“飞哥,别教坏我儿子呀。”


    “那好吧,我把钱收回来。”刘飞叹口气,把钱收回来了,“那你出去好好玩儿。”


    齐小满点了头,抓了一把糖果放进口袋,然后高高兴兴跑出去了。


    李叶说:“吃那么多糖果,小心牙会掉。”


    “没关系的,也就过年这段时间吃得多一点,平时还是以吃饭为主。而且,小满早晚都会认真刷牙,所以不怕的。”童珊珊笑着说:“多谢你的关心。”


    李叶的嘴角抽了抽:“不客气。”


    她可不是在关心人家的小孩子,她这是在挑刺,也不知道童珊珊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种话都听不出来吗?


    一顿午饭吃了很久,吃完之后,都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刘飞喝得微微有点醉,加上早上起床太早,所以他这会儿已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齐信川把自己的军大衣拿出来盖在刘飞的身上,然后就去陪童珊珊洗碗刷锅了。


    李叶坐在客厅,冷眼瞧着齐信川跟童珊珊一起做事的样子,心里开始觉得酸溜溜的。


    刘飞就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在刘飞那里,他们俩是不平等的,压根就没有这样轻声细语地交谈和一起在厨房洗个碗什么的。


    洗碗当然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从这样的小事,不难看出齐信川在生活中是非常尊重童珊珊的,而且,他甚至有一点怕老婆的样子,这也让李叶很羡慕。


    但她又看了看齐家的这个小屋子,虽然收拾得井井有条,到处窗明几净,但屋子到底是小屋子,远没有刘飞住的那个大房子气派。


    想了想,李叶还是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以后能过上好日子的人,还得是她。


    刘飞一口气睡到下午五点才醒过来,这一觉醒来,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他揉揉眼睛走出去,就看到童珊珊抱着齐小满,正在跟隔壁郑荷花聊天。


    “飞哥,你醒了?”童珊珊听见声音赶紧转过头去。


    刘飞揉揉眼睛:“对,我醒了,小齐去哪里了?”


    “他去有点事情了,高副省长找他。”童珊珊笑着说:“飞哥再休息一会儿吧,等下有人过来给你开车,送你回去,或者,你在我们家吃个晚饭再走也行。”


    “齐同志不在家,我就不在这里吃饭了。”刘飞笑了一下,“李叶呢?”


    “她看飞哥睡着了,也走了,说你醒了让我去通知她,我没答应。”童珊珊说:“我跟她也不熟,飞哥别介意啊。”


    “我介意这个做什么?你是我朋友,又不是她朋友,不用管她。”


    刘飞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点儿浓茶水醒了酒,他的手下就过来了。


    “那我就回去了,有事就去找我啊。”刘飞挥挥手,坐着吉普车扬长而去。


    等车子彻底看不见影子了,郑荷花才说:“珊珊啊,你们可别跟这个人走太近了。”


    “可是这次的事情,飞哥真的帮了大忙,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好好感谢他。”


    “这倒也是,但我就是担心你啊。”


    “荷花姐放心,我懂得分寸的,我跟刘飞的来往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不涉及任何金钱和利益,将来就算有什么事,我也不怕被调查。”童珊珊很坦然地说道。


    之后的几天,童珊珊安安静静待在家里过年,哪儿都没去。


    原本预定的初五给高云拜年,也因为祝琳的事情打乱了高云的计划,所以她这几天一直都在工作。


    沪海市那边的人坐火车过来处理这件事,到现在还在省城待着没走呢。


    祝琳的爸爸打了电话来想要救女儿,但都被高云给拦住了,这件事,她要求必须有一个妥善正确的处理,不然,她不让祝琳离开省城,这一下,就僵持在了那里。


    童珊珊在家吃吃喝喝看看小说,人倒是挺舒服的,就是有点无聊。


    初八的早上,齐信川晨跑回来,给童珊珊拎了一串小鲫鱼。


    “新鲜鲫鱼?哪儿来的?”童珊珊非常惊喜。


    “别人给的,特别新鲜,咱们今天就做了吃吧。”齐信川笑着说。


    “好,你等着,这个可以一半红烧,一半炖汤。”童珊珊喜滋滋地说道。


    齐信川说:“不用那么麻烦吧,小满现在五岁了,可以吃鱼了,就做一个红烧不就行了吗?”


    “鱼汤我想给潇潇送过去,新鲜的鲫鱼汤,可是很滋补的。”


    “这样啊,那我来破鱼。”齐信川卷起袖子,立刻就端着盆子拿了剪刀在外头破鱼了。


    齐小满听说今天要吃鱼,高兴地在屋门口乱跑:“吃鱼吃鱼……”


    到了十点半,鱼汤就炖好了,汤色乳白,闻起来香气扑鼻。


    童珊珊先装了一大碗出来放在客厅的餐桌上,然后她就去拿最大号的那个搪瓷缸子,准备把剩下的鱼汤都给张潇潇送过去。


    虽说张潇潇那边不缺荤菜吃,但她炖的鱼汤味道不一样,那是更好吃的。


    童珊珊刚刚抱起那个搪瓷缸子,就听见外头传来了齐信川非常惊讶的声音:“大哥!小龙!你们怎么来了?”


    齐小满脆生生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大伯,哥哥!”


    童珊珊一愣,什么情况啊?宣继祖和宣小龙过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啊,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


    童珊珊赶紧跑出屋子,一看,外头果然站着宣继祖跟宣小龙父子俩。


    他们俩都穿着体面的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特别是宣小龙,居然穿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跟之前判若两人。


    他也长高了一些,之前还像个营养不良的少年,现在倒是有点男人的样子了。


    “小齐!小童!我跟小龙过来给你们俩拜年了!”宣继祖高高兴兴地说道,一张脸喜气洋洋的,“这不,公社还在休息,小龙的工农兵大学也在放假,我就带他过来了。”


    “大哥怎么没有提前给我发个电报?我好去火车站接你们呀。”齐信川虽然很意外,但还是立刻把两个人往屋里让,“一路上累着了吧,快进来,进屋歇歇,我给你们倒茶喝。”


    宣继祖说:“不累不累,这次我们买的是卧铺票,嗨呀,那可真是舒坦啊,一直躺着睡觉,那床比我家的床还软和呢!”


    “卧铺票?那可是很难买的呀。”齐信川道。


    “是啊,不过我们家小龙现在不一样了,他可是大学生啊!买什么都行!公社都得帮忙!”宣继祖的表情非常得意,仿佛宣小龙已经是一个干部了一样。


    宣小龙说:“叔,婶子,我爸本来想要给你们发电报的,但我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就让他别发电报了。反正地方我们也认得,门口守门的也认得,来也方便。”


    “是啊,是挺惊喜的。”童珊珊笑着说:“快进来坐,不管累不累,都要先歇一会儿的。”


    说完,她就打开屋门,把两个人往屋里让。


    几个人一起走进去,童珊珊看到还没装的鱼汤,就赶紧说:“我一会儿要去医院看个朋友,但是离得近,马上就能回来做午饭。今天中午我们吃鲫鱼,是早上齐信川拿回来的,都是新鲜的。”


    宣继祖看到桌子上的奶白色鱼汤,立刻眉开眼笑:“这鱼汤一看就好吃,说起来,我肚子都饿了呢。”


    童珊珊立刻说:“那大哥跟小龙先喝一碗鱼汤吧。”


    说完,童珊珊拿了两个碗出来,给宣继祖父子俩一人装了一碗鱼汤放在餐桌边,又抓了一些自己炸的面果子出来给他们配汤吃。


    齐信川又给他们泡了茶,童珊珊就赶紧把剩下的鱼汤装好,道:“那大哥跟小龙先歇一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完,童珊珊就背着布袋子出去了。


    等自行车的声音走远了之后,宣继祖说:“小齐啊,这大过年的,小童怎么往医院跑啊?这多晦气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讲究啊?”


    齐信川愣了一下,道:“倒是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


    “那我现在说了,你就要记住了,大过年的别去医院看人家,回头沾了一身晦气。”


    “可是总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生病的,要是都不能去,自家人病了也不管吗?”齐信川笑着道。


    “嗨,要是自家人,那就到时候再说。”宣继祖一边喝汤一边道:“反正啊,待会儿小童回来了,你记得让她换身衣服,洗干净晒晒太阳以后才能穿,不然肯定晦气。”


    齐信川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童珊珊到了医院,跟张潇潇简单聊了几句就急急忙忙要走。


    张潇潇的状态已经好多了,她说:“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现在来了就要走,这么着急啊?”


    “ 今天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但是不凑巧,刚才我出门前,家里来了客人,我得回去给他们做饭,等后天,要是他们回去了,我就过来陪你聊个半天。”


    “那你回去吧,我连收音机都不想听了,真的太无聊了。”张潇潇叹口气,“我真想出去。”


    童珊珊安慰了她几句,就赶紧回去了。


    一来一回也没花什么时间,她把自行车在门口停好,就赶紧进去洗手打算做饭。


    宣继祖父子俩已经喝完鱼汤吃完面果子了 ,两个人这会儿都坐在那里嗑瓜子,宣继祖眉飞色舞地说着儿子读大学的事情,脸上的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童珊珊不爱听这些东西,打了个招呼就要去厨房做饭。


    宣继祖叫住她:“小童啊,你是不是应该换件衣服?”


    童珊珊愣了一下,道:“大哥放心,我这衣服没有沾上什么东西,我这一去一来,连医院的凳子都没有坐过,所以没有细菌的。”


    “不是,我不是说细菌,细菌什么的咱也不懂,我是说,大过年的你去了医院,这衣服就沾了晦气,要洗了晒了才能继续穿。”


    童珊珊微微有点不高兴,但又不想在大过年的跟客人吵架,便去了卧室,换了另一件棉袄出来。


    之后,她就开始做饭了。


    把剩下的小鲫鱼红烧了,然后又炒了一盘子年糕,做了一大盘麻辣豆腐,炒了青菜,又用胡萝卜丝炒了一盘子鸡蛋,午饭就算齐活了。


    主食是红薯大米饭,做了一大锅,管够。


    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有荤有素,有鱼还有鸡蛋,实在是非常丰盛了。


    齐信川又问他们要不要喝酒,宣继祖立刻说:“那是要喝的,我们也带了酒来的,来,喝我们的酒。”


    他们俩这次上门,带了两瓶白酒,好几包酥糖,还有一些乡下自己做的糖饺子、红薯干、芝麻糖等物,礼物倒是准备了不少。


    宣小龙开了一瓶他们带来的白酒,然后笑着说:“叔,之前你给我们的茅台,虽然我现在还还不起,不过等我毕业了,就一定可以还给你了。”


    “是呢,这次我们过来,一是为了拜年,二是为了感谢你们,之前多亏你们帮忙,要不然,我们小龙哪里能做上大学生呢?”宣继祖给齐信川倒了一杯酒,“来,小齐,我们喝一个!”


    童珊珊听着他们父子俩的话,虽然觉得这俩人现在飘得很,但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既然宣小龙现在混得很好了,那之前借走的钱,这次就会还给他们了吧?


    童珊珊现在手头并不宽裕,如果现在收到一笔巨额欠款,那可真是太棒了。


    她高高兴兴地吃饭,又不时用公筷给父子俩夹菜:“多吃一点儿啊,你们来之前没有通知,害得我们都没有准备,也没什么好菜。”


    宣继祖喝了几杯酒,整个人就更飘了,他笑着说:“是呢,你们这伙食确实比不上我们小龙在学校吃得好,他们在学校,可是经常吃红烧肉的,还有鸡鸭鱼,那都管够。小齐虽然也是个干部,但还是差远了呀,这大过年的,你们怎么连一块猪肉都吃不起啊?”


    童珊珊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道:“那是的,我们齐信川肯定比不上读工农兵大学的人,你们现在出门都坐上卧铺了,那是妥妥的干部待遇,我们确实比不上的。而且,我们为了还钱,每个月都在节衣缩食,所以才会吃不上肉啊。哎,小满跟着我们也可怜,每个月都要吃苦挨饿。我们啊,就等着大哥跟小龙过来把钱还给我们了。”


    这话一出,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宣继祖用一种惊讶又不满的眼神看着童珊珊,宣小龙涨红了耳朵根子,他低声说:“婶子,我们是问你们借了钱,但婶子也不用这样跟我爸爸说话吧?”


    “我怎么说话了?”童珊珊笑着说:“我说错了吗?你爸爸嫌弃我们家伙食不好,我只是告诉你们,我们家之所以伙食不好,是因为我们把钱借出去了,还每个月要帮你们还钱。你别忘记了,当时我们家钱不够,是齐信川找战友凑了钱,才借给你们的。我们在这里节衣缩食过苦日子,你爸爸却说你吃香的喝辣的,他说话的时候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我们还要养小孩子,你们有考虑过小满的营养吗?既然你都穿上大衣了,为什么不早点把钱还给我们?让我可以给小满买点猪肉吃呀。”


    这话一出,客厅里又是一片安静,宣家父子两个的表情都变得非常难看了。


    宣继祖拍案而起:“小龙!我们走!童珊珊你也太看不起人了!我们是问你们借过钱,但我们也写欠条了!你这态度是什么意思?合着是我们让小满吃不上猪肉了?”


    “是不是你问你自己啊。”童珊珊说:“你跟我发什么火呢?明明是你先说出失礼的话的,现在倒是怪上我了?”


    “我们好心好意来给你们拜年,你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们!我上次就看出来了,你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好东西!小满交给你来养,也不是一件好事!我告诉你,你别跟我这么说话,我这次回去,就让族里过来问你们要小孩!我们要把小满要回去!”说完,宣继祖就拉着宣小龙出去了。


    童珊珊跟了上去:“你也别吓唬我,你要走可以,先把钱还了!”


    宣继祖气得快要心梗了,他指着童珊珊的鼻子问齐信川:“小齐,你媳妇儿这样跟我说话,你管不管?你说,你管不管?”


    齐信川道:“大哥,这事儿珊珊有不对,但大哥也有不对,大过年的,不如一人让一步,就算了。”


    “什么算了?不能算了!”宣继祖吼道:“你媳妇儿这就是欺负人!小龙,我们走!从今往后,我是再也不会来给这种人拜年了!我们走!”


    说完,他们俩背着自己的行李,非常气愤地走出去了。


    童珊珊有点莫名其妙:“这两个人怎么回事?这是演什么呢?”


    齐信川说:“我跟过去看看,你跟小满在家里,我去问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好。”童珊珊想了想,又叫住他,“齐信川,小满不会被他们要回去吧?”


    “不会,小满是正式被我收养的,户口都在我名下,也跟我姓了,他们要不走的。”齐信川说:“你别担心,我出去看看。”


    童珊珊松了一口气,她抱住齐小满,低声道:“小满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不害怕,我不走。”齐小满缩进童珊珊的怀里,“妈妈,小满不走。”


    “对,小满不走,哪儿都不去,小满是我的儿子,谁要是带你走,那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童珊珊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小满知道妈妈的拳头很厉害的,所以你放心,没人可以带走你。”


    齐小满窝在她的怀里,小脸蛋这才看上去没有那么紧张了:“我要一直跟妈妈在一起。”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一直到小满长大前,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齐小满抬起头来:“那小满长大了,妈妈就不要我了吗?”


    “当然不是啊,小满就算八十岁了,也是妈妈的儿子。但是你长大以后,你会出去当兵,或者出去上学,你就会离开妈妈,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了。但是没关系,不管你去了哪里,你都是妈妈的儿子。”童珊珊认认真真道。


    齐小满用力点点头:“我是妈妈的儿子!我哪里都不去!”


    童珊珊拉着他重新坐回去:“对,妈妈的好儿子,咱们饭还没吃完呢,先吃饭,这么多好菜,他们不吃是他们没福气,我们可要好好吃完。”


    之后,童珊珊就带着齐小满继续吃饭,两个人吃了不少红烧鱼,还给齐信川留了两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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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84章


    吃过午饭后, 童珊珊给齐信川留了饭,又带着齐小满玩了一会儿,就陪他睡了一个午觉。


    等到童珊珊午睡醒来, 齐信川才黑着一张脸跑回来了。


    齐小满这会儿还没醒, 童珊珊关好卧室的门,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怎么去了那么久?快去洗个手, 然后赶紧吃饭。我把你的饭菜装在小锅里, 放草捂子里头暖着呢,应该还是热的,你快点拿出来吃了。好好一顿饭,都被他们给破坏了。”童珊珊道。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是一个煤球炉,条件好一点的会多买一个煤油炉子,但就算多一个煤油炉子, 前面做好的饭菜也很容易就变凉了, 所以需要草捂子。


    这东西老大一个, 把做好的饭菜放在小锅里面藏在草捂子里头,可以保温一段时间, 这样冬天吃饭也不怕前面做的饭菜等后头已经放凉了。


    齐信川去洗了手出来, 然后从草捂子里头取出一个小白铁锅, 他伸手摸了一下锅壁,果然还是温热的,便打开锅盖拿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锅里每样菜都装了一点, 还有汤汁泡着米饭,齐信川先大口扒了一些米饭才开始慢慢吃小鲫鱼, 吃了一会儿才说:“我大概知道他们这次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做什么的?不是过来还钱的吗?”童珊珊皱着眉头道:“他们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 宣小龙穿着呢子大衣, 出远门可以坐卧铺, 这么好的条件,总不可能还不上三百块钱吧?”


    “他们不是来花钱的,相反,他们应该是想来再弄一些钱回去的。”齐信川说:“当然了,宣继祖现在还没有明说,但他们父子俩已经透露出这个意思来了。”


    “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脸啊?我们跟他们可不是正经亲戚!他们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吗?”童珊珊冷笑一声,“之前借的钱还没还呢,要是把我惹火了,我直接去他们公社找他们领导,或者去找那个工农兵大学的领导,就说宣小龙欠钱不还。”


    “去公社闹未必有用,宣小龙现在是大学生了,地位跟从前不一样了,在公社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宣家那边整个族里的态度也不一样了。之前,他们觉得宣继祖家里太穷,孩子多,养不起小满,所以让我带走小满是唯一的选择。但现在整个宣家都觉得家族出了一个宣小龙,就不应该让宣家的孩子流落在外了。特别小满还是一个男孩子,也是老宣唯一的骨血。过年前后,他们宣家聚在一起吃饭,长辈们都提到这件事了,说是希望小满可以回到宣家,认祖归宗。”


    “我不同意。”


    齐信川点点头:“我更不同意,小满就是我的儿子,领养手续也是一切按照规章制度走的。再说了,他们养不起的时候就让我带走,现在养得起了就要把孩子要回去,问过孩子了吗?孩子是个摆件儿吗?说送就送,送要就要?小满在我们身边多好啊?他跟你那么亲,那些人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孩子?”


    齐信川表情铁青,眼中是隐藏的怒气。


    童珊珊很少见到齐信川生这么大的气,她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儿的,有本事就让他们来要,反正我们不给。”


    说完之后,童珊珊又觉得哪里不对,她说:“哎,不对啊,如果他们想要小满回去,那你刚才怎么又说他们父子俩是想来弄钱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宣家族里想要把小满要回去,然后放在宣继祖家里养,但宣小龙不同意。我看他的意思,是觉得小满回去会占他的便宜。小满又不是他的亲兄弟,一个堂兄弟罢了,他怎么可能让小满占自己的便宜呢?”齐信川沉声道:“所以,我看宣继祖是想借着这件事来问我们要钱。如果我们给够了钱,他们父子俩就会想办法让族里打消要回小满的念头。”


    “他现在还没直说?”


    “没有,刚才在招待所,宣继祖一直在拐弯抹角说这些话,虽然没直说,但话里就是那个意思。”齐信川说:“刚才吃午饭的时候发那个火,也是为了让我愧疚,让我觉得我们对不起他了,之后也不好意思问他们要钱了。”


    童珊珊奚落道:“那他们可真是想的太天真了,你从来都不是那样好惹的人啊,而且他们父子俩那样对我,你生气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觉得愧疚?说起来,为什么宣家父子总觉得你很好欺负一样?上次他们来借钱也给我这样一种感觉,他们好像觉得自己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似的。”


    齐信川说:“这事儿可能怪我,我去收养小满的时候,是个特殊的时期,那会儿我身体还没恢复,也没从老宣牺牲的打击中走出来,所以整个人比较消沉。加上我要带着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离开自己的家乡,我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就对他们宣家的很多要求有求必应了。他们说什么,我都尽量去满足了,所以他们才会觉得我这个人比较好说话。”


    “就算你真的好说话,他们也不能得寸进尺啊!不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吗?”童珊珊说:“对了,这次他们住招待所的钱,不是你出的吧?”


    “不是,我这么匆匆忙忙追出去,身上根本没装钱,我把所有口袋都掏给他们两父子看过了,他们确定我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只好自己拿钱出来住下了。”齐信川说:“你放心吧,我对他们宣家人仁至义尽,我不欠他们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也没把他们父子俩放在眼里,反正欠条在我手里,真要是把我惹急了,我等他们工农兵大学开学就去学校要账!看看谁能惹过谁!”童珊珊长出一口气,道:“我就是觉得心情不好,好好过个节,也要被人这样打扰。”


    “没关系的,他们父子俩这次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住不了两天就会回去的。”


    “可之后你也要忙起来了啊,这就这两天你能陪陪我们。”童珊珊拉住他的手,道:“干脆这样好了,我看他们明天肯定还会找过来,我们全家干脆出去玩一整天,让他们找不到人,急死他们,你说好不好?”


    齐信川点点头:“好啊,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们明天出去吧。一会儿下午我去问问易姐,看看师母明天有没有空,要是有空,我们全家去给她拜年,顺便让你做顿好吃的给师母尝尝。”


    “好,就这么说定了,要是你师母没空,咱们就去公园动物园,反正不在家里待着。”童珊珊的表情又灿烂了起来,拿了齐信川吃光的小锅子就去厨房洗刷了。


    当天下午,宣家父子俩果然没有来家属大院儿,齐信川找到了易秋彤,知道高云明天有空可以回家吃午饭,便说了让童珊珊去给高云做午饭的提议。


    “易姐说师母很高兴,让易姐明天早上去买菜,然后把钥匙留给我们,我们到了地方可以自己先进屋,她上午十一点多就可以回去吃午饭了。”


    “好,那我可要大展身手,让师母高高兴兴吃顿大餐。”童珊珊快速洗了一个澡,晚上很早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一家三口起了一个大早,吃了早饭收拾整齐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郑荷花问道:“一家三口一起出门,是要出去拜年吗?”


    “是的,出去拜年呢。”童珊珊笑着说道。


    “你们家昨天来了外地的客人的,这样出去拜年,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那外地的客人昨天跟我吵架了,也没说要做什么事,我还能去哄着他们不成?”童珊珊说:“我也有自己的正经事儿要做啊,他们来之前也没有提前发个电报说一声,难道还要打乱我的生活计划吗?”


    郑荷花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得没错,那你们好好出去拜年吧。”


    一家三口骑着自行车到了省委大院的家属区,易秋彤在院子门口的一个隐蔽地方给他们留了钥匙。


    童珊珊找到钥匙打开了屋门,然后三个人就进去了。


    当然了,高云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但童珊珊跟齐信川都很懂规矩,知道不会乱跑乱看,除了客厅、厨房、院子和卫生间之外,他们其他屋子都没有进去过。


    齐小满拿着小木头车子在院子里玩耍,齐信川帮童珊珊打下手,时不时还要出去看一眼齐小满。


    易秋彤准备了不少菜,有鸡蛋、一只鸡、青菜、山药、胡萝卜和一些土豆,童珊珊把食材检查了一遍,道:“这只鸡真大啊,要么咱们炖一半、烧一半吧。”


    “可以,老母鸡汤比较滋补,也可以给师母补补身体。”齐信川说:“我记得这里有一个大砂锅,我来找出来。”


    他翻出一个很旧没用的大砂锅,洗干净以后就拿给童珊珊炖鸡汤。


    童珊珊空间里还有一些别的食材,比如干蘑菇、干木耳和干菜什么的,她也取了一些出来,打算作为配菜使用。


    中午十一点多,高云跟易秋彤走进了院子大门,刚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哎呀,是鸡汤的味道,小童在炖鸡汤呢。”高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正说着,就见齐小满抱着自己的木头小车子跑了过来:“奶奶新年好,我给奶奶拜年,祝奶奶身体健康。”


    “谢谢小满,奶奶也祝小满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点长高。”高云抱起齐小满,然后大步走进了客厅。


    齐信川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师母回来了?”


    “是啊,我们回来了,今天下午也没事儿了,下午你们都别走了,就在家里陪我说说话。”高云笑着说:“小满刚才一看到我就给我拜年呢,是谁教他的呀?”


    “是珊珊教的。”齐信川说:“他在大院儿里看到长辈就会这样说,好多不怎么熟悉的人都给他塞压岁钱,不过都被珊珊退回去了。”


    “珊珊可真是个好姑娘,她人呢?”高云看了一眼厨房,“怎么没在厨房里?”


    “她被隔壁的婶子叫过去了,好像在做一道什么菜,总是弄不好,就让珊珊过去帮她弄一下。”齐信川说:“我去喊她一声。”


    “不用喊了,去给人家帮忙是好事情,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就见易秋彤打开大门,笑着说:“小童回来了。”


    童珊珊高高兴兴拎着一个布袋子走了进来:“师母,易姐,你们回来啦!”


    “是啊,我们回来了。”高云笑着说:“你手里拎的什么呀?”


    “隔壁婶子给我装的大红枣,个头可真大,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红枣。”童珊珊从布袋子里拿出一颗红枣展示给大家看,“这是好枣子,回头我可以拿来做很多好吃的了。”


    “做好了记得给我送一份,我就喜欢吃珊珊做的甜食。”高云笑着。


    “我一定第一时间就给师母送过去。”童珊珊放下布袋子,立刻说:“差点忘了,师母新年好,我跟齐信川来给你拜年啦。”


    “好,新年好。”高云一只手抱着齐小满,另一只手朝着易秋彤伸了过去。


    易秋彤拿出三个红包递给高云,高云一把全都塞给了童珊珊:“这是给你和小满和信川的红包,信川在我这儿也是个孩子,所以应该要收红包的。我知道你们家是你掌钱,所以直接给你,快收着啊。”


    “谢谢师母,那我就不客气了。”童珊珊赶紧把红包放进自己的外衣口袋,“那我去洗个手,就可以开饭了,饭菜都做好啦。”


    易秋彤立刻道:“我去给你帮忙。”


    很快,午饭就被端上桌了。


    高云住的这个屋子是有锅炉供暖的,所以冬天也很暖和,只穿一件毛线衣就可以了,做好的食物不放进草捂子里头也不会凉,实在是非常方便。


    餐桌上摆着一锅炖鸡汤,一盆加了干红辣椒的红烧鸡块,还有山药炒木耳、香菇青菜、土豆胡萝卜炖干茄子,另外还有一道小虾皮蒸鸡蛋。


    “今天这餐可真是比过年还吃得好了。”高云笑着举起自己的茶杯,道:“来,我们一起喝一杯,希望你们年轻人继续奋斗努力,希望小满好好长大。”


    大家喝的都是麦乳精,高云虽然会喝酒,但因为担心临时有事情要找她,所以也不敢喝酒。


    喝过一口麦乳精,大家就开始喝鸡汤了。


    鸡汤是用干蘑菇一起炖的,因为炖了很久,所以非常鲜美,喝一口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真好喝啊。”齐小满小声道:“妈妈,鸡汤真好喝。”


    “是啊,你要谢谢奶奶,因为这只鸡是奶奶买回来的。”童珊珊笑着说道。


    “谢谢奶奶。”齐小满认认真真道了谢。


    高云笑着说:“不用谢。”


    童珊珊说:“过年前我也想找人买一只鸡,但在周边的乡下问了一圈,大家都不愿意卖。倒是有人想要卖一只,可那只鸡实在是太老了,我就没买。易姐,现在买鸡容易吗?”


    易秋彤说:“不容易,过年我也就弄到了这么一只鸡,副省长说了,一定要等到你们过来的时候再杀了吃,之前一直养在院子里头的,除夕都没杀。”


    “师母,你对我们太好了。”齐信川低声道:“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师母和老师了。”


    “有什么好感谢的,你们是晚辈,长辈对晚辈好,那不是正常的吗?”高云笑着说:“再说了,我以后老了,你还能不管我了吗?”


    “那怎么可能不管呢?你跟老师就像我的父母一样。”


    “那就行了,我对你好,那就更正常了。”高云笑着说:“好了,不说这些了,赶快吃饭,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珊珊这么好的手艺,我们可不能糟蹋了。”


    大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还剩了不少菜没有吃完,于是高云说:“刚好,剩下的我们晚上吃,早点儿吃晚饭,吃完了你们再回家。”


    “好啊,我刚好可以多陪陪师母。”童珊珊抱住高云的手臂,“我最喜欢跟师母聊天了,可惜师母总是太忙,我都没机会跟师母好好说话。”


    下午不用回家,正合童珊珊的心意。


    她跟齐信川陪着高云聊了一个下午,从祝琳的事聊到齐小满的教育问题,又从童珊珊做衣服的事情聊到了将来有没有可能学习服装设计,高云说了很多自己的见解,让童珊珊获益匪浅。


    “我觉得师母说得很对,虽然帮人做衣服收取手工费是正常的,但我之前确实做的太多了,就算祝琳没有盯上我,家属大院儿可能也会有人看我不顺眼的。毕竟,我靠这个确实赚到钱了。我决定,过了年以后就不帮别人做衣服了。我打算低调一段时间,等以后看看情况。”


    高云道:“你这样做是对的,你看现在,风头又紧起来了,革wei会比之前还猖狂,这种时候,可别做那些界定模糊的事情了。这次是你运气好,居然跟刘飞是熟人,他还愿意帮你,如果不是刘飞,你真的被送去了山弯农场,只怕要出大问题的。大冬天的,万一他们把你丢进河里沟里,泡你半个小时,不死也要落下病根子的。今年啊,我瞅着情形不对,大家都要谨慎一点。”


    “恩,我会记住师母的话。”童珊珊很认真地点点头。


    一直聊到五点钟,易秋彤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了一下,大家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一家三口就告辞回去了。


    高云今天难得休息,所以他们要早点回家,这样高云可以早一点睡觉。


    他们骑着自行车回到大院儿,还没到家门跟前就看见门外坐着宣继祖跟宣小龙,他们俩面色铁青,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见齐信川跟童珊珊骑着自行车回来,宣继祖立刻站了起来:“小齐,你怎么回事儿?你们去哪儿了?我们在这里等了你们一整天!从上午等到现在!你也太过分了,我们毕竟是客人,你们怎么能这样?”


    齐信川一脸无辜道:“大哥昨天也没说今天要来我们家做客啊,昨天我追过去的时候,跟大哥聊了那么久,你们只字不提,一直在说珊珊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我看你们对珊珊如此不满,还以为你们再也不会来我们家做客了呢。既然大哥要来我们家做客,那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跟珊珊在这边也是有亲戚朋友要走动的,这大过年的,我们要出去拜年呀。你不说,我们当然会按照原定的时间去给人家拜年啊。”


    宣继祖被齐信川的话闹了一个脸通红,宣小龙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叔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大老远坐火车过来,是冲着你们家来的。就算我们不说,今天叔也应该去招待所请我们过来吃饭,因为这才是主人家的道理。”


    “什么道理我是不懂的,不过,你们昨天还跟我吵架呢,都跟主人家吵架了,还想我们去你们来吃饭?你觉得这话不好笑吗?”童珊珊把齐小满从自行车上抱下来,然后直接送去了隔壁杜威家里。


    宣继祖父子俩被晾了一整天,这会儿脾气肯定很不好,一会儿他们要是提到要回小满的事情,可能也会说出很多难听话。


    童珊珊不希望齐小满听到那些难听话,所以直接把齐小满送去隔壁玩一会儿,这样孩子才不会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从隔壁走出来回到自己家里,童珊珊不慌不忙去洗了一个手,出来给宣家父子泡了茶,还故意没拿瓜子花生出来。


    这个时间,父子俩肯定没有吃晚饭,童珊珊都听到他们肚子里咕咕直叫了,但齐信川压根不提吃饭的事情,童珊珊就更不会提了。


    宣继祖看了看宣小龙,见儿子饿得眼睛都直了,便说:“小齐,小童怎么把小满送去隔壁了?都这个时间了,该给孩子吃晚饭了。”


    “我们在外头吃过了才回来的。”齐信川笑着说道。


    宣继祖嘴角一抽抽:“吃过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宣小龙是年轻人,忍不了饿,他一拍肚皮大声说:“叔,我跟我爸中午就没吃饭了,饿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们回来。再怎么样,你们总不可能连饭都不招待我们吃一顿的吧?”


    童珊珊说:“你这话说的,我们怎么会不招待你们吃饭?昨天中午我做了那么多饭菜,你爸爸说我们家伙食不好。我现在也不知道能做什么饭给你们吃,就怕我们家这个粗糙的伙食伤害了你们俩的肠胃。特别是小龙你,你可是大学生,那不是一般人,你的肠胃更金贵,你得吃好东西,但是我们家没有好东西的。”


    宣小龙火了:“婶子你什么意思?你故意埋汰谁呢?我爸不过是喝多了酒,说错了话,你就记仇记到现在?谁不知道我们是乡下种地的?一年四季能吃上土豆红薯都是不错的,婶子你说这种话,是想嘲笑我们吗?”


    “我怎么敢嘲笑你们?”童珊珊说:“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大侄子你不会是低血糖吧?低血糖的就是易怒。你都当上大学生了,你可不能低血糖,你要是低血糖,那别人也没法活了。”


    “你!”


    “要不这样吧,家里还有乡下带过来的糍粑和年糕,你们要是不嫌弃,我煮一锅给你们吃,或者吃挂面也行,家里就这些做起来比较快了。”童珊珊故意看向宣继祖。


    宣继祖嘴唇都有点发白,他赶紧说:“煮什么都行,反正能吃就行。大妹子,我昨天是真的喝多了酒,不是说你们家伙食不好,我就是以为你们城里人伙食会比我们乡下好一些……”


    “城里人伙食更差,至少你们在乡下粮食是够吃的,还有自留地,城里吃个青菜都要靠抢。”童珊珊说:“让齐信川陪你们说话吧,我去给你们煮吃的。”


    之前从大树村带回来的糍粑和年糕还剩一些,这东西只要定期换水,可以保存到春天也不会坏,所以童珊珊他们吃得很慢。


    把糍粑和年糕切成小块,等水开了就丢进去煮,起锅之前丢一些大白菜叶子进去,然后撒上粗盐和一勺香油,就可以趁热吃了。


    宣继祖跟宣小龙大概是饿极了,也不管烫不烫,父子俩没一会儿就吸溜吸溜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水也喝光了。


    吃饱了之后,两个人都有点儿泛起了迷糊,坐在沙发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齐信川说:“大哥,小龙,你们是不是困了?要不然,我这就送你们回去招待所休息,该睡觉的时候就要好好睡觉呢。”


    这话一出,宣继祖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当下就跟着齐信川站了起来。


    宣小龙到底年轻,他愣了几秒钟还是反应过来了,赶紧拉住他爸:“爸,不是,你忘了?我们还有事儿没有跟叔说呢!”


    宣继祖站在那儿直着眼睛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是呢,我还有事儿要跟小齐说呢!”


    齐信川就说:“行,那说吧,我听着呢。”


    齐信川看上去笑容可掬,但眼神并不热切。


    宣继祖又愣了一会儿,才说:“还是昨天跟你提过的,我们家小龙现在有出息了,以后家里条件会越来越好,等小龙毕业了,就可以去城里做干部,粮食也够吃,族里的长辈说了,小满毕竟是我弟弟的独子,还是要把小满接回去,让我们宣家自己养。不然,以后时间长了,我弟弟连个给他上坟的晚辈都没有。”


    齐信川说:“这话说的不对呢,我也是乡下人,我们齐家门户也不小,在红星公社有不少家呢。规矩呢,我也是懂的,族里齐家的长辈无儿无女,过世以后,都是我们这些同族的晚辈负责给他安葬,上坟也是族里的晚辈负责的,怎么可能没有人上坟呢?再说了,现在小满还小,以后小满大了,我也会带小满回去给老宣磕头上坟的。小满是老宣的儿子,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接回去让宣家自己养什么的,这话就不要再说了。”


    “是呢是呢,我也是这么跟长辈说的,我说人家小齐都养了小满这么久了,人家也不容易,你们这样把孩子要回来,小齐的付出算什么呢?你跟小满是有感情的,我是知道的。”宣继祖说:“所以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哦?是吗?那可真是谢谢大哥了。”齐信川说:“那这事儿就好办了,反正小满是不会回去的,大哥还有事儿吗?”


    这话说的宣继祖跟宣小龙又是一愣,两个人都有点儿词穷。


    他们原本早就练好了很多话术,打算今天上午过来兴师问罪一番,然后再提到齐小满认祖归宗的事情,之后就拿这件事威胁齐信川,然后让他给钱。


    但因为俩人等了一整个白天都没见到齐信川一家人,在漫长的等待中已经消磨了他们俩的意志力和精神,加上饿狠了以后吃了太多主食,所以脑子里头一片混沌,完全不记得之前两个人在家里和在招待所练习过的话术了。


    齐信川见他们俩都不说话了,就立刻道:“大哥既然没事了,我就送你们回去吧,去了招待所,可以洗个热水澡赶紧睡觉,这个时间,大浴室还开着呢。”


    军区招待所是有澡堂子的,有人专门负责锅炉烧水,冬天洗澡特别暖和。


    童珊珊之前听大院儿的女同志说过,有些人觉得大院儿的浴室人太挤,就会想办法跟招待所的人打好关系,然后去那边的浴室洗澡。


    不过,这种人毕竟是少数,要是人多了,招待所那边也要惹麻烦的。


    被齐信川这么一催促,宣继祖就跟着齐信川往外走了:“是呢,回去洗个热水澡,舒坦一下,你们军区招待所的热水可真不错。”


    宣小龙还在发愣,就见童珊珊递给他两个橘子:“小龙啊,拿着橘子快跟你爸爸回去洗澡,洗完澡坐在澡堂子里吃一个冷橘子,那叫浑身舒坦哪。”


    宣小龙接下两个橘子,就这么稀里糊涂也跟着宣继祖出去了。


    一直等齐信川把他们两个人送到地方,宣继祖跟宣小龙拿了换洗衣服在澡堂子里开始搓澡的时候,宣小龙才一拍大腿道:“爸!不对啊!正经事儿还没跟齐信川说呢!我们怎么就吃了一顿晚饭跑回来了呢?”


    宣继祖手里的毛巾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是啊!事情我都没说呢!”


    “这姓齐的可不是个好东西,他今天这是故意的呢,出去一整天,饿了我们一整天,晚上再让我们吃饱,我们脑子都不会转了,那不是跟着他走啊?真是气死我了!”宣小龙气得捶了一下墙壁。


    宣继祖赶紧说:“那怎么办啊?明天他们要是再出去一整天怎么办?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这就是在躲着我们呢!”


    “没关系,洗完澡我们就去睡觉,爸你警醒着一点儿,明天早上天不亮我们就过去。就算姓齐的要出去拜年,也不可能天不亮就出门吧?”


    “行!那咱们赶紧回去睡觉!”


    当天晚上,童珊珊跟齐信川亲热过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聊闲散话儿。


    童珊珊说:“你说他们明天早上几点钟会过来?”


    “五六点就会过来吧。”


    “那咱们都睡个懒觉,睡到八点钟再起床。”童珊珊笑着说:“反正明天你还是休息。”


    “好,那就睡到八点。”


    第二天早上,一家三口都睡到了八点钟才起来。


    不过齐小满是早就睡醒了的,齐信川也是,他怕齐小满叫妈妈,醒了以后就跑去隔壁卧室了,先带齐小满去上了厕所,然后就在卧室里陪齐小满玩了一会儿玩具,一直玩到童珊珊睡醒为止。


    童珊珊慢悠悠地洗脸刷牙,做好这一切她才走到厨房去拿鸡蛋做早饭。


    宣家父子俩隔着厨房窗户看到她,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小童!”


    “哎呀,大哥跟小龙,这么早,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童珊珊一脸惊喜地打开窗户,“我们刚刚起床,我正要做早饭呢,齐信川在给小满洗脸,你们等着啊,我给你们拿凳子,现在外头坐一会儿吧,等我收拾一下屋子再请你们进来。”


    宣继祖跟宣小龙已经在门外等了好几个小时了,他们五点半就到这里了,一直等一直等,左右邻居全都起来了,就齐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宣小龙想要敲门,却被隔壁郑荷花给叫住了:“别敲了,小童他们要是起床了就来开门了,现在没开门,那就是在睡觉,这大过年的,可不好打扰人家睡觉的呢。”


    宣小龙被这么一说,就不敢敲门了,硬生生等到童珊珊出现在厨房。


    等屋里的三个人全都收拾好了,童珊珊也开始做蔬菜饼了,齐信川才把他们俩请进去坐。


    童珊珊一边在煤球炉上烙饼,一边笑着说:“早上咱们就吃这个,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宣小龙已经被闹得没脾气了。


    过来闹事儿的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今天早上,别说宣继祖了,连宣小龙都已经没什么吵架的念头了。


    童珊珊做了厚厚一叠蔬菜饼,齐信川在煤油炉子上煮了一锅海带汤,打了一个鸡蛋搅进去,喝起来很香。


    每人三个蔬菜饼,吃完之后宣继祖的脸色看上去红润润的,他拿了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笑着说:“到底是城里,早上也能吃鸡蛋汤,我们小龙在学校也是,早上就有鸡蛋汤喝。”


    工农兵大学那边一切都是免费的,每个月都发粮票,所以宣小龙在那边应该是过得很不错的。


    童珊珊说:“小龙确实是出息了,以后大哥你有福气了。”


    她见宣继祖表情不对,便立刻对齐信川使了一个眼色,齐信川立刻把齐小满送去隔壁郑荷花那里了。


    “是呢,村里人都这么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宣继祖哈哈大笑,“说起这个,我还是要跟你们说,族里还是打算把小满要回去。毕竟小满是我弟弟的儿子,先放在你们这边养两年,等小龙毕业了,当干部了,就让小满去我家。你们两个是年轻小夫妻,没了小满,刚好可以生自己的孩子。”


    齐信川从外头走了进来:“我不同意,小满是我的儿子,他是正式被我领养的,有文书在,不是你们想要就能要回去的。如果你们要带走小满,那就是拐卖儿童,因为小满在法律上是我的儿子,不经过我的同意,谁也不许带走他。大哥回去可以告诉族里的长辈们,小满跟我们相处很好,他永远是我们的儿子,但也永远是老宣的儿子,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可以去法院告我,咱们走法律程序,看看法官最后会怎么判。如果法官把小满判给宣家,那我也认了。但在法官宣判之前,小满就是我的儿子。”


    宣继祖有点儿慌神儿:“不是,小齐,这话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说到法院了呢?什么宣判不宣判的,听起来怪吓人的。我们……我们就是想说,这是族里老人家的想法,我跟小龙是不支持的……”


    齐信川说:“谢谢大哥跟小龙的支持,不管族里老人家想什么,反正,我就是那句话,如果要带走小满,就让法官来判。”


    这话一出,宣继祖就哑口无言了,剩下的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人家都横到这个这个份上了,他们还怎么拿小满的事情来讹钱呢?


    宣小龙一看情形不妙,赶紧说:“叔,是这样的,你是当兵的,也是干部,如果我们族里真的去告你,对你影响也不好。不如这样吧,我跟我爸回去劝一劝长辈们,让他们别来告你们。但是叔知道的,我们也不容易,这在族里违抗老人家,也不是那么好过的,所以叔意思一下,给点钱让我们带回去,我们花钱疏通一下,就没这回事了。”


    齐信川笑着说:“小龙,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行得正坐得端,所以我不怕的,你就让你们家的长辈去告我,我啊,随时奉陪。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收养小满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政委当初亲自给我写了证明了,要是被告了,连政委都会站在我这边的,所以小龙不用为我操心了。”


    宣继祖跟宣小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了惊恐。


    几秒钟后,惨白着面孔的宣小龙噗通一声跪在了齐信川的面前,把齐信川吓了一跳。


    “小龙,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里拜年不兴磕头了!你快起来!”齐信川力气大,一把就将宣小龙拽了起来。


    这边宣小龙刚拽起来,那边宣继祖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了。


    他年纪可不小了,齐信川更承受不起,便赶紧一手拽一个,把他们俩都提溜在那里。


    “大哥,小龙,你们这是做什么?”齐信川很不高兴地说道。


    宣小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叔,叔你救救我吧,我快没有活路了!叔你救救我吧!”


    宣继祖也跟着哭:“小齐,我们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了,你帮帮我们小龙吧,他到底是小满的亲堂哥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吧!小齐,求求你了!你救救他!”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


    ? 第85章


    齐信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小龙都是大学生了, 你们现在过得这么好,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


    宣小龙哇哇大哭,宣继祖一个劲儿地在那里说:“小齐, 你救救我们小龙吧, 求求你了!就算是看在小满的份上,你也救救小龙吧!”


    童珊珊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宣小龙, 你说话直接点儿, 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别在这里来这一套。你以为你这么磕头下跪,再嗷嗷大哭一场,齐信川就会帮你了?你们父子俩连实话都没有一句,还想让人帮忙?你这是把我们夫妻俩当傻子耍呢?”


    “没有没有!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们是真的……真的……”宣继祖满脸慌乱想要解释。


    童珊珊说:“你们没有哪个意思了?你们这次不打招呼就跑过来,先是炫耀小龙现在过得特别好, 之后嘲笑我们家伙食不好, 然后又跟我吵架, 不欢而散。再之后呢,你们说族里要把小满接回去, 又是跟我们说很多不着边际的话。老实说, 不光齐信川看不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连我都有点疑惑,你们这次到底是干什么来的?既然混的这么好,又要齐信川救他什么?”


    齐信川也正色道:“大哥, 小龙,有话就好好说话, 别再跟我来下跪这一套了。这都什么时代了?别说我们不作兴这个, 就算是乡下, 也没有年纪大的人给我这样的年轻人下跪的!”


    放在乡下地方, 宣继祖这样岁数的人给齐信川下跪,是要被钱凤指着鼻子骂的——这不是在折年轻人的寿吗?


    当然了,现在这个时候不能说这样的话,但当面臭骂一顿那是少不了的。


    宣继祖赶紧说:“小齐,我……我没有想别的,我就是想求你救救我们家小龙。”


    童珊珊厉声道:“行了!宣小龙你来说!磨蹭半天了,到底你为什么会没有活路?谁要你的命?你是不是欠人家钱了?”


    这话一出,宣家父子两个都浑身一僵,宣小龙更是明显抖了那么一下。


    童珊珊立刻道:“果然是欠了别人钱,看来我一开始就猜对了!”


    齐信川皱着眉头道:“欠钱?小龙你为什么会欠别人的钱?你爸爸说你现在过得非常好,看你的穿着打扮,比城里人还好,出门还能坐火车卧铺,你欠谁的钱了?”


    童珊珊说:“就是因为穿得好,出门还坐卧铺,才会欠别人钱吧?我要是没猜错,宣小龙肯定是在外头借钱充阔绰了。”


    上工农兵大学那是有补贴拿,还有粮票领,但也不可能像宣小龙这么气派的,这一身打扮可得花不少钱。


    宣小龙的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冷汗开始从他的额头上渗出,看来童珊珊又猜对了。


    齐信川看向宣继祖:“大哥,是这样吗?”


    宣继祖牙一咬、眼一闭:“是的!小童都说对了!我们家小龙……是为了装条件好,所以跟人借了很多钱。”


    “那是借了多少钱?数额多少?”齐信川问道。


    宣继祖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他咬牙说:“一共四百八十七块钱。”


    “多少?”齐信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童珊珊站在旁边撇撇嘴,觉得这个宣小龙真的是胆大包天。


    “四百八十七块钱……”宣继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


    “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怎么能允许小龙干这种事呢?”齐信川说:“你知道我们当兵,一年的津贴才多少钱啊?我们隔壁谢同志是工厂工人,你知道她一年工资多少钱吗?他找谁借的钱,怎么会有人愿意借给他这么多钱?”


    这年代大家都过得紧巴巴的,像家属大院儿孩子少的人家,省吃俭用,手头还能有一点儿存款,要是孩子多的人家,别说存款了,每个月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才能过日子的。


    宣小龙也是个人才,居然能在这个年代问人借了这么多钱!


    宣继祖低声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要是知道,我怎么会让他借钱呢?原本,为了让他去读那个工农兵大学,就已经欠了你三百块钱和两瓶茅台酒了。你是个好人,你之前也说过不会催着我们还钱,等小龙毕业了,去城里工作了再慢慢还钱就行,我就没有担心过这些事儿了。可是谁知道,他过年放假回来,被……被公社书记找上我们家,说他问公社二十几户人家借了钱,一共是四百八十七块钱,少的十块钱,多的四十、五十,都有人作证。我当时……我当时直接晕过去了,我是真的没想到,小龙居然做出这种事来了……”


    说着说着,宣继祖开始抹眼泪了。


    这次的哭泣更刚才的哭喊不太一样,看着倒像是真的在流眼泪了。


    在收成好的那些公社,如果是像齐德华家那样劳动力充足的,家里满工分多,年底确实能分到不少钱,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开销,存钱要是存得住,轻轻松松拿出两三百块钱的人家也有。


    就算是童建国他们那样的人家,也因为实在很抠门所以存了一些钱的。


    宣小龙是整个公社唯一的一个大学生,这要是放在红星公社,就算是童建国这么抠门的人,应该也会愿意借给他十块钱的。


    所以四百八十七块钱,还真的很简单就能借到手。


    但借来容易,还起来那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宣家孩子多,劳动力不充裕,别说四百八十七块钱了,就算是八十七块钱,宣继祖都拿不出来,也怪不得他会伤心成这样了。


    齐信川听完之后,皱着眉头看向宣小龙:“小龙,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你家里什么条件,你心里没谱吗?再说读大学是为了好好学习,将来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你……你到底在工农兵大学干了些什么?那么多钱,你花到哪里去了?”


    宣小龙面如土色,仿佛魂魄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躯壳,他被宣继祖用力晃了一下手臂,这才抬起头看,一脸茫然地看着齐信川。


    “小齐问你话呢!你说话啊!”宣继祖骂道。


    宣小龙说:“我……我跟人处对象了,是个特别好的姑娘,比我小两岁,长得可好看了,她是城里人,父母都是干部。我跟她处对象,我得打扮自己,我还要花钱给她买点小东西。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要借那么多钱的,我最开始,只问村里条件好的人家借了一点儿钱。我没想到,他们那么爽快就把钱借给我了,我真的没想到借钱那么容易。只要是咱们公社的人,只要我开口,他们就会愿意借给我,我……我当时也是昏了头,我太喜欢我对象了,就一直借钱一直借钱……等到过年回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借了那么多钱了……”


    童珊珊说:“你是不是也骗你对象了?”


    “骗她?骗她什么?”


    “她既然是干部家庭的子女,她要是知道你家里是贫农,她怎么会跟你处对象呢?”童珊珊说:“我这是按照常理推断的啊,毕竟你的外形一般般,性格也没有那么招人喜欢。”


    意思就是,宣小龙又不是大帅哥,也不是那种很会说话来事儿的高情商之人,人家干部家庭的小姑娘看上他什么了啊?


    宣小龙有点生气地看了童珊珊一眼,但对上了童珊珊轻蔑的眼神,他又立刻移开了目光。


    “我跟她说,我家里是公社的干部,加上我有一两件气派的好衣服,还有皮鞋、钢笔,带她吃饭也去国营饭店,所以她相信我了。我……我装了这么久,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公社干部家的人了。”宣小龙死气沉沉地说道:“反正已经这样了,我是想着干脆一走了之,反正我下头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爹妈也不愁有人养老。但是我爹不同意……”


    宣继祖一个巴掌扇过去:“我当然不同意了!我跟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没让你干过重活,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出来了,你这就要去死吗?你对得起谁?也就是欠了一些钱罢了,只要我们想办法过了这一关,只要你读完工农兵大学,以后,早晚能把债都还清!”


    “可是我的对象怎么办?我……”宣小龙低声道。


    童珊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挺痴情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对象呢。我跟你说,你配不上你那个对象,你别耽误人家了,让人家去找门当户对的人吧。”


    宣小龙用愤怒的眼神看向童珊珊:“你说什么呢?”


    “你要是觉得我说错了,那你就把实话告诉你对象,如果她知道你家的实际情况还愿意跟你处对象,那你随便怎么骂我,我是无所谓的。但是,你敢告诉她吗?你敢告诉她你家一年能分多少钱吗?你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家里住土房子,你是靠当兵的叔叔家贴补才能读完高中的,为了去工农兵大学,你还借了几百块钱,这些事儿,你敢告诉她吗?”童珊珊又笑了一下。


    宣小龙不说话了,宣继祖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然后转头道:“小齐,你们别听小龙在这儿瞎说,这事儿吧,还是过得去的。那个什么对象,不谈了,谈个对象花了那么多钱,那是对象还是吃钱的怪兽啊?这种对象可不能谈!干部家的子女怎么了?以后我们家小龙自己当上干部了,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啊?”


    童珊珊这次没说话,只是觉得宣继祖比宣小龙还天真。


    齐信川皱着眉头道:“公社书记去你们家,到底是怎么说的?借钱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宣继祖说:“书记说,因为村里有几个人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发现大家都把钱借给了小龙,那几个人就有点担心,所以趁小龙回来的当天,一起去找他要钱了。但小龙说自己没有钱,那几个人合计了一下,他们三个人加一起,借给了小龙八十几块钱,这不是小数目,他们担心小龙以后还不起钱,就去找公社书记做主。书记……我也不知道书记是怎么想的,他查了一下这件事,发现连公社会计都借给了小龙三十块,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之后,他让各个小队长在村里问了一圈,统计了人数报上去,才发现小龙在公社借了这么多钱。他觉得这事儿比较严重,而且小龙是代表公社出去读大学的,怕他惹出大麻烦,所以他就找上门来了。”


    “他到底是怎么说的?这么多钱,有没有提供一个合理的还钱方式?”齐信川说:“比如以后每年分的钱都不给你们了,直接由公社拿去帮你们还债。”


    宣继祖说:“书记是有这么说过,可这样一来,我们下头那些娃娃,就没钱读书了啊。我们家一直过得不容易,再说小龙以后是干部了,弟弟妹妹总不能不读书吧?那多丢脸啊?”


    “所以你想怎么做呢?”齐信川问道。


    童珊珊笑了:“这还用问?他想问我们借钱,让我们帮宣小龙还债,然后自家的收入不受影响呗。”


    齐信川严肃地看着宣继祖:“大哥,是这样吗?”


    “我……我是想着……你们在部队到底是容易些的。当初我小弟也是,攒了不少钱的,娶媳妇儿的时候也比我们容易多了……所以……我是想着……能不能请你们再借一些钱给我们。特别是……我小弟的抚恤金不是还在银行存着呢吗?上次我们来,我记得你们说过,抚恤金存起来了。”宣继祖红着一张脸,有点儿结巴地说道。


    童珊珊说:“那你来晚了,过年前,我们公社有个知青要陪另一个知青去京市看病,找我们借了几百块钱,刚好抚恤金可以取了,我就取出来借给那个知青了。”


    抚恤金当然还在银行里待着,这笔钱,别说齐信川绝对不会使用,就算是童珊珊,也不会同意任何人动用一分钱的!


    这是齐小满的钱,从前、现在、将来,都是他的钱。


    童珊珊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宣家父子以后不再惦记抚恤金的事儿。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如果没有这笔抚恤金,宣小龙那样贫农家庭的人,压根不敢一口气问外头借那么多钱。


    他们就是总以为抚恤金是宣家人的,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宣继祖瞪大眼睛看着童珊珊:“你说什么?你上次明明说的是,不管是谁,都不能动那笔抚恤金,那是小满的钱!是不是你自己说的?”


    “你也知道那是小满的钱啊?那你们父子俩天天盯着这笔钱,是在想什么呢?”童珊珊冷冷道。


    “不是,你别……你别扯别的,你就回答我,你上次为什么不把抚恤金拿给我们?现在却借给其他人了?”宣继祖居然气得浑身发抖了。


    童珊珊说:“你记错了,上次那些话是齐信川说的,这次借钱,是我私人取出来借给知青的。我还有借条呢,我拿给你看。”


    说完,童珊珊进去卧室转了一个圈出来,然后把向雪峰手写的借条展示给宣家父子看。


    借条上写得清清楚楚,三百块钱整。


    宣继祖跟宣小龙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心里一凉。


    宣继祖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喘着气往后倒了。


    “爸!爸你怎么了?”宣小龙慌慌张张去给宣继祖揉胸口。


    宣继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童珊珊的鼻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童珊珊说:“我们家齐信川不欠你们的,齐小满更不欠。钱,我们家现在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借条清清楚楚,你儿子宣小龙还欠着我们三百块钱没有还,你居然还敢来问我们借钱?而且,你来借钱就应该好声好气跟我们说话,但你偏偏不这么做,你跟宣小龙这次过来,是想着用要回齐小满的事情敲诈齐信川,我说的对吗?”


    宣继祖大口吸气,他避开童珊珊锐利的眼神,他不说话了。


    童珊珊说:“既然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你带着这样的想法跑来别人家里,你觉得谁会借钱给你?别说我们家现在一分钱都没有,存款全都借出去了,就算我现在手头有钱,我也不会借给你。”


    “你……你……”宣继祖开始出气多进气少了。


    宣小龙着急了,他红着眼眶恶狠狠道:“是我出主意让我爸来敲诈齐信川的,你要恨就恨我,你干什么这样对我爸?”


    “因为他跟你是一伙的啊,不管是谁出的主意,既然他同意了,就说明他不安好心。他想害我爱人,难道我还要对他表示感谢吗?”童珊珊说:“宣小龙,这么多年了,你的书是读到谁的肚子里去了?礼义廉耻,你知道一样吗?”


    这次,宣小龙也不看童珊珊了,他只看着齐信川,哑着嗓子问道:“叔,你怎么说?你是不是要见死不救?”


    齐信川说:“你们可以跟公社商量,以后每年年底分的钱,都由公社帮你们拿出去还债。而且,工农兵大学两年就毕业了,你还有一年半就可以出来工作拿工资了,到时候就能还钱,你只要跟公社好好说,相信那些村民也会理解的。”


    “所以,叔是不打算帮我们了?”


    “是,如果你们需要钱治病救命,多少钱我都愿意去帮你们借。但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因为虚荣心所以借钱装阔绰,我不会为了这种事帮你还钱。你已经二十岁了,是个大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就这么简单。”齐信川严肃道:“何况,我们家现在确实没有钱了。”


    “门口摆着两辆自行车,你跟我说你没有钱?”宣小龙尖叫道:“见死不救就是见死不救,说那么多大道理给谁听呢?”


    童珊珊冷笑一声,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们也没办法,随便你吧。”


    宣小龙尖叫一声,指着他们夫妻俩骂道:“我早就知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亏我小叔以前跟你称兄道弟,你就是这样对他的亲大哥和亲侄子的!”


    齐信川说:“随便你怎么说,你要记住,我跟你小叔称兄道弟,那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不代表我要负责他的大侄子的一切。我自己有亲兄弟,我的亲侄子我都未必会给他那么多钱,何况,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你如果觉得侄子就可以问叔叔伯伯要钱,那你可以去宣家族里尽情要钱,你看看你能要来几块钱?”


    宣继祖这会儿不装喘不过气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宣小龙的右手,低声道:“小龙,跟我走,我们出去。”


    “去哪儿呀?”宣小龙低声道。


    “你跟我出去就行,别管去哪儿了。”宣继祖抓着宣小龙,再见也不说一句,父子俩就这么跑走了。


    齐信川说:“珊珊,你觉得他们会去什么地方?”


    “去政委家吧,应该是。”


    “他们去政委家做什么?”


    “告状啊,告你没有人形,告我花了小满爸爸的抚恤金之类的。”童珊珊说:“你就别管他们了,这两个人就是看你之前太好说话了,所以一次一次得寸进尺。我跟你说,这次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一辈子不跟咱们来往了,才是好事。”


    “小满以后还是要回去给老宣扫墓的呀。”齐信川低声道。


    “墓地不就在那里吗?”童珊珊说:“以后带他去扫墓,结束之后直接走,不跟宣家人来往,也可以扫墓的。反正老宣不是葬在烈士公墓了吗?”


    “可是,如果小满以后想跟宣家的亲人来往,那要怎么办?”


    “宣家所有人都像宣小龙一样吗?”


    “应该不是。”


    “那就可以了,以后,等小满长大了,总有宣家人会跟他来往的。”童珊珊说:“只要你以后找机会过去一趟,在宣家那边说一句就行了。你放心,以后,宣小龙的弟弟妹妹会愿意跟小满来往的。”


    齐信川将来成就很大的,齐小满想必也不会差,宣小龙的弟弟妹妹只要不是傻子,就肯定会跟齐小满这个堂亲来往的。


    这么一说,齐信川才放下心来。


    到了下午,杨政委跑来了一趟,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信川,你怎么惹了这样的麻烦精啊?”


    齐信川说:“政委,他们去找你了?”


    “是啊,可真是哭的我脑袋疼,那父子俩可没一个省油的灯,一股子坏心眼儿。”


    童珊珊泡了一杯热茶端出来:“辛苦政委了,喝茶喝茶。”


    杨政委抱起杯子,道:“不过你们放心吧,人,我已经安抚好了,那对父子俩今天晚上会坐火车回去。”


    “政委是怎么安抚的?”童珊珊微微有点好奇。


    杨政委笑得特别慈祥:“当然是吓唬他们。”


    童珊珊噗嗤一声笑出来:“可惜我没看到那个场景。”


    “他们要我帮宣家讨要那笔抚恤金,我就从各个方面给他们分析了一下,那笔抚恤金是齐小满的东西,作为法律上的养父母,你们两个人有权支配那笔抚恤金,其他人管不着。如果他们继续闹事,就会因为侮辱、junren而被逮捕。这样一来,别说什么工农兵大学了,农场改造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那个当爹的一听儿子不能读工农兵大学了,立刻带着儿子跑了,都没跟我打一个招呼。”杨政委说:“真是不像话!”


    “那政委就让他们这么跑了吗?”童珊珊好奇地问道。


    “当然没有啊!进了我的家大吵大闹,现在想跑就跑?我让警卫员把他们俩抓回来了,那儿子吓得差点尿裤子,真是没眼看。这种人,怎么能去上工农兵大学的?这不是瞎胡闹吗?”


    童珊珊低声说:“没事儿,反正工农兵大学读出来也没什么用处。”


    “我也听说在那里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毕业的人以后都能当干部的。”杨政委,“幸好跟咱们也不是一个省,离得远,信川你也不用担心。”


    “多谢政委,又让您替我费心了。”齐信川道:“这件事,是我以前没有处理好。”


    “你是心善,站在你的角度,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也别怪自己了。”杨政委说:“幸好你当初决定收养了小满,要不然,把小满留在那个大伯家里,真的会害了孩子一生的。”


    宣家父子之后确实没有再找过来了,齐信川当天晚上还去火车站看过了,他们俩确实坐上了火车离开了。


    齐小满年纪小,晚上还问伯伯跟哥哥去哪里了。


    童珊珊就说:“他们有事回家去了,小满是想跟他们说再见吗?”


    齐小满摇摇头:“我不想跟他们说再见。”


    “为什么呀?”


    “伯伯不喜欢我,哥哥也不喜欢我,其他人都给我压岁钱,他们没有给我压岁钱。”齐小满很认真地说道:“郑阿姨跟我说,大家喜欢我就会给我压岁钱的。”


    童珊珊忍俊不禁,抱着齐小满亲了一口:“小满说得没错,他们不喜欢你,我们也不喜欢他们。你别难过,过段时间妈妈带你去奶奶家玩儿,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给你压岁钱的。”


    “真的吗?”


    “真的,妈妈不骗人。到时候,我给你穿一件大口袋的衣服,好好装压岁钱。”童珊珊又抱着小家伙亲了一口。


    正月十八是童建国的婚礼,齐信川是确定去不了了,所以童珊珊决定带着齐小满坐大巴士回一趟大树村。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


    ? 第86章


    虽然齐信川让她别回去参加婚礼了, 他说自己再想想办法,但童珊珊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不管童建国要不要再婚,童珊珊都想带着齐小满多跟钱凤等人相处一下。


    虽然齐小满是养子, 但整个齐家都拿他当自家人看待的。


    他们住在省城离得远, 有机会可以多让他们培养一下感情,对以后亲戚间多走动是有好处的。


    何况齐小满也喜欢齐小腾这个哥哥, 带他去乡下玩两天, 回来就可以收收心上托儿所了。


    再加上童珊珊这两年不打算要孩子,齐小满要是能吸引钱凤他们的注意力,也免得他们催生。


    齐信川听了童珊珊的解释,就同意她单独带着齐小满回去了,他还提前帮他们俩买了客车票。


    买的是前面的位置,就在司机后面的第一排, 旁边是售票员的座位, 到时候提前上车, 也能跟售票员打个招呼,请他帮忙照看一下童珊珊母子两个。


    买好了汽车票, 齐信川就一头钻进了营部工作,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家, 连正月十五都没回来看一眼。


    童珊珊跟隔壁郑荷花一起做了花生馅儿的汤圆,煮好了以后就送了一缸子过去给齐信川吃。


    汤圆做得个头很大,这一缸子吃下去可以吃得很饱。


    不过齐信川实在是很忙, 两个人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齐信川三两口吃完汤圆, 就匆匆忙忙进去了。


    进去前只说了一句话:“正月十七的早上我会回去送你们去车站的。”


    童珊珊看着他大踏步往里头跑, 忍不住在后头喊道:“你慢点儿跑!小心胃!”


    但齐信川已经跑远了, 童珊珊只好摇摇头, 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这几天的气候渐渐暖和了起来,每天都是晴天,太阳很灿烂地挂在天上,童珊珊跟隔壁邻居们都忙着洗被子、晒被子,门前空地上总是挂了一大片。


    小孩子喜欢在这里钻来钻去,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别人家的竹竿,就要赶上一顿好打。


    邓芳找过来一次,想让童珊珊帮自己做一件好看的春装,因为她过段时间要跟爱人回一趟婆家,所以想穿得气派一点。


    童珊珊笑着拒绝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总是有点不太舒服,身上没什么力气,所以不打算接活儿了。”


    “哎呀,你没什么事吧?去医院看过了吗?别是怀孕了吧?”邓芳很关心她。


    “我去看过了,不是怀孕,可能就是身上没劲儿,说是要静养。你们也知道,除夕那时候我被冻得够呛,医生说没留下病根子都是万幸了。”童珊珊早就想好了,要拿身体原因拒绝之后找上门来的活计。


    这样也不会耽误她今后再继续接活儿,到时候只要说身体已经养好了就可以去找从前的这些客户了。


    邓芳一听是身体原因,也知道不能勉强,毕竟做衣服还是很费精神的,她便说:“行,那我找其他人吧,你好好养着,年纪轻轻的,身体太重要了。就是有点儿可惜,你做的衣服始终是最好看的,不光样子好看,也是最适合我的腰身的。”


    “我尽量休养身体,等我好了就第一个跟你说,到时候第一个给你做衣服。”童珊珊真心实意地说道。


    邓芳算是老顾客了,她不挑剔,给钱爽快,等之后可以随意接活儿了,童珊珊肯定会继续做回她的生意的。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七,童珊珊天没亮就爬了起来,把昨天晚上买回来的包子蒸在炉子上,又放了两个洗干净的生鸡蛋,就赶紧去刷牙洗脸。


    洗漱好了走出来,童珊珊就去把齐小满给叫起来了。


    虽然昨天晚上睡得很早,但孩子还是有点儿不太清醒,一直到童珊珊给他洗好脸刷好牙拉着他坐到餐桌前,齐小满才“呀”的一声。


    “怎么啦?”


    “我怎么坐在这里呀?”齐小满还有点迷糊。


    “快别犯困了,我们今天要回奶奶家,吃了早饭我们就去坐大汽车啦。”童珊珊道:“小满坐过大汽车吗?不是公交车的那种大汽车。”


    “坐过,跟爸爸坐过。”齐小满喝了一口热牛奶,开始慢吞吞地啃包子。


    小孩子刚刚睡醒就这样,吃东西是没什么食欲的,而且做事情非常慢。


    幸好童珊珊预留的时间比较多,所以就算慢吞吞吃早饭,也不怕会影响出门的时间。


    她把鸡蛋剥了壳,放了一个在齐小满面前的小碗里,又用筷子帮他戳开来:“来,把鸡蛋吃了。”


    “嗯。”齐小满慢慢点头,然后慢悠悠地吃鸡蛋。


    童珊珊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鸡蛋和包子吃完,端起杯子把热牛奶一饮而尽,就赶紧去厨房洗洗刷刷。


    齐信川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裹着一身寒气进门:“外头冷,一会儿多穿点儿衣服。”


    “现在早晚温差大。”童珊珊道:“我准备好了,你放心吧。”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因为只回去两个晚上,所以不用带什么东西,只带上换洗的内裤袜子就可以了,毛巾牙刷那边都有。


    至于给钱凤等人的礼物,童珊珊是放在空间里的,免得拎回去太重了。


    她最大的秘密已经告诉齐信川了,所以现在也不用隐藏什么,出门可以大大方方在空间里放东西。


    等齐小满慢吞吞吃完早饭,童珊珊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齐信川一起带着齐小满出门了。


    这会儿还不到六点钟,左右邻居家里都没什么动静,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大院儿的路上也没什么人。


    不过路过篮球场那边,就可以看到很多人都在那里做运动锻炼身体,还有绕着这边一圈一圈晨跑的人,从少年到老年人都有不少。


    童珊珊还看到文工团的年轻姑娘们了,她们也在慢跑。


    眼熟的庄琴跑在最前头,看到童珊珊还冲她招招手:“童同志,这么早去哪儿啊?”


    “去婆家有点事儿。”童珊珊笑着说:“你们这么早就起来练功啦?”


    “是的,不训练体力跟不上。”庄琴一边跑一边说:“过段时间有个选拔,我希望能被选上。”


    “加油努力啊。”童珊珊也冲她挥挥手。


    出了大院儿的门,三个人坐上了去汽车站的公交车。


    时间太早,公交车上几乎没什么人,车上也非常冷,童珊珊把齐小满的围巾往上拽了拽:“冷不冷?”


    小家伙穿得很圆,戴着棉帽子,系着小围巾,一张小脸都快完全挡住了,两只小手也被藏在了棉手套里头,他费劲儿地摇摇头:“不冷。”


    齐信川笑着说:“他应该穿得不少了,倒是你,冷不冷?我看着你的棉衣挺薄的,怎么没穿那个厚袄子?”


    童珊珊说:“我不冷,现在就早晚冷一点,过会儿太阳出来了就暖和了。你别担心我,我放了衣服的,要是冷我就在里头多穿一件。”


    齐信川想到了童珊珊的那个本事,便安心地点点头。


    公交车晃悠悠开到长途汽车站,虽然还不到七点钟,但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童珊珊先带着齐小满去上了一个厕所,就赶紧去找到了他们要坐的那班大巴车。


    司机还没上车,跟车的售票员懒洋洋地坐在车门边的位置上打着哈欠。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同志,满脸倦容,脸色看上去有点儿发黄。


    “同志,这是我们的车票。”童珊珊把两张车票递给了售票员。


    齐小满年纪小,按道理是可以不买半票的,但齐信川担心他们母子两个挤一个座位会不舒服,所以多花了钱给他们买了两个座位。


    售票员看了看车票,又看看童珊珊跟齐小满的穿着打扮,低声道:“给这么小的孩子买票,还挺舍得啊。”


    童珊珊没说话,只是带着齐小满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会儿路况不好,坐大巴车容易晕车,所以往前面坐是最好的。


    车上这会儿只坐了几个人,大部分人还没上车,齐信川趁没人注意这里,就站在第一排递给售票员一根香烟。


    这会儿香烟可是好东西,出门找人办事,递一根香烟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


    售票员眼睛一亮,他赶紧接过香烟别在自己的耳朵上,然后笑着说:“哎呀,这么客气做什么?”


    “应该的,你们工作辛苦嘛。”齐信川道:“这是我爱人跟我孩子,孩子年纪小,很少出门,一会儿在路上,还请同志帮忙关照一下。特别是中间休息去上厕所的时候,麻烦同志费点心。”


    “哦,这好办的,你别担心,出门在外,肯定会帮助妇女儿童的嘛。”售票员满口答应了。


    齐信川又递过去一根香烟,笑得特别灿烂:“那就谢谢同志了。”


    又收了一根香烟,售票员看上去心情就更好了,他把这根香烟别在另一边的耳朵上,肉眼可见的没了睡意:“放心放心。”


    齐信川看了看手表,对童珊珊道:“你们早上吃饱了吗?要不要我再去买一点吃的给你们装上?”


    “不用了,我带了饼干的。”童珊珊说:“保温杯里也有温水,你别担心我们了。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工作吧。我知道你们最近很忙,我们都坐在车上了,一会儿就出发了,你别担心了。”


    “但是……”


    “别但是了,快回去吧,坐公交车过去也远着呢,这会儿赶上大家都要出门上班,车上人也多,你快回去吧。”童珊珊催他走。


    齐信川便说:“那好,我回去了,后天中午我来接你们。”


    “恩,后天见。”童珊珊说:“小满跟爸爸说再见。”


    “爸爸再见。”


    齐信川抱了一下齐小满,又握了一下童珊珊的手,转身下车走了。


    童珊珊早就不是当初的童珊珊了,现在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游刃有余,带孩子出门这么简单的事情实在不需要别人担心。


    等齐信川离开后,车上陆陆续续开始上人,很快就坐得差不多了。


    发车前几分钟,司机也过来了,他一坐上驾驶位就问道:“小陈,人齐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吧。”小陈站起来开始数人数。


    正说着,就见一个男青年扶着一个老人家上了车,看上去像是父子俩。


    他们俩把票递给售票员,售票员看了一眼,道:“往最后走,你们在最后一排。”


    男青年有点儿为难地说道:“同志,能不能请您帮帮忙,帮我父亲换一个座位?我父亲身体不太好,容易晕车,要是坐在最后,我担心他受不了。”


    售票员说:“谁都想坐前头的,你知道自己父亲身体不好,就要提前买票啊,早点买,就可以坐前头。”


    男青年闹了个大红脸,他支支吾吾了一下,又说:“我们没怎么出过远门,不太懂这个,所以是早上过来买的车票,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要不你问问前面的乘客吧,看看谁愿意跟你们换座位。”售票员站了起来,大声道:“前面几排的乘客,有没有人愿意跟这个老人家换个座位的?”


    前面几排的人都没吭声,童珊珊也没吭声,她跟齐小满算是老弱妇孺,就算换座位也轮不到他们俩。


    男青年见前面几排没人应声,他看了看童珊珊跟齐小满的座位,忽然一低头,道:“同志,你带的是个小孩子,坐你身上应该就可以了,能不能请你们挤一挤,让我父亲坐在你们旁边?”


    童珊珊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能,这个座位是我们花钱买的,你看,我孩子也买了半票的,就是为了不让孩子坐在腿上受罪。你带着老人出门不方便,我带着孩子出门也不方便,小孩子也容易晕车,我们提前买车票,又给孩子买了半票,就是为了让孩子好受一点的。你想要换座位,应该去找青壮年跟你父亲换,你怎么能让我的孩子受委屈呢?”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男青年故意欺软怕硬,男青年顿时涨红了面皮,连脖子根都红了。


    售票员收了齐信川两根香烟,这个时候就说:“是啊,人家女同志带个小孩子出远门多不容易?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给你们让座位的呀?”


    男青年的父亲拽了一下男青年的袖子,低声道:“算了,我们就坐自己的座位。”


    “可是……”男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父亲走到最后一排去了。


    等售票员清点过人数后,七点整,司机就启动了车子,开出了汽车站。


    这会儿的大巴车上有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儿,童珊珊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齐小满坐着坐着就开始难受了,蔫蔫的趴在童珊珊的腿上,昏昏欲睡。


    童珊珊拿了夏天剩下的清凉油给他涂了人中和太阳穴,但孩子还是很难受。


    好不容易开到上厕所的地方,童珊珊赶紧带着齐小满下车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小家伙儿估计是难受狠了,刚走到路边就哇哇吐了起来。


    童珊珊心疼极了,但也知道这种时候吐出来反而会好受一点。


    齐小满吐了之后,童珊珊带他去洗了手脸、漱了口,就赶紧带着他去上了一个厕所。


    因为费了一点时间,所以其他人已经全都上车了,就剩下他们母子两个了。


    售票员倒是没有催促他们,还坐在门口对他们喊可以慢一点走路。


    童珊珊抱着小家伙走上车,才发现自己那排座位上,靠窗的座位被之前那个男青年的父亲坐上了。


    童珊珊一愣,指着那老人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同志,这是我们的座位,麻烦您让一下。”


    那老人家坐在那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在装自己睡着了。


    售票员说:“我刚才喊过他好几次了,他故意装听不见,真是坏。”


    童珊珊往最后一排看了一眼,见那个男青年也低着头在装睡,便忍不住冷笑一声。


    司机在前头喊道:“怎么回事儿?快点坐下来,我们要开车了。”


    “您等我一分钟。”她把手里的齐小满塞给售票员,“帮我抱一下。”


    “诶?”售票员僵硬地抱住齐小满,就像抱了个炸dan一样不敢动弹了。


    童珊珊手里没了孩子,就立刻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然后一把揪起那个老人家,然后拽着他朝后走。


    不光老人跟售票员吓了一跳,正在往后看的司机和其他乘客也吓了一跳。


    “哇啊,这个女同志力气真大。”


    “就是!”


    老人被拽到一半猛地反应了过来,他开始用力挣扎:“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但童珊珊的那只洁白的小手却像铁钳子一样,根本挣不开。


    “我干什么?同志你坐错座位了,我是好人做好事,帮你回到正确的座位上。”童珊珊冷冷道。


    那男青年这下也不敢装睡了,他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老父亲被童珊珊一把按到他身旁的座位上,整个人激动地跳了起来:“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父亲?”


    “你也知道这是你父亲?你身为子女,出门在外不好好照顾父亲,让他连自己正确的座位都找不到,你可真是个不孝子啊。”童珊珊说完,转身往回走。


    “你等等!你也太欺负人了吧!我父亲是真的会晕车,难受得要命,坐一下你的座位怎么了?”男青年开始耍无赖了。


    童珊珊笑着说:“不怎么,我就不高兴让人坐我的座位,我花钱买的座位,为什么要给别人坐?你别以为我是个女同志就看我好欺负,我告诉你,小心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说完,她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然后把齐小满抱了过来。


    “司机同志,我们坐好了,可以开车了。”童珊珊笑着说。


    司机也笑了一下,立刻发动了车子。


    旁边的售票员说:“你爱人还让我照顾一下你们母子两个,看你这个样子,哪里用我照顾啊?”


    童珊珊说:“那也不是,您还是帮了我的大忙,刚才谢谢您帮我抱孩子。”


    车子继续往前开,快到终点附近的时候,司机忽然踩了刹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昏昏欲睡的售票员睁开眼睛。


    齐小满还在睡觉,童珊珊朝前看了一眼,发现道路被很多碎石和泥沙挡住了。


    “看着不对。”司机皱着眉头说:“最近几天也没下雨,路上怎么会有碎石和泥沙呢?”


    售票员立刻面色大变:“赶紧掉头!往回开!”


    但已经晚了,七八个戴着帽子裹着脸的男人把这辆车团团围住了。


    童珊珊也立刻明白过来了,他们这是遇到拦路抢劫的人了。


    跑长途车的,路过偏僻地方都会害怕遇到这种事,但真的遇到了,司机也比谁都冷静。


    外头有人举着大棍子作势要砸车窗玻璃,司机立刻打开了车门。


    他大声说:“大家都别害怕,他们只要钱和各种票,有什么吃的也可以一起给他们,他们收了钱和票,会放咱们过去的。都记住了,千万不要跟他们动手!安全第一!”


    车上的乘客们全都吓了一跳,还有人哭了起来。


    售票员也在安抚大家的情绪:“大家别担心,给了钱和票就好了,我们都能平安到站的,别害怕。”


    童珊珊不动声色地往自己的口袋里塞了一块多钱,都是毛票儿,又把左手腕上的手表放进了空间里。


    她大概知道这群人是不会害人性命的,但如果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或许会被人打一顿,还不如放点钱在显眼地方,被他们拿走了也就没事了。


    齐小满这个时候也被惊醒了,小家伙瞪着那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低声问道:“妈妈,怎么了?”


    童珊珊低声说:“小满别担心,你别说话,也不要哭,有妈妈在你身边,你一直握着妈妈的手就可以了,记住了吗?”


    “哦。”齐小满认真点点头。


    在乘客们的哀嚎声中,几个蒙面人已经走上了车子。


    他们显然很有经验,一上车就拿刀子控制住了司机和售票员,剩下的几个人就拿着一个布袋子开始往后走。


    “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放在这个袋子里,不管是钱,还是粮票,还是其他票,都可以,手表、钢笔,也全都要放进去!只要你们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大家都不会受伤!听明白了吗?”控制着司机的那个人大声喊道:“听明白了,就开始掏东西!不然,我们就杀了这个司机,你们一辈子都得在这个荒郊野岭过日子了!”


    司机看上去还算谨慎,售票员微微有点慌乱,但也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后头传来了哭声,还有不少人在苦苦哀求:“求求您,我这钱是要给我爷爷看病用的,你要是拿走了,我爷爷就没法活了。”


    “我家里五个孩子,同志你放过我吧……”


    “我……”


    各种各样的哀求声此起彼伏,突然,站在车厢中部的一个蒙面人拿着手里的刀子一下子戳在了一直在哀求的某个男同志的手臂上。


    在那人的惨叫声中,那个蒙面人大喝道:“谁他ma的再跟我们废话一句,我就捅他两刀子!还有谁要试试看?”


    整个车厢鸦雀无声,连那个受伤的男同志都不敢叫疼了。


    接下去,大家都开始自觉地往外掏东西了。


    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钱跟东西没了可以再赚回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童珊珊也老老实实交出包里带的饼干、糖果,口袋里面装的一块多钱。


    这些钱不算多,但作为出门的人来说,也勉强够用,至少下了车是可以坐公交车回去的。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


    ? 第87章


    站在童珊珊身边的那个蒙面人个头不高, 穿着一件黑乎乎的旧棉袄,脏的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衣服颜色了,袖子跟襟口被磨出了油腻的痕迹, 甚至可以反光。


    他看了看童珊珊跟齐小满两个人, 然后非常不满地吼道:“就这么点儿钱?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赶紧都交出来!别以为你是个女同志我就会放过你,赶紧的, 把首饰拿出来!口袋全部翻过来!”


    童珊珊卷起自己的袖子展示两只手腕, 又高抬脖子给他看看,示意自己什么首饰都没戴。


    这个年月,就算有首饰也都藏起来了啊,谁会把首饰戴在身上啊,不怕被打成走zi派吗?


    展示了手腕和脖子,童珊珊又把自己的上衣口袋和裤子口袋全都扯了出来, 证明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人见童珊珊的脖子跟手腕都是光秃秃的, 口袋里也确实都是空的, 只好扯过她的包伸手在里头翻了一下,直接把她的保温杯给拿走了。


    这个保温杯是齐信川有一次出去开会发的纪念品, 质量很好, 装一杯热水出门, 半天都是热乎乎的,上头还印着XXX会议的字样,挺有纪念意义的。


    不过童珊珊也没说什么, 杯子没了就没了,人安全最重要。


    装走了保温杯, 那人还不死心地吼道:“你身上一张粮票都没有?我不相信!一会儿到了汽车站, 你跟小孩子不用吃饭吗?你是大人你能饿, 小孩子也能饿吗?”


    童珊珊这才小声道:“我们带了饼干和热水, 到时候跟孩子一起吃了饼干就行了。孩子晕车厉害,本来也没什么胃口,出门在外,能节省一点是一点,我们不会花粮票在外头吃饭的,那也太贵了。”


    “身上一个补丁都没有,鞋子也是簇新的,你跟我说贵?骗谁呢?”


    不愧是经常拦路打劫的人,还挺有经验的呢。


    “我带孩子去走人家喝喜酒,那可不得把全家最好的衣裳穿出去啊?”童珊珊小声道:“就算是借,也要借没有补丁的衣裳穿着啊。”


    这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那蒙面人气得哼唧了好几声,还是跺跺脚往别人那里走了。


    童珊珊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损失了一块多钱和一个保温杯,但已经算是全车损失最小的人了。


    其他人坐长途车出门,多少都要带个几块钱在身上,后头还有几个人穿着皮鞋的,连皮鞋都被蒙面人给扒拉走了。


    童珊珊估计要是有人穿着呢子大衣,肯定也会被他们扒拉走。


    她稳稳握住齐小满的小手,可以听到后面传来的细碎的抽泣声,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坐着长途汽车出远门的,有一些是经济条件还算不错的,也有出公差的人,但就算是这样公费出差的人,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钱和粮票,之后的日子也会很难熬的。


    后面就算他们去报警,也不可能抓到这些人了。


    这边上就是山区,不知道有多少村子多少人,在如今这个时候真的没法找到这些蒙面人。


    乘客里面的男性其实不少,只不过持刀的蒙面人人数确实有点多,而且他们手里有司机和售票员作为人质,所以不光乘客们不敢反抗,连童珊珊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身边可有齐小满,孩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求求您了,这个钱是我儿子的彩礼钱,要是没了这个钱,我儿子就没法结婚了,他今年都二十九了,再不结婚,以后怎么办啊。真的好不容易才谈了一门亲事,求求您,行行好吧,我们什么都给你了,求求您,这个彩礼钱真的不能拿走。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求求你……”


    后头传来了一个老人家带着哭腔的哀求声,童珊珊一听就知道是之前那个坐她座位的老人家。


    没想到他们身上居然装了彩礼钱,就算是乡下,彩礼钱也得三十块朝上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也怪不得会哭成这样。


    蒙面人骂道:“二十九怎么了?老子三十好几了也没娶上媳妇儿,老子说什么了?别在这儿跟我叽叽歪歪,小心我一刀捅死你!”


    他儿子低声劝道:“爸,松手,爸,快松手。”


    “不能松手,不能松手啊,这要是松手了,你的亲事就黄了啊。你都这个岁数了,要是还不能结婚,以后可怎么办啊!”老人家哭天抢地嚎道:“求求你们,行行好吧!你不能这样对我儿子!要不然,你把我的命拿去,把彩礼钱还给我儿子!我死了不要紧,我儿子一定要结婚啊!”


    后头传来了一些推搡的声音,童珊珊回头一看,发现最后头那个蒙面人好像在对那个老头子动手了。


    蹲在车头发动箱上头的司机立刻紧张起来了,他赶紧道:“老乡!老乡你快别跟他争了!咱们保命要紧啊!老乡!”


    司机也是好心,不希望乘客为了钱真的丢掉性命。


    但对于穷苦人来说,有时候失去家底比丢掉性命更让人难以接受。


    所以老头子这个当下也听不进去这些话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儿子的彩礼,他死死抓住蒙面人的袖子,想在狭小的空间给他下跪:“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把彩礼钱还给我吧!你把我的命拿去,求求你……”


    “你这老不死的是不是疯了?你真的想死?你快点松手!松开!”蒙面人也有点激动起来了,他拼命想把老头子甩开。


    这话刚一落音,就听见那老人家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后几排的乘客发出杀猪一般的喊叫声:“杀人了!杀人了!”


    童珊珊一惊,站在椅子上朝后一看,发现那个蒙面人在肢体推搡间将手里的刀子tong进那个老头子的肚子里了。


    他儿子惨叫一声,扑过去要跟蒙面人拼命。


    “什么都给你们了!钱你们拿走了,吃的你们拿走了!你还要杀了我爸!你们这群畜生!我跟你们拼了!大不了谁都别活了!今天全都死在这里!”


    倒数第三排一个被扒拉走皮鞋的男乘客也大喊一声:“他们一共七个人!咱们几十个人!女同志跟老人家别动,其他人跟我一起上啊!他们都开始杀人了!我们怎么能放过他们!大家上啊!”


    登时,五六个男同志都跟着这个人喊了起来:“上啊!”


    车厢里登时乱成一团,童珊珊赶紧坐下去,然后把坐在靠窗位置的齐小满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生怕混乱的情形下那些人会误伤齐小满。


    没想到好好一趟出门,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之后的情形几乎不能用语言去描述,车厢内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行动起来多有不变,这群蒙面人也不是练家子,被乘客们蜂拥而上,倒确实不是对手了。


    不过这些人身体都很结实,可能是常年种地的那种,所以力气很大,就算他们不占上风,也用刀子砍伤了一些人。


    见血之后,乘客们的情绪就更加激动了,很多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下衣服劈头盖脸朝着蒙面人捂下去的勇士也有好几个,看得人心惊肉跳。


    车子的最前方,司机跟售票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用眼神询问对方要不要动手。


    童珊珊这会儿也开始紧张起来了,她离司机跟售票员太近了,如果他们俩动手,自己这边很可能会被误伤。


    只见司机跟售票员互看一眼,然后一前一后点了头,意思是要动手了。


    童珊珊扑在齐小满的身上,低声道:“小满,妈妈把你藏到椅子下面去,好不好?你缩在椅子下面,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钻出来,好不好?”


    齐小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


    “你真的听懂了吗?会不会害怕?”


    “我害怕,但是我听懂了,妈妈我会缩起来的,你快点去教训坏人。”齐小满的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听在童珊珊的耳朵里,显得幼小又无辜。


    童珊珊是真的不忍心让齐小满一个小宝宝躲在车座位下面,但如果她不出手的话,司机跟售票员都很危险。


    说话间,售票员跟司机都开始跟挟持自己的蒙面人动起手来了。


    童珊珊牙一咬,亲了齐小满一口,立刻把小家伙塞到他们这一排的座位下面去了。


    小家伙倒也乖觉,他很乖很乖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下头,根本不敢出声。


    有童珊珊帮忙动手,司机跟售票员都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她一上去就三下五除二弄掉了蒙面人的武器,而且两下就被童珊珊击中了要害疼得倒了下去。


    可惜的是,司机跟售票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特别是司机,他为了跟那个蒙面人抢刀子,两只手都被刀子割伤了,右胳膊上也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印子,虽然穿着棉衣,但依旧有血渗了出来。


    童珊珊制服了前面的两个蒙面人,立刻拽过售票员掉在地上的围巾捆住了他们俩的手,然后狠狠在他们的脖子后面按了一下。


    这是齐信川交给她的手法,对付活人尤其有效,两个蒙面人立刻失去了一切意识,昏迷过去了。


    司机举着两只鲜血淋漓的手大喊道:“同志们!都注意安全啊!”


    童珊珊看了看后面乱成一团的样子,还是尽量想办法从座椅上面跨过去,然后去后头帮忙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全车人的努力下,七个蒙面人全都被制服了。


    童珊珊也没有让他们所有人都昏迷,而是留了一个看起来最傻的人让他清醒着。


    乘客们找了很多东西出来,包括草绳子、裤腰带,反正一切可以捆绑的东西都找出来了,大家齐心协力把他们全都捆得死死的,根本不可能挣开。


    这些人的蒙面也被拽掉了,他们都是二十几三十几的青壮年,几乎都是黝黑的面孔,看上去饱经风霜。


    “你们是附近村里的人吗?”那个被抢走皮鞋的男同志大声质问道。


    他的脸被打肿了,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血痕,手背上被划了一道大的,看上去血肉模糊。


    那个清醒的蒙面人想要装死不说话,旁边的几个人都对着他拳打脚踢。


    童珊珊说:“你们悠着点儿,别把人打死了。”


    “他不说话!”男同志气得不行。


    童珊珊说:“还是要交给警察去问,我们都不专业。”


    童珊珊倒是擅长拷问,但她现在不想掺乎这件事。


    “先别问这个了,赶紧的,大家把自己被抢走的钱拿回去啊!”一个中年女乘客喊了一声。


    “是啊,我的钱!”


    大家争先恐后赶紧去蒙面人的布袋子里找自己被拿走的财物,这又乱了好一会儿,因为很多人因为钱财的数目问题起了纷争,吵了好一会儿才吵出个名堂来。


    童珊珊回到自己的座位那里,弯腰把齐小满给抱了出来。


    小家伙抱住她的脖子,小声问:“妈妈,你有没有受伤?”


    “妈妈没有受伤,妈妈很厉害的。”童珊珊温柔道:“小满害怕吗?”


    “现在不害怕了,坏人被抓起来了。”齐小满认真道。


    “是啊,坏人被抓起来了,我们小满非常勇敢,是个了不起的小男子汉了。”童珊珊拿出干净手帕,把齐小满脸上的黑灰给擦掉了。


    这个时候,有人拿着一个布袋子招呼她:“小同志啊,你快来看看你的钱跟东西!”


    童珊珊被拿走的东西比较少,她拿回自己的保温杯和一块多钱,就赶紧去给受伤的人包扎了。


    受伤的乘客确实不少,但大多是轻伤。


    之前那个倒下去的老头子虽然被捅到了肚子,但因为冬天穿的很厚,那把刀并不锋利,所以倒是没有伤到内脏,车上有人以前干过卫生员,就由那个乘客帮老头子先包了一下伤口。


    她的包里没带什么医疗用品,但空间里面有,都是这会儿医院就有的碘酒和止血药粉什么的,作为紧急处置还是很合适的。


    等一切平静后,售票员低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后一排一个年轻女乘客道:“什么怎么办?赶紧开车往前走啊,这个地方看着不太平,还是快点开走比较好。”


    “是啊,这些人一看就是附近村子的,万一他们出来太久,村里人过来找他们了,我们就走不掉了!”


    “是啊,司机快点开车啊!”


    “先下车清理路面,路被挡住了,车子开不过去。”一个没有受伤的六十几岁的男同志站了起来,率先下车去清理路上的碎石和泥沙。


    那女乘客也道:“没有受伤的人都跟我们下去清理路面吧!赶紧开车离开这里!”


    六七个没有受伤的人都跟着女乘客下了车,虽然没有工具,但大家用手脚和旁边的粗树棍子清理也还算迅速。


    过了一会儿,弄出一条通道的乘客们全都上了车,大家就催着司机赶快开车。


    “快点开去市里,先去公安局,还要去医院,这么多人受伤了,可不是小事情啊!”


    售票员举起司机的一只手道:“这手怕是开不了车了。”


    “什么?!”全车人都震惊了。


    司机不能开车就意味着他们得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但如果一直待在这里,那就表示这群蒙面人的亲戚朋友会找过来……


    “怎么办?有没有人会开车?”


    车厢里再次慌乱起来,又有人开始哭起来了。


    童珊珊抱着齐小满,倒是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


    因为很多人都受伤了,没有受伤的人在目睹刚才的情形后也会觉得害怕,齐小满运气好,坐在前面第一排,才没有看到太多危险的场景,但孩子仅仅是听声音之前就在微微发抖了。


    很多成年人的心理素质不一定比小孩子更好,他们现在很担心自己会被人找过来。


    司机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试试看。”


    “你这怎们试?你的胳膊跟手都受伤了,你右手都拿不起来。”售票员说。


    “可我们确实不能留在这个地方啊。”司机也快急哭了。


    童珊珊忽然说:“司机师傅,我会开小汽车、吉普车,但是我没有开过这种大客车,要不,你在旁边指导我一下,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把车子开走。”


    这话一出,前半个车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后半个车厢还有人在叽里呱啦,也被前面的人给制止了:“快别吵了!这边说正事儿呢!”


    司机先是愣了一下,他看了看童珊珊那张雪□□致的小脸,微微有些不相信:“你认真的?你真会开车?”


    “我确实会开车啊。”童珊珊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公社的拖拉机手也是女同志啊。”


    “就是,司机同志你惊讶什么啊?女同志就不能会开车了?”刚才那个下车清理道路的女同志也跟着说道。


    司机立刻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太年轻了,看着像个高中生……既然你会开,那你过来坐下,我教你怎么开。”


    童珊珊亲了一口齐小满,道:“小满,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妈妈去前面开车,可不可以?”


    齐小满这回儿不害怕了,一听童珊珊要去开车,登时高兴地说道:“可以可以!妈妈好厉害,妈妈会开车!”


    童珊珊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道:“那你好好坐着,看好我们的包,好吗?”


    “好!”齐小满用力点头。


    售票员立刻说:“我坐旁边,我陪你孩子。”


    “谢谢你。”


    童珊珊就在一车人的期待下坐到驾驶位上了,司机同志坐在旁边的发动机箱上,指导她应该怎么开车。


    大客车跟小汽车的开法确实不同,但因为童珊珊有开车的经验,所以在司机的指导下还是顺利把大客车开走了。


    就是这里的道路不怎么好开,所以司机跟童珊珊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认认真真慢慢行驶,后面的乘客也都提心吊胆坐在后头,没有人敢说话。


    好不容易开到市里,童珊珊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头的冷汗。


    司机说:“前面的路右拐,就是公安局,先去公安局,之后请警察同志帮我们。”


    童珊珊一鼓作气把车子开到公安局前面停下,满车乘客都发出了欢呼声。


    “到了!我们到了!”


    “我们安全了!”


    司机说:“今天真是幸亏遇到你了。”


    “没什么的。”童珊珊长出一口气,“幸好没人受重伤。”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车上的七个蒙面人全都被交给了警察,警察在惊讶和惊吓中抓紧时间处理这件事,还有那么多受伤的人员要送去医院处理,整个局里都忙了起来。


    童珊珊跟齐小满因为没有受伤,所以她请警察第一个给自己录了笔录,留下了家庭住址和个人信息就带着齐小满离开了。


    走出公安局的大门,童珊珊正在打听公交车站的方向,后头传来了一个男青年的喊声:“同志!同志!”


    童珊珊转过身来,发现是那个老头子的儿子,便说:“有什么事吗?”


    “我来跟你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我之前不该让我爸去抢你们的座位的,真的对不起。”男青年给她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回去了。


    齐小满说:“妈妈,他赔礼道歉了,妈妈要原谅他吗?”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就忘记了。”童珊珊说:“我们赶快去找公交车站。”


    已经不早了,童珊珊要赶时间带着齐小满去坐市里通往县城的客车,要是错过了这班车,今天就别想回大树村了。


    齐小满早就饿了,童珊珊也饿,她拿了干净的饼干出来跟齐小满在公交车上吃了一些,当做简单的午饭。


    到了汽车站,下午那班车已经快要发车了,但他们运气很好,刚好赶上了。


    等车子晃悠到县里,齐小满已经疲倦到睡着了。


    童珊珊抱着睡着的齐小满小心翼翼下了车,还没走出汽车站就听见有人喊她:“童珊珊!童珊珊!”


    童珊珊往前一看,只见陈二本站在路边,兴冲冲朝她挥手。


    “咦?叔,你怎么在这里?”童珊珊抱着小家伙高高兴兴跑了过去。


    在这种地方看到熟悉的人实在是太亲切了,童珊珊觉得自己的脚步都变轻快了。


    “小齐给我发了电报,跟我说你和小满今天要回来,从市里到县里就这么一班车,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了。”陈二本说:“今天大队出来采买一些东西,把拖拉机借出来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刚好可以捎你们一程。”


    “谢谢叔,让你费心了。”童珊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从这里走到大树村,步行速度快也要一个多小时,童珊珊抱着一个孩子,可能要两个小时才能走到地方。


    齐信川大概是不想她太累,所以提前联系了陈二本。


    陈二本也是个好人,采买东西要借用拖拉机,他专门选这一天出来采买,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捎上童珊珊母子两个了。


    “谢什么啊?不就是顺便的事情吗?”陈二本小声说:“小满是不是累着啦?要不要我帮你抱着?”


    “不用,小满不重,我抱得动,谢谢叔。”


    “那你跟我走,拖拉机停在那边呢,还有不少大队的人也要一起回去。”陈二本带着童珊珊往前走。


    公社就是这样的,要是大队的驴车跟马车来县城办公事,也会有村民提前打招呼,然后坐着车子一起来。


    乡下人不怕走路,但谁都怕挑着担子走太远,能蹭上车子总是可以省点力气,也能多带一些东西。


    童珊珊跟陈二本顺着县城的街道往前走,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县城还是挺热闹的。


    陈二本一路跟她聊着家常,走了半条街,到了供销社的附近才停了下来。


    拖拉机就停在供销社的门口,车斗里装着不少大麻袋,堆了半个车斗,公社的拖拉机驾驶员成桃花就站在路边。


    她穿着很干净的深蓝色外套和黑色长裤,一双黑色布鞋洗得微微掉色,但并没有补丁,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陈大队,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要出发啦!”成桃花冲他们挥挥手。


    “回来了回来了,其他人呢?赶快喊一声。”陈二本笑呵呵地往拖拉机旁边跑。


    成桃花喊道:“都过来啊,我们要回去了!”


    几个人从供销社里跑了出来,争先恐后要往拖拉机后头爬。


    陈二本大声道:“挤什么挤?让小孩子先上去!来,珊珊,你先上去,我把小满抱给你。”


    站在旁边的童建国没管陈二本的话,他第一个爬了上去,然后选了一个最好的位置抱膝坐下。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


    ? 第88章


    其他人全都看着童建国露出惊讶的表情, 陈二本有点生气地喊道:“怎么回事?童建国你没听到我的话啊?让小孩子先上去,你是小孩子吗?”


    童珊珊也微微觉得有点意外,因为以前的童建国在村里还是挺会装模作样的。


    比如今天这个场面, 从前的童建国根本不可能不听陈二本的话, 他搞不好还会发扬风格,假惺惺地推让一番, 最后一个才会爬上去, 然后收获大家的一句好评。


    现在这个样子的童建国确实是暴露本性的童建国,但童珊珊也看出来了,如果今天她不在这里,童建国恐怕也不会故意第一个爬上来。


    他这是故意做给童珊珊看的呢,只从这个表现就看得出来这个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童建国一脸寻常道:“又不是没有位置了,陈大队长你也太斤斤计较了。这儿这么宽呢, 再让小孩子上来啊。”


    “你这人!”陈二本有时候性格比较较真, 他大声道:“你给我下来, 我说了让小孩子先上去,你要是不下来, 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你刚才说的是让童珊珊先上去, 我是童珊珊的哥哥, 我先上来不是一样的吗?你把小孩子递给我就是了。”童建国两手一伸,做出要接小孩子的动作,“来, 你这孩子叫什么来着?上来,舅舅抱着你。”


    陈二本气得不行, 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 只好看向童珊珊。


    童珊珊还没说话, 就见齐小满扁嘴一哭:“妈妈, 我怕,妈妈,我不要这个叔叔,他看上去不像好人,妈妈我怕!”


    齐小满平时很少哭鼻子,这会儿装哭倒是挺像样子的,虽然没什么眼泪,但哭声很大,听起来有模有样的。


    旁边一个隔壁村的婶子小声说:“还舅舅呢,都不知道人家孩子叫什么名字……”


    童建国脸一黑,立刻给了那个婶子一个白眼。


    童珊珊拍着齐小满的后背哄道:“没关系的,小满不怕啊,大不了我们不坐拖拉机了,妈妈抱着你走回去。妈妈知道你害怕这个人,没关系的,我们可以走回去。”


    “什么走回去?在哪儿人家都要照顾小孩子的!今天这个拖拉机,其他人可以不坐,你们一定要坐!”陈二本拉住童珊珊的袖子,对着拖拉机上头大吼一声:“童建国,你给我下来!你要是现在不下来,今天你就别坐这个拖拉机回去了!”


    童建国脸更黑了:“陈大队长,你怎么这样啊?不就是先上车后上车,一个小事情罢了,你怎么这么计较啊?啊,我知道了,你是看童珊珊的丈夫在城里做军官,所以你就想着巴结她!什么小孩子不小孩子,这后头这么大地方,我一个人先上来怎么了?其他人又不是没有位置了,陈大队长你这又是何必呢?”


    陈二本气得手都在抖:“童建国,你再说一句?”


    童建国抱着膝盖赌气道:“说一句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成桃花走过来伸手戳了一下童建国的脑袋:“你给我下去!我的拖拉机不带你这样的人!听见没有?你给我下去!你要是不下去,我以后都不会再带你们生产队的任何一个人坐我的拖拉机!”


    拖拉机手在公社是非常受人尊重的,而且大家都知道成桃花的性格,那可是真的说一不二。


    童建国耳根子都红透了,他觉得丢脸极了,但到了这个份上,他又不想就这么被赶下去,所以就坐在车斗里一动不动。


    车下头一个男青年没说什么,他跳上拖拉机,大手一伸揪住童建国的衣领就把他提溜起来了。


    童建国吓了一跳,他赶紧挣扎:“你干什么?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大家都要你下去,你自己不下去,那我就帮你下去。”男青年冷声道:“几十岁的人了,能别耽误我们大伙儿的事儿吗?你不想回家,我们还想早点回家呢。”


    说完,男青年就两只手举起童建国,给他扛下去了。


    那婶子也说:“就是,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亲妹妹带着小孩子回来了,不说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居然还抢位置,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舅舅,这种人真是……”


    男青年指着童建国的鼻子道:“你别想再上来,你上来我也会把你弄下去的。”


    童建国气得脑门子都快爆炸了,但他是个小个子,这个同村的男青年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他是真的打不过人家也挣不过人家,他只好站在那儿装木桩子。


    陈二本这才露出了一个笑脸,他伸手把齐小满抱了过去,然后说:“珊珊你快上去,我把娃娃递给你。”


    童珊珊道了谢,跳上拖拉机,然后就把齐小满抱上来了。


    小家伙是第一次坐拖拉机,他觉得很新奇,还小心翼翼在空的地方跑了一小圈。


    “妈妈,真好玩儿!”齐小满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童珊珊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再跑一圈我们就安静坐下来,让其他人上来,好不好?”


    “好。”齐小满又跑了一圈,就赶紧跟童珊珊一起在角落里坐下来了。


    其他几人也都赶紧爬了上去,虽然地方并不宽敞,但要是挤一下,还是可以再上一个人的。


    童建国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了陈二本:“陈大队,我能上来了吗?”


    走回去要那么久,童建国可不是傻子,关键时刻他总是能屈能伸的。


    陈二本冷着脸道:“现在知道问了?刚才干什么去了?第一次叫你下来的时候你要是下来了,现在不用你问,我也会招呼你上来的。晚了!”


    成桃花也说:“我说了,我的拖拉机不载你,你自己走回去吧。”


    说完,她就发动了拖拉机,拉着大麻袋跟这些村民回去了。


    童建国气得心口突突地疼,他捂着胸口站在那儿缓了一会儿,还是只能慢慢步行回去了。


    拖拉机晃晃悠悠往前开,刚才那个婶子问童珊珊:“小童,正月十五都过完了,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回来啊?”


    童珊珊说:“明天童建国再婚,我代表齐信川回来喝他的喜酒,顺便看看我公公婆婆。”


    陈二本一拍手:“对啊,童建国明天再婚,我都给忘记了。”


    婶子一愣:“你专门回来喝童建国的喜酒,他就是这么对你的啊?哎呀,这个做哥哥的,可真是……”


    陈二本说:“他哪里有个做哥哥的样子?之前为了再婚,要把童晶晶卖掉给自己换彩礼钱,那次也是气得我啊,几天没睡好觉。幸好信川把晶晶弄去矿上干活了,要不然,我真是没法跟公社交代的。我们大队这么多年,不到年纪就是不能结婚的!”


    “那是,我们大队有陈大队在,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婶子说:“要我说,陈大队要是能一直做咱们的大队长就好了。”


    “哎,我老了,再干个两年,也可以歇一歇了。”陈二本笑着说:“大队还有不少优秀的人才,后山村不是才回来一个当兵的吗?本事挺大的,我觉得他就可以。”


    “我还是喜欢陈大队,有你在,我们这些人心里都安生些。”这个婶子非常会说话,一路上把陈二本夸得喜滋滋的。


    到了地方,大家陆陆续续下车,童珊珊也在路口下去了。


    “叔,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还有成大姐,辛苦你了。”童珊珊借着斜挎包的掩饰从空间里摸出两包桃酥递给陈二本,“叔,你跟成大姐一人一包,可一定要收下。”


    陈二本说:“行,我知道你们条件好,那我就收下了。”


    童珊珊拉着齐小满站在路边,一直等拖拉机开远了,她才跟齐小满手牵手踩着田埂往齐家那边走。


    过了正月十五,公社开始恢复生产了,不过这几天活不多,所以更多人还是在忙自己家的活计。


    钱凤就跟齐香菱一起正在自留地里浇菜呢,童珊珊隔着篱笆远远看到俩人的身影,就赶紧喊道:“妈妈!香菱!我们回来了!”


    齐香菱耳朵尖,第一个听到就赶紧喊道:“妈,三嫂回来了!还有小满!”


    钱凤地也不浇了,放下水舀子就往外跑。


    “辛苦了吧?走,我回去洗个手,给你们做吃的!”钱凤看着齐小满可可爱爱一张脸,想伸手又觉得自己手上脏,就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之后还是没伸手。


    齐小满倒是特别乖,他走上去握住了钱凤的一只大手,然后奶声奶气道:“奶奶,我们一起回家。”


    钱凤心花怒放:“小满真乖!跟奶奶说,路上累不累啊?”


    “累,车子很颠,还很臭臭,肚子难受。”齐小满倒是没说路上被人打劫的事儿。


    可能小孩子的词汇有限,他也不知道形容打劫这件事。


    既然齐小满没说,童珊珊也不会主动提起,免得会让家里人担心。


    钱凤说:“珊珊,什么臭臭?肚子难受?小满拉肚子了?”


    “不是,他说的是车上有臭味,汽油味儿很重,他闻了以后肚子难受,半路吐得厉害。”童珊珊说:“所以我们俩还真是肚子饿了,妈妈赶快煮点东西给我们吃吧。”


    一听说他们俩肚子饿了,钱凤就赶紧往家跑。


    到家洗了两遍手,钱凤就煮了一锅青菜面疙瘩汤端出来了。


    疙瘩汤里面还打了两个煮鸡蛋,放了一点点猪油,香气扑鼻,齐小满吃了一小碗,剩下的童珊珊一个人全吃完了。


    晚饭,钱凤也专门煎了豆腐,还做了藕丸子给他们吃。


    全家人都很欢迎他们回来,一直问齐信川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齐信川要到暖和以后了,他们最近很忙,我们也见不到他。”童珊珊实话实说。


    齐德华道:“忙是应该的,他拿着津贴,就要好好做贡献。”


    “做贡献是做贡献,我还是想见见我儿子的嘛。”钱凤微微叹口气。


    齐香菱笑着说:“妈妈,现在一年可以见到好几次三哥了,可不比之前几年见不到一次强多了?”


    “以前那是离得远,现在这么近都看不到,心里就会记挂。”


    童珊珊说:“赶上天气不好不能出工的时候,妈妈可以去省城住几天啊,到时候就能看到齐信川了。”


    钱凤说:“就算不能出工,家里也有很多活计,我哪里走得开?”


    大嫂说:“妈要是想去就去,家里有我们呢,妈去玩上几天,没事儿的。”


    “我一个人哪里去的了?我……我到县城都不知道怎么走。”钱凤急了。


    “那就妈跟爸一起去呗,爸以前也是去过市里的,去一趟省城,也差不多嘛。”大哥齐信易道。


    齐德华看了钱凤一眼,两个人都很心动。


    童珊珊便说:“那就这么决定了,赶上之后雨季不能出工,爸爸跟妈妈就一起坐车去省城玩几天。来去费用我跟齐信川出,爸爸妈妈不用担心。”


    “不用你们出,我们有钱呢。”钱凤笑着说:“我自己一年都能赚不少钱的,哪里要你们的钱?”


    晚饭时间就在热热闹闹的聊天中度过,吃过饭,趁着天没黑,钱凤赶紧烧水让大家洗漱。


    童珊珊跟齐小满第一个洗好就回到房间去了,齐小满白天累了,所以虽然时间还早,但他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童珊珊笑了笑,正打算自己也脱衣服躺平,房门被人敲响了。


    “三嫂,是我。”齐香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童珊珊打开门,让她走进来。


    “香菱找我有事啊?”


    “有一点儿。”齐香菱看了一眼大床,道:“小满睡着了吗?”


    “睡着了,坐长途车太累了,下回还是等齐信川开车的时候再带小满回来。”童珊珊说:“你怎么啦?谈对象不顺利?”


    “不是,我跟他挺好的,我现在也不指望他会告诉他妈妈了,过一天算一天吧,我是想开了。”


    “这样是对的。”


    “我……前几天在山下碰到童建国了,他好像知道我处对象的事情了。三嫂,你这次回来喝他的喜酒,是因为这件事儿吗?要不然,你怎么会跑回来呢?你明明最讨厌童建国了。”


    “差不多吧,他确实知道你处对象的事情了,不过我也想回来看看热闹的。听说关家上下都很厉害,童建国跟这样的人家结亲,肯定有热闹看的。”


    齐香菱笑了一下,然后道:“三嫂,童建国明天就再婚了,你说……我还有再婚的机会吗?我也……不小了。”


    “你当然可以再婚啊,不过,我觉得你不要着急,可以再看看外头的世界,以后再做决定。”童珊珊说:“我是运气好,撞上了齐信川,但结婚不能光靠运气,还是要看清楚才行。”


    “三嫂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觉得我对象不好?”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不一定非要局限在这里。”


    齐香菱叹口气:“我也想出去看看,我想出去找个工作。三嫂,你说,我能去矿上吗?童晶晶都去了,要是再多一个我,我哥会不会答应?”


    “矿上很辛苦的,我听齐信川说,童晶晶长了很多冻疮,那边的风也比这边厉害,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再有,你是成年人了,要是去了矿上,怕是进不去食堂了,要干更苦的活。”


    “那我也想去。”


    “行,这次回去,我跟齐信川聊聊,看看他的意见。”


    齐香菱很高兴:“谢谢三嫂,你可一定要帮我问三哥,那你睡觉吧,我也回屋睡觉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是个很好的晴天。


    童珊珊吃了早饭,就带着齐小满去童家看热闹。


    因为这是再婚,所以童家只请了关系最亲近的一些亲戚,比如大姑童玉兰、二姑童翠花,连小叔童大顺都罕见地露面了,也不知道童建国给了他什么好处,居然让童大顺坐在了童丰收的房子里。


    不过现场的气氛并不太好,吴大芬也不理睬童珊珊。


    童珊珊拉着齐小满喊了人之后,就坐在角落里嗑瓜子,其他什么都不管。


    很快,去接亲的人就回来了。


    新娘子关桃子穿着一件红色碎花棉袄,梳着两根大辫子,又瘦又小,一张尖脸黄惨惨的,看着有一种重度营养不良的感觉。


    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相比之下,站在她身边的童建国堪称眉清目秀的美男子。


    不过,童建国的五官是没什么问题,他只是气质越来越猥琐了。


    婚礼很简单,几句话的仪式后,就是吃席。


    因为只有自家亲戚,所以只摆了一桌席,童珊珊抱着齐小满坐在最下首,对着一桌子简陋的席面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同样惊讶的还有童翠花,她跟童丰收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加上她女儿嫁去了县城,现在有恃无恐了,便大声奚落道:“我说大哥大嫂啊,虽然建国是二婚,但也是结婚啊,这桌子上一口荤腥都没有,这也算结婚?”


    一桌子全都是素菜,都是自留地种出来的菜,唯一一道花了钱的菜就是煎豆腐,分量还不多,浅浅一盘子,也不知道够谁吃的。


    酒也是最差的散称白酒,打回来以后灌在之前的空瓶子里,但喝一口就露了馅。


    吴大芬涨红了面皮大声说:“都是自家人,我们家建国娶媳妇花了那么多钱,你这个做姑姑的,也不说帮衬一二,现在还嫌我们家的席面不好?席面不好,你倒是送给我们半斤猪肉啊!”


    童翠花冷笑道:“现在除了城里人,谁买得起猪肉?我去哪里给你弄肉票?但猪肉没有,你们家的鸡也舍不得杀一只吗?好歹也是结婚啊!”


    “那些鸡是下蛋的鸡,家里的油盐酱醋都靠它们了,谁敢动我的鸡,我就跟谁拼命!”吴大芬非常生气地说道。


    村里很多人家都这样,鸡蛋一个也舍不得吃,全都拿去供销社换东西了。


    一直没说话的童大顺开腔了:“大喜的日子,你们能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


    童翠花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童珊珊也全程没有开腔,但桌上的饭菜确实不好吃,她用菜汤给齐小满泡了一点米饭,勉强把小家伙喂饱。


    吃到这会儿,童建国就拉着新娘子出来给大家敬酒了。


    新娘子虽然营养不良,却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连原本不怎么高兴的童翠花都跟她聊了好几句。


    她最后来给童珊珊敬酒,童建国冷笑道:“这是妹妹,哪有嫂子给妹妹敬酒的,反了,你不用管她。”


    关桃子笑着说:“二妹可是省城来的,远道而来,我应该给她敬酒的。”


    童珊珊说:“多谢,但是我不会喝酒。”


    她是不会喝酒的,她过来,用自己的保温杯装了一些热水。


    “那二妹喝水就好,我敬你一杯。”说完,关桃子就喝了一小杯白酒。


    童珊珊也只好喝了一口白水,只听关桃子说:“二妹,我听你哥说过了,你在省城过得很好,住的家很好看。我长这么大,最远只去过县城,之后农闲的时候,我跟你哥要去省城打扰你一段时间了。我啊,也想去省城见见世面呢。”


    童珊珊好笑地看向童建国:“这是你跟她说的?”


    童建国目光闪躲:“干什么?你嫁去省城就不认穷亲戚了?”


    童珊珊收回视线,然后看向了关桃子,她说:“嫂子,我跟你说句实话,要是你一个人去省城玩,我是欢迎的,毕竟我们俩无冤无仇。但要是你跟童建国一起去省城,我们家是不欢迎你的。具体原因,你可以问童建国,反正,我们家不招待他这个人。”


    关桃子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狠狠掐了一把童建国:“你不是说跟二妹关系很好吗?人家都跟你有仇怨了!你居然敢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是你们家自己会错意了。”童建国不耐烦地拽回自己的手臂,道:“反正婚已经结了,你要是不乐意,你就从这里出去,出去了,你可就是二婚了!二婚人什么样,你自己掂量掂量!”


    这话一出,关桃子立刻忍不了了,她扑过去厮打童建国:“你骗我你还有理了?二婚二婚,你自己不就是二婚吗?你还有脸说?不要脸的东西!结婚怎么了?我就不离婚,我天天回娘家,我气死你!”


    说完,关桃子转身要走,却被吴大芬跟童玉兰给拦住了。


    两个人好说歹说,才把关桃子劝住了。


    童珊珊的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就拍拍屁股走了。


    下午,她带着齐小满跟齐小腾去村里的小学玩了一会儿,顺便看看人家上课的样子。


    等齐小浩跟齐小丽都放学了,齐小满就跟他们一起做游戏,玩到晚饭才跑回家吃饭。


    第二天早上,童珊珊要带着齐小满去赶车,所以晚上很早就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童珊珊正在做梦,就听见外头传来哐哐的敲锣声。


    一般村里要召集人开会的时候就会敲响这个锣,遇到什么大事的时候也会敲锣。


    这么晚了还敲锣,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需要人帮忙了。


    齐家人都被吵醒了,外头传来齐德华的声音:“老大老二,跟我出去看看!”


    钱凤不放心也跟着起来了,童珊珊空间里有手电筒,她便拿出一个手电筒,然后穿好衣服也出去了。


    “妈妈,我有手电筒,这个比灯笼方便些。”童珊珊把手电筒递给钱凤。


    钱凤正要说话,就听见远处传来村民的喊声:“哎呀,童家动刀子了!”


    钱凤一惊:“是你们娘家?”


    童珊珊说:“不能够吧,童建国今天结婚,大喜日子怎么会动刀子?”


    “我去看看。”钱凤说:“你进去陪小满,外头冷,别出去了。”


    “我也去看看 吧。”童珊珊想看童家的热闹。


    两个人就打着手电筒一起往外走,村民们不少都出来了,有的人点了火把,有的人打着纸灯笼,都在朝童家那边走。


    等走到童家门口的时候,锣声已经停下来了。


    童家的院子门敞开着,院子里传来吴大芬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你放开!你快点放开我儿子!”


    人太多了,童珊珊挤不进去,她便问里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啊?新娘子拿刀架在童建国脖子上了,民兵队长来了都不管用。”


    钱凤说:“大喜的日子,怎么动上刀子了呢?”


    更远处一个村民笑着说:“你们来晚了,刚才新娘子喊过,她说童建国是骗子,明明是个太监还要骗她结婚!”


    “童建国是个太监?”


    “不能够啊,童建国之前不是结过一次婚吗?”


    “所以他前一个媳妇儿也跑了啊。”


    “哎呀,那就是天阉了,哎呀,自己不行,还结什么婚啊?怪不得新娘子要动手!”


    “没想到童建国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居然不行啊!”


    “我是说呢,夏天大家都去河里游泳,就他没有下过水!看来是那个地方确实有问题!”


    ……


    围在外头的村民你一句我一句,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聊着这件事。


    钱凤拉着童珊珊往边上走,她的手都是抖的:“珊珊,这事儿会不会对我们家香菱有影响啊,这种丑事儿……”


    “我觉得应该不会影响香菱,香菱跟他离婚这么久了。”童珊珊说:“而且,这事儿传出去了,对香菱反倒是好事。”


    钱凤正要继续说话,就听见那头有人喊:“陈大队来了!你们快点让开!”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跑的气喘吁吁的陈二本满头大汗冲进了童家的院子里。


    陈二本到底是陈二本,他一到这里,几句话就让关桃子的情绪平静了很多。


    围观村民也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仔细听着里头的对话。


    “小关啊,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子放下来,好不好?放下来之后,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大队会来帮你解决的。真的,有我陈二本在,我今天说的话,保证说到做到!你先放下刀子,好不好?”


    寒冷的夜空中,飘荡着关桃子绝望的声音:“陈大队,陈大队你说我要怎么办?童建国全家人都知道他不行,但是他们全家人都骗我,我以后怎么办?我才二十几岁啊,难道要我守活寡一辈子吗?陈大队,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二本说:“有医院的,去医院看看,别这么快放弃。之前隔壁村不是有对夫妻一直不能怀孩子,后来去看了一个什么老中医,半年就怀上了。”


    “可是童建国干不了那件事啊!陈大队,你也是男人,你知道那件事的!那件事他都干不了,我生什么孩子?”


    “那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的,兴许还能治,去省城,我带你们去省城大医院看看。”陈二本说:“小关,听我的,先把刀子放下来。”


    “治不好的……他自己说的,他看了几年医生了,县城、市里、山里的老大夫,他都看过了,他治不好了,他就是个太监啊!陈大队,他还笑话我,他说我嫁过来了就得给他们家当牛做马,他就算不行也要折磨我!他妈刚才还说,他妈还说……让我怀个他爸的孩子,反正他们童家不能绝后!陈大队,你说,他是不是该死?他们全家人都该死!”关桃子凄厉的声音无助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虽然童珊珊他们在外头看不见陈二本的表情,但她猜都能猜到,陈二本这会儿肯定快要被气死了。


    外头的村民也全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钱凤更是用力握住童珊珊的手:“珊珊,我们家香菱不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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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89章


    童珊珊先是一愣, 半秒钟后就意识到齐香菱没有跟钱凤说太详细的事情,便赶紧道:“没有的,妈妈你放心, 香菱还是个大姑娘, 真的,香菱是个大姑娘, 妈妈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香菱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珊珊你跟香菱关系好,你别骗我,你千万别骗我!要是香菱真的……我……我就去杀了这一屋子的畜生!”钱凤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齐德华跟两个儿子不知道在人群的什么位置,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时不时一样在愤怒。


    童珊珊用力道:“妈妈,香菱没事,她真的没事, 你们整个齐家都在这个村子上, 童建国跟吴大芬不敢对她这样的, 妈妈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童家人丁单薄,他们不敢的!而且, 香菱读书识字, 如果当初吴大芬真的敢说这种话, 香菱第一时间就会跑去跟你们求助了。”


    钱凤深吸一口气,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你说得对,我们家香菱不是傻子, 她聪明着呢,要是真的出了这种事, 她会第一个告诉我的。”


    “是的, 所以香菱没事。”童珊珊道:“妈妈, 要不然, 我陪你先回去吧,反正这里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不,我不回去,我要看完,这事儿……还是会牵扯到我们家香菱身上的。”钱凤又深吸一口气,握紧童珊珊的手继续听院子里头的动静。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在这种乡下地方,虽然齐香菱已经离婚挺长时间了,但都是一个村子上的人,只要童建国的丑事儿传开了,别人也会顺带着调侃一句他前妻怎么怎么了。


    童珊珊有一种预感,齐香菱原本平静的生活会被这件事打乱。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童建国到底是怎么了,他虽然一直是个坏人,但以前真的非常擅长伪装,而且,他是非常爱面子的人。


    按照童建国的性格,就算他再怎么想使坏,也不应该在新婚之夜就闹得沸沸扬扬,还让新娘子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童珊珊挺想去里头看看情况的,但实在挤不进去,也只得作罢。


    院子里的陈二本沉默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这些话太过惊悚的关系,陈二本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反应了。


    关桃子的哭声隐隐约约飘出来,良久,一个苍老的女性声音在院子外头响了起来:“吴大芬,你自己也是个女人家,你怎么这么狠毒啊!人家好好一个大闺女,也是家里这么多年粮食养大的,你怎么这么会害人啊!”


    这话像是开启了一个阀门,紧接着,无数的骂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痛骂吴大芬。


    有人说她丧尽天良,有人说她应该被抓起来坐大牢,也有人说她祸害了童家一家人……


    吴大芬倒一直是个不服输的人,原本,关桃子指责她的时候,她都没说话,听见这么多人骂她,她倒是来劲儿了,她隔着墙痛骂道:“我没说过这种话!是那个小sao蹄子勾引我们家童丰收的!你们也不看看她的样子,张嘴问我们要了那么多彩礼,她能是个好人吗?你们居然信她的话?还有,我儿子没有问题,是她自己有问题!她还敢赖我儿子呢!”


    一个婶子骂道:“你儿子要是没问题,前头那个媳妇儿会跟他离婚?还想骗谁呢?”


    吴大芬回道:“前头那个更不是个好东西!仗着家里条件好一点,天天在我们家作威作福,死懒还吃得多,她是被我们赶出去的,可不是她自己要离婚的!”


    听到这句话,钱凤气得拳头都捏起来了,但顾着齐香菱的面子,所以没有说话。


    但其他人可不管这么多,有个男人嘲讽地说道:“吴大芬,这事儿可是瞒不了人的,大不了,我们明天就去问问你前头那个媳妇儿,看看人家是怎么说的。总不能一个媳妇儿说童建国是太监,两个也是这么说的吧?”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钱凤难过得低下头,童珊珊更加用力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传过去一丝力量。


    吴大芬气得骂了一大串脏话,都是村里的小姑娘不敢听的那种脏话。


    沉默了许久的陈二本终于开腔了,他爆喝一声:“吴大芬你给我闭嘴!”


    陈二本在这个大队还是非常有威信的,何况暴怒之下,他的声音充满了气势,院子里的吴大芬瞬间就没了声音。


    陈二本继续说话道:“闺女啊,我知道你受苦了,这件事,我们大队管到底了!不光大队会管,公社也会管!你把刀子放下,先去叔家里,让婶子给你做点吃的,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叔送你回家。你放心,你一定是安全的!咱们的民兵队长也在这儿呢,大家都会保护你的!”


    民兵队长大声道:“是啊,妹子,你年纪轻轻的,一定要想开点,我们送你回家就好了。”


    “我怎么回家?我这是嫁过一次的人了,我回家要怎么办?我回家也没法再嫁人了……呜呜呜呜呜呜……我才二十几岁,我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骗我?我这辈子都完了啊!”关桃子哭得绝望极了。


    “什么嫁过一次了?你跟童建国又没有领结婚证,叔找公社给你开个证明,证明你没有结过婚,以后该嫁人还是照样可以嫁人的。”陈二本的声音微微在发抖,他应该是非常生气的,但常年的群众工作让他明白,这种时候得首先安抚关桃子的情绪,不能让她这个受害者做了傻事。


    关桃子要是真的失手伤了童建国,那才是真的毁了。


    关桃子还是在哭:“叔,你之前不在,我跟童建国……在下彩礼那天,就去大队领过证了!他当时跟我说,领证结婚表示对我的在乎,我当时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对我呢,就跟他去领了证。我现在,我现在……呜呜呜呜呜呜呜……叔啊,我活不下去了!”


    众人一片哗然,一个婶子大声骂道:“这童建国怎么这么缺良心啊!”


    “不缺良心怎么会全家人骗人家一个大闺女呢?还想着人家大闺女给童丰收再生一个娃娃,你说说,这多丧尽天良啊!”


    陈二本的声音再一次传了出来:“闺女啊,你听叔说,肯定有办法的,叔去帮你找公社,公社一起帮你想办法!”


    “什么办法?我不要离婚,我不要离婚,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为什么就……就成了离婚的女人啊!苍天啊!我不想活了!我要带着童建国一家人去死!呜呜呜呜呜呜……”关桃子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激动了。


    里头传来了吴大芬的尖叫声:“你松手啊!你别伤到建国!”


    陈二本也紧张地喊道:“闺女!千万别!千万别!”


    这个时候,童珊珊突然开口道:“我记得法律上好像有一个叫做无效婚姻,只要法院判了无效婚姻,就算没有结过婚。”


    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大,但站在她前头的村民都听见了。


    一个大嗓门男青年立刻喊道:“里头的新娘子,刚才这里有人说可以去找法院,说有个无效婚姻!判了就能算没结过婚!”


    这一嗓子吼完,院子里果然又安静了一会儿。


    陈二本反应很快,他立刻道:“对对对,我也听过这个东西!叔帮你,公社也帮你,咱们都帮你去找法院,弄那个无效婚姻!这样一来,你就不算结过婚了,以后该干啥干啥!”


    “真的……真的吗?”关桃子疑惑地问道。


    童珊珊大声道:“真的,你可以去问法院的。”


    吴大芬听到童珊珊的声音,立刻破口大骂:“童珊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jian人!你居然敢帮着外人?待会儿老娘非打死你不可!”


    童珊珊还没怼回去呢,就听见齐德华的声音在前头一点的地方响了起来:“你敢打我们齐家的儿媳妇儿,你试试看呢?我齐德华第一个揍死你!”


    一个齐家的堂亲也喊道:“就是,我们一个齐家都揍死你!”


    童家人丁单薄,吴大芬一听到外头的齐家人都在帮腔,立刻就不说话了。


    陈二本抓紧时间劝关桃子放下刀子,但关桃子就算知道了无效婚姻这件事,也还是不愿意松开手里的刀子。


    时间已经耗了很久了,这样下去,关桃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很容易误伤童建国。


    陈二本当机立断,跟民兵队长和村里的退伍军人一起打配合,转移了关桃子的注意力,然后夺下了她手里的刀子。


    当然了,童珊珊他们是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的,只是事后听站在院子前头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那是多么惊险的场面。


    童建国的脖子被刀锋蹭了一下,破了一道小口子,可以忽略不计,关桃子的手倒是被扭伤了,不过休养一下也是可以养得好的。


    刀子夺下来了,接下去的处理也很麻烦。


    陈二本站在院子里想了一会儿,大声道:“你们先把童建国一家人都关到牛棚去,这事儿不是简单的事情,我得上报到公社,看看公社要怎么处理。”


    民兵队长立刻带着几个民兵抓住了童建国一家三口,吴大芬一直在拼命挣扎和痛骂,最后,民兵队长直接拿了东西把她的嘴巴给堵上了。


    童建国跟童丰收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童建国甚至在夺刀子受伤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无声无息仿佛要消失了一样。


    很快,人群散开了一条道,童珊珊跟钱凤站在最外头看到民兵们押着那一家三口走了出来。


    吴大芬虽然被堵住了嘴巴,但依旧在拼命扭动自己的身体,还想用脚去踢身边的民兵,显然非常不老实。


    童建国面无表情,看上去安静过了头,在路过童珊珊她们面前的时候,童珊珊甚至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童珊珊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个童建国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了。


    至于童丰收,他穿着一件旧棉袄,一直灰溜溜地低着头,整个脑袋都快埋到胸口去了。


    但饶是如此,他这么一路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人在不停地骂他。


    “不要脸的老东西!”


    “呸!”


    “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惦记人家年轻闺女!臭不要脸!”


    ……


    大家越骂,童丰收的脑袋就越低,差点连路都走不稳了。


    等民兵们把这一家三口都带走以后,陈二本才陪着关桃子走了出来。


    她来的时候带了几个大包袱,这会儿也全都被民兵队长扛出来了。


    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婶婆就走过去,低声对她说:“闺女,别怕,咱们村不是那种地方,陈大队长会好好保护你的,你别担心,事情一定能办好的。”


    关桃子表情木讷,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她也不说话,只是着急地在人群中看了看:“童珊珊……童珊珊在吗?”


    “在的。”童珊珊赶紧大声道:“我在,关同志你找我?”


    “是不是你说的……无效婚姻?我……我想问问这个。”关桃子想挤过来。


    童珊珊赶紧自己挤了过去:“是的,是我说的,我也是在省城听别人说过,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你可以请陈大队长带你去公社问问。去了法院,问专业的人,人家肯定懂这个的。这事儿啊,大家都是证人,我觉得一定能办成的。”


    “恩,那我……那我就试试……”关桃子又看向身后的陈二本。


    陈二本笑容慈祥:“闺女,你放心,这事儿包在叔身上了,叔一定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谢谢叔。”


    “那走吧,都这么晚了,赶紧去叔家里,让你婶子给你做点吃的。”陈二本笑着说完道,就带着关桃子和民兵队长走了。


    其他村民在童家门口观望了一会儿,也开始陆陆续续散开回家了。


    童家的大门被一个民兵给锁了起来,有些人想往里头看看,也被民兵给赶了出来:“都回家睡觉,赶快回家睡觉。”


    童珊珊扶着钱凤,跟齐德华等人一起往家走。


    路上,每个人的心情都挺沉重的。


    齐德华说:“要不,让香菱早上天一亮,跟珊珊一起去省城住个几天吧。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工分要挣的,等过了风头,再让香菱回来,你们说怎么样?”


    钱凤赶紧说:“我觉得挺好的,珊珊你同意吗?”


    “我当然同意啊,我巴不得香菱去省城陪我们一段时间呢。”童珊珊赶紧笑着说道。


    “那就这样,孩子他妈现在就去跟香菱说,然后赶紧给她收拾行李。老大,你再去装一袋子粮食,都要白米,别装粗粮,给香菱带去省城做口粮。老二你明天早上再起来早一点,从地里挖点菜给香菱装过去。省城那边吃什么都贵,咱们得给香菱备好粮食。”齐德华道。


    “知道了。”几个人都点点头。


    回到齐家,孩子们都睡得很香,但两个嫂子跟齐香菱都没睡着,等他们回来了,三个人都披着袄子跑了出来。


    “外头发生什么事儿了啊?”


    齐德华把煤油灯放在八仙桌上,然后沉声道:“都坐下来,大家听我说。”


    之后,齐德华就很严肃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跟孩子他妈都决定,让香菱暂时去省城那边避避风头,珊珊也同意了。”


    齐香菱愣在那个地方,她低声说:“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我避避风头?”


    “我知道你没错,但村邻们是最喜欢议论这种事情的,你是个女儿家,我是怕你承受不住。”齐德华说:“你不是一直想去省城见见世面吗?不如就趁现在工分不多,过去玩一段时间。”


    钱凤也道:“是啊,香菱,你听你爸爸的,我们也是心疼你。这种事情,自家人自然知道你没有做错事,可村里人一定会议论的。又是这种床上的事情……这议论来议论去,该多难听啊……”


    齐香菱站了起来,她低声道:“我不会走的,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要是我现在去了省城,大家反而会怀疑我被他们家强迫着做了什么吧?反正,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个地方,如果有人议论我,我就大声骂回去!”


    钱凤眼中有泪光闪过:“香菱啊,你真的可以吗?这事儿……不是小事情啊……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但这几天,他们一定会说很难听的话的……妈担心你啊……”


    “妈妈,你别担心我,我不走。”齐香菱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想好了,反正我不走。”


    齐德华沉默了一会儿,一拍桌子道:“行,你也是大人了,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既然你自己做了决定,那之后,要是你再受不了,我们不会找人送你去省城的。你到时候要去,就要一个人坐长途车过去,你明白吗?”


    齐香菱郑重点头:“我明白。”


    “那好,散会,大家都去睡觉!明天早上珊珊跟小满要坐车,得起早呢。”齐德华站了起来。


    童珊珊说:“爸爸,妈妈,我想了一下,要不我还是过两天再回去吧,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留在这里,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我也能第一时间联系到齐信川。”


    “拍电报的话,我们也可以拍的,你带着孩子,还是早点回去吧。”齐德华道。


    “不是拍电报,县政府不是有电话吗?有急事我可以去借用电话打给齐信川,齐信川可以第一时间借车子开回来。”童珊珊说。


    “那……那行,你就在家里多住两天吧。”齐德华说:“我们也是舍不得你跟小满的,你们多住两天,大家都开心。”


    于是,童珊珊就暂时留了下来。


    这件事在村里确实闹出了很大的风波,村里有一些好事者甚至找到齐家门口来,当着齐香菱的面问她童建国是不是太监。


    齐香菱不说话,那些人也被童珊珊给赶了出去。


    钱凤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香菱,今天没出去干活就已经这样了,要是明天出去上工,你真的能受得了吗?”


    齐香菱点点头:“我能。”


    “那好吧。”钱凤叹了一口气。


    齐香菱眼眶一红:“妈妈,我对不起你,当初是我非要嫁给童建国,才会弄成这样……是我对不起你。”


    “嗨,都过去了,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啊?你也吃了很多苦,以后别说这种话了。”钱凤摸了摸女儿的脸。


    齐香菱吸吸鼻子,道:“童建国一家人都被关在牛棚了吗?”


    “对啊,都关在那边了,我听民兵说了,昨天晚上他们可被冻得够呛!都是活该!”钱凤冷哼了一声。


    齐香菱没说什么,等钱凤去山上捡柴火了,她忽然拉住童珊珊的袖子低声说:“三嫂,你能陪我去一趟牛棚吗?”


    童珊珊反应快,她立刻说:“你要去见童建国?”


    “对。”


    “为什么?”


    “我要问他几句话。”


    “好,我陪你去。”童珊珊叮嘱齐小腾在家照顾好齐小满,都别出门,就陪着齐香菱找去了牛棚。


    他们生产大队的牛棚在山脚下,屋棚面积倒是不小,就是四面透风,还有一股子很难闻的气味。


    正常情况下,牛棚这边是没人看管的,但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特殊,陈二本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童建国一家三口,为了防止他们逃走,所以就让民兵轮流看守这里。


    那民兵也认识齐香菱跟童珊珊,知道她们是想跟童建国说话,就把她们领去了童建国的那间牛棚。


    因为屋棚多,所以他们三个人一人一间,还分散开来了,离得挺远。


    牛棚里头有一张破旧的竹床,童建国裹着一床脏被子睡在上头,几乎没什么呼吸。


    齐香菱走过去,低声道:“童建国。”


    童建国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坐起:“你过来干什么?你来看我的热闹?”


    “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齐香菱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愤怒,“你是那么会装模作样的人,如果你想藏起这个秘密,你能藏一辈子,你为什么突然把事情闹大,弄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你自己丢人不要紧,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要连累我?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童建国冷笑一声:“你做错了什么?我倒是要问问我做错了什么,我要变成这样?我他ma不是个男人就算了,我的亲爹亲妈,还逼着我,要我同意让我娶回来的媳妇儿跟我亲爹生个孩子!齐香菱,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齐香菱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童珊珊冷冷道:“你做错了什么,你得问你自己啊。”


    童珊珊昨天晚上就在疑惑这件事,人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不能人道这种事,很多男人宁愿隐瞒一辈子,也不会愿意把这件事传出去的。


    但童建国却在新婚之夜闹大这件事,一看就是故意的。


    不过,童建国的解释跟童珊珊的预想也是差不多的。


    按照童建国的性格,他是宁愿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隐瞒这件事,然后让童丰收跟关桃子生一个弟弟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养大的。


    童建国漠然地看向童珊珊:“我什么都没有做错过。”


    “你确定吗?”童珊珊冷冷道:“你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不能人道了,但你却一直在欺骗香菱,让她跟你结了婚。你害了香菱,还觉得自己很无辜吗?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


    ? 第90章


    童建国冷笑一声:“我害了她?我怎么害她了?结婚的时候彩礼一分钱没少她的, 之前处对象,她喜欢的东西我也都想办法给她买了,还天天哄着她, 让她高兴让她笑, 我怎么害她了?跟我结婚是我捆走她去结婚的?你问问她,是不是她当初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


    齐香菱正色道:“是我当初瞎了眼, 以为你是个好男人, 所以才会犯那样的错误。我自己犯了错误,我也承担了后果,我这个岁数拿着一个离婚证,你以为我就没有罪有应得吗?我今天过来找你,只是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把不能人道的事情说出来。现在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就不跟你多说了, 你继续在牛棚待着吧。”


    她跟童建国都是罪有应得, 那就都受着吧, 至少她没有害过人,虽然现在顶着一个离过婚的身份, 但她还有很不错的父母和家人, 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挣工分养活自己, 以后总还是会有好日子的。


    童建国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踩着那双旧棉鞋冲到门口,喊道:“等等!齐香菱!你就这么走了?我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 你不应该感谢感谢我?”


    齐香菱有点儿莫名其妙:“你帮我大忙?你在说什么啊?你知道光是今天,有多少人去我家问我这件事了吗?他们每问一次, 我都会回想起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屈辱!童建国你是不是疯了?你觉得这是在帮我?”


    童建国眼中闪过一抹猥琐:“我当然是在帮你啊, 我不是个男人, 人家知道关桃子还是个大闺女, 那就会想到你也是个大闺女啊。既然你是大闺女,你跟你那个对象,岂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吗?你那个对象我知道的,家里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妈心疼他,要是知道你是个大闺女,你不就可以跟他结婚了吗?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多少弄点钱或者吃的来感谢我一下吧。这跑破地方冷得要死,我可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齐香菱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童珊珊拉住她往回走:“香菱,我们回去了,别跟这种人说话了。他这可不算是帮你,你别被他带歪了。”


    童建国吼道:“童珊珊,你也别得意!我们全家蹲牛棚,你以为你就能跑得了?别到时候影响了齐信川,让齐信川连兵都当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齐香菱这才有点紧张起来了,走出去一截后,她赶紧问道:“三嫂,这事儿对我三哥真的会有影响吗?”


    “当然不会啊,这是童家的人,跟齐信川没有任何关系的。”童珊珊说:“再说了,公社还能管到省军区去?”


    “不会影响我三哥就好。”齐香菱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压低声音道:“三嫂,还有他刚才说的那个……要是家强的妈妈知道我……我还是个大姑娘,你说他妈妈会不会同意我们俩的事儿?”


    童珊珊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对赵同志的父母并不了解,也没跟他们说过话,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事儿,还是得你们两个人商量一下,反正现在村里确实都知道这事儿了,如果他确定自己妈妈很在乎这种事儿,那倒是可以趁机问问看。不过,也不能太着急,等风头过去后再问也不迟。”


    齐香菱点点头:“恩,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我就跟他商量一下。他爸爸倒是挺喜欢我的,有时候在村里碰到了,还会主动跟我打招呼的。”


    “反正这件事急不来的,一定要等风头彻底过去了,你才能提。”


    两个人小声聊着天,慢慢回到家里。


    这个时候,钱凤还没从山上回来,齐香菱就去了一趟菜地,摘了一些新鲜蔬菜回来,开始在院子里择菜洗菜,准备做饭。


    齐香菱从来不是一个偷懒的人,不能出去干活,她就会在家里默默干活,反正从来不吃闲饭。


    童珊珊想给她搭把手,还被齐香菱拒绝了。


    “三嫂,你平时在城里天天做这些事,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歇一歇吧,你去陪小满他们玩儿。”齐香菱笑得很好看。


    这中间,又有不少好事者跑过来叫门。


    童珊珊把院子门关上了,那些人就在外头喊:“齐香菱啊,你前头那个丈夫到底是不是太监啊?你出来说一声嘛,别不好意思啊!”


    “就是啊,那童建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太监啊?是不行的那种,还是没长那东西的那种啊?”


    “哈哈哈哈哈哈……”


    外头几个人一直在不怀好意地笑,齐香菱气得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童珊珊只能让俩孩子去屋子里玩,免得他们听到这些污言秽语。


    隔壁婶子刚好从外头回来,听见这声音就举起棍子吼道:“赶紧滚!在这儿瞎嚷嚷什么呢?想知道童建国是不是太监,你们不会自己去问他?人不就关在牛棚吗?扒了他的裤子你们想怎么看都行!别在这儿乱吼啊,小心我揍你!”


    赶走了这些人,婶子又对着这边院子喊道:“别往心里去,这些人就是闲着没事干,过几天春耕了就好了。”


    “谢谢婶子!”齐香菱大声道了谢,又小小地叹口气,眉心都拧了起来。


    就这样关着院子门过了一整天,齐香菱倒是习惯了,再有人来问她,她就会学隔壁婶子的话,让他们自己去问童建国。


    至于有没有人真的去扒童建国的裤子,童珊珊觉得应该是没有的,至少关在牛棚的时候没有人敢去,因为外头有民兵守着呢,要是真的有人去折腾童建国,肯定会被陈二本教训的。


    在这个大队,几乎没有人不怕陈二本,所以童建国他们一家三口现在关在牛棚,反而是占了便宜的。


    童珊珊在这里多留了两天,到第二天的下午,公社那边商量出了处理办法。


    童建国一家三口都要在牛棚住上半年,这半年,他们要干整个大队最苦最累的活,而且只计入最低的工分。


    这算是非常严重的处罚了,不过,这个处罚不是因为童建国骗人,而是因为童家想让关桃子给童丰收生孩子。


    这种事儿往前推个百把年,或许还是会发生的,但是如今的大树村还有这种事儿,那可不得严重处置吗?


    要不杀鸡儆猴,以后村里还有这种想法可怎么办?


    知道处置结果后,童家人全都吓坏了。


    要知道,天气冷的时候,牛棚已经很不好熬了,等天气一热,什么蛇虫鼠蚁都钻出来了,住在牛棚就更加折磨人了,一个夏天光是蚊子就能咬死他们。


    村民们对这个处理结果还是挺满意的,就是关家人不太满意,一直闹着要关童家一年,不过公社那边已经做了决定了,暂时不会更改。


    至于关桃子跟童建国的结婚证,陈二本也找到法院问过了。


    这事儿做起来不简单,得由关桃子起诉童建国,还要出示很多证据,包括他们没有夫妻之实,童建国确实不能人道之类的医学证明,但最后打赢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整个生产队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关桃子,这一点,关桃子倒是没有闹。


    不过她收下的彩礼钱和手表,是不打算退回去了,公社也说,这点钱应该作为赔偿留给关桃子,就怕之后吴大芬从牛棚出去了,会继续找关桃子闹事儿要钱。


    但关家人可不是好惹的,吴大芬要是敢去闹事儿,关家人就敢跟吴大芬大打出手。


    别的不说,就说今天上午,要不是民兵们守在牛棚那边,关家人就差点把吴大芬他们三个给打死了。


    “听说吴大芬的脸被抓烂了,鲜血淋漓,童丰收被关桃子的弟弟狠狠踩了那个地方,都送到县城医院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二嫂从外头回来,小声跟童珊珊分享自己听来的消息。


    童珊珊说:“那童建国呢?没有受伤?”


    “我听说他被打的最轻,因为关家人一过去,他就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说自己都是被爸妈逼的,他一个太监,连男人都不是,他做不了主,都是吴大芬跟童丰收指使的,所以关家人就没怎么打他。”二嫂说:“你那个亲哥哥,倒是精明得厉害。”


    “是啊,他一直都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可惜这么好的脑子,没有用在正道上。”童珊珊说:“不过,关家人也太便宜他了吧,这样就放过他了,啧啧。”


    “谁说不是呢?不过谁叫童建国命好呢?他那个妈妈一口一口的骂人,把关桃子的妈给惹火了,上去就要跟她拼命。你说,吴大芬这么蠢,怎么会生出童建国这么精明的儿子来?”


    童珊珊笑了:“那当然是像童丰收了啊,这个人啊,平时不吭声,其实一肚子坏水。”


    跟关桃子生小孩这事儿,要是童丰收自己不心动,吴大芬还能逼迫他吗?


    童丰收一直都是这样的,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但对家里的任何人都不好,也就是吴大芬平时太喜欢骂人了,所以才会让人忽略了童丰收的存在。


    童建国大概也是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才会故意走了这么一步,现在童丰收被送去了医院,以后大概会跟童建国一个样儿了,童丰收这一脉也算是正式绝后了,挺好的。


    二嫂说:“你嫁出来倒是走了好运的,而且,你跟他们一点都不像。”


    “是啊,我是不像他们,童晶晶也不像啊。”童珊珊笑着说道。


    二嫂又说:“哎呀,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觉得你是个好人,不像他们那么坏。”


    “我知道的。”


    正说着,就听见齐德华等人回来的动静了,二嫂赶紧迎了出去,“回来了啊,过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


    齐德华他们几个人今天去帮大队扛东西了,也算满工分,所以几个人看上去都很高兴。


    他们去打水洗了手洗了脸,都清理干净了就坐在堂屋喝口热茶。


    童珊珊拎着开水瓶去给他们续水,齐德华说:“珊珊啊,公社那边也下决定了,这事儿也解决了,村民们再议论个几天,估计也要停歇了。明天早上,你就带着小满回去吧。你们出来好几天了,早点回去,不然信川会担心的。”


    “好,那我们就明天早上回去。”童珊珊笑着点点头。


    “小满人呢?怎么不在家里?”齐德华又问道。


    “他跟哥哥姐姐去前头那家玩儿了,等下我就去喊他们回来吃饭。”童珊珊说:“要不我现在就去吧。”


    她把开水瓶放回灶屋,刚走到院子里,就见院门外冲过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同志。


    她大概五十几岁的年纪,个子不高,穿一件深蓝色的旧棉袄,脸上没什么皱纹,但看上去也并不年轻,反而让人觉得她特别疲惫。


    她的右手举着一把菜刀,一看到童珊珊她就高高举起,然后狠狠一刀砍在了齐家的院子门上。


    童珊珊吓了一跳:“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吗?找谁?”


    齐家一直是个很和气的家庭,几乎不跟村里人起冲突,而且村里也很少有人直接举着菜刀冲到别人家里的。


    二哥齐信坤刚好也往外走,见到这一幕就赶紧冲到童珊珊的面前挡住她:“孙二婶,你干什么?你举个刀子跑到我们家做什么?”


    “我干什么?你们家齐香菱呢?给我滚出来!”孙二婶把刀子举在手里胡乱挥舞,“还有钱凤!也给我滚出来!你养的好女儿!都离过一次婚了,一个破鞋还敢勾搭我儿子!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老娘今天跟你们拼了!”


    她的嗓门非常尖锐,这么一嚷嚷,全家人都被她给炸出来了。


    钱凤慌慌张张从灶屋跑出来,整张脸都是困惑。


    “孙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童珊珊立刻明白过来了,这是赵同志的妈找上门来了。


    齐香菱这会儿正在自己的屋里补衣服,童珊珊二话不说,冲进屋里告诉齐香菱,千万别出去。


    “我不出去怎么办?这事儿……这事儿跟我有关系啊!”齐香菱快要哭出来了。


    “你在屋里待着,千万别出去,外头有我们呢。”童珊珊说完又跑了出去。


    隔壁邻居也被惊动了,这会儿都探头探脑站在院子门外看热闹。


    孙二婶举着菜刀破口大骂:“你们家齐香菱,勾引我儿子!我儿子那么年轻,连对象都没有处过!你们家养了一个破鞋也敢勾引我儿子?还说要跟我儿子结婚?我告诉你们,除非我死了,要不然,齐香菱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别跟我儿子结婚!”


    钱凤吼道:“你放屁!我女儿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她才不是什么破鞋!”


    “她就是破鞋,现在村里谁不知道她跟童丰收睡过了?这么不要脸的东西,也敢勾引我儿子!你们把齐香菱交出来!让她当口当面跟我说清楚!”


    童珊珊喝道:“你不要血口喷人!香菱从没有做过那种事!”


    “我血口喷人?童丰收都要睡关桃子了,他怎么可能没有睡过齐香菱?要是齐香菱真的没有跟她老公公睡过,她怎么会一声不吭离婚回来?看看人家关桃子,把这事儿闹出去才是正常的!她分明就是心里有鬼,所以才会一声不吭!”


    外头的邻居发出惊讶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吗?”


    钱凤快要哭出来了:“不是这样的!我们家香菱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你想骗谁啊?还清清白白大姑娘?真要是清清白白,怎么不跟人家关桃子一样去起诉?我看哪,她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才会这样!”孙二婶吼道:“她不是个好东西,我不管她!但是我警告你们齐家全家,要是齐香菱再敢靠近我儿子一步,我就跟她拼了!我儿子可是清清白白好同志,别让你们家那个臭不要脸的东西来脏了我儿子!”


    童珊珊脚步轻移,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突然冲到了孙二婶的面前。


    孙二婶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退,差点没站稳。


    童珊珊趁机从她手上夺下菜刀,然后举着菜刀恶狠狠道:“你说够了吗?说够了我就送你回家!”


    孙二婶浑身一抖:“你要干什么?”


    “送你回家啊。”


    “你……你把刀子还给我。”


    “好啊,我把你送回家,肯定第一时间还给你。”说完,童珊珊用空着的右手把孙二婶后颈一按,就逼着她乖乖跟自己往外走。


    刚刚走出院子,就看见赵同志气喘吁吁从那头跑了过来:“妈!妈你干什么呀?”


    “你妈妈刚刚过来,说齐香菱勾引你,还说齐香菱跟童丰收睡过,要是齐香菱再靠近你一步,就跟她拼了。”童珊珊把菜刀递给赵同志,然后冷冷道:“赵同志,我不知道你在家里跟你母亲说过什么,但是,今天这件事,如果你不做出澄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孙二婶举着拳头冲着童珊珊的脑袋砸了过去:“你敢威胁我儿子?”


    童珊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狠狠往赵同志身上一扔,母子两个都没站稳,先后倒地。


    不过赵同志垫在下头,所以他妈应该没有什么事。


    周围的邻居们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童珊珊,童珊珊朗声道:“你们都是看着香菱长大的,香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香菱跟这个赵同志是自由恋爱的,她是离过一次婚,但谁规定离过婚的人不可以跟别人自由恋爱了?你们也可以问问赵同志,香菱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姑娘!”


    赵同志都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赶紧大声说:“童同志说的没错,香菱特别好,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是我喜欢她,我想跟她处对象的!我还想跟她结婚,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妈说的那些都是污蔑,你们可千万不能听她的!我证明,香菱真的是个好姑娘!”


    “你怎么证明?你跟香菱睡过啊?”人群后,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隔壁的婶子骂道:“谁在浑说?香菱是那种人吗?”


    赵同志无力地解释着:“我跟香菱也是清白的,真的,香菱是个好姑娘,她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孙二婶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大声道:“今天趁着人多,大家都在这里,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了!反正,齐香菱那个破鞋别想嫁给我儿子!”


    说完,她就拽着赵同志走了。


    邻居们围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也被隔壁的婶子给骂回去了。


    那婶子低声对童珊珊说:“让香菱别往心里去,最近几天事情是太多了,你们也多留心她一下,千万别让她想不开。”


    “我会的。”童珊珊走进齐家的院子,然后关上了院子门。


    院子里,所有人都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她。


    大家都不说话,一股难堪的沉默弥漫开来。


    良久,齐德华说:“香菱在处对象?”


    童珊珊说:“是的。”


    “你们都知道?”


    除了童珊珊,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在摇头。


    齐德华点点头,道:“你们都不知道,好,很好。”


    他转身走进屋子里,然后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


    童珊珊担心齐香菱,就赶紧去了齐香菱的卧室。


    她安安静静坐在桌子前,对着一面圆镜子一直在看自己的脸。


    “香菱,你还好吗?”童珊珊低声问道。


    “我还好,我……我没想到他妈妈是这么想我的。”齐香菱淡淡道:“不过也正常,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这么想的。”


    “你想不想做个澄清?”童珊珊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堪也很难过,但这个谣言要是在村里传开了,你以后就没法在村里生活了。”


    “怎么澄清?”齐香菱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失去了一切神采。


    “我陪你去法院,你也起诉童建国,你也要一个婚姻无效。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一个医学上的验身,证明你从来没有发生过夫妻生活。”童珊珊说:“你现在必须想清楚,如果你不振作起来,不光你自己一个人会受影响,整个齐家都会因此受影响。”


    齐香菱蹭的一下站起来:“我都离婚这么久了,真的可以去起诉什么无效婚姻吗?还有用吗?”


    “能不能无效婚姻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证明赵同志的母亲在污蔑你,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童珊珊说:“这种流言,如果不澄清,你们一家人都没法正常生活的。”


    正常离婚在乡下已经算是丑事了,如果真的被人宣扬她跟老公公干过什么,那整个齐家人都别活了。


    “那我……我要怎么做?我现在应该怎么做?”齐香菱抓住了童珊珊的袖子,“三嫂,你帮帮我。”


    “你换件精神点的衣服,洗把脸,我现在就陪你去找陈叔。”童珊珊道:“我们要光明正大的过去,一路上只要有人问,你就要认真说一遍,你也要起诉童建国,你跟他也是无效婚姻,因为你跟他没有过夫妻之实。”


    “我知道了。”齐香菱立刻翻出了一件干净外套换上,然后跟童珊珊一起走了出去。


    除了齐德华,其他人都坐在堂屋里发呆。


    见齐香菱出来,钱凤蹭的一下站起来,又默默坐下了。


    “你去哪儿?”大哥齐信易低声问道。


    齐香菱道:“我去找陈大队,我也要去法院告童建国,我也要起诉。”


    “明天早上,我陪香菱去医院做个医学鉴定,作为证据之一交给公社保存起来。”童珊珊说道。


    “什么医学鉴定?”钱凤听不懂。


    “就是证明香菱是大姑娘的医学鉴定,这样可以证明赵同志的妈妈在污蔑香菱。”童珊珊道。


    所有人都听懂了,钱凤说:“还可以证明这个啊?”


    “可以的,要不然关桃子怎么能去起诉呢?”童珊珊说:“有了这个证明,就可以说明他们没有做过真夫妻。”


    “那就赶快去做一个吧,要不然,谁知道外头人是怎么想的?”大嫂低声道:“我……我可是养了女儿的……”


    “你怎么回事儿?这种时候说什么女儿啊?”齐信易伸手拍了一下大嫂的手背。


    大嫂有点委屈地说道:“我担心啊,万一人家觉得齐家门风有问题,那我女儿以后怎么办?她以后也要嫁人的啊。”


    齐香菱赶紧说:“大嫂,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但我真的……真的可以证明我自己。我会立刻去办这件事,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证明我自己的。”


    说完,她就跟童珊珊一起出去了。


    快到晚饭时间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都飘出了青烟,不少孩子依旧在外头玩耍,一些村民也正在往家走。


    只要有人询问齐香菱跟童珊珊去做什么,齐香菱就会按照童珊珊说的那样大声重复一遍。


    一直走到陈二本的家,齐香菱说明了来历,陈二本抓了抓脑袋,道:“行,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想起诉当然是可以的,反正多你一个也行。不过,做那个什么医学鉴定没有这么快的,要等到……”


    “叔,我等不了了,孙婶子说我跟童建国的爸睡过了,这事儿我得立刻澄清,不然,我爸妈还能在村里见人吗?”齐香菱着急地说道。


    “但是公社说了,得到时候才能安排那个什么医院鉴定……”陈二本有点为难。


    童珊珊说:“叔,我陪香菱明天就去县医院,费用我们自己出,叔不用担心。就是要麻烦叔,等鉴定报告出来了,叔得帮忙说一下。还有,到时候,我们要求孙二婶当着所有邻居的面,当众给香菱道歉。”


    “行,我知道了,这事儿确实应该这么办。”陈二本叹口气,道:“最近村里真的不太平,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把自己的隐私说出来告诉所有人呢?”童珊珊说:“香菱也是没办法了。”


    从陈二本家里出来后,齐香菱站在田埂边微微侧过身去,她的眼角缓缓落下一串眼泪。


    “给你。”童珊珊递过去一个干净手帕。


    齐香菱擦了擦眼睛,低声道:“我三哥没有说错,我啊,就是不会看人。他以前说童建国不行,我没有听他的,后来他又说赵家强不行,我也没有听他的。我眼光一直这么差,我还以为赵家强是个好的呢,没想到比童建国还让我难堪……他们怎么可以污蔑我跟……我跟……”


    “没关系的,你不是想去矿上吗?等事情澄清后,都解释清楚了,你就去矿上干活吧。那边苦是苦了一点,但谁也不认识你,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你去了以后就好好干活,其他什么都别想了。”童珊珊伸手拥抱了她一下,“都会过去的。”


    “谢谢三嫂,要不是你,我根本想不到这么多。”齐香菱说:“我三哥娶了你,真的太好了。”


    两个人手挽手慢慢往回走,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外头。


    童珊珊一愣,接着立刻跳了起来:“齐信川回来了?”


    她拉着齐香菱高高兴兴跑进院子里,果然,齐信川站在屋檐下,怀里抱着齐小满,正转身冲她笑呢。


    “珊珊,我回来看看你们怎么了。你们一直不回家,我担心你出事了。”齐信川抱着孩子走过去。


    童珊珊冲过去,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虽然院子里站着家里人,但齐信川还是低头亲了童珊珊的额头一口。


    大概是小儿子回来了的关系,钱凤的脸色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她笑着说:“信川说你们一直不回家,他太担心了,就跟部队请了假,借了车子回来了。我刚才大概跟他说了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信川都在家里,我心里都安定多了。”


    童珊珊说:“齐信川,你回来的太好了,明天早上可以开车送我们去县城医院。”


    齐信川点点头,然后看向后头的齐香菱:“香菱,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这件事是我之前没有处理好,这次,我一定不会让全家人受影响的。”齐香菱深吸一口气。


    人都齐了,就开始吃晚饭了,齐德华一直没有出来,哪怕三儿子回来了,他还是在卧室里默默生气。


    齐信川端了一大碗饭送去了齐德华的卧室,然后又走了出来。


    “他怎么样了?”钱凤问道。


    “一会儿吃了饭,我跟爸聊聊,你们不用担心。”齐信川温和一笑。


    这个人总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只要他在这里,所有人都觉得天塌下来也不要紧似的,全家人的表情都变轻松多了。


    吃过晚饭,童珊珊带着齐小满去洗漱,齐信川去开导齐德华。


    齐小满洗漱之后,跟着童珊珊乖乖回到卧室。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齐小满忽然问道。


    他扬着圆乎乎的小脸蛋,一双圆眼镜亮晶晶的,看上去特别可爱。


    疯玩了好几天,齐小满比之前稍微黑了一点,却显得更加健康了。


    “小满想回家了?”童珊珊微微有点意外,她还以为齐小满很喜欢在乡下玩耍呢。


    齐小满说:“奶奶家很好玩,哥哥也很好,但是我想去托儿所了,我想他们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你放心,不会耽误你上托儿所的。”童珊珊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然后讲了一个故事把他哄睡着。


    过了很久,天已经完全黑了,齐信川才打着手电筒走了进来。


    屋里点着煤油灯,齐信川关掉手电筒,笑着走到床边来:“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说来说去,都是童家惹的事,你们全家人没有责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童珊珊笑着说。


    “你也是被迫换婚的,谁会怪你呢?”齐信川脱了衣服躺到床上,伸手搂住她,“我可真想你啊。”


    “你们忙好了吗?”童珊珊靠在他的怀里,笑着说:“怎么还有股香皂的味道?你回来之前洗澡了?”


    “对。要见你,哪能不提前洗澡呢?”


    童珊珊说:“我们今天可没洗澡,昨天中午太阳大的时候,我跟小满在柴房用大盆子勉强洗了一个澡。”


    “怎么没去村里的澡锅洗?”


    这边乡下的传统是用澡锅洗澡的,造型跟烧饭的锅灶差不多,只是澡锅是用来洗澡的,铁锅也比烧饭的锅大很多。


    这个时候铁比较珍贵,所以一个村子或者一个生产队才能建一个澡锅房,每户人家可以轮流使用,带着自家的柴火过去洗澡,洗之前也会仔细清洗澡锅。


    反正这种大铁锅,用火烧一下也就消了毒,所以这种洗澡方式在冬天的乡下是非常实用的。


    童珊珊说:“我们这两天都不敢出门,再说我也懒得去挑水,那个澡锅那么大,我得挑两担水才能灌满那个锅。在家里简单洗一下就可以了,回去以后,你可以带小满去澡堂子好好洗个澡。”


    “好。”齐信川低头亲了她一口,说:“还是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倒是你爸爸怎么样了?”


    “他没事了,我跟他说通了,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也会想办法把香菱弄去矿上。留在村里,始终是对她不好的。而且,我也觉得她应该去吃吃苦。这些年,她在家里,被爸妈宠得有点过头。”


    童珊珊说:“我正要说这件事呢,香菱也想去矿上工作。但是那边那么辛苦,她一个姑娘家,可不能让她干太苦的事情。”


    “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轻松的差事不会轮到她,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到时候看吧,女同志在那边到底是轻松一些的,你别担心。”


    “那就睡觉吧,我可是困得不行了。”童珊珊给了齐信川一个响亮的亲吻,就躺下睡觉了。


    齐信川有点儿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童珊珊转个身就睡着了。


    “真是的,居然一点都不想我……”他轻轻捏了一下童珊珊的小脸,也圈住她跟着睡了。


    第二天早上,齐信川开车带着童珊珊陪齐香菱去了市里的医院。


    之所以来市里,是因为有车子更方便,而且市里做这种检查也会更快捷一点。


    但饶是如此,也是齐信川找了一点关系才让齐香菱当天做上检查的。


    检查报告是医生手写的,还盖了医院的公章,一看就很有权威性。


    拿到这张检查报告,齐香菱这才微微放了心。


    回到村里,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去大队找到了陈二本。


    陈二本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弄来了盖着公章的检查报告,他拿过去一看,登时老脸一红,然后迅速把报告还给了齐信川:“行,那咱们现在就去赵家?这事儿呢,今天上午我都听人在议论了,确实很难听,早一点澄清更好。”


    赵家父子两个今天都出去挖地了,只有孙二婶一个人在家。


    赵家的院子门是栓上的,陈二本喊了半天,赵家的邻居跑出来说:“听说家强他妈病倒了,在家里躺着呢,你喊也没用。”


    “病倒了?”陈二本说:“什么病啊?”


    “什么病?被气病的呗。”那邻居用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齐香菱,然后说:“还是把老赵喊回来吧,要不然没人会开门。”


    陈二本没办法,只好去把赵家父子两个都给喊回来了。


    看到门外的齐香菱等人,他们爷俩都是一愣。


    “香菱!”赵家强着急地跑过来,想要跟齐香菱说话,但被齐信川给挡住了。


    齐香菱大概是想通了,对着赵家强也没什么表情,她也不想跟他说话,甚至往童珊珊他们的身后躲了起来。


    “赵同志,麻烦你们开个门,我妹妹的医学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是来找你们赵家说一下昨天的事情的。你母亲对我妹妹的污蔑,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齐信川冷冷道。


    赵家强读过书,所以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立刻道:“那太好了,我妈要是看到那个了,也会知道我没有骗她了,香菱真的是个好姑娘……香菱,我昨天晚上去找你了,但是你爸爸不让我见你……”


    “开门!”齐信川打断了他的话。


    老赵赶紧用竹棍子从门外把门栓弄开的,他把大家请进去,又去喊孙二婶起床。


    孙二婶不愿意起床,他们站在堂屋,可以听到她的骂声:“家强一天不答应跟那个破鞋断绝关系,我就一天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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