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几本书被弘昭撕扯分成两摞,多的那摞给十四爷,少的那摞给他自己,撕掉最后一页,弘昭把分成两摞的纸拿到手里掂了掂,又从少的那摞里拿起几页放到多的那摞里。多的更多,少的更少。
弘昭小大人似的擦擦汗,长吁短叹道:“我对十四叔太好了,他待会要是知道我对他这么好,他一定会非常感动的。”
也不知道十四爷整理好他糟糕的心情没有,之前弘昭发现他念《论语》有几处地方念得磕磕巴巴,虽然弘昭没有读过《论语》,但他是听着四爷流畅的念书声长大的,有着极为敏锐的听感、语感,大概知道一篇陌生文章里哪里该断句,哪里不该断。于是大聪明弘昭就把十四爷打结巴的地方说出来,十四爷顿时羞恼的蹲墙角消沉去了。
弘昭猫猫捧脸,他想见十四爷了。
弘昭嘿咻一声,握拳,坚定道:“十四叔不来找我,我去找他!山不就我,我就山。”
弘昭放出狠话,转过身他啪叽一下撞到康熙,脚步往后踉跄,康熙下意识伸手揪住弘昭的脑袋,没让他跌倒。弘昭人是没有摔,但他手里拿着的那两摞书页四散在地,他揉了揉额头,看向康熙,不认识,凶巴巴地问:“你是谁?”
康熙逗他:“你猜猜朕是谁?”
弘昭眼神直直看着他,康熙等着他猜,弘昭眨眼,下一秒,他张开嘴,大声的叫出来:“十四叔,你快出来啊,有人要来抢我分给你的书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你不识字的事说给玛嬷和阿玛听!”求救与威胁并存。
康熙:“......”
十四爷轰隆隆的出来:“谁不识字?!弘昭,你别污蔑爷!我念的不通顺,那是因为这书上面的字,有几个印刷得不清楚,我要仔细思量思量,总不能给你念错误的《论语》。”还有,谁要他分书了?不是吧,真的有不长眼的人来抢书啊?是谁?动作就不能不利索点吗,又不是上了年纪行动不便......
“皇、皇阿玛?!”
弘昭嘻嘻的笑,眼睛炯炯有神,语气跟发现新大陆一般的高兴:“十四叔说话又结巴了!”
十四爷脸上惨白:“......”皇阿玛什么时候来的?
康熙恨铁不成钢道:“听说你连论语都念不通顺?十四,朕看你出宫建府的这些日子是越发的松懈,明日你到上书房去紧紧神。”
十四爷如遭雷劈,心里呐喊:不要啊,皇阿玛,他不想再回到上书房体会每天五点起,八点睡,一篇文章读一百二十遍,再背一百二十遍的悲惨日子。自打他出宫建府了,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上书房。
然而十四爷心里再不乐意,康熙轻飘飘一声冷哼,他也只能满嘴苦涩的恭敬应道:“是,皇阿玛,儿臣明日就去上书房。”
弘昭目光在康熙和十四爷之间打量,听着十四爷对康熙的称呼,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皇玛法!”
虽然跟康熙是第一次见面,但弘昭一点都不怕生,超级自来熟的冲着康熙笑。弘昭表示他喜欢康熙,因为康熙一来,旁边这个非要跟他顶嘴,辩个输赢的十四叔一下子就老实了。
弘昭脑门亮了一个小灯泡,蹭到康熙腿边,揪着他的龙袍,眼睛闪闪发光道:“皇玛法,十四叔一个人去念书好孤单的,不如多叫几个人陪陪他好不好?”哎呀这个主意太好了,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康熙挑眉:“你想叫谁陪他?”
康熙一问,弘昭嘴皮子不打哆嗦的说出他心中的人选:“大伯!”低头掰着手指数,“还有八叔、九叔、十叔。”他可记仇了,上次在庄子看狗狗比赛,大伯欺负他,八叔他们不仅不帮他,还在旁边笑。
有机会报仇,弘昭积极出击。他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不过是想让大伯几人多念念书,陶冶下情操,放松下心情。
康熙乐了,弘昭出的还真是一个鬼主意:“他们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弘昭机灵道:“皇玛法开口让他们来,他们会愿意的。”他拿他自己举例子,推己及人,“平时阿玛不准我多吃点心,不准我跑出府,我再不乐意,我也会乖乖听阿玛的话。皇玛法是大伯他们的阿玛,他们也会听你的话。”
康熙面色复杂,弘昭这孩子年纪是小,他却长了一双慧眼,能透过现象道明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本质。
康熙脑中忽然想到他收到的密折,密折上说直郡王的人跟两浙盐运使频频接触,九爷名下的商人也跟盐商走得很近,还办了一个盐商商会。若只是九爷,康熙大可以把九爷叫到跟前呵斥,然而直郡王也牵扯到其中。九爷跟八爷走得近,他做的事想来是有八爷的手笔,八爷又是直郡王的人。康熙不想把此事闹大,让直郡王沾上一个贪污赋税的脏名声,可若是轻轻揭过,直郡王的胆子会更大。
他眯了眯眼,弘昭的办法挺好,为了不使直郡王对上太子占据下风,康熙对直郡王是轻不得重不得,这样也好,让直郡王放下差事,跟着八爷十四爷回上书房念书醒醒神。
“可以,古人有言好曲不厌百回唱,好书不厌百回读,多念念书是好事,不管何时何地,手里心里都不能没有书。”
康熙:“那要不要让老四也到上书房念书?”
弘昭以为康熙说的是他,睁大滚圆的眼睛:“皇玛法,我不叫老四,我是弘昭。”他拉了拉康熙的衣袖,撒娇,“我还小呢,阿玛说过要等我再长大几岁再开始念书。”他不想小小年纪就跟三哥弘时一样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要是听课不认真,或是课业没有完成,还会被师傅罚打手板心。
康熙也没有想让弘昭去上书房,康熙定的规矩,小阿哥们要满六岁才能搬去阿哥所和入读上书房,年纪小了,去上书房多是在玩乐,而且一个不乐意就会哭出声。到时候在上书房担任教书师傅的官员们就不是教书,而是要忙着照顾这些嚎啕大哭的小孩子。
康熙:“朕说的是你的阿玛。”
弘昭仔细想了想,同意道:“好啊,阿玛也去。人多了热闹,反正阿玛在府里也经常在看书,手不释卷。”他喜滋滋地说,“阿玛下课了,我还能去接阿玛回家呢。”他可孝顺了!阿玛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高兴的,想到这,弘昭的神情变得雀跃兴奋,激动的脸红,像个挂在枝头的红柿子。
十四爷:“......”弘昭,四哥要是哪天死了,毋庸置疑,他一定是被你孝死的。他以后生的儿子宁肯多愚笨老实一些,也不要像弘昭这么“孝顺”,当阿玛的活遭罪啊。
康熙:“......”他随口一提,没想到弘昭真的同意了,弘昭可真是个大孝子,孝死人了。
“走,朕带你进去,把这个大好消息告诉你阿玛。”
弘昭欢喜鼓舞道:“好啊好啊。”
十四爷慢吞吞跟在他们身后,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他也想看看四爷听到这个好消息,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
四爷面无表情,目光从康熙几人身上划过,深呼吸,额头青筋绷起,他转了转手腕,手痒,想把腻在康熙腿边的弘昭抓过来打屁股。
他一个没看见,弘昭就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感受到四爷的低气压,四福晋跟十四福晋屏气凝神,没有再聊天了。
弘昭小嘴吧嗒吧嗒不停,一副“我好能干,阿玛要夸夸我”的模样说:“阿玛,你看我对你好吧,知道你喜欢看书,我就送你回上书房念书啦!不单单是你一个,阿玛,十四叔和大伯他们也会去。”
好,这可太好了,好到他想给弘昭脑袋赏几个爆栗子。四爷沉默,弘昭眼神疑惑,阿玛是不高兴吗?没关系,他会把阿玛哄高兴。
弘昭颠颠的跑到四爷面前,扬起头,咧开嘴,笑得牙齿全部露出来,双手双脚抱着四爷的腿,信赖的用脸蛋蹭了蹭,甜言蜜语跟泄了闸似的倾盆而出。
“阿玛,弘昭最喜欢你啦!”
“阿玛,你抱抱我呀!我超喜欢你抱我了。”
“阿玛阿玛......”
弘昭的声音就跟加了几大桶糖似的,太甜了,甜得德妃这些在旁边听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露出慈祥的姨妈笑容,更何况是四爷这个正主,冷硬的心是被哄得心花怒放,软成一淌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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