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桓祁兆还不知道自己摸的东西是玉玺。
伸手抓了半天,太重了,抓不起来,也就作罢了。
又闹着要去他父皇的椅子上坐。
桓崇郁把儿子放在椅子上玩儿。
桓祁兆坐不住,屁股刚挨上去,又自己站起来,踩着椅子,往桌上爬。奏疏都快被他推地上去了,大人们才将他搂下来,放他在地上自己走。
郑喜在旁边提心吊胆。
但见皇上也不恼,十分纵着太子,堵在嗓子眼儿的惶恐,才回落到肚子里。
到底还是一夫一妻好。
一家三口说什么、做什么没有顾忌。
否则就小太子摸玉玺坑他的那一手——这要是在先帝跟前,只怕他脑袋就要落地。
先帝七个儿子,父子离心离德,要是有小皇子抓了玉玺,以先帝多疑多思的性子,亦会觉得是不祥之兆。
也一定会被人大做文章。
哪儿能像现在这样,就像民间的一家三口,过着再寻常不过的日子。父子间再要紧的事,也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盛福进来提醒帝后:“皇上,娘娘,马上要到吉时了。”
桓祁兆拽着帘子玩儿得不亦乐乎,不肯走。
郑喜回过神,逗着小太子,说:“小主子,奴婢驮您去玩好玩儿的,好不好?”
说完跪在地上,让太子上他的背。
桓祁兆在宫里就骑木马,还没骑过人马,还真的一下子来了兴趣,又很熟悉信任郑喜,放下帘子,就要爬上他的背。
郑喜驮着桓祁兆往门口走。
刚到门口,乌雪昭就把人抱下来了。
桓祁兆一会儿一个心情,这都被驮到门口了,又能看雪,也就不惦念父皇书房里的黄绸帘子了。
一行人去了正殿,大臣太妃们都来了。
桓崇郁与乌雪昭一起坐在主位上,两位太妃接过桓祁兆,抱在怀里。
抓周的东西已经摆了上来。
吉时一到,郑喜过来说能抓周了。
静太妃把还还自己交换给皇帝。
桓崇郁抱着桓祁兆,和乌雪昭一起走到桌前,引导孩子抓红绸布大桌上的东西。
桓祁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要干什么。
只见大家都看着他,眼含希冀,觉得新奇,笑眯眯地要乌雪昭抱抱。
贺太妃很想看孩子抓周呢,指着了几个东西给桓祁兆看,吸引他的注意。湖笔、端砚、还有描金的砚台,都很精致,引人注意。
桓祁兆看了一眼,还是想到乌雪昭怀里去,在桓崇郁怀里扭动身子,唤着:“娘,娘,娘。”
小孩儿就这样,做什么都随心情,根本不听长辈的安排。
贺太妃说:“本宫看小太子就只听皇后的话,让皇后抱太子吧。”
一岁的孩子,很重了,抱着抓周还有些吃力。
但乌雪昭也只能接过来抱着,引导儿子往桌上抓东西。
桓祁兆对桌上的东西都没兴趣,一伸手,抓住乌雪昭脖子上的琥珀珠。
拽住了还不肯松手。
静太妃笑道:“皇后戴的这颗琉璃珠倒是剔透。”
乌雪昭也没纠正太妃。
她冲着桓崇郁无奈一笑,这个她可不想给儿子抓着玩儿,儿子爱咬东西,琥珀珠摔不碎,却会被咬得满面牙印……那就毁了。
果然,桓祁兆拿着琥珀珠就要往嘴巴里放。
桓崇郁瞧一眼桓祁兆,同乌雪昭淡淡地说:“给朕抱。”
皇帝这态度,好像要来硬的了。
大家都为桓祁兆担忧。
静太妃真想告诉皇帝:你儿子才一岁,又不懂事!
桓崇郁也没凶儿子,只是脸色严肃了一些。
桓祁兆虽才一岁,却似懂得了什么,不敢在父皇怀里乱抓乱闹了。
桓崇郁索性将儿子放在桌上。
桓祁兆这才被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了,抓来抓去,摸了好几个东西,又丢了几个,最后抓了一个小算盘,摇得啪啪响。
太子抓了个算盘。
算盘的寓意,自然比不上其他的器具好。
郑喜忙过来大声笑说:“恭喜皇上娘娘。”
大家也笑笑,变着法儿称赞太子。
桓崇郁淡淡一笑,还算满意。
若儿子当真擅长珠算,等他以后长大了,先去户部历练。
桓崇郁把孩子从桌上抱了下来。
桓祁兆还拿着算盘不肯松手,最后那算盘就给他拿回去玩儿了。
回到坤宁宫,桓祁兆就在罗汉床上,拨弄算盘。
桓崇郁还教他怎么拨。
乌雪昭在旁边给儿子做鞋子,抬头看了看父子俩,温和笑着。
……算盘就算盘吧。
晚上小夫妻入睡前,还是聊了聊孩子抓周的事儿。
兆儿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若顺利长大,日后肯定要继承大统。
乌雪昭希望……兆儿不光有所擅长,最好还是个当皇帝的料子。
储君不能换,也没得选。可大业多少百姓的生计,都捏着帝王手中。
乌雪昭靠在桓崇郁怀里,说:“皇上,您觉得兆儿的性子,适合做太子吗?”
桓崇郁说:“什么性子的皇帝都有,端看他自己想不想做个好皇帝。”
有好的父母、老师,就极为重要了。
夫妻俩又商量起给太子找老师的事。
太子帝师,不是一两日就能挑好……从现在开始着手,不算过早。
闲话一番,两人便动作亲昵,至于儿子——暂且抛去九霄云外了。
又是一年腊月尽。
京城大雪如棉絮,纷纷扬扬。
除夕日,帝后带着小太子,与太妃们一同守岁、剪窗花。
桓崇郁是不像女子们动剪刀的,他只在一旁伴着,也不怎么和她们闲聊,只在她们偶然提到他的时候,淡淡应和一声。
慈宁宫里加起来也就几个主子。
但这一年的除夕,夹杂着桓祁兆的笑声,和一声声的“娘”,却比往年温馨许多。
仁寿宫里,太后病得奄奄一息,连灯火都微弱了许多。
开了年,百官进宫朝贺。
命妇也朝贺皇后与太后、太妃,据说太后不出席,隐隐约约有消息传出去,太后的棺材和陵寝工部已在预备……最迟也不过是今年的事。
永宁侯府的女眷入宫,听到消息也往心里去了。
不论太后与皇帝关系如何,太后若驾鹤西去,举国该哀悼的还得哀悼。
永宁侯老夫人低声和儿媳妇说:“开了年就让府里去准备白麻布。”
永宁侯夫人小声道:“儿媳省得。”
命妇们到了朝贺的殿内,和第一次见新皇后一样,随女官引导,向皇后行跪拜大礼。
永宁侯老夫人看着宝座上的皇后,欣然笑着,娘娘今年又与往年不同了。
朝贺之后。
永宁侯老夫人和儿媳妇还是去见了皇后一面。近处一瞧,娘娘眉眼的确又有了变化。
永宁侯婆媳俩回府的时候,不住地感慨,皇后变得越发的稳重大气、柔婉温和,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皇后乃所有命妇们仰望的存在。
何况是这样一位年轻的貌美的皇后。
不止是永宁侯府,其他府邸命妇们,也都关注着皇后娘娘的一举一动,和分毫变化。
大年初一半下午,乌婉莹正在家里喂女儿吃|·奶。
就听到来陈家拜访的女眷,说皇后娘娘打扮、身段如何如何。
听来听去,都是些好话。
也是,娘娘在宫里怎么会过得不好呢,只会越来越好的。
乌婉莹笑着喂女儿,诱哄着小姑娘张嘴:“阿宝,再吃一口。”
碧叶进来,提醒道:“奶奶,姐儿一个时辰前吃过,这会儿可能饿得不厉害,少喂些。”
乌婉莹说好,又喂了一会儿,放下了碗。
小孩子吃饱了就困。
小姑娘嘴边的奶都没擦干净,就闭上了眼,又要睡过去了。
乌婉莹抱着孩子哄睡,等孩子彻底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到床上,让碧叶看着。她去见婆母郭氏。
乌婉莹在郭氏那里看到了陈炜峰。
夫妻两人相视一眼,互相点了个头,倒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但也没有多亲昵。
有女儿之后,陈炜峰比之前也沉稳了些。
这一年多读了不少书,也不再走狗斗鸡,得闲的时候,就回来拜见父母,看妻女。
郭氏瞧着乌婉莹,问她来干什么。
乌婉莹说了些庶务。
陈炜峰见与他无关,作揖退下了。
乌婉莹与郭氏商议罢了,心里惦记女儿,很快赶了回去,就看到陈炜峰正在逗女儿玩,拿着拨浪鼓,笑得跟什么似的……又像是回到了他们刚成婚那会儿的幼稚样子。
陈炜峰一看到乌婉莹,脸一红,忙把笑容敛了。
乌婉莹扯了扯嘴角。
她又不是母老虎,这般躲着她笑干什么。
陈炜峰抱着姐儿,交给乌婉莹,说:“给你吧,我去念书了。”
乌婉莹道:“大年初一,你还念什么书。”她扭过脸,不看陈炜峰,说:“既然来了,多陪陪女儿。”
陈炜峰喜不自胜,又抱着女儿举得老高。
乌婉莹真怕他把女儿摔了,她的孩子去年七月出生,到现在才不足六个月大,大夫说,脑袋都还没长好呢……可经不起摔。
想想又罢了。
毕竟是女儿的亲爹,应该知道分寸的-
“娘娘,宫外的人都说您越来越庄重柔婉了。”
灵月回了一趟乌家,带回来这句趣话。
“是么?”
乌雪昭自己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比从前丰腴了些。
灵溪也笑说:“娘娘您自己肯定不知道。”
总之,这宫里的风水、龙气,将皇后养得越发矜贵。
每到一年伊始,命妇朝贺,或有祭告仪式时,越发的容易看出娘娘与从前的区别。
乌雪昭浅笑着听两个丫头说宫外的新鲜事。
她心里暗暗忖度着,灵月、灵溪陪了她许久,如今孩子也长大,都会走了,该替她们两个寻个好去处了。
暮春三月的时候,乌雪昭问两个陪嫁丫鬟自己的打算。
灵月、灵溪却是同一个心思,要留在宫中。
官宦之女有几个嫁得好的?
她们不如留在宫中,若未来有好去处,还怕娘娘不允吗?
灵月真不想离开宫中,都着急了,说:“娘娘,奴婢舍得您,也舍不得太子。”
桓祁兆已经会跑了,跑到灵月跟前伸着手臂:“抱抱,抱抱。”
灵月将太子抱起来,红着眼圈说:“……娘娘,您看,太子也舍不得奴婢!”
乌雪昭哭笑不得地说:“本宫又不是想赶你们走。”
两个丫鬟还是暂且留在了宫里。
灵月觉得是太子保了她,不枉费她平日里尽心尽力照顾太子。
她熬夜给太子做了新围兜,想去给太子戴上的时候,发现小太子不光要她抱抱,还要灵溪、迎梨、迎杏、郑喜、盛福……通通把他抱一遍。
哦,原是因为太子发现说“抱抱”之后,每个人都会抱他。
逢人就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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