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灰止住话音, 好不容易扶着墙站起来,又脚下一软,跪了下去。
陆承冷冷瞥他一眼,旁边顾煜和程号紧随其后。
奶奶灰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空白了。
“忘了这个了。”
顾煜好心的帮他把手铐取下来:“下次说坏话要等人走远, 不然像现在这样多尴尬。”
奶奶灰没敢吭声, 连带着职高另外三人, 又被去而复返的几个人打了一顿。
这下,他们彻底被打怕了, 缩在边上,把陆承几个人的脸彻底刻进了脑子里,估计以后都只敢绕着城南走。
顾煜好心道:“下次别再欺负人了。”
三个人转身离开。
这回奶奶灰长了教训, 不敢说一句话,互相搀扶着爬起来,还没走两步, 一抬头, 脚下又是一抖。
陆承好不容易甩开顾煜和程号, 又重新走回来。
奶奶灰真的快崩溃了:“我真的不敢了!我没说你们坏话, 下次绕着走还不行吗?!”
陆承居高临下看着他:“别去找江岁的麻烦。”
“不去不去。”
奶奶灰怕了他了:“我谁都不找了还不行吗?”
陆承后退一步,拿出五百递给他,淡声道:“医药费。”
话一说完, 转身离开。
奶奶灰怔愣的站在原地。
其实打架这么久, 伤势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五百元对他们来说, 只多不少。
但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打完架还给人塞钱的。
天色已晚, 他回头看了看背后垂着脸的同班, 又一抬头, 看着披了满肩灯色的陆承。
一方只能藏在暗处,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躲躲藏藏,一方却一直前行,不断朝着更明亮更宽敞的道路,光明磊落。
瘦竹竿看着他手里的钱,眼前一亮,和另外两个人盘算着可以去网吧通宵,去吃个串串。
他抿了抿唇,握紧手上的钱,又想到了刚才一直认真写题的徐课,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到自己以前觉得混吃等死舒坦自在的想法,到底有多悲哀。
原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是一路人」。
另一边,江岁守着几个人录完,城南的校门已经关了,又只能翻墙回学校。
他将衣服还给赵子乌,转身去了城南。
翻墙一回生二回熟,他早就已经轻车熟路,顺带还在旁边的便利店摸了根冰棍。
悄悄走了几米,眼前一束刺眼的光线,吓得他往草丛底下一蹲。
枝影摇晃,交错相叠的叶片间,隐约透露出一个人影,应该是保安握着手电筒在四处巡查,他不敢吭声,只能小步小步往旁边挪。
艰难的绕远到了后花园的小树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两个老师聊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江岁猛地后退几步,不知道踩上了什么,听到身侧有人闷哼了一声。
“别动。”
声音冷冷淡淡,一双手将他护在怀里。
那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温度从衣服之间渗透出来,烫的他有些不自在。
“陆承?”
视线太黑了,江岁完全看不清人,只能试探的问。
“嗯。”
陆承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江岁,皱着眉:“你怎么在这儿?”
“替我妹妹送东西送晚了,校门关了。”
江岁指了指不远处的墙:“我只能从这里翻进来。你呢?”
陆承说:“我刚从出租屋出来,怕碰到老师,走这条路。”
“哦。”
这个点确实很尴尬,打了预备铃,但是还不算上课。
陆承正要往前走,又被江岁一把拉住。
“等等!”
陆承侧头想看他,蓦地顿住,两个人的距离近的能看见彼此开合的睫毛。
江岁提醒:“那边有老师。”
“嗯。”
两个人沉默着躲在树后,听聊天的两个老师声音越来越近。
江岁背后靠着大树,被陆承围住,一低头,就刚好抵住陆承的肩膀。
陆承身体一僵,慢慢放松下来。
之前在巷子里,两个人一前一后,江岁稍微贴近一点陆承,他还一副生怕惹了麻烦的样子。
今天却没吭声了。
谈话的两个人慢慢靠近,一男一女,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江天海」「离婚之后」。
江岁偷偷挑了一下唇:“你知道江天海么?”
陆承:“新来的老师?”
“嗯。”江岁悄悄说:“他还是我姨父。”
话外之意很明显,江天海口中要离婚的那个人,就是江岁的姨妈。
夏天草丛蚊子多,江岁没忍住晃了晃腿,后颈全是被热出来的汗。
“好热。”
江岁有点不耐烦:“人走了没?”
“还没。”
陆承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一个电动的小风扇,一打开,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江岁凉快的眯了眯眼。
还好今天晚上蝉鸣的格外响亮,不然电风扇的动静早就被道路边的两个人发觉了。
江岁手里的冰棍已经有些融化的趋势,他赶紧舔了一口,才问:“你什么时候买的风扇?”
陆承不经意道:“刚才顺手拿的。”
“哦。”
风扇所能顾及的范围太小,江岁尽可能靠陆承近一点,让风扇对着两个人吹。
本来两个人的距离就近,他突然凑过来,差点没撞到陆承的唇。
陆承惊愕的看着他。
江岁晃了晃手里的风扇,讨好的冲他笑笑:“一起吹,你是不是也很热?”
陆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视线落在草丛里,耳根又红了。
树影之外的两个人仍在说着什么。
显然是江天海一直追着人家后面,眼巴巴嘴不停的说着什么。
江岁撇了撇嘴,江天海倒追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放弃,不知道那女老师是谁,可真是倒了霉碰上这么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江岁之前试图想去提醒对方,不过江天海藏得太严实了,他至今都没有丝毫对方的消息,只知道是个老师,在城南任教。
他抿了几口冰,又感觉贴在身后的温度热的有些不太正常,那股热源紧紧靠着他,就算肌肤没有太多接触面积,也让他觉得浑身发烫。
“陆老师。”
江岁将手里的冰往身后送了送:“吃一口。”
“不用。”
陆承盯着他被冰水润红的嘴唇,像刚被清凉的泉水冲洗过的新鲜樱桃,鲜红而可口。
陆承有些呼吸不过来,他偏开头,手心全是汗。
“吃一口吧。”
江岁就喜欢逗他,知道他脾气好,估计拿着冰往他嘴边凑:“你是不是嫌弃我呀?没关系,你可以咬没吃过的那边,我永远不会嫌弃陆老师的。”
陆承瞳仁难堪的颤了颤,躲开:“不用。”
“你都热出汗了还不用?”
江岁眉梢微抬,一伸手,直接将冰贴上陆承的嘴唇。
刚好陆承想开口说什么,那根白色的老冰棍也就顺着微张的弧度,滑进陆承的唇。
陆承垂着眼,黑色的睫毛又长又直,遮住他的瞳孔,两只耳朵通红滚烫。
他被动咬了一口,想开口说话,又看见江岁将冰棍拿开,避开刚才他咬过的地方,咬在旁边。
就这么一人一边,吃完了大半支冰。
剩下最中间的那一点,陆承突然开口:“我拿去丢了吧。”
“好。”
江岁没所谓的将冰棍给他。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贴在陆承耳边问:“走了吗?”
陆承一直低头看着江岁眼皮上那颗红色的痣,闻言,让开身体:“走了。”
江岁点头,走在前面,陆承跟在后面。
路过垃圾桶时,陆承一抬头,见江岁没注意,低头很快的将冰两三口吃完。
木棍被扔进垃圾桶,他还在旁边看了几秒,等江岁再回头,他才抿着唇红着耳朵跟上来。
江岁憋了憋笑:“我刚才看见你吃冰了,这么舍不得啊?”
“嗯。”
陆承还是那副镇定的样子:“天气太热了,而且,不想浪费。”
江岁哼笑了一声,随口道:“陆老师好勤俭持家哦。”
“嗯?”
江岁瞥他一眼,笑着补充道:“我最喜欢你这种勤俭持家的好男朋友啦。”
陆承脚步一顿,愕然的扭头去看他。
可是江岁已经脚步一转,到了教室门口,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好……男朋友?
陆承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最后进教室的那几步路,轻盈的像踩在云端。
江岁一进门,刚好和黑子撞个正着。
黑子笑了一下,指着江岁的脖子:“你这儿怎么了?”
江岁不明所以。
陆承看一眼,帮忙将领子竖起来,淡淡的说:“蚊子咬的。”
“哦哦哦。”
黑子提醒他:“这几天蚊子确实很毒,你看着白,肯定特招蚊子咬,我桌子上有瓶花露水,你要不要借?”
江岁正烦着全身痒痒,点了点头:“待会儿还你。”
“行。”
黑子看向陆承:“升旗手的衣服下来了,老师叫你去隔壁试一下。”
城南升旗手是一直轮换的,具体规则江岁没搞清楚,只知道这个礼拜二是陆承升旗,得提前试穿衣服和演练。
陆承还没来得及回座位,就直接被叫走。
江岁写作业还挺快的,没多久就趴在后面开始犯困。
于柳看他打瞌睡的样子,将一张纸拍在他手上,好笑道:“反正你闲着没事儿,帮我去打印室拿一下我们班的卷子。”
“行。”
江岁没意见:“二楼那个?”
“二楼的打印机坏了,你去三楼看看。”
二楼打印机坏了,高二年级所有的打印任务就全压在三楼那台机子上,江岁远远就看到打印室亮着很大的光。
他敲两下门,直接推开。
门内三四个人齐齐看过来,表情错愕,上半身打着赤膊。
是谁江岁没看清,只记得一抬头,就从几个人里自动锁定了陆承。
陆承懒散的靠着墙,身上随意披着件线条冷硬的仿军/装,旁边是面梳妆镜,刚好印着他形状分明的腹肌,人鱼线下,是军绿色的长裤黑靴。
陆承正在取白手套,掀起眼看过来,瞳孔竟然有了种近深色的错觉,禁欲的冷感呼之欲出。
江岁直勾勾看着他漂亮的肌肉形状,半晌没回过神来。
“同学。”
藏在试卷背后的男生怪不好意的开口:“能不能……先把门给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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