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唯一的一家书店规模不大, 买的东西很杂,从小孩子爱玩的奥特曼到学生需要的文具教辅资料,应有尽有。
推开玻璃门, 书店里明亮整洁温暖如春,弥漫着淡淡书香。
下雪的缘故, 店里顾客很少, 几乎都在标注了青春文学和漫画的书架前驻足。
文具用品和书籍杂志摆放在不同的区域。
周嘉延进门直奔最新上市的杂志区域,翻找他每月必买的那几本人文社科类杂志。
许露华在周嘉延小的时候总喜欢问他:儿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这词在周嘉延看来, 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隔壁的小丫头天天把梦想挂在嘴上, 今天想成为主持人,明天又想出国学服装设计, 后天又在清华北大两个学校之间纠结。愁眉苦脸拿不定主意的小脸常常把家里几位大人逗得捧腹大笑。
通常这个时候周嘉延就会翻着白眼从他们面前走过:无聊至极。
方知柠一天换一个梦想, 闹得人尽皆知。到了周嘉延这里, 没人知道他的梦想是什么。
许露华预想中的周嘉延会选理科考上top级别的大学学金融或者其他热门专业,然后出国深造,完成学业之后要么回国要么留在国外。除此之外, 许露华想不出其他的人生轨迹, 这条路对周嘉延来说很顺畅,但总感觉缺少了一些人生的乐趣。
直到文理分科,周嘉延毅然选择文科。许露华才惊觉之前的安排都是她一厢情愿, 她的儿子不是随大流的高中生,他的未来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受周爸爸的影响, 周嘉延很小就开始接触民商法这一块, 在周爸爸的有意引导下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上初中后, 周嘉延在课余时间更加关注全球人文社科相关, 他的知识储备量远远领先同龄人。
选择文科, 自然成为理所应当的事。
许露华和周毅明都很支持周嘉延的选择。
反而是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诧异周嘉延的选择。那段时间,班上各理科老师轮番上阵,誓要扭转局面——
“数理化成绩这么好,就应该选理科。”
“未来理科比文科更好就业,高薪工作机会更多。”
“你一个年级前三跑去学文科,老实交代,是不是为了某个女同学。”
……
针对上述建议,周嘉延压根不搭理。
其他学生选文科没见这么激动,就因为他是年级前三,天天被叫到办公室做思想工作。
“郑老师,分科表上我父母已经签字了。我是在自愿的原则上选的文科,您可没权干涉我的选择。”周嘉延丝毫不怕,就这小场面也想吓到他,没门。
郑老师揭开保温杯盖子,喝完水继续苦口婆心:“老师也是为你好。”
“这话过时了,您换一个。”
“……好小子,敢和老师叫板。”
“您就当我是为了女……”话说到一半,周嘉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郑老师,比起我,您还是应该多关心谢承洲,这几周下课他经常去楼下班级找女同学。”
郑老师见周嘉延一副看笑话的随性模样,就知道这事大概是真的。
“哪个班的?”他半信半疑道。
“就楼下那几个班,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楼下?那不就是年级最差那几个班吗?
“你回教室把谢承洲叫来。”
“好的。”
周嘉延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踩着欢快的步子回到教室,看到谢承洲坐在座位上写试卷,默默为他祈祷:兄弟,就当是为了我,小小地牺牲一回。
谢承洲一脸莫名,被叫去办公室,老郑头对着他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不是要期末考试了吗,老郑头就是想给你灌心灵鸡汤,争取考年级第一超过我。”回来后,周嘉延好心地劝慰谢承洲。
因为谢承洲疑似早恋和期末杂七杂八的事赶在一起,老郑头也就没在找周嘉延说关于分科的事,这事总算尘埃落定。
视线回到书店。
方知柠嘴上说不买贺卡,手里却拿着五彩缤纷的贺卡去收银台付钱。
程骄骄选了一款玫红色的牛皮纸信封,封口处有一朵很小的烫金玫瑰,对比其他款夸张艳丽,这款设计别出心裁。在众多的贺卡中不那么起眼,但程骄骄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款,她执拗的认为,这款非常非常适合陈冽。
付完了钱两人才发觉周嘉延没跟在一起,环顾四周,在对面的杂志区看到了周嘉延低垂脑袋专心阅读的身影。
旁边的女生手里翻着书,眼睛却止不住往周嘉延脸上瞟。
女生的同伴暗戳戳地把女生往周嘉延的方向挤过去,佯装成不小心和周嘉延靠在一起倒向他身体的假象,然后借机交换联系方式。
好套路的搭讪方法。
方知柠看不下去,走过去扯住周嘉延衣袖:“哥,嫂子叫你回家了。都是快当爹的人了,还在外面招蜂引蝶。”
嗯?
周嘉延脑子死机一分钟。
程骄骄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旁边两位女生瞪大双眼暗自打量方知柠和周嘉延。
这句话信息量好大!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拖出了书店。
雪花还在飘,室外温度更低了。
“你嫂子呢?”周嘉延停下脚步,弯腰凑在方知柠耳边戏谑道,笑起来坏坏的。
“哎呀,你还当真了,我那是帮你解围、解围。”
方知柠眼神乱瞟,试图转移话题,“你们要吃烤肠吗?我去买。”
“做了坏事就想遛,”周嘉延眼疾手快,逮住方知柠羽绒服的帽子,“想得美。回来说清楚。”
“这是能说清楚的事吗?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微信加了多少小女生?不用我一个一个数出来吧,可怜我嫂子大着肚子在家给你做晚饭。”
说得那叫一个惨,方知柠快被自己的演技折服,再说下去眼泪真的就要流出来了。
余光瞥见刚才那两位女生路过,方知柠停止控诉,拿纸巾假装擦眼泪。
情急之下还得感谢平时看过的家庭情感剧,要不然哪能想出这么奇葩的台词。
过了人行道走到街对面,那两位女生还转头过来冲周嘉延直摇头叹气,眼神里满是嫌弃厌恶。
方知柠挣脱掉周嘉延的手,心满意足扬头:“我这是在帮她们,经过这次她们以后肯定对男生保持高度警惕,再也不会轻易相信男生的脸了。”
周嘉延呵呵笑:“你可真是活雷锋。”
“多谢夸奖。”
下雪天,街边小道堆满雪,人踩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脚印。
大雪把出摊的小摊贩困在家里,放学的学生早早坐车回家。
平日里热闹的一条街今天冷清了不少。室外又冷又冻。
方知柠自知理亏,去旁边的店里买了三根热腾腾的烤肠,面带讨好的笑递给周嘉延。
周嘉延勉为其难接过,继续提要求:“我刚看那几本杂志还没买就被你拽出来了……”
“我去买,你等着。”方知柠收起伞,兔子似的窜进书店。
程骄骄全程不多言,一手撑伞一手拿烤肠,向两人露出羡慕的姨母笑。真向往两人吵吵闹闹,感情却越来越好的状态。
回家的公交要到街对面去坐,穿过人行道,一家店门口亮晶晶的饰品店让方知柠放缓脚步。
下雪天,打着伞的女生经过饰品店,被店内闪闪发光的小饰品吸引,站在橱窗前发呆。
哇哦,好像偶像剧呀!
“骄骄,我们去逛逛饰品店嘛。”程骄骄拉着程骄骄的手臂撒娇,“下雪了,正好可以买双手套。”
“行。”程骄骄心情好,一口答应。
经过方知柠的软磨硬泡,周嘉延硬着头皮走进那家一看就不符合他身份的饰品店。
一整面墙的耳钉戒指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亮晶晶的指甲油排列整齐,花里胡哨的头绳、手链诱惑小女生的到来。
周嘉延现在很后悔,后悔放学不早点回家。
现在搞得他骑虎难下,一个大男生被迫进入饰品店当人形牌。
逛着逛着,方知柠不见了踪影。
周嘉延双手揣兜里,微微俯身,专心打量放在一起的两瓶指甲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都是金色,有必要分在不同的价格栏吗?不懂。
周嘉延摇头轻啧,发出直男疑惑。
“周嘉延,你看我头上这顶帽子怎么样?”隔着货架,方知柠突然从对面探出个小脑袋。
她头上戴了一顶卡其色的加绒毛线帽,谢天谢地,这次她没选粉色。
周嘉延被突然冒出来的方知柠吓了一跳,缓过来后抬头撩起眼皮去瞧方知柠。
暖色调灯光的映照下,方知柠皮肤雪白,澄澈的双眼笑得像弯弯的月亮。洁白整齐的牙齿因为笑自然露出来,全身上下元气满满又不失可爱。
顶着小圆球的脑袋毛茸茸的,弄得周嘉延心痒痒。
周嘉延愣愣地盯着方知柠,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看吗?可爱吗?”
以为周嘉延没注意到她,方知柠左右偏头,眨眨盛满光的大眼睛,天真烂漫地问。
“还行。”
周嘉延回过神,躲开方知柠机灵的小眼神,语气淡淡的。
“切,没意思。”方知柠从头上拿下帽子放回去,转身去挑其他的小饰品。
到最后,两位女生收获颇丰。
程骄骄买了一对铃兰花形状的耳环,并和方知柠约定等到放寒假,陪她去打耳洞。
方知柠光是想想耳朵都发疼:“嘶——好疼。”
一中禁止学生身上戴首饰,更别提打耳洞戴耳环。每个月的文明礼仪检查,总有些女生因为穿着打扮招摇过市被年级组叫去办公室□□。
但放假期间就没人管了,想干嘛就干嘛,只要不做得太过分。
雪终于放缓落地的速度,鹅毛大雪变成了盐粒子小雪。
几人站在公交站台等公交车。
放学后在外面晃达怎么久也才六点过,方知柠拉着程骄骄叽叽喳喳讨论明天晚上的元旦晚会,叮嘱程骄骄一定要在台下多给她拍照片。
程骄骄拍胸脯保证:“我拍照技术一流,心放在肚子里。”
忽然,程骄骄沉默下来。
抬头仰望洋洋洒洒的雪花,没头没脑地来了句:“知了,你说我的贺卡能送出去吗?”
语气落寞,被漫天雪景无限放大。
“我也不知道。”方知柠垂下目光,实话实说。
半晌,程骄骄充满斗志地抬头:“还没送就说丧气话,呸呸呸。”
方知柠好笑地看着程骄骄,将美好的祝愿传递给好友:希望骄骄能像她上台表演一样有勇气,至于结果,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坐公交到小区外下车,还有一小段路要走。
一下车,方知柠脚下就一滑,还好反应迅速,没有摔倒。
雪天最大的烦恼就在这,走着走着脚下一滑或者树上掉下一大块雪砸在头上。
又好笑又好气。
方知柠使劲踩在地面上,没站稳前绝对不抬脚走下一步。因此行动缓慢,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在雪地行走。
周嘉延身高腿长,才几步就和方知柠拉开差距,转过身似笑非笑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
等了一会,折返回去,朝她伸出右手:“走吧。”
方知柠笑嘻嘻握住他手:“周嘉延,你手好暖和。”
回想刚才方知柠手里一大沓贺卡,周嘉延瞥她一眼:“你买那么多贺卡,送给谁?”
“我送给我自己不行?”方知柠哼一声,“怎么?你想要?我还不给呢。”
以为周嘉延又要说出什么插科打诨的话,方知柠已经做好应战准备,就等他放马过来。
谁承想这人就是不按常理出牌,走进单元楼,收回方知柠拉住的手,云里雾里来一句——
“我还就是想要一张。”
“你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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