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忘。
“给我点儿时间。”柏沉松就撂下这一句, 把面前的梁峰推开,跨步准备走,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刹住了步子, 转头看着他,“你吃饱了吗?”
梁峰愣了下,嘴角挂着笑, 点了几下头。
柏沉松没说话,垂下眼,转身开门走了。
走就走, 还得关心两句吃饱没。梁峰一个人站那儿笑了半天。
厨房里安静,灯光看着好像又暗了点儿, 他一个人倚在那里没动, 低头想着事儿。
桌上柏沉松的酒杯里还剩三四口酒,梁峰手指搭在酒杯边缘上, 勾着转了两圈, 拿起来把剩下的喝了。
盘子里的意面也是一点没剩。
冰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个拖把,扬着嗓子,“峰哥你怎么在这儿吃面呢?你自己煮的?”
他窜过来在锅里看了一圈,就剩一锅水了,“没了?”
“没了。”梁峰把盘子放下,“外面收拾好了?”
冰子笑,“都收拾好了。”
梁峰点头,“行,我去二楼坐会儿。”
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儿, 柏沉松生日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这个月。
这事儿得琢磨一下。
柏沉松出了那扇门之后整个人就不对劲儿, 走路差点儿撞垃圾桶上, 脑子里乱哄哄的。
没打车,骑了辆小电动骑回家的,想着吹吹风好受点儿,结果他么吹的脑壳疼,更乱了。
回家客厅是黑的,没开灯,柏沉松脱了鞋直接坐在沙发上,仰着头软着身子靠在上面,点了支烟。
脑子里全是梁峰凑近了身上发烫的温度和味道,还有那个意味极其明了的眼神儿。
柏沉松又想起第一次去酒吧回来的时候,喝多了坐床上干的事儿。
搞得他自己弄的时候都有阴影,回回想起来那事儿。
柏沉松大概知道男的和男的怎么搞,但没有真正的好好看过。
之前看文艺片里面那种,他看着其实也没什么吸引的感觉,就觉得电影里主角感情挺好。
晚上客厅没什么光,今天晚上月光弱,就只照亮了窗台上的两颗仙人掌。
柏沉松手里的手机灯光亮眼,他给调低了点儿。
光拢在他脸上,柏沉松吐了口烟,手点到浏览器,开了些东西。
他全程脸上没什么表情,跟看普通电影似的,嘴角都没勾一下。
叮咚——
“操!”柏沉松猛地一个哆嗦,直接把手机摔地下了,烟灰扬在空中乱飞。
他就是脸上平静,心里明明慌得要死。
大晚上的门铃响了。
柏沉松赶紧把手机关了,过去开了门,顺便开了客厅的灯。
门一开。
“您好,柏先生的餐。”
“我没”柏沉松顿了一下,“好,谢谢。”
“祝您用餐愉快。”那人赶时间,赶紧跑了。
柏沉松拿着外卖袋子拎起来看,蛋包饭。
八成是梁峰给他点的。
柏沉松点开微信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问了句,你点的?
梁峰回:猜你没吃饭,吃点儿吧,别十二点又爬起来找吃的。
柏沉松笑了下,手机放在桌上,拆开包装袋。
蛋包饭里包装全是卡通动漫,挺可爱,贴了个小纸条,写了些温馨的话。
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柏沉松太久没有过了,有点儿不适应,但感觉真的挺好的。
还有人惦记晚上吃没吃饭,冷不冷,要不要开车送。
柏沉松心揪了下,低头乖乖把饭吃了。
最近气温明显降了,外面这会儿在刮风,看着快下雨了,窗户没关,吹的吱啦响。
柏沉松走过去站那儿吹了会儿风。
这大晚上的在空屋子里,怪无聊的,要有个人陪着多好,还能一起看个电影撸会儿猫,外面下雨抱一起取个暖。
柏沉松想着想着把自己都吓一跳。
就跟流浪多年的浪子突然说要回家种地结婚安享余生似的。
他抬手迅速把窗户关了,转身去桌边把剩下的已经有点发凉的饭吃了,包装袋打包好,扬手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洗澡的时候还干了点儿别的,把那点儿火降下去了。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湿漉漉的围了个浴巾,准备去衣柜那件儿睡衣套上。
站在那儿翻腾半天,把梁峰衣服不小心拽出来了。
这人上次给他涂完药,衣服扔在这儿没拿回去,柏沉松给他洗了,晒干后一直放柜子里忘记还。
柏沉松给梁峰发了个消息:你衣服还在我这儿,下次给你拿回去。
梁峰:留着呗。
柏沉松:?我留你衣服干嘛?
梁峰:闻闻味儿,想着点儿。
柏沉松:我没那癖好谢谢,你衣服上的味儿已经进下水管了。
梁峰:那改天给你再送一件。
柏沉松发了个滚的表情。
这俩人就跟幼稚园学生一样。
柏沉松回了两条消息就睡了,明儿一早要集合去养老院那边,不能迟到。
他可不想给老人读故事读着读着就睡着。
早晨七点不到闹铃响了。
柏沉松爬起来洗漱,换了身儿清爽干净的衣服,淡蓝色衬衫,牛仔裤,白球鞋。
挎着个运动包赶紧出门,门口扫了个小电动,骑到花店门口。
老板还在浇水,走近了能闻到一股花香夹着清晨空气里青草,潮湿水汽的味儿。
“花给你包好了。”老板冲着他笑,“可以多来,给你打折。”
柏沉松笑着把那束漂亮的康乃馨接过去,“好,谢谢。”
校门口站了一堆学生等着集合,柏沉松过去点了个名字,发现还差三个,接连打电话过去,发现那几个睡过了,说等会儿自己打车过去。
柏沉松这伙人先去了,南子本来是要来的,结果突然说陪女朋友看电影,这刚恋爱的人脑子里只有对象,剩下的丝毫不关心,但貌似也能理解。
养老院门口有一些接待的员工,带这群学生进去参观一下,把任务分配了。
这里整体环境和照片上没什么差别,花园,健身房,休闲娱乐室什么的一样不缺。
柏沉松被分配到了最靠里的房间内。
他敲了半天门,没人答应。
“她可能去鲜花园了,这位老人眼睛不好,看不清东西,这两年反应也越来越慢了,来我们这儿好几年了,他儿子倒是每天会过来,陪她读会儿诗。”
柏沉松笑了下,“那还挺好的。”
“是啊,现在子女工作太忙了,能经常过来看的没几个。”员工看着他笑,“还有你们过来陪他们说说话也挺好的。”
“嗯,那我去花园那边找找她。”柏沉松指了下外面的窗户。
“她喜欢在人工湖那边待着,你可以去那边找找,我就先去忙了。”员工把手里的一摞诗集给他,“这些可以拿来给她解闷。”
“好,谢谢。”柏沉松回。
养老院里花园其实挺大的,柏沉松这个第一次来的人硬是走迷路了。
问了人才找到那片湖。
远远的隔着树,柏沉松瞄到了湖边有个轮椅上好像坐着个女人,盘着头发,长裙,看着挺精致装扮。
和柏沉松想象中不一样,他以为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但这人看起来不过四十多。
柏沉松慢慢走近。
“你来了。”女人突然开口说了话。
“您好,我叫柏沉松,是今天过来的学生义工。”柏沉松走近了蹲在边上看她。
他这会儿才发现,这女人眼睛里没神儿,是那种看不见东西,直愣愣的望着前面的表情。
“义工啊。”她开口,感觉到方位,轮椅转了个角度,对着柏沉松,“你多大了啊?”
她说话很柔,温声细语的那种。
柏沉松晃了个神儿,有点儿想起他妈妈了,虽然去世好几年了。
“22。”柏沉松笑着看她,觉得这人亲切,年轻的时候应该是那种穿着旗袍江南水乡的气质女人。
她伸手在他鼻梁上碰了下,轻轻碰了个眼睛的方位,“是个英俊模子。”
柏沉松笑了半天,手里花递过去,“这个送给你。”
女人慢慢摸索,拿在手里闻了下,“康乃馨啊。”
“你鼻子还挺灵。”
“眼睛不好,鼻子耳朵还算好的。”女人笑了下,“眼睛遗传的,家里人过了三十五视力就不好了,我这个年纪就有点儿看不见了。”
柏沉松没说话,他这人不太会说宽慰的话,低头翻了两下书,“我给你读诗吧?”
“好啊。”女人笑了下。
柏沉松坐在草地上,也没椅子,就那么盘腿坐着,女人听着,手指摩梭在花瓣叶上,偶尔冲着柏沉松笑一下。
他读了将近半个多小时。
女人看着有点儿累了,没刚才那么大精气神儿。
“还想听吗?我推您回去休息?”柏沉松合上书问了一句。
女人慢慢缓过神儿,面色惊了一下,张口小声问,“你是谁啊?”
柏沉松愣在那儿了,半天没动。
他有点儿吃惊,慢慢回了句,“我是,今天的学生义工。”
女人笑了下,“义工啊,多大了呀?”
“22。”
女人笑,“这个花你送我了吗?”
柏沉松木楞的点了下头,“嗯,送您的。”
“谢谢你。”女人笑着闻了下,“康乃馨啊。”
“嗯。”柏沉松心里难受,说不上来的感觉。
女人细语道:“你可以给我读诗吗?感觉好久没听了。”
柏沉松笑了下,又把书打开,“嗯,可以。”
还是那本书,还是一样的句子,柏沉松一遍又一遍的读。
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忘。
午后的光太过刺眼,照在湖边,烫的人皮肤发疼。
柏沉松起身给她换了个位置,换到了树荫地下,那边开了点儿白,黄,紫的小野花。
柏沉松摘了一朵慢慢放在女人手指尖。
女人笑,“蓝色吗?”
柏沉松点头,看着那朵黄色的花,点头说是。女人拿起来夹在了盘发旁边,对着柏沉松说谢谢。
“几点了呀。”女人问。
她说话很慢。
“快到中午十二点了,您饿了吗?”柏沉松问,他一直仰着头看人,脖子有点儿酸了。
“我儿子应该快来了,你能把我推到靠近桥那边的位置吗?”女人笑了下,“他等会儿好看见我。”
桥底下大片的太阳晒着,怪热的。
柏沉松看了她一眼,还是推着人去了。
“您饿吗?我去打个饭?”柏沉松把她慢慢推到桥边的位置。
柏沉松这会儿好像知道为什么要在这儿了。
这个位置刚好正对着养老院的侧门,车可以进来。
“我去给你打饭,一会儿就回来,您在这儿等我行吗?”柏沉松问。
女人点头,“好。”
柏沉松是跑着去的食堂,匆匆忙忙的打了两份儿饭,抓紧时间往回跑。
好在女人乖乖呆在那里,没乱走。
太阳晒得她头发丝滚烫,上面那朵小黄花也蔫巴了点儿。
柏沉松朝她手里塞了瓶冰水,张口说,“我是今天的学生义工,给您打了饭。”
女人意料之内的又把他忘了,点了下头说:“谢谢你。”
她笑着问,“今天吃什么呀?”
柏沉松坐地上,开了饭盒,低头看,“土豆排骨,豌豆,上海青,奶黄包,还有一瓶豆”
“妈。”
后面突然有个男声。
柏沉松直接愣住了,浑身汗毛炸起来,手里饭盒抖了两下,幸好没撒出去。
女人听到声音,笑着把轮椅转了个方向,“小峰你来啦。”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一章,明天23点更3章,早睡不熬夜,爱你们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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