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你这一桌得多少钱啊?”杨威举着龙虾钳子愣了半天, “你这以后就是富豪小娇妻了。”


    “你又瞎说。”柏云轩坐在边上喝冰汽水,瓶子敷在脸颊上冰的他浑身一颤。


    “对了,今天操场上社团搞音乐会, 去看看吗?”杨威在换衣服。


    “唱歌吗?好啊!”柏云轩喜欢凑热闹的习惯改不掉。


    穿好鞋被杨威拉着去了操场,大晚上操场灯光太暗了,学生搬了特大号的电筒放在边上,照亮了一大半的操场。人比想象中的多, 晚上没课,全部出来遛弯了。


    小情侣躲在黑暗里接吻的,在门口吵架的,举着手电一个劲儿喊学姐好美的,还有柏云轩这种嚼着糖凑热闹的。


    操场人群中间站了个男生, 手握话筒唱着情歌,晚风微凉, 吹着倒是舒服。柏云轩手臂撑在身后享受这悠闲时光, 听着吉他声很是惬意, 这种惬意维持了不到十分钟。


    上面喊着让观众上去唱歌,杨威那个大嗓门, 一声吼就把所有眼光吸引了过来。柏云轩迷迷糊糊的就被人拽了上去。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唱歌,除了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倒是没觉得害羞或放不开,拿着话筒站在原地开口就唱。


    小男生在旁边弹吉他伴奏, 柏云轩迎着微风唱情歌。美好景象被众人用手机录了下来。


    然后传到了学校推文上。


    还火了。


    这事儿是柏云轩第二天中午起床后知道的,他又一次被杨威摇醒,那人扯着嗓子大喊, “你的网红梦成真了!!”


    “我我,什么时候有网红梦了。”柏云轩揉着眼, 心想自己已经一周没直播了。自从谈了恋爱,也没心思在网上冲浪,成天和江一柯黏在一起,最近网瘾都止住了不少。


    杨威举着个手机贴到他鼻尖,柏云轩说的迷迷糊糊,眨巴眼睛,瞧着几百条夸赞的评论,眼睛一闭,哐的又倒了下去,“哦。”


    杨威:“??什么意思?不兴奋?”


    “不兴奋人怕出名猪怕壮。”柏云轩小脸埋在枕头里,“我有我江哥了。”


    杨威无语了半天,“那你不怕他吃醋啊?这底下表白的都有一百多条。”


    柏云轩一秒不到睁开了眼睛,啊的一嗓子蹦起来,傻乎乎,“对奥。”


    杨威:“他要是吃醋了你不得”


    “开心死!”柏云轩突然接了一句。


    杨威:“????”


    “快快快,发给我,我现在就回!”柏云轩兴奋的手抖,杨威呆愣了半天,心想这人是不是睡傻了。


    隔了不到半个小时,柏云轩把下面的评论全部回复了一遍,卖萌,什么小哥哥小姐姐的招全使上了。


    “你们最近吵架了?他惹你了?”杨威含着苹果半天没嚼。


    “没有啊,我昨天刚说完我爱她。”柏云轩回消息开心的要死。


    “造孽啊。”杨威咔嚓咬了一口苹果。


    学校微信公众号微博的管理人江一柯都认识,没看见是不可能的。柏云轩瞧着腿躺在床上,盯着手机,等着江一柯给他发视频,打电话,然后吃他的醋。


    “我去买炸鸡饭,你吃吗?”杨威都熬不住了。


    “吃,你说,他为什么还不给我发视频啊,是不是还没醒呀?”柏云轩从床铺上探出脑袋问杨威。


    杨威出门前说了句,“说不定他不吃醋呢。”


    柏云轩呆愣的趴在床上。


    不吃错?


    他敢不吃醋!


    情感专家说了,爱一个人肯定会吃醋的,不醋那就是不关心。


    柏专家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急得在床上瞎蹦。


    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表,分针跳到30整的时候,他给江一柯打了电话。


    “小轩?”江一柯声音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儿。


    “你在干嘛啊?”柏云轩眼睛一转,“你看手机了吗?”


    “看了。”江一柯还笑。


    “你,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柏云轩委屈死的。


    江一柯顿了好久,“没有。”


    “奥,好吧。”柏云轩垂头丧气的把电话挂了,脑袋埋在草莓熊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不关心我了,他不”柏云轩说一半猛地把脑袋抬起来,瞪圆眼睛颤着嗓子喊了一句,“他吃醋了!!”


    杨威买饭动作太快了,一进门就看见柏云轩抱着草莓熊在床上锤墙,吓得愣在原地,“真他么疯了啊。”


    柏云轩转头笑着喊,“他吃醋了!”


    “他怎么了?”杨威打开饭盒,从里面取了个鸡腿嚼着。


    柏云轩从床上跳下来,“我刚给他打电话,他都没问我吃饭了没,也没问我睡得好不好。”


    “所以呢?”杨威还没反应过来。


    柏云轩急得在他脑袋上一拍,“他生气了呀!”


    杨威一脸黑线,“他生气你还开心?”


    “对奥。”柏云轩愣了半天,洗完脸穿好鞋拔腿就跑。


    “你的鸡腿!”杨威在走廊吼。


    “是你的鸡腿!”柏云轩消失在走廊。


    “这么好”杨威自言自语。


    柏云轩空着肚子撒疯似的朝着江一柯家狂奔,路过花店的时候猛地刹住了脚步,买了一多漂亮的玫瑰。


    他蹭了一把额角的汗,疯狂喘气,站在门口按响了门铃。


    里面等了将近两分钟才开门。


    江一柯穿着件白色短袖,脑袋上顶着水,看到柏云轩还愣了一下,“你怎么”


    “这个送给你。”柏云轩举着朵玫瑰花唰的递到了江一柯脸边,他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江一柯笑,“怎么突然送花了?”


    “因为我爱你啊。”柏云轩真就没羞没臊的说出来了,逗的江一柯在边上笑了下,拽着人进了卧室。


    柏云轩这个流氓勾着人脖子,他矮一点,勾不到人还要站在床上勾,整个人扑到江一柯怀里,笑着,“你生气了。”


    “没有。”江一柯回。


    柏云轩把鼻尖蹭上去,吐着热气儿,“我看出来了,你吃醋了。”


    江一柯一动不动,柏云轩逗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被封印住了,怎么眼睫毛都不眨一下。他还在想着,奇怪着,结果下一秒被人推倒在床上,脑袋还在床上面弹了两下。


    江一柯压着他,扒开柏云轩衣领,埋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疼的柏云轩直哆嗦,双手捧着江一柯的脑袋要看他脸,委屈巴巴的,“你干嘛?”


    “你干嘛?”江一柯要被他气死。


    一大早的就看到柏云轩在微信上给小学弟还有学长学姐回消息,还电话给他炫耀。本来想着过会儿气自然而然能消下去。


    结果这小子自己送上门了。


    柏云轩锁骨上留了一个红牙印,江一柯看他那副样子又心疼,埋头轻啄着,舔着那块地儿,反而弄的更红了。


    柏云轩又痒又热,紧张兮兮的盯着天花板,想着咬就咬了,反正是自己作出来的,活该。


    江一柯撒了两口气就好了,翻身将人拉起来,挑眉瞧着他,“故意的?”


    “嗯。”柏云轩开始卖乖了,轻轻点着头,“玫瑰你喜欢吗?”


    江一柯也是服了他,笑着点头,无可奈何又爱的不行,把人搂怀里又搓了半天。


    在搓下去该出事儿了,小火苗都出来了。柏云轩还沉浸在温暖怀抱里,下一秒江一柯突然起身。


    边咳嗽边朝客厅走,“玫瑰我先插起来了。”


    柏云轩仰头软身躺在他床上,懒散拖着声音,“哦——————”


    箭在弦上,江一柯偏偏忍着躲了,柏云轩虽然羞,但更郁闷,衣服都扒了半边了,那人却拍拍屁股跑了。


    咕——————


    “饿了。”柏云轩翻了个身,四肢躺展面朝下趴在床上,丧着个气,江一柯在门口看了一眼,估计也没明白这小子为什么阴晴不定。


    “想吃什么?”江一柯笑。


    “煲仔饭。”柏云轩像条虫子,蠕动着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又扑人家怀里去了。


    “我这两天去看房,换个大点儿的房子。”江一柯揽着人朝客厅走,“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去?”


    “我明天早晨考完最后一门。”柏云轩站在桌边灌了半瓶矿泉水,“我陪你去。”


    他喝水的时候心不在焉,眼睛一转坏心思又出来了。


    颠着脚直奔江一柯,那人坐在沙发上低头点外卖,柏云轩凑过去咳了一声,江一柯下意识朝旁边挪了些。


    柏云轩不知足,那么长的沙发非要挤着挨着,屁股块坐江一柯腿上去了。


    “江哥,你闻闻我新换的洗发水好闻吗?”柏云轩把脑袋凑过去。


    江一柯眼睛都没抬,闻了下,“好闻。”柏云轩翻了个白眼。


    拉开衣领把脖子凑过去,“我还换了沐浴露,你闻闻好闻吗?”


    江一柯被他搅的发笑,抬眼,凑近嗅了一秒,“好闻”,说完又低头看手机。


    柏云轩愣了半天,一咬牙,“江哥,我腰上好像”


    “要辣椒吗?”江一柯打断。


    柏云轩:“”


    “要”他把脑袋垂下,自己缩旁边打消消乐去了。


    外卖不到二十分钟送来,柏云轩坐在餐桌上吃饭,嘴里嚼着青菜,抬眼瞄江一柯。那人看着没什么反应,还仰头喝了两口水。


    柏云轩脚开始不老实了,光着脚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往前伸,脚尖顶到江一柯的脚踝,又朝上蹭,在人家小腿上蹭了半天。


    江一柯抬头看着他一愣,水举在空中,突然张嘴说,“你又被蚊子咬了?”


    柏云轩小脸一跨,不理他了,埋头夹了一块肉塞在嘴里嚼,脚底下还故意踹了江一柯。


    那人手里刚好夹着青菜,又愣了,想了半天,结果低头夹了根青菜,抬起柏云轩的头直接就朝嘴里塞了过去,“想吃菜你就说啊。”


    柏云轩:“????”


    柏云轩碗里莫名其妙被人塞了大半碗的青菜,最后含泪吃了。


    “江哥,我去洗澡了。”柏云轩说完还坐在那里不动,抬头望着人。


    江一柯低头收拾纸巾,“好。”


    “那个你要不要一起啊?”柏云轩说完脸涨的快要绽开了似的,心提到嗓子眼,手指使劲按压着大腿两侧,按的发疼。


    江一柯这回明白了,再不明白他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但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愣了两秒,笑着答,“好。”


    “那,那我先,先进去了。”柏云轩这会儿说话又开始结巴,挪着步子慢慢朝浴室走。


    他怂了。


    浴室门轻微掩住,没关紧。柏云轩站在镜子面前羞得不成样子,深呼吸了半天才缓过来。他扬手脱了衣服,光脚踏进了浴室的磨砂玻璃门里。


    水带着热气开始在窄小的空间里弥漫,柏云轩被烫的向后退了些,探头望着门,江一柯还没进来。


    等了将近五六分钟,柏云轩心想再不来他就洗好了。


    水滴砸在地砖上的声响掩盖了开门声,柏云轩整个人正站在水底下闭眼发愣,身子突然被手臂环住。


    肌肤相贴和平日里的拥抱天差地别,那人身上的温度格外的显著,融入,灼伤了柏云轩的身子。透露在空气里的肌肤被捂热,该抵的不该抵的,都抵上了。


    柏云轩这会儿知道自己做过头了,手臂想动也动不了,抱的太紧了。


    吻从身后传来,从耳边吻到了下颌角,还在往下,柏云轩小声喘着气儿,声音都软了,“你刚干嘛去了?”


    江一柯趴在耳边,咬着耳垂,“便利店。”


    “你去便利店干”柏云轩睁大了双眼,浑身僵着不动了,他被人亲的浑身酥麻。


    浴巾被扯下来,柏云轩被人随便裹着,扛着,直接被扔上了床。


    他扑腾着大眼睛,手里死死攥着浴巾。


    这会儿是真的怂了,腿都软。


    江一柯把浴巾扯走的时候都扯不动。


    柏云轩一副惊恐慌张又纠结的表情太逗了,江一柯笑着俯身压着人,把他打湿粘在眼睛边上的头发拨了两下,“怎么了?”


    柏云轩蚊子似的,可怜巴巴小声说了句,“能抱抱我吗?”


    江一柯伸手把人搂在怀里,窗户开了点缝,怕吹风,他伸手拉过被子将俩人盖了进去。


    柏云轩抱着他,脸在脖颈上轻蹭,刚才提起来的心这会儿放下去了。


    上次亲下身子都能紧张哭的人,这会儿得吓成什么样。


    江一柯也没打算做到最后。


    他低头吻他,从嘴唇吻到了腰,柏云轩一如既往的紧张,闭眼咬唇一声不吭。


    江一柯趴在他耳边笑,说让他说话。照旧咬着,折磨着他那只发红的耳朵。


    折腾的柏云轩浑身出了汗,颤着身子猫似的叫了两下,他嘴上属狗,咬的人家肩膀上全是牙印。


    刚洗完澡,又脏了,他被人拉着,抱着,去浴室重新冲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能删的都删了,锁怕了


    第42章 第 42 章


    柏云轩早晨六点多从床上爬起来, 闭着眼像个无意识的小僵尸,翻身下床后站在边上一动不动。


    竟然还站着睡着了。


    江一柯睡觉轻,听到动静儿睁了眼, 看到柏云轩一动不动被人定了死穴似的站着,身子还微微晃着,一大早江一柯被逗得捂脸笑,喊了一句, “小轩!”


    “啊!”柏云轩这会儿醒了,吓得转头,呆呆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我站着睡着了。”


    “等下考试吗?”江一柯把手臂张开,柏云轩软了骨头, 直朝着他扑了过去,钻在怀里, 半个身子被裹进温热里, 大清早的就开始黏人。


    “嗯, 等下考完试去电视台报道。”柏云轩后脑勺的头发被揉的乱糟糟,拖着音调说话, 就是不愿意起来。


    眼看着快迟到了才肯起,洗漱完捏了块儿桌上的葡萄干面包赶紧溜了,“江哥记得给我打电话!”


    江一柯好字还没说完,那小子都跑没影儿了。


    过一阵片子要开机, 这两天疯狂开会,昨儿晚上还折腾了那么久。


    小区离学校还是有些距离,柏云轩一大早跑的血压都高了不少, 在门口扫了辆单车,骑车疯狂朝教学楼奔。


    考试途中差点儿昏睡过去, 好在掐着自己把卷子好好写完了。


    出了考场门,柏云轩第一次感受到纵.欲过度是什么滋味儿,脚底下都飘。


    江一柯卡着点儿给他打电话,“考完了?我在门口等你,顺路送你过去。”


    “好!”柏云轩巴不得被人送,还省了打车钱。


    兴奋从校门口出冲出来,瞧着树底下的车,他迈开步子撒了欢的飞了过去,也没看有没有人,勾着江一柯脖子就朝他身上跳。


    “江哥才几个小时我就想你了。”柏云轩嘴巴还是那么甜。


    江一柯笑着,朝车窗离瞄了一眼,给柏云轩使了个眼色,按小子一转头,半开的窗户里座了至少有两个人。


    这种状况就是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柏云轩脸红了还要装没事儿,拍拍江一柯的肩膀小声说,“幸苦了。”


    然后窜去了副驾驶,埋着脑袋一句话不说,当什么也没发生。


    江一柯昨儿晚上和他说过,今天要和制片人及投资开会,后面那两个人看样子就是了。柏云轩还是没忍住,转头硬着头皮,“您好。”


    那两人冲着他笑,也问了句好,车内空气凝固,方才柏云轩冒出来的兴奋劲儿消失的一点儿不剩。


    江一柯还在旁边幸灾乐祸勾着唇笑。柏云轩跟个小老鼠似的缩起来了。


    电视台江一柯熟门熟路,没二十分钟就开到了门口,柏云轩按开安全带就准备逃,下一秒被江一柯握了手,“等会儿自己吃饭,别忘了,一楼有食堂,找不到了给我打”


    “我,我知道啦。”柏云轩感觉自己像第一次上幼稚园被家长送的小孩。他下车偷摸朝后瞄了一眼,那俩儿大叔意料之内的看着他笑。柏云轩羞得拔腿就跑。


    电视台内部很大,柏云轩冲进一楼就懵了,和保安大眼瞪小眼,柏云轩怕被扔出去,慌慌张张,“我先打个电话。”


    电话嘟了两声,刘老师接了电话,说现在就下楼接他,柏云轩挂了电话就靠在瓷砖墙上望着大厅愣神。


    角落电梯叮当一声,冲下来一味上次一面之缘的中年男人,柏云轩笑着恭敬喊了一句老师好。


    “来的挺准时的,我想这今天考试应该会晚一点,吃饭了吗?”刘老师看着热情。


    “还没吃。”柏云轩老老实实说。


    “那我带你去食堂吃个饭,然后你去办理入职。”刘老师看着和善,“上次忻棠说了,说你这孩子表现好,有天赋,让我帮忙看着点儿,对了云轩,你成绩怎么样?”


    “成绩?”柏云轩愣了下,吃饭还得被人念叨成绩,“前,前三。”


    “那可以。”刘老师笑着点头,“等会儿我带你见小停,他算经验最多的记者了,你跟着他多学一点儿。”


    “好。”柏云轩乖乖的点头。


    电梯下楼,食堂还挺大,柏云轩站在点菜口还在琢磨吃糖醋里脊还是吃炸肉丸的时候,肩膀被人啪的拍了一下,吓了这小子一跳。


    “说曹操曹操到,小停!”刘老师冲着一个一米八多的高瘦背影喊。


    那人转头,笑了下,“刘老师。”


    声音好听,像学播音的,但整个人看着随意洒脱,耳朵上夹了根烟,单手端着餐盘,里面放了一小碗的蛋饺。


    “你刚好在,我好想着等会儿带这孩子去你办公室找你。”刘老师看着柏云轩,“这是段闻停,叫段老师就好了。”


    “段老师好,我叫柏云轩。”柏云轩乖乖叫人,笑着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儿。


    段闻停面上虽笑了下,但总觉得不诚恳,装装样子罢了,这人像个行事果断,翻脸不认人的类型,他张嘴回了句,“你好。”


    柏云轩紧张了,比当时看到江一柯还紧张。段闻停看着不好惹,是那种会背后插刀,冷不丁给你一拳头的那种冷,心口不一,披着羊皮的狼,长着副獠牙。


    “这孩子后面就交给你照顾了,小孩儿,要学的东西多。”刘老师拉着柏云轩去点菜。


    柏云轩拿着餐盘回头望了一眼,瞧着段闻停正在拿冰水,就那么一眼,那人一抬头,刚好瞥到了。柏云轩吓得把眼神收了回去。


    心想等会儿吃饭可别坐一桌,不然这饭吃的提心吊胆,谁受得了。


    柏云轩端了一盘杏鲍菇,糖醋里脊,蒸蛋还有一盘肉丸,端着盘子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开心坐着,呲着牙挂着笑,举着手机给江一柯拍了一张照片。


    江一柯回:没点菜啊?


    柏云轩:小心杏鲍菇生气半夜爬到梦里去找你。


    江一柯在对面笑。


    “云轩这么开心啊?”刘老师端着茶坐了过来,大概是看到头像了,“一柯?”


    “嗯。”柏云轩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最近是在准备拍片子了是吧,好像制作还挺大的。”刘老师喝了口热茶,夹了块拌豆腐块儿,“那片场最熬人,大夏天多受罪啊。”


    “我还没有去过,下次去看看。”柏云轩把糖醋里脊放嘴里嚼着,心想江一柯被大太阳晒一天的话,他得心疼死,他边心疼边干完了一整盘的肉丸和里脊,吃的都快打嗝了。


    饭后跟着刘老师去了人力资源,填了表,办了入职,被人拉着交代了一堆事项。


    “段老师办公室在三楼,301左拐第一间,我带你过去。”刘老师一上午围着柏云轩转,“我等下学校还有事儿,你有问题就找段老师。”


    “好。”柏云轩杵的慌,抬头试探性问刘老师,“段老师他,凶吗?”


    “不凶,他人挺和善的。”刘老师刚说完。


    段闻停办公室内:“那个姓白的是采访农场的时候把脑子留那里喂猪是吧!”


    柏云轩:“”


    刘老师一抬手:“你进去吧。”


    柏云轩眼泪快掉下来了。


    他小心的探进小脑袋,“段,段老师”


    段闻停翘腿坐在落地窗边,靠着椅背,偏头瞄了一眼,皱着眉凶着脸一副吃人样儿,“进来。”


    “好。”柏云轩哆哆嗦嗦的咬着牙进去了。


    “桌上有资料,先看,我打个电话。”段闻停这会儿说话和刚才比还算客气。


    柏云轩乖乖在桌边看资料,边看边听着段闻停骂人,什么猪啊狗啊让人滚啊,骂人的时候没一句是重复的。


    柏云轩瞪圆了眼,腰背绷得僵直,手心出了一层汗。


    “看的怎么样了?”段闻停转头问他。


    “看看,看的挺好的。”柏云轩一开口就结巴。


    段闻停皱眉盯了他半天,“结巴?”


    “不不不,不是。”柏云轩要哭了。


    “你这样怎么采访的?”段闻停转身审视他。


    “我平时,不这样。”柏云轩已经做好被人拎着衣领扔出去的准备了。


    段闻停盯了他半天,突然起身,手里捏着电话,“采访大纲走之前写出来。”


    “咚——————”


    门关。


    柏云轩垂头丧气,委屈巴巴,软泥似的趴在桌面上,小声,“好。”


    段闻停后半段时间再也没有出现过,柏云轩坐在空荡办公室内独自奋斗,中午吃的那点儿饭全部消化光了,饿的咕噜噜的叫,这个带着落地窗的空旷办公室里全是他肚子叫的声音。


    柏云轩折腾到下午七点多,资料,采访稿确定没有问题后想下班,又联系不到那个姓段的,急得他站在窗户边上跺脚,最后一咬牙,潜逃了。


    偷偷摸摸跟做贼似地,站在电梯面前抱着包,一副偷了金银珠宝的样子。左看右看,电梯叮咚一声。


    柏云轩仰头就和上楼的段闻停撞了个正着。


    柏云轩闪着那双大眼睛,“老师,您来啦”


    “弄完了?”段闻停踏出电梯门。


    “弄完了。”柏云轩直往电梯里躲。


    “明天八点到。”段闻停说完迈着长腿跨步走了,冷漠无情。


    柏云轩逮着机会就跑,下楼给江一柯打了个电话。


    那人在门口等他,外面这会儿开始下起了毛毛雨,柏云轩抱着包挂着笑脸,一路冲上了江一柯的车。


    打开车门带上了一股冷气,长呼一口气,提了一天的心这会儿终于放下去了。


    “今天怎么样?”江一柯拨了他额前的头发。


    柏云轩看着他缓了好一阵儿,就是不说话,突然扑到江一柯怀里,江一柯都愣了,“怎么了?”


    “江哥!!”柏云轩又是一副哭丧调儿,简直吓人,他颤着声儿,“你看起来好和善啊!你比太阳还温暖!你让我抱一会儿”


    江一柯:“”


    这是受了多大刺激啊。


    “好凶啊,我今儿一个人坐在那个破屋子里,听那个姓段的骂人我心都颤,我都怕他转头骂我是猪!这人怎么这么坏啊!比你那时候还坏!”


    江一柯:“”


    听着怪怪的。


    “饿的我前胸贴后背的,你瞧我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柏云轩可怜巴巴的把小手举起来,颤颤悠悠的,可怜死了。


    “那明儿不来了?”江一柯想憋笑没憋住,伸手把那双颤抖可怜的小手握在手掌里。


    “来。”柏云轩这会儿又不闹腾了,“他今儿没骂我,等他骂我,我就骂回去。”


    “怎么骂?”江一柯开车的时候快被他逗死了。


    柏云轩憋了半天没憋出来,最后委屈转头望着窗外的雨,“我也骂他是猪。”


    一路上柏云轩都在控诉,叽叽喳喳的说不停。


    “他还说我结巴,他那个样子是个人看了都结巴,他那张嘴跟开了光似的,骂人骂的那么溜,估计平时也没少练。”


    江一柯心想你嘴巴也没少练,不然能骂骂咧咧的说一路?


    “我想吃咖喱,你想吃吗?”柏云轩话风转的极快,堆着笑,“土豆肥牛咖喱。”


    “好。”江一柯什么都应着。


    “你中午吃了什么啊?”柏云轩低头点开黄色外卖软件。


    “请客吃的日料,等下,先别点。”江一柯车拐了个弯,朝着陌生街道上走。


    柏云轩看懵了,“怎么了呀?”


    “去看房。”江一柯转头笑了下,“当然,先吃饭。”


    柏云轩被拉着去了一家日式居酒屋,自从吃过上次的拉面,这小子都有心理阴影了。江一柯进去和老板打了招呼,看样子认识。


    找了张桌子,江一柯在对面倒柠檬水,柏云轩凑过去问他,“今天就看房啊?”


    “之前看好了两套,你挑一下,看看喜欢哪个。”江一柯抬头看了他一眼,“毕竟你也要住进来。”


    柏云轩磨着嘴唇,咬的发红,低头抿着杯子里的热水。端上来的咖喱肥牛冒着热气儿,入口醇香绵密,柏云轩叉着块鸡肉送进江一柯嘴里,非要把那点儿快乐分享出去。


    吃饱喝足又在老板那里顺了一瓶草莓波子汽水,柏云轩坐在车上捧着汽水,“房子离得远吗?”


    “不远,比之前可能稍微多三四分钟。”江一柯开车没多久在一块公寓面前停了下来。


    估计也是新开的公寓,霓虹大字在晚上格外的亮眼,住户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柏云轩被人拉着手进了前台,工作人员拿了钥匙,“现在这一套比较大,一百二十多平,复式会稍微小一点,我介意还是大一点比较好。”


    乘电梯上了六楼,601的房间,门一开,确实很大,但晚上有点看不清光线。房型和现在住的差不多,倒是没多大新意,两个卧室。


    “还需要看下另外一个吗?”工作人员对这套房间倒是自信。


    江一柯说看一下另一个,另外一套楼房偏里,下楼走了三分钟才到。


    复式楼,已经装修好了,整体看上去小一些但温馨。


    “这间只有一个卧室。”工作人员说。


    两个人上楼看了一下,柏云轩看着还挺喜欢,卧室不算小,但确实也只有一张床。


    “你说我俩到时候吵架你赶我走的话,我睡哪儿啊?”柏云轩自顾自的嘟囔。


    江一柯倚在门上都笑了,转头冲着楼下,“就这个吧。”


    “这个?”柏云轩笑着转头兴奋看他。


    “嗯。”江一柯点头,“吵架我睡地下。”


    这小子都想到吵架睡哪儿了,想那么多,那估计就是喜欢这个。交了押金签完合同两个人开车回原来的住所,大晚上都快累瘫了。


    “卧室那里可以放一个投影,晚上看电影,你说地毯铺什么颜色啊,白色是不是太脏了。”柏云轩自己在那里琢磨。


    江一柯的车开入了地下车库,倒车熄火后,笑着问柏云轩,“你觉得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


    “以后啊。”柏云轩也没怎么想过,“我不知道,但无论在哪里,江哥都在我身边。”


    柏云轩一副天真傻白甜的样儿,江一柯测过身捧着他脸,拇指慢慢磨着半边的皮肤,“嗯,一直都在。”


    “你肯定舍不得我。”柏云轩侧身倚在椅背上,眼睛里都透着笑。


    江一柯探身过去吻他,唇舌纠缠间闷闷的说了句,“舍不得。”


    第43章 第 43 章


    两个人在地下车库里缠.绵的时候柏云轩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 柏沉松打的电话,说今天出院了。


    “你在哪里?”柏云轩问。


    “在江哥这里。”柏云轩被人兜在怀里,捂着声儿说话, 偏头瞄了一下趴在脖颈上的人。


    “我在梁峰的酒吧,过来吗?”柏沉松说。


    柏云轩看着江一柯,“这么晚,要喝酒吗?”


    “你觉得我能喝吗?”柏沉松都笑了, “几天没见你了,过来坐一下。”


    “好。”柏云轩点头,挂了电话后把下巴抵在江一柯肩上,“你累吗?”


    “还好,让他发定位过来。”江一柯顺手又把柏云轩脑袋上的毛揉了两下。


    那间酒吧江一柯很久之前去过, 离学校附近那个酒馆不远,平日里生意太好了, 尤其是这个点儿, 门口能围一群人。


    梁峰站在门口叼着根烟等他们, 瞧着车停下来,招了两下手。里面人挤人, 给他们留了个不显眼的桌子,看着还能清净点儿。柏沉松坐在边上看微信消息,抬头瞧见人,“来啦。”


    “哥, 你出院不休息,跑到这儿来。”柏云轩挨着人座,柏沉松往他嘴里塞了个剥好的橘子, 把嘴堵上了。


    柏云轩塞着橘子还要和柏沉松聊电视台的事儿,还有看好的房子, 柏沉松听的都发困。


    “这两天有时间的话开车去海边。”柏沉松偏头问江一柯,“一柯有时间吗?”


    “挤一挤,有。”江一柯回。


    “这刚新调的酒,尝尝。”粱峰手里拿着被淡蓝色的调酒,江一柯开车,柏沉松出院,就剩柏云轩这个小倒霉蛋儿能赏脸。


    他捧着尝了一口,猛地抬头闪着眼看粱峰,“好喝!酸酸甜甜的。”


    “还要吗?”粱峰还上头了,跑去又给这小子搞了一杯。


    江一柯,柏沉松以为那玩意儿跟果汁儿差不多,估计就混了几滴酒精,倒是也没拦着。


    柏云轩没几秒就灌完了一杯,吃了两块西瓜又开始灌第二杯。


    隔了不到半个小时,他身子软乎乎的靠向了江一柯,他被人抱在怀里,江哥江哥的叫。


    都开始咬舌头了。


    江一柯耳朵扒着听了半天才听出来,抬头看梁峰,“你给他喝的什么?”


    “酒啊。”粱峰回。


    “真酒啊。”柏沉松都惊了。


    “我看着像卖假酒的?”粱峰都迷惑了。


    柏沉松白了他一眼,“他喝一点儿就醉,一醉就开始”


    “江哥你脸在哪里呀”柏云轩半眯着眼仰头,手在空中乱摸,啪的拍在江一柯脸上,“这是什么”


    “脸”江一柯想砍死粱峰。


    柏云轩那双手不老实,瞎摸,从江一柯眼睛摸到了鼻子,最后摸到了嘴巴,抬起脑袋就准备亲。


    柏沉松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戳瞎,拖着拽着把他拉去了角落。


    柏云轩对着一面墙又摸又啃的,啃了没两下又被江一柯拽回去了。


    “他这酒量遗传谁啊?”粱峰在旁边看的直皱眉,瞧了一眼柏沉松,那人又白了他一眼。


    柏云轩就跟那黏黏糊糊的橡皮糖似的,在江一柯身上不停的扭,扭的那人黑着脸不停灌水。


    扭还不算完,后来上头了,勾着脖子凑上去亲他耳下那块皮肤,折磨的江一柯都脸红。


    “江哥,我爱你。”柏云轩小傻子似的笑,“你都,不和我说。”


    江一柯瞧着旁边两个看戏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了又张开,柏云轩还没完没了的嘟囔,“你不爱我”


    “我们先回去吧,明天或者后天,去海边打电话,我提前把时间空出来。”江一柯边说话边按着柏云轩乱摸的双手,说完扛着人就跨步走了。


    柏沉松对着粱峰脚就是狠狠一踩,疼的那人嘶了口气,“我怎么了?”


    柏沉松咬牙:“不好意思,桔子吃多了,稍微有点儿晕。”


    粱峰:“????”


    柏云轩上了车像个蚯蚓似的在椅子上蠕动,嘴里念叨,“人呐人呐?”


    “这儿。”江一柯车速放快了朝小区奔。


    大晚上已经够折腾了,这会儿还要照顾一个喝醉的酒鬼,等会儿要甜言蜜语的哄着才行。


    江一柯抱着柏云轩上电梯的时候又碰见了上次那个拎菜的老头,俩人眼神一对,尴尬无言。


    开了门,进了屋,直朝卧室走。


    江一柯今天太累,帮柏云轩换了衣服,铺好床后转身去浴室脱了衣服洗漱。埋头冲水的时候,后背又被柏流氓贴上了,柏云轩睁着双漂亮眼睛看他,不说话。


    江一柯将人圈在怀里,两双眼睛相互看了半晌,江一柯突然伸手捏着他下巴抬起来,“我看你是一点儿没醉。”


    “啊”柏云轩就是张嘴发了个声儿,呆呆的看他。


    或许是累了一天,大晚上让人燥的慌。江一柯就那么捏着人下巴使劲亲,互相搅着发出些羞人的声音,压的柏云轩后腰硌在洗手池边上,后脑勺都顶到镜子上了。


    分开了一指不到的距离,唇蹭着唇,柏云轩那个小可怜下巴捏红了,嘴唇也亲红了,眼神发散,迷迷糊糊的无辜看着人。


    江一柯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每个字都咬的格外重,“我,爱,你。”


    在逐渐升温的气氛里,柏云轩眨着眼睛,睫毛扫到对方脸上,“你”


    突然间就蔫了声儿,颤着唇,像是有了八百年的委屈似的拖着音,“你那么凶干嘛啊凶谁啊你”


    江一柯:“”


    他这一晚上开始没完没了的哄人,该说的不能说的都贴着人说了,把自己银行卡密码都报出去了。


    睡前脑中的最后一句话:明天一定把粱峰砍了。


    柏云轩早晨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昨天晚上好像喝了一个酸酸甜甜的饮料。


    七点多被闹铃闹醒后发现江一柯纹丝不动,他心里觉得奇怪,趴过去晃了晃对方的身体。


    江一柯捂眼爬起来,闭着眼缓了半天。


    “江哥你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啊!”柏云轩还急了,跪在他腿上凑近了瞧,“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工作了?都说了别熬夜了,你这样下去身体会不好的。”


    江一柯看着他一言不发,低头扶着额角,“你又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柏云轩下床去洗脸,刷了一半牙冲出来,“昨天我喝的那个饮料是什么呀?我还想喝!”


    “没了,他酒吧破产倒闭了。”江一柯下床的时候都有点儿晕。


    柏云轩嘴巴张大一脸吃惊,而后又转为同情,“这么惨啊!”


    江一柯站在边上刷牙,“就是这么突然。”


    柏云轩点头信了,低头吐牙膏水的时候又猛地抬头看他,“我还记得什么274015。”


    江一柯一口水把自己呛死。


    “这什么东西啊,我莫名其妙记了一串数字。”柏云轩呆愣,“是不是小广告电话号码啊?”


    “应该是”江一柯想着卡里貌似还剩个几百万。


    “你怎么该记的不记。”江一柯看他笑,“还记得别的吗?”


    柏云轩愣了很久,手里捏着毛巾,突然脸色一变,“我想起来了!”


    “终于”江一柯松了口气儿,心里石头落下了,心想昨儿晚上说那么多甜蜜话,这小子终于想起来了,转头问,“想起什么了?”


    柏云轩瞪眼大吼:“你昨天凶我!!”


    江一柯:“”


    “完蛋,我又要迟到了,那个姓段的会砍死我的。”柏云轩慌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去卧室换了一身短袖短裤,衣角都没掖好, 撒开小细腿就朝外跑,走到门口后刹住脚步回头喊,“哥我原谅你了!”


    江一柯:“???”


    下了两天雨,今天太阳格外的大,柏云轩也没多想,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坐在后座开心哼歌的时候,柏沉松给他打了个电话。


    “哥!”柏云轩精神头还挺足。


    “昨天有没有不舒服的?回去没干什么蠢事儿吧?”柏沉松问。


    柏云轩笑着开了窗,闭眼吹风,“我能干什么蠢事儿啊。”


    “那就好,昨天那副样子我都怕江一柯把你扔路边揍一顿。”柏沉松说完就准备挂,“我先忙了,有事儿打电话。”


    柏云轩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就好奇什么事儿能让江一柯揍他,难不成昨儿晚上扒在别人身上又亲又抱了?


    他想到这儿,吓得手抖,颤着手指给江一柯发消息,江字打了三遍才打出来。


    柏云轩:江哥我错了!


    江一柯:知道错就好。


    “完了,我真给他带绿帽了啊!”柏云轩扯着自己头顶软毛,在后座一副要上吊自轻的模样。


    出租车一脚刹车停在电视台门口,柏云轩没坐稳,脑袋还砸在后座上了。下车的时候捂着发红的额头,心不在焉的朝大厅里走。


    走到电梯口撞上了段闻停,这小子还没反应过来,蔫了吧唧的低头说,“不好意思。”


    “你家狗死了?”段闻停张嘴就来。


    “啊?没没没。”柏云轩茫然抬头,看着人,“段,段老师。”


    “今天有博司的采访要搞,你要睡不醒就回去再睡会儿?”段闻停手里端着咖啡,还是一副吃人表情。


    “我睡醒了。”柏云轩吓得提起了精神,“昨天的采访稿”


    “可以。”段闻停说完转身跨步走了。


    柏云轩一个人站在原地,自顾自回答,“好的不用客气。”


    “嗯?等下,博司?”柏云轩进了电梯才想起来。


    好像是那个影视国际比赛,江一柯之前参加的那个。段闻停什么也没交代,就说要采访稿,柏云轩在三楼的自助机里买了一杯冰橙汁,端进了段闻停的办公室。


    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依旧是安静空旷的环境,偶尔夹杂着几声柏云轩哼歌和翻纸张的声音。


    博司的比赛每次举办都声势浩大,采访报道铺天盖地,规模大,影响力高,资料一抓一大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料之内的字眼,江申。


    什么天才少年一朝堕落,竟在酒店干出这种勾当,要不就是捅人,犯罪了,报道大篇幅充斥着讽刺,结尾加些惋惜,说的那人仿佛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不配为人的恶事似的。


    宋青的篇幅提及较少,没什么知名度,没有照片,相比之下江申这种资源就好抓的多,标题吸人字眼摆都摆不下。


    柏云轩看的心都在颤,门吱啦打卡他也没反应,知道段闻停走近了,脚尖踢在他椅子腿的时候柏云轩才抖着肩膀,抬头吃惊看着他。


    “准备好了?”段闻停那双眼睛就是用来杀人的。


    “还,还没有,在看资料。”柏云轩回过神,鼠标快速滑动继续看文章。


    “这次要抢在第一时间报道,抓一些吸眼球的东西,像之前一样。”段闻停站在窗边低头点烟,偏头说了句,“江申资料好好整理,过一阵儿要重新报道。”


    “什么?”柏云轩脑袋嗡嗡响。


    段闻停看他,“你确定你睡醒了?”他低头把手上那根烟放进嘴里,“上一届的获奖者拉出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么多年了。”


    “那人今年肯定不会参加,以后也不会,旧事翻出来又是一篇文章。”段闻停低头笑了,“往日新星的惨状和下一位未知新星,多好的话题,刚好做预热了。”


    “你怎么”柏云轩震惊看着他,“你,你”


    你是猪吗!


    柏云轩嘴里那句怒吼呼之欲出。


    “你是”


    “下班前整理好给我。”段闻停打断,“我在负一楼盯直播,走之前拿过来给我看,明天有个现场采访你跟着去。”


    咚————————


    关门。


    “你是猪吗!!”柏云轩气的身子都颤,这间办公室都是他吼的那句猪。


    他不会没良心到真的去写江一柯的事儿,这小子磨蹭了一天连口饭都没吃,整理了一堆和比赛相关的资料和报道,写了一篇只提及今年比赛的采访大纲。


    赶在下午六点前下楼给段闻停送过去。


    负一楼的电梯叮咚一声响,柏云轩心提到嗓子眼,猛吸一口气朝摆满摄像机的人群中走去。


    段闻停个子高,站着显眼,柏云轩一眼看到了,手里拿着资料乖乖站在边上等他忙完。


    将近半个小时段闻停才转头瞄到他,“拿过来。”


    祖宗似的。


    那人手里拿着资料翻了两页,速度越来越快,抬眼看着人,“东西呐?”


    “我写不了。”柏云轩那会儿火气又上来了,“缺,缺德。”


    “缺德?”段闻停抬头盯着柏云轩身后的墙,突然低头冷笑了下,跨步走到垃圾桶直接将那沓资料扔了进去。


    “你”柏云轩想把他头发拔光,让他做秃子。


    “理由,为什么写不了?”段闻停插兜面无表情盯着他,俩人站在没人的角落,柏云轩后背都发凉。


    柏云轩瞪着他,口气又突然一松,“他是我男朋友。”


    段闻停愣了,那表情像见了鬼似的,惊得半天没说话,身子僵着不动。


    工作人员喊他的时候这人才有点儿反应,跨步走了两步又突然退回去盯着柏云轩。


    “你不写,别人也会写,你以为避得开吗?”段闻停说完跨步走了,留柏云轩一个人在角落里呆着。


    嘟————————


    “喂江哥。”柏云轩努力把音调扬起来,让你自己听着开心点儿。


    “我在门口等你。”江一柯那边有便利店的叮咚声,“冰激凌要香草还是巧克力?”


    “巧克力。”柏云轩笑。


    他接着电话朝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朝后瞄了一眼,段闻停正在盯着他看,眼神里还是有一丝震惊。柏云轩装没看见,转身快速走出了电视台大楼。


    看见门口停着的大G后,发疯似地冲刺跑了上去,跳到江一柯身上俩人抱了个满怀,江一柯笑,抱着人,“冰激凌都快被你蹭掉了,听到吃的跑这么快。”


    “想你了。”柏云轩手里捏着冰激凌,偏头在人家脸上啾了一口,公共场合也没羞没臊的。


    柏云轩这两天只要出了电视台大门,就一副受了苦的样子。昨儿在车上念叨一路,今儿一句话也不说了,低头认真吃冰激凌。


    江一柯等红绿灯的时候问了一句,“那人又欺负你了?”


    “嗯?”柏云轩没认真听,仰起头茫然看着他,江一柯又重复了一遍,柏云轩点头说,“我今天骂他是猪了,但他好像没听见,但还挺解气的。”


    江一柯在旁边笑。


    “江哥。”柏云轩抿着嘴角的冰激淋甜水,转头小心问,“那个,博司要开始报名了。”


    “嗯。”江一柯倒是没多大的反应。


    “你真的不参加吗?”柏云轩问这话是有私心在的。


    之前没有看见过报道,哪怕江一柯之前和他说了这事,他也没去查没去看。


    但今天看了才觉得难受,加上段闻停那副嘴脸,柏云轩气不过,气憋在胸口都堵得慌。


    他想让江一柯参加,去打那些人的脸。但他这个心思又确实是自私的。


    “你想让我去吗?”江一柯这次竟然没摇头。


    柏云轩发愣看他,手里冰激凌被捏了个窝进去,“想,但是”


    但是了半天也没但是出来。


    江一柯后面没说话,就是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一直到电梯口,柏云轩拉他手,“上次刘老师说你们过一阵儿开机了,是不是很忙啊,我能去看看吗?”


    “能,这两天太热了,怕你晒。”江一柯手臂搭在他肩膀,“你哥打电话说明天去海边,今天可以收拾东西了。”


    “真的啊!”柏云轩巴不得赶紧翘班,嘴里开心的叫了两声,跳着蹦着开了房间门。


    进去之后坐在沙发上等不及给段闻停发消息,说明天请假。


    段闻停说:不干了?


    柏云轩被他气死:没有,我明天有私事。


    对面说好。


    “我去收拾行李!”柏云轩像只兔子,一步就能蹦去卧室,嘴里面哼着一首好日子。


    江一柯站在阳台点烟,足足抽了两支后,卧室传来柏云轩喊人的声音,“江哥你怎么全是黑白色的衣服,我连件情侣服都找不到!你过来!”


    江一柯转头笑,“来了。”


    第44章 第 44 章


    “哥, 我到小区楼下了!你们怎么还没来啊!”柏云轩穿了件儿短袖宽松衬衫和短裤,上面还画了个小椰子树,一看就是要出门度假的人。


    “马上到, 三分钟。”柏沉松那边回。


    柏云轩挂了电话跳上副驾驶,嫌车里音乐不够欢快,探着脑袋埋头挑歌。车后备箱开着,江一柯在后面放旅行包。


    小区门口的冰激凌摊换成了甜品铺, 柏云轩提前给老板打过电话,做了四杯椰汁奶,一杯加双倍果粒,还有两杯少糖,梁峰吃不吃甜不知道, 柏沉松是吃不了甜的。


    柏云轩提着四杯椰奶出来的时候被门口奔驰的喇叭声吓了一跳,柏沉松按下车窗看着他笑。


    “哥你来啦!”柏云轩递过去两杯冒着冷气儿的椰汁, 歪头看着里面的梁峰, “粱哥你也变帅了!”


    “什么叫也变帅了, 你个熊孩你给我回来!”


    柏云轩没听见似的,揣着饮料朝江一柯车上跑。车里的人都听到了, 手臂支在车窗上笑。


    “真是的,凶死了。”柏云轩插了吸管送到江一柯嘴边,那人吸了两口,柏云轩又拿着喝剩下的。


    最近天气开始降温了, 车窗外的风都带着点儿凉气,柏云轩仰头闭眼,张嘴吸着灌进来的风, 好心情都写脸上了。


    梁峰那辆车飞快,刚下高架就没了人影。江一柯这边开了四个多小时, 在休息站的时候柏云轩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人影,倒是在角落买了两个切好的青芒的回来。


    这小子就是不管去干什么,除了去上厕所,不然手上总能提两个食物回来。


    他坐在车里仰头朝嘴里塞芒果,江一柯站在边上乘凉吹风,吃饱喝足了才出发。车内两边都开了窗户,海风那股潮湿带咸的味直扑进来,柏云轩吹的头发散乱,兴奋的恨不得站起身嚎两嗓子。


    还在发疯的时候,柏沉松发了个消息过来,说已经到了,找了家餐厅过去吃饭。


    “这两人是飞过去的吧。”柏云轩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方才坐在车上吃芒果的场景。


    餐厅是个海鲜排挡,位置倒是好,临着海。最近也不是旅游季,工作日,人也不多。


    梁峰戴了副墨镜靠在椅子上一副大老板的样子。


    “腿!”柏沉松看着他脚尖都快点自己腿上了,啪的就是一巴掌。


    粱峰默默把脚收回去,“好。”


    “橙汁,啤酒,烤虾。”服务员端了过来。


    “你们路上堵了?”柏沉松问。


    “贪嘴吃了个芒果。”柏云轩坐在椅子上冲他哥笑,嘴里咬着吸管。


    海鲜烧烤点了一大桌,蒸的烤的一个没落,撑的翻肚皮了。


    四个人黏在一起也不是事儿,吃完几个人就分开了。


    车子停在靠近海边的停车场里,两个人钻在后备箱里拿东西的时候,柏云轩脚边蹭了一只橘猫,那猫瞧见江一柯,转身就跑了。


    “你把人家吓死。”柏云轩从包里掏出防晒,颠着脚把江一柯推床上要给他涂。


    “别晒伤了。”柏云轩就是打着防晒的名义瞎占便宜,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摸得心里开了花似的,就差流口水了。


    轮到自己的时候跑了,躲在车后座非要自力更生,这会儿知道羞了。


    海边游客少,但冲浪的人一个不少,柏云轩光脚踩着细软沙子,衬衫领口挂着江一柯的墨镜,在里海最近的地方找了个沙滩椅躺着晒太阳吹风。


    江一柯站在边上扬手就脱了衣服,柏云轩墨镜也不戴了,挂在鼻头上明晃晃的看人。瞧着那人租了冲浪板朝海里走。


    他愉快的晃着脚,哼着歌,小眼神盯着人。


    小流氓头子。


    江一柯冲浪没一会儿就没了人影,柏云轩一撇嘴,把墨镜重新戴好,竟睡起了觉。后来被一阵小孩的笑声惊醒,抬眼瞧见了海边的海鸥。


    跑去买了一袋小面包,蹲在沙滩上开始喂海鸥。


    江一柯什么时候上岸的他也不知道,手上面包喂完准备再去买一袋的时候,转头看到了浑身湿透,身上松垮套了件儿背心的江一柯。


    那人手里拿着手机拍照,也不知道拍了多久。


    江一柯湿着头发,拉着人直朝着游艇那边走,柏云轩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塞上了后座。


    江一柯太疯了,游艇快速冲刺,后仰,急转弯,柏云轩感觉半边屁股都快掉进海里了,浑身湿透,身体被扬起的海水包裹。


    但也确实玩开心了,就是脑袋被甩得有点儿晕。


    两个人浑身湿透坐在沙滩上。


    散步的小狗凑近了舔柏云轩的手臂,逗得他发痒,躺在沙子上直笑。


    江一柯向后支着手臂仰头看夕阳,柏云轩后背靠着他肩膀旁,说放一首歌听。


    结果捏着手机半天没放一首歌,江一柯疑惑低头,看见柏云轩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篇文章信息。


    “怎么了?”江一柯能感觉到不对。


    “没,没什么。”柏云轩慌张灭了手机屏幕,抬头的时候又和江一柯眼神撞上。


    他自知根本逃不过这人的眼睛,更受不住这人的眼神,他心里一软,把手机拿出来解了锁,递了过去。


    段闻停没说错,媒体都是一个德行,今天就算不发,迟早也有人发,发的更快,言语更恶毒——


    往日冠军羞愧不愿参赛,回顾赛事最大丑闻。


    内容随便瞄一眼都觉得恶寒,柏云轩刚才只看了一半,江一柯面无表情的看完了。


    文章转载量上升速度飞快,有一篇就有第二篇,连当时的照片都翻出来了。


    江一柯面上没有波动,但柏云轩心疼,他手牵着人,轻轻放在手心里捏着,揉着,低头瞄尖小臂上的小串数字,心里被刺了一下。


    “你想让我去吗?”江一柯又问了昨天的问题。


    柏云轩手指磨着那快纹身,凑近了身子,趴在他肩膀上,“去吧。”


    “这次我想为你做点儿什么。”柏云轩细长手臂勾着他脖颈,嘴唇在江一柯脖颈上轻轻按了一个吻。


    夕阳照得海边的沙子仿佛变了色,水面上升,一个浪竟然又将俩人冲湿了。


    柏云轩太轻,跨在身上也没多重,江一柯抱着人,手臂勾着他的两条腿,就那么抱了起来朝停车场走。


    打开了后车门,柏云轩被压着躺在后座上,手里还勾着江一柯的脖子。


    “后面没时间陪你也没事吗?”江一柯盯着他。


    “我去看你。”柏云轩笑,“他们写多少恶臭报道,我就还回去多少,到时候拍个帅气照片当配图。”


    柏云轩后脑勺蹭着座椅,脑袋上的毛静电,都炸的飞起来了。


    “好,我去。”江一柯抬手抚着他静电的发丝,“以前是我一个人,说什么我都无所谓,但以后有你,我希望你以后能坦荡骄傲的说出来,江一柯是我男朋友。”


    柏云轩捧着头顶上方的脸笑,“也别太优秀,我怕别人和我抢。”


    “谁能抢过你啊。”江一柯埋在他肩窝上笑,一口一口热气儿吐得柏云轩发痒。


    两个人就这那副姿势接吻,柏云轩激动的抬脚,还踹到了车门上,被吓得一缩肩膀,“对不起。”


    江一柯笑,柏云轩傻乎乎的抬脸又贴上去。


    咚!


    “谁啊!”柏云轩羞得脸红,一抬眼就看到粱峰站在车窗外,贴着窗户使劲朝里瞧。


    两个人起身开了车门,柏云轩害臊,低头装模做样的整理衣领。


    粱峰那张嘴从来不饶人,一脸坏笑盯着柏云轩,“臭小子玩儿挺野啊。”


    “你闭嘴,烦死了。”柏云轩逮着机会就呛他两句。


    谁让这货抢他哥。


    “你哥给你的。”梁峰手上拿了两个咖啡口味的冰激凌,“看你俩亲我都没好意思打扰,化了别怪我。”


    柏云轩看着手里的冰激凌把话憋回去了,翻身下车去了副驾驶。


    “江哥你什么时候开工呀?”柏云轩咬着巧克力片问他。


    “这周。”江一柯偏头笑,“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


    “嗯?”柏云轩茫然。


    “搬家。”江一柯回。


    搬家这事儿听起来麻烦,放在江一柯身上就是小事儿,他卧室没多大,东西也少,最多两个箱子就装好了。倒是柏云轩,宿舍里光衣服就能装一箱,还有他特大号的草莓熊和辛苦扛来却一字未看的悬疑小说。


    那天早晨柏云轩照常去了电视台报道,照例听段闻停骂人,下班后依旧坐在江一柯车上骂姓段的是个白眼猪。


    “江哥,我稿件初稿都拟好了,等你报了名,我立马发出去打那个段猪猪的脸。”柏云轩气鼓鼓的说今天忙的他连食堂的炸丸子都没有吃上,还跑腿帮段猪买咖啡。


    “我中午做梦都在凑他,触感好真实,脸皮可硬了!手都给我打疼了。”柏云轩坐边上骂人都可爱的要命。


    江一柯一个劲儿的笑,说等会儿在菜馆吃饭点一盘丸子给他,柏云轩一秒就开心了。


    今天学校有活动,车辆进不去,两个人走路进了男生寝室。江一柯已经将近快三年没进过这个楼了,除了上次找柏云轩。


    他入学那会儿还不严,开学第一天他就搬出去租房,寝室没什么印象。


    柏云轩边叠衣服边给杨威打电话哭嚎,一副要嫁人不回娘家的模样。


    带了三个纸箱,刚好塞满。问楼下阿姨借了个小推车,推着箱子朝校门外走,柏云轩收拾物品收拾的断气儿,看着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在门口简单吃了个饭,炸肉丸,蒜香排骨,还有一个炒时蔬。


    上次看好的房子随时可以入住,江一柯做事儿不拖拉,不像柏云轩,明明不是他的房子,整的像生离死别一样,恨不得拿着香把房子都拜一遍,大晚上哭丧似的。


    抱着他家草莓熊一间一间房间的看,还全部介绍了一遍,江一柯都无语了,但看着又觉得可爱。


    今天确实是这间房子的最后一个夜晚了,江一柯不恋旧,心里没什么波澜。


    柏云轩不一样,一个熊能抱了好几年,烂了也得抱着,别的东西也一样。


    隔天柏云轩向段闻停请了半天的假,那货依旧冷冰冰,“明天外景采访,你要不来的话以后都别来了。”


    “好,我来。”柏云轩挂了电话就开始呲牙咧嘴,狠不得把手机给吞了。


    江一柯开后备箱搬纸箱,“钥匙你拿着开门,东西我搬就行。”


    “我帮你搬!”柏云轩还挺犟,抬手就挑到了最重的——他的一箱小说。


    啊的叫了两嗓子,箱子搬起来一秒不到又落了下去,低头小声:“那个,我去开门吧。”窜着步子跑了。


    江一柯足足上下楼跑了五趟,也是累的够呛,关了门仰头直接灌了一整瓶水,瞧不见人,“小轩?”


    “我在这儿!”柏云轩在二楼喊。


    江一柯衣服湿透了,下午还要开会,他走在楼梯上的时候顺手就脱了。浑身是汗,肌肉充血,衣服单手拿着,乃至于进卧室的时候,看着像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


    柏云轩趴在床上打滚,上下晃着脚,抬眼瞧见江一柯,他小脸一愣,满口胡言,“大白天的,等会儿还要上班,我们改时间再再那啥吧。”


    整的江一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隔了六秒才明白,顺着那小子点头,“好,那就晚上。”


    柏云轩眨巴了两下眼睛就觉得怪怪的。


    江一柯转身换衣服的时候勾着唇笑,他还是第一次见有小傻子自己送上们的。


    柏云轩把他家草莓熊摆在床中间,江一柯转头一看,“你看它像不像个电灯泡?”


    “电灯泡?”柏云轩转头盯着他家熊。那熊笑得没心没肺,嘴角一勾,邪魅一笑,“好,好像是有一点儿。”


    他把熊换了个地儿,摆在床头柜那里去了。


    熊重要,但抱着江一柯睡觉更重要。


    搬了新家后按理说应该有的悠闲下午时光没了,柏云轩踏着点儿进了电视台大门,敲响段闻停的办公室。


    “段老师,我来了。”柏云轩还是虚。


    “舍得来了?”段闻停抬头瞥了他一眼,坐在柏云轩平时坐的电脑桌旁,手里甩了一刚打印好的白纸,“这是什么?”


    “啊?”柏云轩走近略显茫然,拿着纸张看了一眼。


    是他这两天写好的稿件,关于江一柯参加比赛的新闻稿。


    “你怎么看我的文”


    “这什么意思?”段闻停盯着他。


    柏云轩沉默了数秒后,一咬牙,用着及其他的嗓门说,“他要参加比赛,之前的想法不算数了。”


    段闻停挑眉,冷着眼没开口。


    “上届的江申没有丑闻,这一届冠军依旧是他。”柏云轩极其有气势的把手里的纸甩在了桌面上,甩完异常潇洒的准备朝门外走,走到一半又发现没地儿可去。


    极其尴尬的转头坐在了段闻停对面的椅子上,笔直腰板是他最后的倔强。


    对面的人紧盯着他,上下打量,像要看出花来。


    柏云轩咳了一嗓子,“段老师,这两天报道舆论正在发酵,等热度顶峰的时候,我们出这个报道,到时候出其不意,热度肯定会起来的。”


    “好吧。”段闻停突然松了口,“后续报道你写?”


    “真的吗?!”柏云轩兴奋的跳起来。


    “假的。”段闻停冷漠,“参赛名单出来才算数,谁知道你家那位会不会逃,你那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


    “准备明天的采访。”段闻停起身跨着长腿出了门。


    柏云轩被人呛的说不出话,门一关,“你的工作不一直就是张嘴瞎说嘛!”


    他鼓着气儿,自己又骂骂咧咧了一个下午。


    第45章 第 45 章


    柏云轩下班后照旧有人接送, 就是车子拐了个方向的时候,他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这两天埋头研究采访和写报道,回到家还在加班, 抱着电脑低头上楼的时候脑袋发懵。


    还以为走的是平地,脚都没抬,直接一膝盖跪在楼梯地砖上了,撞的骨头嘎吱响。


    江一柯在门口打电话, 听到动静儿也是吓了一跳,匆匆走来就看到自家小可怜跪在楼梯上哭,电脑摔在一旁,眼泪流成河,可怜又好笑。


    “江哥, 我磕着了。”柏云轩拉着哭腔,手里抱着膝盖疼的尾音都哆哆嗦嗦。


    “下次走路小心点儿。”江一柯拿这小子没办法, 只得抱着人朝楼上卧室走。


    柏云轩膝盖上磕红了一大片, 明早肯定能青一大块儿, 这小子本来就白,被红色一衬, 肤色更显。


    被放在床上还不老实,嘴里念叨着电脑。江一柯下楼拿了电脑,又洗了块热毛巾拿上来给他敷着。


    “我去找找药膏。”江一柯下楼。


    回来的时候柏云轩已经躺平,小脚还愉快的晃着, 膝盖上的毛巾被他晃到了地上,见到江一柯,嘴巴一咧挂了个笑。


    “不疼了?”江一柯坐在床上给他涂药膏。


    跌打损伤的药放在药箱里一年都用不了一次, 自从柏云轩来了,现在大半瓶都空了。


    “疼, 动一下就疼。”柏云轩装可怜,手里面还抱着电脑在敲字,“我在准备博司的报道,这事儿我得认真点儿。”


    “嗯。”江一柯搓着他膝盖,“明天采访几点开始?”


    “早晨九点,在医院。”柏云轩回,抬头看他笑,“你送我去?”


    江一柯揉他小腿肚子,翻身躺了下去,“明天开机,早晨八点过去,可能送不了你了。”


    柏云轩拖着条小废腿凑过去压在江一柯身上说没事儿,打个车过去也一样。


    “不工作了?”江一柯看他那黏黏糊糊的样子觉得可爱。


    柏云轩嘟囔说不弄了,要弄点儿别的,说完手就开始在江一柯身上摸,从胸口摸到了腹肌,摸完了还在朝下探索,江一柯笑的颤了身子,“小流氓你想干嘛?”


    柏云轩嘻嘻的笑,手底下却来越过分,搓着揉着把对方的火彻底点起来了。


    他被人掐着腰换了个方向,被压在下面的时候手老实了。


    江一柯盯他,“你上次说下次,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柏云轩依稀好像记得那句话,他坚定认为这新房子里肯定没那玩意儿,坏笑着说,“好,但没东西,算了吧,下下”


    他就瞧着江一柯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盒子,柏云轩惊的嘴巴都合不拢,张嘴说:“你是不是开会的时候就想着这事儿呢?”


    “对啊,想了那么久了,我是不是怪可怜的?”江一柯笑着压上去。


    “可怜个屁。”柏云轩最后一个字儿没吐清楚,腰上被人一揉,脊柱发麻,话都说不清。


    上次做到一半,江一柯这次非要缠着哄着把事儿做全了。柏云轩红着那张小脸,身子也烫熟了,像条被扔进热水里煮熟的虾子,蜷着身子,咬着牙让人折腾。


    趴在床上,腰被人捏出了数道红痕,柏云轩敏感的浑身发颤,怕叫出声儿,偏头咬住了脸边的被角,咬的牙齿哆嗦,被角上带了水痕,还是没忍住,鼻子里哼哼唧唧的出了声儿。


    “混蛋你”柏云轩疼的眼泪直流,委屈的眼角,嘴角都发红,“轻点儿。”


    猫叫似的。


    江一柯环着他的腰把人转了个方向,脸朝着脸,瞧那小子哭的可怜像个泪人,看着都心疼。低头吻掉了脸颊和眼角的泪水,轻柔盖上了了那张哼哼唧唧的小嘴。


    “我轻点儿。”


    “嗯。”柏云轩还以为得救了,欣慰的用腿脚,手臂勾着人,结果那人折腾的更厉害。


    入住没两天的新房间,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房间里的两个人也是头一次尝到了甜头,喘息哼唧持续到了大半夜。


    柏云轩也是头一次觉得江一柯过分,一晚上折磨的他腰酸腿麻手指都动不了,差点儿中途累的睡过去。


    早晨闹钟响的时候,柏云轩迷糊嗯了一声,发现嗓子都喊哑了。


    起身坐起来的时候屁股像昨晚上被雷崩了似的,疼的他一嗓子嗷了出来。


    江一柯还在刷牙,出来问他怎么了,结果就看到柏云轩大清早怒瞪着他,一副他欠了柏云轩几千万的样子。


    小东西还翻脸不认人了。


    柏云轩穿好衣服扶着腰去洗手间洗漱,一副老腰要断了的样子,屁股更是不能碰,现在胀疼的厉害。


    哪儿有第一次就这么折腾的。


    这个混蛋玩意儿。


    “下午见。”江一柯自知现在的柏云轩就是个炸药桶,还是少招惹的好。


    柏云轩嘴里含着牙膏嗯了一声。下楼从冰箱里拿了个鸡蛋三明治,用微波炉转了一分钟,江一柯早晨做的咖啡给他留了一杯,柏云轩边吃边穿鞋,踏着点出了小区门。


    门口一列出租车排着拉活,柏云轩上车后先去了电视台,等摄像大哥到了后一起去现场。


    今天有一款新药品在那家医院落地,刚上市不久,着重去采访医生和病患。


    柏云轩他们到的早,医生还没上班,他们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虽然有微风,但太阳还是大,门口来往人也多。


    “过来坐下吧。”摄影大哥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冲柏云轩挥手,朝旁边挪了点儿。


    “谢谢嘶。”柏云轩刚把腿弯下去,屁.股都没挨到地,腰,膝盖,还有某些部位接连一起疼。


    摄像大哥疑惑:“怎么了?”


    “我还是站一会儿吧。”柏云轩手指头攥在一起,把疼痛忍了下去。


    摄影大哥说:“到时间了,进去吧。”


    “好。”柏云轩长呼了一口气。


    采访人都是提前沟通过的,采访大纲提前也对了,医生看着面善,还算热情,一进门就让柏云轩坐椅子。


    “我我有痔疮。”柏云轩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脱口而出,空气凝固了两秒。


    医生:“这样啊。”


    “我半蹲着吧。”柏云轩也是无奈,脸都臊红了。


    采访了将近半个小时,进门的时候是腰疼,出门的时候腿一个劲儿哆嗦,像个蔫了吧唧的茄子。


    柏云轩拿着话筒慢悠悠的在大厅晃,摄像大哥去厕所了,过会儿两个人还得回电视台,柏云轩接着整理采访内容和文稿,一想到今天还要见段闻停那个猪,柏云轩脸苦的更厉害了。


    暑假没几天了,柏云轩梦想中的悠闲假期生活其实也算完成了□□成,沙滩,太阳,西瓜,帅哥,外带大房子,柔软床铺。


    柏云轩仰头掰着手指算。


    一想还赚了不少!


    “叫保安!保安人呢!”自助柜台那边突然一阵吵闹声,有人起了冲突,是两个中年男人。


    柏云轩手里还攥着话筒原地无聊转圈圈,也就是转头的功夫,整个人被撞翻在了地上。


    那两个大叔又吵又打,撞到什么毫无知觉,护士,保安一起拉架。


    唾骂声不绝于耳,偶尔中甲还夹杂了些哭声。


    护士疑惑转头,就见柏云轩那个小可怜坐在地上满含眼泪,话筒也掉在了一边。


    “小同学你没事儿吧。”护士吓着了。


    “我屁股疼。”柏云轩回忆了一下倒地时的感觉。


    就像菊.花被人用鞭炮炸了似的。


    他委屈死了。


    “要不要去看看?有事儿吗?”护士问他。


    柏云轩抹着眼角的泪,“没,没事。”


    摄像大哥手里的水随意摸在裤子上慌张朝他这边跑,“这怎么还吵起来了?”


    “就是啊。”柏云轩说话声音哑,尾音还在拉哭腔,仿佛他是那个打架的人。


    平安回到电视台,柏云轩和摄像大哥去楼下的食堂吃饭,点了一碗馄饨面,加了一碗小蒸蛋和水煮虾。


    方才地上那一摔虽然有点儿疼,但过了一阵儿过后仿佛给屁.股打了一针麻药,现在坐在也没那么疼了,都疼过了。


    柏云轩呼哧呼哧的干完了一大碗,一丝汤都没留。


    段闻停今儿不在,倒是意料之外的事儿,柏云轩心想这肯定老天看他今天可怜,故意让那克星走开好让他心情愉快一些。


    柏云轩还揣着两根棒棒糖站在落地窗前,冲着老天拜了两下。


    段闻停不在,这小子快乐的上天,点了份芝士蛋糕和多肉葡萄,晃着细腿坐在办公椅上给自己开下午茶。


    下班走之前得意忘形,上了江一柯的车,准备关车门的时候想起来自己的垃圾还扔在办公室的垃圾桶里。


    “你干嘛去?”江一柯疑惑。


    “去扔垃圾!”柏云轩慌张朝上跑。


    江一柯觉得这电视台压榨人,怎么还让他家小宝贝下班扔垃圾呢,简直没人性。


    瞧柏云轩那副慌张,担惊受怕的样子,今儿下午肯定受了不少罪!


    改天找刘老师聊一聊才行。


    等了将近十分钟,柏云轩气喘吁吁飞奔上车,“我回来啦。”


    “这个给你。”江一柯从后座拿了一盒药膏。


    “什么呀。”柏云轩好奇,低头一看,脸一红,开始装哑巴,偷摸把药膏塞裤子口袋了,小小声音,“谢谢。”


    “膝盖好点儿了吗?”江一柯问。


    柏云轩把裤子腿捞上去,都紫了,他轻轻按了两下,“看着吓人,但不疼了。”


    “裤子后面怎么又脏了?”江一柯像来接小朋友放学的家长,拉着人问今天打架了没,哭鼻子了没。


    “我今天不小心摔地上了,被人撞到了。”柏云轩看着窗外。


    江一柯都无奈了,想叹气又想笑:“真想把你挂在身上,不然你一天能磕碰三四次。”


    柏云轩听完就冲着他甜甜的笑,“稿子我差不多整理好了,等你”


    “报完了,今天中午。”江一柯侧头看了他一眼。


    柏云轩张嘴一愣,顿了有三四秒,一脸激动,“我现在,我现在就给那个段猪打电话!”


    段闻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多了个什么段猪猪的外号。


    忙了一天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脑子缺筋小实习。


    “喂。”


    “老师,那篇报道今天可以发出去了!”


    段闻停被这小子咋呼的脑袋疼,掐眉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好。”


    柏云轩那边太开心了,电话都没挂,转头冲着旁边的江一柯:“段猪答应我了!!”


    段闻停:“?????”


    “什么段猪!!”段闻停嗓子都被气劈叉了。


    柏云轩吓得手机哐的掉车底下去了,段闻停就听着电话那头子里哇啦的杂音,还有柏云轩喘着气儿,“老师你等等,你掉车底了,我把你拿出来。”


    段闻停:“”


    段闻停懒得等他,转头就把电话挂了,仰头灌了半瓶水,脖颈上的水滴落手机屏幕上,柏云轩的电话备注变成了:精神病院通.缉.犯。


    “他怎么把电话挂了呀。”柏云轩好不容易从座椅底下掏出手机,放在手心吹了两下。车拐了弯进入公寓大门,柏云轩下车后仰头问江一柯,“今天开机怎么样?”


    “挺顺利的,就是太阳有点儿大。”江一柯笑。


    “我说你怎么晒黑了些。”柏云轩进门蹲下换鞋,拖鞋都没穿,冲去冰箱拿着冰水灌了一大杯。


    江一柯上楼去洗澡,柏云轩喝完水被冰的牙疼,转头朝着沙发仰躺了下去,手臂砸在了硬纸箱上。


    投影仪。


    “江哥!你买投影仪了啊!”柏云轩哐哐敲浴室门,江一柯在里面抹了一把头上的水,说今儿刚好想起来就买了。


    柏云轩脸颊贴着门说情话,说的江一柯在里面使劲笑。


    江一柯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柏云轩已经摆好了机器,盘腿坐在床上冲着他招手,江一柯移步躺了过去,柏云轩靠在他身上挑电影,“哥你好热啊。”


    “你是不是又瘦了。”江一柯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没什么肉,抱着他腰朝后一拖,柏云轩直接坐上了他的大腿,跟个鸡仔似的。


    “不会吧,我中午吃可多了,食堂阿姨见到我餐盘都害怕,还问我是不是两个人吃。”柏云轩挑了一部惊悚片,挪着身子找了个舒服位置靠江一柯身上。


    他偏头就是江一柯的脖颈和下颌角,江一柯套了一件黑色背心。


    柏云轩手指轻轻在他的脖颈上滑,江一柯低头笑,“屁.股不疼了?”


    “你还好意思提,我今儿一天屁股都不敢沾椅子,疼死了。”柏云轩偏头不看他,嘴里嘟囔,“就你厉害。”


    “嗯。”江一柯还嗯,柏云轩抬眼瞪他。


    “确实晒黑了,都出印子了。”柏云轩划着江一柯锁骨上方的一条黑白线,江一柯本身就算不上白,那条线看着倒是不明显。


    两个人搂着抱着粘糊着,墙上明明放着惊悚片,硬是被两个人看成了爱情片。


    “明天带你去片场看看?”江一柯知道他那点鬼心思。


    柏云轩问了,还问了那么多次,那八成就是旁敲侧击的想去。


    “好啊!”柏云轩巴不得。


    转手又去叨扰段闻停,他把写好的文稿发了过去,说让段老师看看,明天赶紧挑个时间发了。


    段闻停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手机里不断的跳动精神病院通.缉犯的消息,低头一看,又要请假。


    柏云轩躺在热乎怀里看电影,手机嘟了一声儿。


    段猪:好。


    精神病院通.缉犯:段老师真好!


    段闻停一个白眼,睡前又把备注改了:祖宗。


    柏云轩也把备注改了:段神仙。


    结果光顾着看电视,手里面没打清楚字,活活给改成了:猪神仙。


    第46章 第 46 章


    柏云轩当天的报道发出去意料之内引起了一些讨论, 媒体发酵,夸大,至使江一柯的名字在热度排行榜上又挂了好几天。


    开机大项目加上电影, 两个事儿叠在一起谁扛着都累,江一柯回家都半夜了。


    前两天柏云轩去片场看他差点没认出来,江一柯顶着帽子墨镜坐在大太阳底下,虽说有遮阳伞挡着, 但闷热依旧,旁边的冰水都晒得滚烫,嗓子一声声的都喊哑了。


    柏云轩看着都心疼,眼见着暑假快结束了,翘班次数越来越多, 段闻停也没拦着,江一柯报道那事儿这小子立了个功, 腰板都直了。


    这小子天天陪着江一柯去片场, 和工作人员都成了老熟人, 一见面就是,云轩你又来了, 云轩今儿盒饭有红烧肉,鸭腿要不要给你再添一个。放假最后一天,他大清早起床跟着江一柯去了片场。


    “我是不是吃太多了,到时候把你吃穷了。”柏云轩说着, 嘴里还塞着个大鸡腿,坐在片场的户外椅子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片场条件不好, 没在太阳底下吃就不错了,两个人就围在遮阳伞下面埋头吃盒饭, 看着一副苦样儿。


    “不在家躺着吹空调,非跟过来晒太阳?”江一柯抬头喝水的时候瞄他,喉结上下缓动。


    “你一个人晒,我不安心,陪着点儿。”柏云轩一脸傻笑,“再说我都好几天没怎么见你了,晚上回去也没动静儿,早晨睁眼就没人了,我明天开学了,倒是真就异地恋。”


    “异地恋成天睡一张床?”江一柯这两天估计是骂人骂惯了,话也多,说话直,都没以前那么沉默了。


    柏云轩嚼着菜叶嘎吱响,撇了下嘴,“同床异梦。”


    “你昨天梦到什么了?我看看能不能和我的连起来。”江一柯手上拿了瓶冰水,挨在柏云轩脸颊上。


    那小子冰的嘶了一口气,“我梦见我走路掉到坑里了。”


    “那我梦见走路在坑里捡了个宝贝。”江一柯靠在椅背上笑,“撒娇粘人嘴还甜。”


    大白天的在太阳底下两个人就闹,闹到准备开拍了才消停下来。片场角落常年蹲着两只大胖橘猫,柏云轩拍拍手,起身朝着猫那边走,中午还剩了些肉,用手捻碎了给它端过去。


    江一柯偏头朝后看了一眼,就看着柏云轩细瘦身子蹲在角落,手指勾在猫咪脑袋上一下一下的抚着,看着安静美好。江一柯勾唇笑,回头继续盯着摄像机看,心思却跑了。


    柏云轩不是过来陪江一柯工作的,他是过来勾人心思,让人分神的。


    十分钟前还在逗猫,十分钟后就歪头仰在懒人椅上睡着了,小脸看着白嫩软和好欺负,睡个觉还能咂嘴做梦,大腿上叠着一只橘猫,他手指轻轻搭在猫头上没了意识。


    小腿脚踝露在太阳底下,也不知道晒得痛不痛。


    江一柯过一会就得转头看一下,最后忍不了,起身过去在柏云轩脚边遮了一把伞,怕把腿晒脱皮了。


    柏云轩睡醒了,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和地上猫一模一样。抬眼瞧着江一柯,咧嘴笑了下。


    “睡这么香。”江一柯笑着,弯起手指在他鼻头上一刮,宠溺到骨子里了。


    柏云轩慢悠悠坐起来,“你忙完啦?”


    江一柯低头看了一眼表:“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


    “那我打会儿消消乐。”柏云轩又笑着窝回了椅子上。


    杨威中途给他发消息,说已经到学校了,拍了张寝室照片和一张食堂炸鸡饭的照片。


    柏云轩笑着偷摸拍了一张江一柯的背影照发过去。


    杨威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江一柯忙完的时候天刚黑,一伙人收拾机器搬椅子,又折腾了将近半个多小时。


    往日酷哥现在看着像个工厂包工头,成天都是苦力活。眉眼锋利,脖颈,小臂透着薄汗,看着又性感了点儿,他走近揽了一把柏云轩的腰,将人往车上带。


    开车经过商场的时候拐弯停了进去,找了一家生意不错的泰国餐厅,忙活一天也就晚上有时间好好吃顿饭。


    一盘菠萝炒饭柏云轩消灭了三分之二,嘴里叼着芒果汁的吸管,低头给江一柯剥虾。


    这小子成天无忧无虑,没什么烦恼的心思。


    “我前两天看你写的报道。”江一柯抬头一个眼神送过来,满是笑意,“你像是我花重金雇的写手。”


    “实话实说而已。”柏云轩把虾送过去,“但我看你现在这么忙,现在又加一个拍摄工作,有点怕你吃不消了。”


    江一柯笑,“不会。”


    吃完饭柏云轩拉着江一柯去了二楼的保龄球馆,大晚上玩儿的浑身是汗,击球的时候木板太滑,柏云轩摔倒在地,抬头惊讶望着旁边的江一柯笑。


    小傻子似的。


    睡前柏云轩趴在床上看了一眼课表,满课。


    从早八到晚上七点,中间午休两个小时,其余时间排满了。


    江一柯洗完澡在浴室刮胡茬,刀子刚落下去就听到门外的小子乱嚎,嚎的比死了亲哥还凄惨。


    “怎么了?”江一柯都习惯了,他手上拿着剃须刀,倚在门上笑着看他闹。


    柏云轩发了颠,整个人像今天球馆里的保龄球似的,从床头滚到床脚,来来回回的滚,嘴里面偶尔啊啊的嚎一下。


    他突然停了动作,脑袋仰在床边缘,一脸委屈,“我还想着下午没课能溜去看你,现在连校门都没空出去了。”


    “那你晚上多看会儿。”江一柯进浴室朝脸上泼了一把水,擦干后,坐上了床。


    柏云轩真就趴过来盯着他看,捧着张小脸凑近了勾人。这暧昧,让人欢喜的氛围


    江一柯突然张嘴,“対了,你上学期成绩怎么样了?”


    柏云轩黑脸:“你怎么跟我哥一个样儿。”


    江一柯被骂的茫然,笑着用手指按着他额头向上顶,柏云轩被迫仰起头,他眨巴眼睛有点儿不好意思。


    咬了下嘴唇,一副干了错事儿不敢说的样子。


    江一柯愣了两秒,不确定的小声问了一句:“挂了?”


    柏云轩脸一瞬间又黑了,“我在你眼里那么蠢的吗?”


    江一柯:“”


    臭小子阴晴不定的。


    上一秒黑脸,下一秒又勾着笑抱他手臂,一副得意样儿,“第一。”


    还冲着江一柯弹了个舌。


    臭屁死了。


    “江哥你累吗?我给你按摩。”柏云轩一会儿一个怪心思。


    江一柯点头,翻身趴了下去,柏云轩还在背后嘿嘿笑了两下,笑的江一柯感觉后背都凉飕飕。


    过了一秒后发现真的凉飕飕,柏云轩伸手就扒他衣服。


    “你按摩服务还要脱衣服的?”江一柯被他折腾的想笑。


    “这样效果好。”柏云轩开启了他的揩油服务,折腾到睡觉的点儿,不折腾了。


    困得眼睛睁不开,侧身直接躺着睡了。江一柯被他晾在一边,“小轩?”


    话刚说完,估计是柏云轩嫌他占地,挡着自己伸腿了,在睡梦中踹了他一脚。


    早晨起来赶第一节英语课,柏云轩也没来得及吃早饭,随便灌了口咖啡,江一柯刚起床嘴里还含着牙膏沫,柏云轩飞奔上楼,掰过江一柯的脸在他脑门上恶狠狠的亲了一口,听着像有仇似的。


    “江哥我走了!”他在门口扫了一辆小电动朝学校里奔。


    校门口五十米处有个红绿灯,柏云轩哼着歌等放行,绿灯刚闪没半秒钟,柏云轩还没起步,身后一辆白色保时捷不要命似的猛冲了上去。


    车身和柏云轩手臂就隔了三拳不到的距离。


    他惊恐抬头望着车尾,42773。


    周边人也吓坏了,数十双眼睛盯着他,问他有没有事。柏云轩懵着摇了下脑袋。


    明明那车旁边空余了好大一片车道。


    “故意的吗?”柏云轩就是随口喃喃了一句,低头看一眼表,快迟到了。


    他生性就不是多疑的人,没什么心思,唯一的心思就是吃饭睡觉,早晨这事儿进了校门,他就忘到了脑后,没继续多想。


    进了教室一眼就瞄见了杨威,两个人一个暑假没见面了,冲过去就是一个熊抱。


    “多买了包子。”杨威递了两个三鲜包子给他,柏云轩也是好久没吃包子,开心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柏云轩话多,聊到老头进班了才闭嘴,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晨咖啡的缘故,一上午都异常清醒,半点都没犯困。


    杨威说想吃附近的一家日式拉面馆,但位置稍微有点儿远,过一个十字路口和一个人行桥才行。


    去之前在门口买了一杯冰柠檬水,一路上聊着笑着气氛倒是好。


    柠檬水太冰,外层的水化开直往手上流。


    “我去买包纸巾。”杨威把柠檬水塞给柏云轩,让他在路边等一下。


    他站在红绿灯的拐角处,杨威小跑着过了马路朝便利店里跑。


    柏云轩站在原地等了五六分钟,瞧着人还没出来,准备过去看一眼。


    抬眼的时候绿灯刚好准备亮了,车辆也都刹车停在了白线内。


    眼看着没车了,柏云轩抬腿向前跨步走,走到马路三分钟一的时候,拐角处猛地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


    速度之快,柏云轩头还没转过去,先闻到了一股轮胎胶皮的味道。


    还是早晨那辆白色保时捷,那车不管不顾的向前直冲,仿佛车辆失控一般,柏云轩躲都来不及躲。


    人群中是尖叫声。


    两秒不到的功夫。


    吱——————————


    那辆车的车头在离柏云轩小腿四指的距离下刹住了。刹车导致的刺耳猛烈的一声巨响在街头响起,烈日下轮胎摩擦发出浓烈滚烫的刺鼻气味。


    车盘底部的温度灼烧着柏云轩的小腿以下。


    他看向了车内驾驶座的人。


    年龄很小,头发微长的一个男生。那双眼睛看不清神色,但那人竟然冲着窗外的柏云轩勾了个笑,冷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神经病啊!不会开车别开!”人群惊恐,拉扯柏云轩,把人拉到了路边。


    保时捷一脚油门,趁着灯亮,箭似的冲了出去,消失在繁华街头。


    杨威站在便利店都听到了声音,以为出了车祸,冲出来发现人群中央围着柏云轩,这小子吓得把手里纸巾都揉成团了。


    “我靠你没事儿吧。”杨威拉着柏云轩手臂转圈圈,瞧着好像没什么伤,就是小腿看着有点儿红。


    “没事,去吃饭吧。”柏云轩轻轻笑了笑,但明显心思已经跑了,愣愣的看着街头,半天没缓过神儿。


    他没见过那个人,何故三番五次的想撞他。


    柏云轩吃面的时候,一根面条吃了一分钟,心不在焉,面条也没尝出味儿。


    “刚才怎么回事儿?”杨威问他。


    “不知道,应该是喝多了?”柏云轩自己也懵。


    “大白天怎么可能喝多了,这路上条子那么多。”杨威咬了一口煎饺,“你没招惹什么人吧。”


    杨威说完下一秒又摇头说,“当我没说,你这人怎么样也不可能惹到别人,対了。”


    杨威盯着他,“你不认识,江一柯不一定不认识啊。”


    柏云轩张着嘴没说话,筷子捏在手里抖了一下。


    “快吃吧,都凉了。”杨威埋头呼噜噜的吸面,柏云轩夹了个煎饺塞进嘴里使劲嚼,但就是嚼不出味儿。


    下午上课的时候柏云轩还在想这事儿,这种状态很反常,在杨威提到江一柯的时候,他这颗心是彻底放不下了。


    柏云轩:江哥你在忙吗?


    江一柯:不忙,中午吃了吗?


    柏云轩说吃了拉面,他低头打字:江哥你有没有什么朋友是年龄比较小的。


    他把字打在消息框,没一秒又删了。


    江一柯:下午要我接你吗?


    柏云轩:不用,我骑小电动就可以了,很快。


    江一柯说好。


    窗外风大,吹的教室后座的窗帘疯狂颤动,秃树枝掉光了叶子耷拉在窗边,在风和窗帘的扇动下变得凄惨,弯了枝。柏云轩趴在桌上盯着那块愣神。


    脑海中浮现了前一段时间的采访资料,他搜集了太多关于江一柯的报道,每一个都熟记于心。


    他记得三年前报道时媒体发过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副陌生面孔,躺在担架上,浑身透着血。


    乃至于模糊了面孔,只有鼻梁靠近眼下的部分是干净的。


    那张照片是当时宋青被送去抢救的时候媒体抓怕的,有点模糊。


    车上的那双眼,不知不觉和那张模糊照片下的五官重合,柏云轩突然瞪圆了双眼,手臂上生出了成片的鸡皮疙瘩,起身的时候颤了身子。


    “冷啊?”杨威迷迷糊糊的看他,困得不成样子。


    “嗯。”柏云轩含糊应着,面色却惊恐盯着手机屏幕,半天僵着身子没说一句话。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教室椅子霹雳巴拉的被砸响,场面混乱,嘈杂声四起。


    柏云轩坐在原地没动,低头给江一柯发了个消息,手指都有些颤。


    柏云轩:宋青回来了吗?


    隔了不到两秒,江一柯打来电话,柏云轩站在教室后座的窗户边上接了起来。


    学生都走光了,就剩第一排一个磨叽的小女生在拉书包拉链。


    “你在哪?”江一柯语气听着严肃。


    “在教室,刚上完课。”柏云轩语气听上去没什么不対,反倒是故意扬着调,装作愉快。


    江一柯呼了一口气,柔声说:“下午我去接你。”


    “嗯,好。”柏云轩没推脱。


    挂了电话后依旧站在窗边,抬手关窗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有点儿抖。


    他竟然害怕了。


    江一柯那边开车过来也要二十分钟,柏云轩站在门口的榆树下等他,低头无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家里柜子门松了,昨天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也找到螺丝刀。


    五金店不远,学校奶茶店旁边的巷口,朝里走点儿就是。


    柏云轩瞧着时间,估计还要十分钟江一柯才能到,他转身朝五金店走。


    穿过巷口,里面没人,店门是关的,上面写着老板有事外出,明天开门。


    柏云轩点了下头,转身,脚步挪了半步不到,嘴巴突然被人从后蒙上了东西,他憋住呼吸,努力的向后转身,但却被人拖着拽着,拉去了巷子最里面。


    他被人活生生的按在墙壁上,石子墙壁摩擦脸颊带来了痛感,手腕快被拧断了似的。


    柏云轩发了疯的挣扎,突然一把冰凉尖锐的东西抵在了脖颈上。


    扎得发痛。


    “再动一下我就捅下去,像之前那样。”身后的声音陌生,笑声毛骨悚然,刀尖顺着脖颈滑到了锁骨,在那里切下了一道血口子。


    柏云轩疼的浑身都颤,狼狈无助又绝望,滚烫的血滴在衣领口,清晰的向下流动,慢慢流向了胸口,腹部。


    他看不见,他只能看见面前冰冷的石子,闻到角落发酸发臭的骚.味。


    “我上次活下来了,你说,你能活吗?”刀子慢慢向上滑,划过方才的伤口,又抵在了脖颈,“我们试试好不好?”


    第47章 第 47 章


    柏云轩在想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尖锐的刀刺向脖颈时,那种深入皮肉骨髓的疼让他喊了出来,他拼命推搡呼喊, 嗓子却是哑的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那把刀子越扎越深,柏云轩疼的没了意识,胸口滚烫的液体喷涌。


    他无助的按着脖颈的伤口,顺着肮脏的墙壁无力的向下滑。脚边那双绿色球鞋慢慢朝后退。


    “救”柏云轩吐不出字眼, 手指无力伸在半空中,突然像没了电的机器人,一瞬间耷拉了下去。


    手边蹭着一片粘腻湿润,柏云轩倒地,浑身都是未体验过的疼痛, 疼的他发颤,头脑发麻, 眼皮睁不开。


    巷口一声尖叫, 柏云轩听不清, 他沉浸在无尽的疼痛里,被撕碎似的疼。


    江一柯是不是还在找他, 是不是还站在树底下等他。


    好久没见柏沉松了,柏云轩有点想他。


    天快黑了,巷子口向上望,一点儿光都看不见。


    一阵刹车的声响, 听着比白天的那声刺响还要急,晃眼的大灯照亮漆黑巷子。柏云轩闭着眼,透过单薄的眼皮感受到了点儿光亮。


    世界寂静, 他闭着眼切断了那最后一丝的意识。


    柏云轩做了很长的梦,长到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眼皮仿佛永远都不会分开,那种无意识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三天,在第四天的时候,他听到了说话声。


    是个几个声音发沉的男声,混在一起,分不清楚。


    “你回去休息吧。”


    一旁寂静无声。


    柏云轩的眼皮抽动了两下,用着极其缓慢的动作睁开了双眼。太久未看见光,眼球像是模糊蒙了一层布,他轻轻眨了两下,那束光才慢慢清晰。


    手指发麻,跳动的一下都没有任何意识,脖颈僵硬,疼痛依旧显著,他想转头却发现动不了,只能斜着眼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动作朝旁边看了一眼。


    江一柯站在窗边没动静儿,不知道是不是在愣神儿。柏沉松的声音在走廊。


    柏云轩想说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手指抬起又落下,憋得眼角活生生流了一堆眼泪。


    江一柯终于舍得转身了,就朝床上那么一瞥,两个人都愣了。


    那人是几天没睡过觉了,眼睛发红布满红血丝,转头望着人,呼吸都是颤的,把那股情绪压下去的时候牙都快咬碎了。江一柯用着沙哑快发不出的声儿喊了一声,“小轩。”


    柏云轩想回他,嘴唇张开却只能发出一声啊,眼角的泪连续滴落在枕上,打湿了一片。


    柏云轩目光顺到了江一柯手臂,那块绑着医用纱布,中间一星点儿的地方透出了红色。


    他脑袋运转缓慢,发楞的功夫手上一热。


    江一柯跪在地上握着他手,趴在他小臂上。柏云轩感觉温热的水粘腻在上面,江一柯肩膀颤抖,病房里依旧安静,但柏云轩心疼的滴血。


    柏沉松站在门口看着没说话。


    柏云轩努力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盖上了江一柯的头发,在上面抚摸,搓揉了两下说,“没事的。”


    “咳。”柏沉松还是进来了,手上拎着粱峰送的一筐草莓,给江一柯递了过去。


    那人起身,拿着东西进了洗手间。


    柏云轩无声看着,眼睛看向柏沉松的时候彻底憋不住了,哑着嗓子用着几乎难听的声音喊了一声,“哥。”


    “醒来就好。”柏沉松看着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也是红的,但好歹消下去了,没江一柯那么夸张。


    “他手,怎么了。”柏云轩说话的时候感觉脖颈还是疼的厉害,边说边无声流泪,刚醒就把眼睛哭红了。


    “你俩倒是巧了,血型还配上了。”柏沉松说完按铃叫了医生。


    柏云轩问这两天他怎么样,虽然肉眼都能看出来,但柏云轩还是想问。


    问话的时候也是蹦豆子,说半天也说不清楚,急得眼泪流的更多。


    柏沉松还没开口,江一柯提着草莓出来了,洗了脸,整个人看着好多了。


    柏云轩手背被他哥轻拍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后面再说。


    医生走的挺快,带着护士一起进了门,窗帘拉好,拿着仪器给柏云轩做检查。


    “你回去睡会儿吧,没什么事儿了,这刚醒别又倒一个。”柏沉松的声音,“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没事。”江一柯的声音。


    柏云轩听着对话在晃神,脖颈上的纱布被拆开检查伤口,柏云轩心头在发颤,他能感受到那块皮肉还在痛,但远没有那天在巷子里痛。


    那个感觉清晰伴随着他,闭眼就能感觉到。


    柏云轩浑身打了个颤,医生检查好换了纱布和药。他再次睁开眼睛,猛吸了一口气儿,想喝水。


    帘布一掀开,他看着江一柯轻轻勾了个笑,慢慢吐字,“水。”


    江一柯慌忙用吸管插了水给他送过去,柏云轩低头足足喝了半杯,喝完抬头,眼睛盯着江一柯,眼里都是说不清的意味不明。


    他缓慢抬手,轻轻覆上了江一柯的脸颊,手指摸上睫毛,江一柯闭眼让他摸,那双手从眼睛摸到了嘴唇。


    “我好想你。”柏云轩小声说,他都怀疑对方听清了没。


    江一柯趴在他另一边的肩上,哑着声儿说,“我对不起你。”


    柏云轩鼻尖蹭着熟悉的滚烫温度,嗅到了一丝极其淡的木香味儿,心安了。


    “你没错。”柏云轩感觉抱了个大狗狗,觉得心疼又好笑,手臂顺着他的脖颈上下搓着。


    刀子扎下去有多疼江一柯也感受过,这种挪到柏云轩身上,他想想都受不住。手攥着对方肩膀不愿意放开,头一回那么手足无措。


    “疼。”柏云轩吐了一个字。


    江一柯快吓死了,抬头问,“哪儿疼?”


    “肩膀。”柏云轩笑。


    “想吃饭吗?”江一柯情绪整理好,坐在椅子上问他。


    柏云轩都饿麻了,三天吊着葡萄糖和营养剂撑过来的,本来就瘦,估计三天又足足掉了有五六斤。


    “想喝,橙汁。”柏云轩勾笑,下一秒又淡了,“哥,你回去,睡会儿,求你了。”


    “去吧。”柏沉松真的是出现的神不知鬼不觉,总是突然冒出来,“人都求你了。”


    江一柯是足足在医院待了三天没合眼,也不吃东西,神经绷得紧,再能熬也熬不住。柏沉松看着都怕,怕这人弦一松绷不住了。


    “粱司机闲的发慌,等着送你回去呢。”柏沉松坐在椅子上,冲门口的粱峰瞄了一眼。


    那人看着倒是没什么变化,手里转着把车钥匙。


    柏云轩看着也没什么事儿了,江一柯心也算松下去了,起身的时候浑身没劲儿,“有事一定打电话。”


    “好,快走吧。”柏沉松开始赶人了。


    江一柯被送到家的时候,站在门廊上,支着旁边的柜子埋头缓了将近十分钟。拖着身子上了二楼,仰头直接倒了下去。


    那天下午江一柯找不见人,打电话也不接,咖啡店奶茶店都找遍了,开车准备在周围街道找一找的时候,偏头瞄见了远处巷口站着的环卫工,那人神色慌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人的直觉有时候好的可怕。


    他看见柏云轩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明晃晃的刀子就插在脆弱的脖颈上,江一柯有一瞬间都觉得要疯。


    柏云轩在抢救室里待了足足一天,失血过多,江一柯去抽血,配上了,他恨不得把血抽光了给他。


    当天他提着刀子要去找宋青,疯了一样。


    柏沉松在街上打他了一拳,手里的刀子掉在地上被踢飞,路人吓得绕路走。


    柏沉松站在街上骂人骂的狗血淋头,什么话都骂了,说江一柯脑子坏了,疯了。


    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下来,警察那边还在找人,找了三天,柏云轩睁眼前的两个小时打电话说找到了。


    幸亏人找到了,柏云轩睁眼的时候才勉强看到一个貌似正常的江一柯。


    床上的人靠着微薄意识定了一个闹钟,偏头昏睡了过去。


    “哥,学校那边,怎么样。”柏云轩嘴里吸着刚凉好的米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咽着,喉管咽流食的时候都还是痛。


    “老师都知道了,你同学要来看你,被我拦了,等过两天再让他们过来。”柏沉松削了个苹果,又发现柏云轩吃不了,抬手放在嘴边自己啃。


    “嗯。”柏云轩轻轻答了一句,放下粥,偏头望着窗外,望着江一柯刚才站着的地方,“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我也第一次那么想要活着。”


    柏云轩转头看向柏沉松的时候眼睛湿了,哑着声,“我会好的对不对。”


    “已经好了,过一阵儿就能出院了,活蹦乱跳的。”柏沉松盖着他的手,“你在瀑布许的愿还挺灵。”


    “嗯,是挺灵的。”柏云轩嘴唇还是发白,说两句话都累,“就是把自己忘了。”


    “我去给你补上。”柏沉松笑,“睡会儿吧。”


    柏云轩呼了长长一口气,缓慢闭上了眼。不知道江一柯在做什么梦,是不是真的可以把梦连在一起。


    嘟——————————


    公寓复式楼地板上,手机疯狂震动,在地上原地转着360度的圈。


    床上的人翻身猛地坐起,下床一脚踹到了手机,飞出去老远,磕在桌脚哐的一声。


    “一柯。”电话里的人说,“停工三天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江一柯头快炸了似的疼,整个人撑在窗沿边上,手指摸索着打火机和烟盒。


    “这里几十号人等着。”对面叹了口气又无可奈何,“别拖太久。”


    “嗯。”江一柯沉沉的嗯了一声,电话挂断。


    又来了一个。


    京子打过来的,那小子消息太灵了,接了电话直接问,“那小子好点了吗?”


    “今天刚醒。”江一柯坐在床边,手臂蹭上了柏云轩床头的熊。


    京子在对面骂宋青,扯着嗓子骂,江一柯脑袋却是嗡嗡响,什么也没听清,他埋头手指按着太阳穴和额角,力气很大,手指上爆着青筋。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京子大声喊。


    “嗯,头有点疼,在听。”江一柯回。


    “还有好多事儿没处理,你扛住啊。”京子回,“我过两天刚好要过去,到时见个面。”


    “好。”江一柯声音平淡。


    挂了电话,江一柯坐在床边偏头看着那只傻笑的熊,没心没肺的像柏云轩。


    他手指碰在它头顶,慢慢的搓着,轻轻揉着,突然长呼了一口气,“是啊,还有好多事。”


    浴室开了门,江一柯仰头站在热水底下足足冲了半个小时,试图把几天的疲惫和痛苦冲干净。柏云轩需要他,他得扛下去。


    天色已黑,街道霓虹闪烁,江一柯一身整洁干净的衣服,全身冲洗干净,又恢复了以前的精气神。去医院的路上买了一份炖煮软烂的鸡汤,装了两本柏云轩的小说,顺带把那只草莓熊也带过去了。


    再次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依旧是副英俊面孔。


    柏云轩第二觉睡起来了,抬眼看见门口高个帅气的男人,笑的嘴都合不拢,扬着声儿喊,“江哥!”


    嗓子上午说了话,这会儿听着没之前哑了。


    “有没有不舒服的?”江一柯坐在边上放东西。


    “没有,刚才医生又检查了,说没什么大事儿。”柏云轩脸上又扬起了笑,江一柯看着晃了神儿,做梦似的。柏云轩以前多爱笑,今天上午哭的枕头都湿了。


    江一柯心疼又觉得欣慰,手里的餐盒也不要了,弯腰低头捧着柏云轩那张脸,抵着额头说,“以后你也多笑一笑,我不想再让你哭了。”


    柏云轩手指碰在他的后背,慢慢移动覆盖上了江一柯的脖颈,勾唇笑,“我再笑就笑成傻子了。”


    “我喜欢傻子。”江一柯在他鼻梁上亲了一下。


    洗手间里有冲水声,门把手拧开的一瞬间俩人分开,装没事儿人。柏沉松出来愣了下,“你来这么快啊?”


    “嗯,我待着就行。”江一柯转头回。


    “行,那我先走了。”柏沉松再三问过医生,说静养后续就能出院,没多大问题。


    病房里一空,柏云轩瞧着没人了,又笑着勾手让江一柯趴过来,对面的人弯腰凑过去。


    他小脸凑到江一柯耳边,热气儿扑进对方耳朵,“我下午睡觉梦到好梦了,你梦到了吗?”


    江一柯笑着揉着他发丝问,“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在一个大雪天。”柏云轩眼神竟还闪过了一丝羞涩,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小声说悄悄话似的,“你和我求婚了。”


    江一柯一愣,这话任谁听到估计都会吃惊几秒。


    “然后我哥从天上落下来,揪着我耳朵把我揪走了。”柏云轩听着还怪委屈的。


    江一柯笑,手臂圈着人,低头去亲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那我们找个没人的地儿,你哥到时候飞不过来。”


    柏云轩嘴唇被人含着,还在抖着肩膀笑,咯咯咯的像被捂了嘴的鸭子。


    “汤凉了。”江一柯起身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热汤一口一口的喂过去,“你的书也拿过来了,怕你这两天无聊。”


    “嗯。”柏云轩嘴里吸着汤,鸡肉一抿就化,他望着人,“哥你工作这两天怎么样了?”


    “暂停了一下,没关系。”江一柯还在低头用勺子压萝卜,那块白萝卜压碎了,就着汤给他送过去。


    柏云轩嘴里含糊,“我这儿没什么事,别耽误你的工作。”


    “你安心养病,剩下的别操心,嘴张开。”江一柯喂小猪似的,一口接一口都不带喘气儿。


    柏云轩吃的话都说不出来,干脆不说了,边吃边盯江一柯看。


    好久没见了,看着怪想的。


    江一柯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嘴角,“你怨我吗?”


    “我怨你干嘛?”柏云轩向后靠,脑袋重新靠在枕头上。


    “要是没有我,你能少很多麻烦。”


    “但也会少了很多快乐,我其实很值。”柏云轩抓着他手,“这事儿,你没错。”


    那天晚上江一柯照常陪他,柏云轩看小书看到半夜才觉得累,江一柯哄着人睡觉,听着呼吸平稳了才放心。


    起身去洗手间洗脸,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呼吸,江一柯这两天神经绷得紧,一点儿动静就能听到,他冲到床边,只看见柏云轩额角满是冷汗,嘴边喃喃的说话。


    江一柯迅速叫了医生,偏头趴在柏云轩耳边听他说什么。过了两秒他听清了。


    柏云轩说好疼。


    江一柯心脏也跟着疼,两个手牵着攥出汗了。医生来的时候柏云轩刚好睁眼醒,一脸惊恐,死死握着江一柯的手,检查的时候也没松开。


    医生检查还是说没什么事儿,加了一针止疼剂,柏云轩稍微缓和了点儿。


    病房门一关,继而又恢复安静。


    柏云轩抚在江一柯的肩头上。


    江一柯的手穿过病服,摸到一片温热,他手心贴在柏云轩单薄的胸腔上,那里快速而用力的跳动。


    “跳得好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更很多很多章~


    第48章 第 48 章


    柏云轩病情好转的还算快, 江一柯每天忙完了下午来看他,上午柏沉松陪着。


    医院病房里按理说应该挺清净,柏云轩病房在走廊最角落, 每天上午上午12点不到,里面就一片笑声。


    “你们故意错开时间来的是吧?”柏云轩坐在病床上吃橘子,酸的牙疼。


    病床边围了三四个人,杨威, 温琴,还有同班的几个。


    杨威就跟那旅游向导似的,每天摇着旗子带两个人来柏云轩这个景点参观。


    柏云轩说水果病房里已经堆不下了,杨威说知道了。然后隔天就搬了两个旺旺大礼包,柏云轩笑的后槽牙又露出来了, 天天抱着雪饼啃,江一柯都怕他啃上火了。


    “我宿舍又来了个小子, 建测专业的, 那一身皮比我还黑。”杨威把桌上的橘子都快吃光了, “你不在宿舍唱歌,我还怪想的。”


    柏云轩臭屁的笑了下。


    刚开学没多久, 课业倒是不多,班里事儿太多,柏云轩脑袋上团支书的乌纱帽成功移交他人。


    一群学生围在病房里说话,叽叽喳喳的都吵, 护士查房的时候一伙人才走,说是下午还有课。


    柏云轩测血压,冲着门口的杨威挥了手, 房间一瞬间又安静下来。


    静的让人不适应。


    “正常,后续没什么问题, 饮食还是要清淡。”护士检查完转身出门,关紧了病房门。


    柏云轩方才勾着的唇间,缓缓的放了下去。


    呆滞的盯着病房门,一声不吭。


    他缓慢转头望向了窗外,一只鸽子鼓着肚子停驻在窗沿上,两秒后扑腾的飞走。


    柏云轩面无表情的盯着,沉默着,闭着眼睛躺了半个小时。


    竟是半点儿睡意也没有。


    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夕阳昏黄的光打在病房内,在地板上勾勒了数条弯曲的线条。


    阳光照在柏云轩单薄的身体上。


    他已经盯着那个空旷的窗沿足足一个多小时了。


    病房的门打开时依旧没有发觉。


    “小轩。”门口的人轻柔喊他。


    柏云轩缓慢的转头,看见了门口穿着衬衣,肩宽腿长,英俊,脸上带着笑的江一柯。


    “你来啦。”柏云轩凝固了一下午的嘴角,终于勾了点儿弧度,“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刚来。”江一柯笑了下。


    他站在那里足足站了有五分钟了,期间柏云轩一动不动看着窗户,像个被封印的木偶娃娃,被放在夕阳地下,看着让人心疼。


    “中午睡觉了吗?”江一柯给他打了饭。


    “没有,杨威他们过来,我们聊了一会儿,我也不困。”柏云轩就探头盯着饭盒,一副几天没吃饭的模样。


    “打了双份,我都怕你吃不饱。”江一柯坐在边上,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下,貌似长了点儿肉,没之前那么吓人了,刚醒那会儿身上一碰都是骨头。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柏云轩掀开饭盒盖,瞧着里面的鸡腿和狮子头,口水又快掉下来了。


    “快了,等会儿可以扶着你下楼转转。”江一柯也没吃饭,这段时间天天跟着柏云轩吃医院的食堂。


    好在伙食还不错,他也不挑。


    柏云轩嘴边叼着一大块从鸡腿上撕下来的肉,瞪圆了大眼睛仰头瞧他,“真的啊。”


    江一柯看他那副样子,嘴里米饭差点儿喷了,伸手把柏云轩脑袋按了下去,“你好好吃饭。”


    “吃着呢。”柏云轩嘴里被塞得满,含糊不清的说。


    柏云轩就是个闹腾鬼,吃了饭拉着江一柯就要出门,那人坐在那里悠闲削苹果,说吃完了才能去。


    柏云轩又怪乖乖坐着,等待投喂苹果。


    嘴里塞了两大块,鼓着腮帮子,“好了吗?”


    江一柯起身去洗手,低头笑,“好了,还有半块路上吃。”


    柏云轩走路没什么问题,有时候跑跳两下也可以,但估计是躺太久了,身子虚,走路都能把自己绊一下。


    还得让人搀着。


    “哥,你片场那边怎么样了?”柏云轩手里拿着苹果,仓鼠似的啃。


    “拍的差不多了,再有两个月就好了。”江一柯揽着他的腰,“我抱抱你,看你轻了多少。”


    “怪害臊的。”柏云轩偏头羞着脸看他,刚出住院楼,门口成堆的老头老太太,公共场合搂搂抱抱不像样,他怕人家朝他身上丢菜叶。


    嘴上说着羞,脸还要贴过去,“你这两天一个人睡觉什么感觉?”


    江一柯嘴里那句没感觉都快脱口而出的时候,被自己憋回去了。


    “孤独,冷清,晚上没人踹我都不习惯。”江一柯笑。


    柏云轩瞥他,“看把你委屈的。”说完隔了两秒,“我累了。”


    “嗯?”江一柯心想这还没走两步,怎么就累了。


    柏云轩就眨巴他那双眼睛,手一伸,不说话。


    江一柯一看他那姿势就懂,顺从蹲下,“上来。”


    柏云轩笑,勾着人脖子直接趴上了他的背,两个大腿被人勾着站着起来。


    他低头用下巴蹭江一柯的头发,有点扎,他撇了嘴,侧头去蹭対方的耳朵,这下软了。


    柏云轩就不老实,埋头在江一柯后脖颈上落了个吻,下面的人缩了下肩膀笑,“公共场合。”


    小流氓:“没人看见。”


    医院人多,大周末的全是嘈杂声,江一柯顺着住院部旁边的小路朝里走,那段路没什么人。草地上开了不少野花,一片紫色黄色杂糅在一起,看着漂亮。


    柏云轩拍拍肩膀,江一柯蹲下把他放在路边的长椅上,柏云轩低头摘了一朵紫色的小花,转身拉开江一柯胸前的衬衫口袋,将花插了进去。


    “送给你。”柏云轩抬头冲着他笑,笑的天真可爱。江一柯看着都没把持住,瞧着周围没人,俯身一档,把小病患逼到长椅角落里吻。


    吻得対方哼哼唧唧用手拍他后背,好半天才松了口,一点儿没有照顾病人的觉悟。


    柏云轩红着嘴角,埋头弯腰,又在地上掐了一朵小野花插在江一柯胸前的。


    黄.的花。


    柏云轩说:“这个最配你。”


    也不知道拐着弯儿在内涵谁。


    晚上的医院依旧热闹,哭喊,吵闹不绝于耳,哪怕隔了那么远,也还是偶尔能出来几声哭喊。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柏云轩的精神状态又回到了下午坐在病床上的那副模样。


    呆愣,不说话,盯着远处眼睛都不眨。


    路灯的光微弱,照了柏云轩的半边脸。


    江一柯一直都算是个敏感的人,他转头的功夫,柏云轩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侧脸看着抑郁,凝重,抽了魂一样。


    “小轩?”江一柯晃他肩膀。


    柏云轩这才缓过神儿,“嗯?”


    “在想什么?”江一柯神色看着严肃,头顶的光从上到下直直照着,眉眼轮廓深的吓人。


    “我可能困了。”柏云轩淡淡的说,“回去吧。”


    江一柯看着他缓慢的起身,依旧是一副失了神的样子,挪动脚步,用着极慢的速度朝楼里走。


    半天都没回头。


    将人送回病房,掖好被角,确定没问题了后,江一柯说让他好好休息,别多想。


    柏云轩冲着他笑,这会儿看着又像没事儿人。


    病房门轻合上,江一柯突然跨步冲着前面的医生追了上去。


    医生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确定,没有问题了?”江一柯总觉得怪。


    “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确定没有问题。”


    “可是他最近,好像经常跑神。”江一柯皱眉问。


    “最近没有休息好,受了惊吓,再过一段时间看看,但身体检查上肯定是没有问题。”医生回。


    “好,谢谢。”江一柯转头朝病房看了一眼,而后跨步上了电梯。


    一楼的电梯口依旧堵满了人,江一柯神情凝重,低头回了两个消息,抬头対上了医院门诊部的楼层提示牌。


    眼睛瞄到心理科,半天没移开。


    “喂,京子。”江一柯偏头打了个电话,抬脚跨上了车,“你老爷之前看的心理科医生的电话还有吗?”


    “有啊,我给你找找,你哪儿不舒服啊?”京子估计在翻手机,随口问的。


    “睡眠不好。”


    “睡眠不好你吃安眠药啊。”京子顿了下,“哎呦喂,那电话在我另一个手机里,你等我会儿,十分钟给你会过去。”


    “好。”江一柯挂了电话。


    夜色暗的看不清远处的高楼,空气里混着泥土沙砾的味儿,最近天冷老是刮风。江一柯开窗支出去半个手臂,一路上点了三支烟。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后,他碾掉了手头的那根,低头看了眼手机,京子一分钟前发过来的电话。


    医生姓徐。


    江一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平日里做事儿从不拖泥带水的人,回家之后偏偏不打电话,脱了衣服在浴室里冲了二十分钟的澡才出来。


    头发滴着水,江一柯系浴袍的时候手指突然使了猛劲儿,硬是打了个死结出来,拽都拽不开的程度。


    手机挨在耳边。


    嘟——————


    “喂,您好,徐医生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江一柯站在床边,眼睛盯着远处的一闪一闪的红光。


    月光的映射下,江一柯脚下的身影被无限延长,窗外的车喇叭声让人心惊,本就不是什么安稳的夜晚。


    “心理疾病我们能做的并不多,你们这边除了偶尔的精神恍惚之外还有别的症状吗?暴躁,焦虑?”


    “没有。”


    “目前看起来还算正常,家里有遗传吗?”


    江一柯手底下一抖,顿了很久,含着嗓音,“嗯。”


    “但目前还没有太明显的发病现象,不用太担心,但有一个问题。”対面停了一下,“病人的积极性和意志力,远比人为药物干预要重要的多。”


    一切都只是揣测,江一柯也是瞎猜,柏云轩也没有检查过,还没出院情绪有点波动也很正常。


    但心里的恐惧一旦生出,就会在无意识间无限蔓延,江一柯太了解那种痛苦,就像藤曼缠绕在脖颈无法呼吸,浑身都被挤压,神经快要炸开的感觉。


    柏云轩受不住,也不能受。


    城市里无数的人今晚都归属不眠夜,江一柯算一个。


    第49章 第 49 章


    柏云轩出院那天江一柯请了一天的假去接他, 那小子扬着笑,看着还挺开心。穿了快一个月的病服终于脱了,江一柯给他带了一套白色长袖和一条牛仔裤。


    柏云轩拿了衣服去洗手间换。


    结果换到一半就开始喊, “江哥,你过分。”


    江一柯懵着脑袋过去,开了个门缝瞄了一眼,发现柏云轩胸前的衣服上印了一个巨大的□□熊。


    “噗。”江一柯没忍住。


    “你还笑!”柏云轩低头瞧着都不知道怎么办, “这是我之前去迪士尼穿的,都好几年了,你从哪儿翻出来的?你还挺厉害。”


    “凑合穿吧。”江一柯把门关上。


    柏云轩实在没招了,磨磨唧唧从里面出来,打眼一看, 跟初中生去放假去春游似的。


    “是不是很幼稚。”柏云轩还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声试探着问他。


    “唔”江一柯唔了半天, 最后打了个响指, “这叫少年感。”


    “你家少年穿这玩意儿。”柏云轩脑袋上毛都气炸了。


    “看那熊笑的, 多喜庆。”江一柯扛着包,抓紧时间推着人朝门外走。


    柏云轩在走廊, 低头看了一眼熊,仰头望着江一柯,“真,真的喜庆啊?”


    那确实喜庆, 柏云轩走路上可讨小孩儿喜欢了,进了电梯,角落里面一岁多的小女孩指着他, “妈妈,我也要小熊。”


    柏云轩黑着脸, 狠不得现在就扒下来给她。


    一出医院大门,跑得比江一柯还快,整个人扒在车门上挡着衣服,一副偷车贼的模样。车门一开,麻溜就窜了上去。


    “你这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住院一个月的人。”江一柯笑着,偏头看后视镜掉头。


    “哥,我能不能过两天再去学校上课。”柏云轩难得没搭话。


    “可以,刚好在家多休息几天吧。”江一柯回,“中午我给你做饭?”


    “你会做饭啊?”柏云轩都惊了,他怕江一柯大显身手,然后再把他送到医院里去。


    “我最近学了一下。”江一柯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语气不足,咳了一声,“可以试试。”


    “好,刚好我早晨没吃饱。”柏云轩笑。


    经过超市的时候江一柯下车买了些菜回来,柏云轩在车上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后备箱哐的一声响,吓得柏云轩一个激灵,转头看见江一柯在放东西。


    最近心慌,老是容易受到惊吓,对平时那些开心的事儿也提不起兴趣。


    早晨还好,一旦到了下午,柏云轩就开始不对头。


    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个毛病,心里暗自琢磨,让自己克制一下。


    应该回家之后就好了。


    “海鲜粥,糖醋排骨,西芹,还有清蒸鱼,这些应该够了吧。”江一柯默默说着。


    那副琢磨菜名的样子倒是头一次见,怪稀奇的。


    江一柯把车停在楼下,提着菜上去,没敢让小病人拿东西,把钥匙交给他,让他开个门。


    结果柏云轩拿着钥匙,戳了半天也没戳进去,自己把自己气笑了。


    开门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就连门口摆的拖鞋未动分毫。


    “冰箱里有橙汁和水果。”江一柯像个老妈子。


    “嗯,我去看看。”柏云轩冲着他笑,跑去打开冰柜,脑袋伸在里面半天没动。


    “怎么了?”江一柯看他。


    “里面好舒服。”柏云轩抬头依旧笑。


    已经不是八九月的天气了,最近都在穿风衣外套,外面天越来越凉,屋里刚进来也没开暖气。


    柏云轩却觉得热。


    “去卧室看个电影,等会儿叫你吃饭。”江一柯揉捏柏云轩肩膀,没多说什么。


    “嗯,那我上去了。”柏云轩拿了瓶牛奶,没拿橙汁,拧了半天盖子才拧开,慢悠悠的朝楼上走。


    江一柯望着,望到他进了卧室,关了门才转头。


    新手第一次做饭简直就是要炸厨房,江一柯这么大的人了,头一回这么崩溃。


    三番五次的想点开外卖软件,偷摸让人家送过来一份成品,然后说是自己做的,蒙混过关。


    他一次次压住了这个罪恶想法,继续和锅铲奋战。


    闷热的厨房憋得江一柯浑身是汗,水流从额角流到了后背,沾湿了一大片。


    转头切西芹的时候差点儿把锅里的排骨烧糊,海鲜粥水放少了,再过会儿就能煮成海鲜饭了。


    蒸鱼蒸了半天也不知道熟没熟,一次次用筷子捣,捣的人家鱼身上全是窟窿。


    中途给京子打了个电话,问糖醋排骨颜色太深了怎么办。


    京子张嘴就是一句,“加水!”


    然后把一份糖醋排骨煮成了一锅排骨汤。


    问鱼有腥味怎么办。


    京子:“加生姜!”


    然后煮了一锅清蒸生姜。


    一顿中午饭硬是坐到了下午,夕阳都出来了。


    江一柯抬头望了一眼卧室门,估计那小子都睡着了,一点动静儿都没有,按平时的话早就跑出来乱嚎了。


    在一番拯救后,几个菜勉强还算可以,江一柯尝了一口排骨,挑着眉,说了声:“不错。”


    “小轩?”江一柯在盛粥。


    喊了半天楼上还是没有动静儿。


    江一柯手里的碗也没有放下,微皱眉,跨步直接上了二楼。


    敲门,依旧没声儿。


    吱啦——————


    “小轩?”江一柯下意识的朝床中间的位置看,心想柏云轩应该睡成了大字形。


    但未曾想过,柏云轩没睡觉。


    他静静的坐在床边,和之前的状态一样,乃至于更安静,更僵硬。


    他失神一般望着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点余光洒在这间卧室,只照进了一点微光,却显得昏沉。


    他瘦薄的身体被笼罩在光里,像听不见,看不着。


    “小轩。”江一柯又喊了一声,“下楼吃饭。”


    柏云轩没有转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我不想吃。”


    “不舒服吗?”江一柯慢慢走近,身体遮住了柏云轩旁边的那点昏黄的光线,低头望着那双失神的眼。


    没有一点儿光。


    “我不想吃。”柏云轩像个被控制的机器人一般。


    江一柯蹲在,蹲在边上看着他,“柏云轩。”


    “我脑袋好乱。”


    “柏云轩。”


    “小轩!”


    “我不想吃!!”柏云轩突然一阵吼叫,身子一转,打翻了江一柯手里的碗。


    啪的一声就碎了。


    粥冒着滚烫的热气,一半泼洒在地板上,还有一半全落在了江一柯手臂上。


    昏黄的光线下,肉眼可见的都红了。


    柏云轩像是突然清醒,整个人浑身发抖,声音颤抖,吐不清字。


    无措害怕的站在原地,手举在空中抖得像个筛子,惊恐的望着,眼泪断了线的往下掉。


    “哥,对对不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柏云轩惊慌,缩着身子向后退了两步。


    突然又抖着手去抓江一柯的手臂,哭着,颤着,低头慌张的吹着上面的米粒,用手快速的扒拉那一片皮肤。


    “对不起对不起。”柏云轩近乎恳求的在说。


    他身子突然无力向下滑,坐跪在了地上,直接跪上了那片滚烫的米粥上,他哭成了泪人,埋头窝在大腿上,蜷缩身体,浑身都在颤抖,嘴里呜咽着不断重复那三个字。


    江一柯一动没动,手臂被烫伤了也没动一下。他看着柏云轩哭,看着他发疯。


    突然弯腰一把将人捞起扣在了怀里。


    柏云轩瘦弱的像个纸片,风吹就倒,浑身粘腻,狼狈不堪。


    “我对不起你。”江一柯用力到手臂青筋暴起。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害怕。”柏云轩手臂收拢在胸前,被用力的拥抱挤压的变形。


    碗打碎后的玻璃碎片划破了柏云轩的脚底。他只是一直哭,一直说不知道,说怎么办。


    夕阳落下,楼宇的丁点灯光打在卧室,柏云轩融在江一柯怀里,小的看不清身形,只有大幅度的颤抖在表明自己的存在。


    他哭到打嗝,哭到没了力气。


    他被江一柯抱着去了浴室,脱了那身脏乱不堪沾满米粒的衣服,整个人被揽入淋浴头下。


    一股热水从头顶冲刷,把方才的眼泪全部冲了干净。


    柏云轩憋着不想打嗝,结果呛了水,拼命的咳嗽。


    滚烫的肌肤从背后贴了上来,柏云轩被人环抱着,江一柯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说没事儿。


    浴室里的水声,哭声响到了后半夜。


    柏云轩被人裹着浴巾,打横抱出来的时候已经累的没了动静儿。


    他被人裹进了被子里。


    江一柯下楼拿抹布和扫把,弯腰收拾那一地的狼藉。柏云轩冷静了很多,盯着天花板,呼吸也放缓了不少。


    床轻微陷了一下,江一柯上床将人搂进了怀里。


    柏云轩闻着往日熟悉的香味儿,闭着眼,伸手死死环住了对方的腰。


    半个小时过去了。


    “哥,我睡不着。”柏云轩用着沙哑的声音说。


    “去散步吗?”江一柯哪里睡得着。


    半夜凌晨三点,柏云轩裹着大衣,被江一柯牵着,走出了公寓楼,在夜晚无人的街道上行走。


    江一柯握着那双手,觉得比以前又小了不少,估计是这两天瘦的。


    沉默无言,就那么一路走,夜晚的风夹杂着很明显的青草味儿,混着风沙的腥,带着一丝凉气。


    柏云轩额前的刘海被吹起,又落下,他终于在走到河边桥上的时候鼓起勇气看了一眼江一柯。


    那人等他的目光等了一路,这会儿低头看着他。


    柏云轩磨着下嘴唇,憋了好半天,仰头恳求望着他,“江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有生你气。”江一柯平静看着他。


    “我这两天情绪不稳定,我能感觉到,每到下午我就觉得透不过气。”柏云轩盯着江一柯大衣的扣子,手指绞在一起,扣红了,“我刚才盯着夕阳,大脑好乱,我”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柏云轩伸手揪着江一柯大衣的衣角,眼泪又出来了,“你烫伤了。”


    “我随便涂点药就好了。”江一柯伸手捧起他的脸,靠近,“你怎么办。”


    “我”柏云轩睁圆了双眼,含着眼泪,哭的发肿。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相信我吗?”江一柯额头顶着他额头,还没年底的天气,呼口气儿,都能看见热气儿了。


    “相信。”柏云轩乖乖回,鼻涕水都流出来了。


    “那你相信你自己好不好。”江一柯眼睛盯着他,“我问过医生了,只要你愿意,一定会好的。”


    柏云轩那双眼睛轻轻眨了两下,颤着声儿,“真,真的吗?”


    江一柯抬手将人按在怀里,埋头在他的后脖颈,“你说相信我的。”


    空气沉默十几秒,一阵冷风吹来,柏云轩突然缩紧了手臂,用力抱着手下的腰。


    他吸了下鼻涕,使劲点头,听着乖又让人心疼,“嗯,我听话。”


    那天晚上江一柯搬出了堆了灰的打印机,趁着柏云轩熟睡,站在卧室的角落熬了一宿。


    清晨,柏云轩睁眼,迷糊翻身起床,抬眼望着墙壁上一整面的照片,张嘴愣着半天没缓过来。


    花卉园,山间,瀑布,草莓地,还有直播截的大脸图,小溪边的背影照,海边


    柏云轩在里面笑的没心没肺,天真无邪。


    江一柯睁眼看到他背对着床,站在原地盯着墙愣神。


    他走过去从后抱住柏云轩,磨着柔软鬓角,“我们快快好起来,好不好。”


    “像以前一样去笑。”


    第50章 第 50 章


    “江哥, 我去上课了!”柏云轩手里挥着半块三明治,里面夹着的火腿片颤颤悠悠的空中甩,再用点儿力都能甩江一柯脸上去。


    “围巾。”江一柯嘴上提醒, 低头在煮咖啡,抿了一口,眉头皱着厉害,说这咖啡豆怎么这么酸。


    “我找不见了。”柏云轩急得在门廊那里蹦迪。


    “在你”


    柏云轩慌张拔腿就跑, “来,来不及了。”


    江一柯倚在桌边默默又抿了一口发酸咖啡,盯着门廊上面的挂钩,上面缠着条深蓝色的长围巾,明明就在脑袋上方, 那小子就是看不见。


    12月份的天气,最近开始飘雪, 户外冷的冻鼻子, 呼一口气儿全是雾气。


    柏云轩拿在手里的半块三明治在冷空气里快要冻僵, 他缩着脖子,伸手将羽绒服的衣领向上拽了下, 细长脖子依旧暴露出一大半。


    没拿围巾,怪后悔的。


    公寓楼前依旧停了整排的出租车,车轮下的积雪压出了水痕,一开车门, 一股暖意扑过来,柏云轩打了个哆嗦,笑着钻进去, 在后座啃完了最后几口的面包。


    面□□烤的有点儿发硬,昨儿两个人休息, 柏云轩非要做面包,结果折腾的厨房乱糟糟,面粉在空中乱飞,最后面包发酵时间太长,有点发酸,拿去做了三明治。江一柯趴在地上擦了半个小时的地。


    门口的保安套上了大棉服,锁在屋子里烤暖气,偶尔眼睛朝外瞄一下,缓慢挪动身子去看进校车辆。


    一眨眼几个月了,柏云轩精神状态好了太多,积极吃药,没有胡思乱想,江一柯一刻不停的盯着他,开学之后忙着上课考试,也没时间抑郁。


    “吃油条吗?”柏云轩刚进门,被杨威拽着朝嘴里塞油条,“吃不完了,你吃点儿。”


    “我也吃不下。”柏云轩说着嘴里还在嚼,嚼到老师进教室,他慌忙咽了,脱了的羽绒服搭在隔壁椅子上。


    柏沉松他们快毕业了,最近在忙工作的事儿,江一柯是前段时间刚忙完,两个片子折腾了大半年,前几天刚交工,这两天成天在家躺着。


    博司那边这个月的比赛成绩也该出来了,江一柯没什么感觉,柏云轩倒是忐忑。


    主要是怕自己好不容易写好的稿件无用武之地。


    最近天天站在阳台祈祷,祈祷江一柯拿奖,别废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我困死了,昨儿晚上熬夜打游戏,我趴会儿,等会儿叫我。”杨威这个大学渣一如既往的偷懒打诨。


    成天冲柏云轩要笔记,考试前一天烧点儿香,次次成绩都是踩着线过的。


    “听说食堂加了一层?”柏云轩偏过头问温琴。


    “加了一层,昨天开了,好像是买汤,还有面食,我还没去看。”温琴笑,“等会儿一起去吃。”


    “好。”柏云轩早晨吃面包吃的胃里不舒服,发干发酸。


    铃声一响,底下座椅就跟鞭炮似的,台上老头一抬头半个教室都空了。


    杨威睡得口水直流,硬是被柏云轩拖着拽着拉去了食堂。


    “有作业吗?”杨威打哈欠。


    “有,明儿早交。”柏云轩转头笑,“晚上给你发。”


    杨威就等他这一句。


    柏云轩就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觉得好玩儿,食堂每个窗口都溜了一遍。


    最后乖乖买了一碗牛肉粉,排骨玉米汤,加了一碟青菜和卤蛋。


    大冷天的学生都不想出门,食堂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吃完饭柏云轩背着包去了图书馆,下午还有一节篮球课。


    图书馆暖气足,柏云轩看书看了十分钟就开始打盹,趴在窗边闭着眼就睡了。


    羽绒服披在身上,竟裹出了一身的汗。


    在梦里,柏云轩又梦到了那个夏天,闷热,潮湿,坐在篮球场旁边的花坛边,也是闭着眼睡了过去。


    树叶勾着,逗着他。


    一睁眼是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孔冲着他笑,柏云轩那时的心慌和紧张,回忆起来依旧强烈。心一不小心就被人勾走了。


    柏云轩在梦里笑着,嘴角勾起,猛地又被手机消息的嘟嘟声吵醒。


    他有点不舍那甜美的梦。


    睁眼恍惚望向手机屏幕,却是把那梦里的甜蜜继续延续了下去。


    江一柯问他几点回来,他点外卖。


    这人自从上次碰了厨房之后,突然像得了厨房过敏症,半点儿都不敢碰了。


    柏云轩: 三点,我上完体育课就回去。


    江一柯:好。


    柏云轩起身的时候浑身捂了汗,后背发酸,他像个老大爷似的在窗边冲着外面扭跨,撅着屁股拉伸。


    灌了半杯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背包下楼朝室外篮球场走。


    大冬天的在户外打球,简直要了命。


    一群人围在一起,各个缩着肩膀,像个肥企鹅似的在原地转圈跳跃。


    “集合!”那老师偏偏是个不怕冷的,依旧一身秋季运动套装,嘴里一声口哨,一群企鹅嘟嘟囔囔的挪动小步子。


    绕着篮球场跑了十圈,肥企鹅一个个的蔫不拉几的站着,篮球拍手上都嫌冻。


    老师背着手站在柏云轩后面,把那小子吓一跳。


    “怎么不练了?”


    “跑不动了,中午没吃饱。”柏云轩撞傻充楞最在行。


    说是篮球课,结果一个个跟发罚站似的,全部原地蹲到了下课。


    “杨威明天见!”柏云轩这会儿跑得比谁都快,体育老师那眼神就是刀子,在柏云轩后背扎出了无数个小洞。


    车出租车开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柏云轩低头付钱,被门口一群小孩的闹声吸了目光,转头瞧着一群初中生围着门口的冰道滑冰。


    那片泼了水前两天没人管,天一冷全冻成了冰,公寓里没有老人住,不然早就投诉的爹妈的不认。


    倒是便宜了小孩,一个个发了疯的朝上扑。


    柏云轩就是个孩子王,背着包,江一柯还在等他吃饭,结果他玩儿上了。


    混在一群初中生中间乱喊乱叫,笑的开心,没站稳在冰上摔了起码有三四次。


    “我再来一次!”柏云轩还上瘾了,坐在地上爬起来又朝原路跑,脸蛋上被冻得发红。


    “我再来最后一次。”柏云轩自己嘟囔,嘴角挂着深深的酒窝。


    人家小孩都准备回家吃饭了,就他和一个小女孩还在滑。


    “下面那块儿冰都不滑。”柏云轩还怨两句。


    背后:“要不给你建个冰场?”


    “冰场也太夸”柏云轩转头,说一半不说了,啊的一声,一屁股做地下,滑滑梯似的,直接滑了下去。


    他眼睛绷大望着远处站着的江一柯,那人抱着手臂,嘴角勾笑的看他。


    柏云轩冲着他傻笑。


    “我看挺滑的啊,滑那么远。”江一柯就是故意的。


    “这么冷,你怎么下来了呀?”柏云轩贴着人,抱他手臂,拉着朝公寓里走。


    “下楼买纸,你那个笑声,我隔那么远都听见了。”江一柯手背抚了一下柏云轩的脖颈,一片冰凉。


    江一柯的手滚烫,柏云轩抬头望他,突然转了个身子站在江一柯前面,钻到人家衣服里,被人用衣服裹着,就那么黏黏糊糊的朝楼里走。


    家里暖气开的足,一进门柏云轩就迅速扒了身上的外套,冲上楼换了一件单薄的长袖和休闲裤。


    上面沾满了洗衣液的甜腻味儿,他环着江一柯的腰,脑袋在怀里蹭了两下,蹭的江一柯打了两个喷嚏,说甜味儿太香了。


    “之前那家粤菜馆的。”


    “刚好想喝汤了。”柏云轩洗了手坐在椅子上,用小勺尝了一口。


    “看你玩儿那么开心,明天想去滑雪吗?”江一柯低头夹了个藕片,刚放进嘴里。


    柏云轩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他后面,“我想去!江哥你太好了!”,说完勒着江一柯脖颈,脸贴脸的使劲儿蹭。


    “勒死我你就去不了了。”江一柯差点被藕呛死。


    柏云轩给他顺顺背,开始卖乖,小声说,“慢点慢点。”


    吃个饭,柏云轩脚像往常一样顶着对面的脚尖,吃两口蹭一蹭,抬头看着江一柯坏笑。


    饭后躺在床上打开投影看了部电影,一个靠着一个窝着,屋里又暖和,还没看到结局柏云轩就睡了。


    小脸白嫩,脸埋在江一柯胸前,热气一股一股的从鼻腔里吹出来,睡得安稳,好像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江一柯枕在床头看完了电影,投影一闪变为了黑屏。


    柏云轩后来是被自己惊醒的,江一柯被他吓得要死,问怎么了。


    对面懵着脑袋坐起来,“我作业还没写。”


    跟个小学生似的。


    睡懵了脑袋,打着哈欠拖着脚步去浴室冲了澡,出来之前清爽干净,脖颈耷拉着毛巾,盘腿再在床边的书桌上埋头看书。


    床头有个小音响,里面放的全是钢琴曲,柏云轩顺手打开,房间里夹杂水声和音乐声,显得热闹一些。


    江一柯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柏云轩正埋头写字,忙的脑袋都没抬。


    突然一扔笔,说写完了。


    细长的手臂用力向上伸,腰和脑袋向后仰,想伸个懒腰,手却碰上了一片滚烫肌肤。


    柏云轩就这那个仰头的姿势,笑嘻嘻的看着椅背后的江一柯,手指在他腹部勾画,从上勾到下,来回的划。


    江一柯低头握住了那个调皮的手,放在唇边,吻上了温热脆弱的手腕,感受那里不明显的跳动。


    弯腰,沿着手臂一路吻上去,在小臂底端松了口。扶着椅背,低头吻住了柏云轩的唇。


    椅背上的人仰着脖子和对方唇齿纠缠,呼吸的功夫,脖颈一湿,那处敏感地儿被人亲吻,柏云轩心脏疯狂的颤动。


    夜晚的光被窗帘遮掩,冬日的公寓内,俩人却浑身着了火,在还尚有余温的床头按压,磨搓,亲吻着。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杨威在催着要作业。


    床上的柏云轩置身在欲.望里,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柏云轩在上面坐不住,腰一软,趴了下去。江一柯在笑,柏云轩故意似的轻轻咬了脸边的喉结,引得对方动作更凶。


    他又像补偿似的轻柔含了含,趴在耳边一个劲儿的喊江一柯的名字。


    屋子里的温度太高,俩人浑身都是粘腻的汗水。柏云轩窝在床上,看着江一柯裹了手边的浴巾,站在窗边打开了一丝窗户。


    热气一瞬间涌了出去,一丝丝冷气拼了命的朝里钻。


    柏云轩缩了缩身子,腰发酸,大腿根刚才抽筋,现在还有点疼。身上的热气散去一点儿,却又被江一柯拥着,抱着,蹭回了一身的汗。


    桌上的手机没完没了的震动,柏云轩把唯一一床被子裹在身上,跳下床腿都软,手臂支着桌面趴过去,拍了一张照片给杨威发过去,那人过会儿才消停。


    墙上的照片又多了将近一半,全部都是柏云轩吃饭,走路,江一柯偷拍的,没之前精致,但也可爱。


    柏云轩没力气,但玩心重,拖着那副被折腾惨的身子下床收拾滑雪用的物件。


    他第一次去,睡前对江一柯说,“明天教我。”


    江一柯点头答应。


    结果第二天到了雪场上,那人箭似的就窜了出去,柏云轩站在原地气的吐血,尝试自己滑了一下,没两步,直接一个屁墩坐地下了。


    江一柯十分钟后上来,抬眼就看见地上坐了个白嫩小子抬头瞪他。


    护目镜和头盔都没挡住那双凶煞的眼睛,恨不得把江一柯给吃了。


    那人嬉皮笑脸的凑过去,蹲在地上看他,“怎么不起来?”


    “地上凉快。”柏云轩偏头不理他。


    天知道他已经坐了十分钟了,怎么撑都撑不起来,屁股倒是摔了不下十下,这会儿都冻麻了。


    江一柯教他,柏云轩好不容易学会了,站起来了。


    抬头鼓着气儿骂了一句,“混蛋。”


    “混蛋混蛋。”江一柯点头,把小祖宗拉到角落里教,还得哄着,一句也骂不得。


    柏云轩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摔得屁股麻了,青了,学会了。


    颤颤悠悠的踩着单板慢慢朝下滑,滑到半途中开心了,转头冲着旁边的江一柯,“我学会了!我真聪。”


    明字都没说完,又一屁股坐地下了,给这小子摔懵了,滑滑梯似的,一路坐着滑到了底部。


    幸亏坡不抖,也不太长,不然都能飞出去。


    柏云轩爬起来,说再来一次。江一柯在底下等他,看着他一路顺利的向下,这次不傲气了,专心认真,一路上都没摔跤。


    临到江一柯眼前的时候,突然笑着张开手,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抱在了一起。


    冷气扑鼻,柏云轩冻得鼻头发红,嘴边疯狂喘出雾气儿,咧着笑死死抱着人。


    他贴在江一柯的耳边说:“哥,我今天还想做件大事。”


    江一柯把头盔取了看他,“说。”


    柏云轩伸手就扒自己衣服领子,结果太厚了,扒不开。


    江一柯愣着,心想这小子公共场合是要干嘛。


    “哎呀,算了,扒不开,我想在这里纹个纹身。”柏云轩笑着点了点自己锁骨向上的那片地方,“好不好?”


    “好。”江一柯帮他取了头盔,使劲向上抹了一把他的头发,“不害怕疼了。”


    “害怕。”柏云轩笑的好看,“你得让我掐着点儿。”


    江一柯笑,揽着人出了滑雪场。开车回到了市中心,纹身店老板他倒是认识一个,就是那人脾气不太好。


    打了个电话,老板说在店里,还没下班。


    黑色精致装潢,门推响带动了门铃声,江一柯喊了一嗓子,“老张!”


    “这儿。”二楼传出一身低沉声音,那人踩着木制地板嘎吱响,扎了个半头小辫,两臂纹身,眼皮上方估计伤过,骨头上落下了指甲盖长的疤痕,但放在脸上看着明显。


    “你要纹哪儿?”老张看江一柯。


    “这儿。”江一柯伸手把身后的柏云轩拉了出来,那小子被猝不及防的推出去,瞪着双发圆的眼睛略微惊讶的看着老张。


    憋了一句,“您好。”


    那人迷惑盯了半天,蹦出来一句,“好。”


    “这里。”柏云轩笑着指了下锁骨那块。


    老张抬头看江一柯,顿了半天,皱眉说:“未成年让纹吗?现在这么开放了。”


    “我,我都二十了”柏云轩要吐血。


    “奥。”老张倚在柜台上看他,空气静止了半分钟,“那你过来。”


    老张干活不让人瞧,江一柯坐在楼底下吃茶,柏云轩跟着上楼,觉得心慌,望着老张的背影,“他真的不能上来吗?”


    老张回头:“干嘛?你又不是生孩子。”


    柏云轩:“”


    楼上看着比一楼要整洁干净不少,房间里灯光足,中间铺了一张床,旁边放满了机器。


    柏云轩瞄到针,想到那玩意儿要在皮肤里钻,他腿有点儿软。


    “先坐着。”老张拿纸笔,“什么样儿的,复杂的话要隔几天”


    “简单的!”柏云轩不像要纹身,他像要野餐,看着挺开心,“向日葵,在这里。”他又点了点锁骨的地方。


    “6月26。”那是他和江一柯吵架的那一天。


    称不上吵架,因为柏云轩全程都在哭,江一柯全程都在哄。但从那一天起,柏云轩确实踏出了第一步。


    “向日葵?”老张迷惑了半天,低头画了一个,“这样儿的?”


    “再可爱一点。”柏云轩冲他笑。


    老张难得嘴角抽筋,把耳朵上夹着的烟拿下来捏着,“好可爱一点。”


    老张画好图,拿了镜子让他看,柏云轩心满意足的躺下,望着天花板,脱了半边的衣服。


    冰凉的酒精蹭在那块脆弱的肌肤上,柏云轩激动的抖了下身子。


    “还真是白。”老张没憋住,嘟囔了一句,“这块疼,你忍着点儿。”


    “啊??”柏云轩直接嗷了一嗓子,一副惊恐的样子,“哪儿不疼啊?”


    老张看着他,“屁股。”


    “那,那算了吧。”柏云轩乖乖又躺下了。


    那块地儿,皮连着骨头,确实比别的地方疼一点。针尖细细麻麻的戳下去,称不上太疼,但一直戳在同一个地方就受不了,快把皮肤戳碎了似的。


    柏云轩闻着空气里陌生的气味,闭着眼,咬牙一声也没吭。


    江一柯在楼下喝完了一壶的茶,听着上面没有动静,觉得稀奇。无数次朝上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小图案纹了将近三个小时,柏云轩都疼麻了。


    老张收了手,“好了。”


    柏云轩没动。


    “睡着了?这么享受?”老张喊他。


    “啊”柏云轩迷迷糊糊爬起来,“疼,疼晕了。”


    他晃着步子在门口照了镜子,那片皮肤发红的厉害,明显的锁骨上,纹着一颗向阳而生的可爱向日葵,日期很小的贴附在下面。


    柏云轩笑着冲下楼扑在江一柯怀里,那人背对着,低头在玩儿一颗仙人球。


    “辛苦了。”江一柯冲老张说,低头揉柏云轩的发丝,瞧他那副兴奋表情,应该挺满意。


    离开纹身店,上了车,柏云轩忍不住了。


    刚才在店里还有点害臊,没急着给江一柯看,这会儿直接把衣领扯下来一大截,把修长脖颈凑过去,“你看看!”


    江一柯一愣,瞧着那颗小向日葵,在抬头瞧着柏云轩那张小脸。


    心想自己上辈子是做了多大的好事儿,能捡到这样的宝贝。


    柏云轩还在仰着脖子笑,“江哥,你看清了吗?”


    他脖颈突然一热,江一柯抓着他肩膀,在那块红肿的皮肤旁边落了个吻,“看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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