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润物无声,庙外除了雨声,只能听到树叶沙沙。
虞圆对情绪的感知也很敏感。
手掌抚过软毛,轻的像是羽毛扫过,而后长久地停留住。
狡猾的小猫咪察觉到人类态度的软化,便立刻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圆球,喵喵叫起来。
圆球内几乎蓄满了灵气,纯白色的球体光芒纯洁。
虽然虞圆也很想再进去看看,但也要是人类不需要的时候,所以她几乎不主动拿着圆球,都是放在人类的身边。
他先前那般,肯定是伤太重了。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真是造孽,以后谁要是对人类不好,别怪她小心眼。
她画圈圈诅咒人哦,哼。
小猫晃晃脑袋,又甜丝丝地叫了声。
……就是不知道,人类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喵喵喵,喵喵喵喵……”
你伤的严重吗,要不要紧啊,你要不然再吸收点灵力吧。
可是转瞬虞圆又想起来,人类好像是变成魔修了的,魔修还需要灵气吗?
她绕不过弯来。
修仙世界的设定对于小猫咪来说有点太复杂了。
人类的手顺着绒毛抚摸,他是不熟练的,可却十分耐心地理顺着毛,用灵气将她脏了的爪子也一并清理干净。
虞圆舒服地简直不想起来。
正逢时,她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像是在提醒虞圆又错过了一天的饭。
虞圆心痛不已。
少吃一点饭就少长一点个子。
别看她现在毛茸茸的,其实好小一只,比棉花团大概都轻。
虞圆心目中的灵兽,就该是威风凛凛的,起码也要一只脚踏碎半座山的那种嗷呜的。
没戏了,这辈子只能做个可爱又迷人的小猫了。
呜呜呜呜。
还有一件事,就是——
人类的身体好冷好冷,像块冰似的。
暖心小猫抖着胡须咬着牙,心想自己好喵做到底,慢慢地钻进他的怀里窝下。
人类无言,只是摩挲着叶片上的刻痕,安静坐着。
身体僵硬。
时间已经不早了,庙外一线天边甚至隐隐升起光亮,长夜中最黑暗漫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雨声淅沥依旧。
庙门处那生在石像裂缝中的种子,经过上次一夜的雨,已经长出了嫩芽。
此刻微微晃动,像是在渴望雨水甘霖。
虞圆打了个哈欠,冷得缩了缩。
嗯……
看在下雨的份上,她就当一回小猫牌暖手宝吧。
才不是很喜欢被摸摸头呢!
明明当前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又或者是想不通的地方,等待异乡灵魂的虞圆去思考。
可是小猫咪实在是困了。
她现在还在长身体,不能熬夜的。
那么一切就先推到明天再去做,再去想好啦,今日事明日毕嘛。
在清幽冷香中,虞圆安心地闭上了眼。
睡觉喽。
庙内一片昏暗,唯有几线微光从门口映入,雨丝不绝。
许久的沉默。
雪白修长的手摸上虞圆脖颈间的软毛,不轻不重地抚了下。
乖顺的小猫本能地还给一声喵叫,还柔柔地回蹭了蹭,她的耳朵微微动了下,全然是鲜活的。
雨还在下。
心口似乎不再冷了。
—
除开虞圆所在的密林,这场细雨也蔓延到了其他地方。
天道无常,下雨在凡尘多,可修真界有灵气蕴养,四季天气变幻少,反倒少见。
这场雨不大,却引得诸多思绪。
连同天衍宗的秘境试炼,一直在外观摩的长老们观天有感,也给秘境中的幻象加上了一场大雨。
亭台楼阁,飞檐反宇。
建筑浮在云端之间,边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狂乱的“天衍宗”三个字。
庞大浓厚的灵气在空气中凝结,处处彰显的是福泽深厚,仙门之景。
楼阁台榭。
几位宗内德高望重的长老正在水镜前笑谈。
他们头顶上方,雨丝不绝,却被灵力屏障隔绝在外。
唯有雨声嘀嗒,十分有情意。
“这几百年,要说势头最猛的,莫过于咱们天衍,这次门派大比,定要夺得魁首才是。”
“哈哈哈,说得好。”
“往常年也只有庆云仙门,合欢门等些仙门拔得头筹,嘶,说起来……”
一位长老心领神会,笑着接话:
“庆云仙门啊,他们,呵,内患才平,外忧未解,这次怎么敢出来。”
有不解的弟子探出个头,询问道:“长老,什么外忧内患啊?”
大殿上的几人,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其中一位长老轻轻地拂袖,驱赶这名神态懵懂的弟子,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法术竟然失灵一瞬。
这位长老面色难看了些,用力将人赶远了,才转回来肃声说:
“谢究可真是个胆大的,这事若是没暴露,倒真有可能叫他蒙混过去。”
“他也是个好笑的,自己儿子生无灵骨,就要用别人的骨头补上,还选了个妖魔混血。”
众人大笑,语气中满是讥讽:“就是不知道姬言真那老东西,能不能看得见了。”
“失踪十几年的人,就算能看见,又能有几分感情,估计还要上赶着送那孽畜去死,哈哈哈。”
“总之是丑事一桩。”
能笑话到这两人他们似乎十分开心,就连一旁站着的莘蓉蓉也露出几分笑来,倒暂时忘记了不快。
可就在这时,天空上方的灵气屏障忽地消失了,积攒的雨水哗啦一下掉了下来。
庞大的水流倾泻,纵使落到一半便反应过来掐诀,但原本分心大大笑的几位长老无一例外,全都被浇了个透。
“啊这,天地灵气,是,是好兆头。”
虽然不过随手一拂袖,便能恢复如初,但几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充满惊愕。
他们自修炼后,便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怪只怪这雨水无半分杀气,又没有什么威胁,身上怀揣的法宝都不起作用。
简直就像是凭空倒霉。
最后只得怪罪起撑起灵幕的人:“你是不是偷懒了,灵气运转不畅,这才出丑的啊。”
“我哪有。”
年纪最大的白眉长老坐的最远,他是唯一没被浇湿的人。
他一直沉默着,此刻,却忽地出声,叹气道:“唉,今年也没几个好苗子。”
他浑浊的视线一直盯着水镜内的画面。
话题便转移了回来。
“诶,”另一位年轻些的长老指着水镜里画面,笑呵呵地说,“我瞧着啊,这林阳就不错,莘前辈的爱女呀,错过喽。”
“蓉蓉,再怎么样也不该说气话,等林阳出来,你们还是好好商量一番。”
“是啊。”
旁边有些已经出来,知道前因后果的弟子,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林家素来是与庆云仙门交好的,唯独这林师兄,硬是追随着莘师妹来了天衍宗。”
“可不是嘛,你没看林前辈提都没提出席这次试炼的事。”
“要我说林师兄人挺好的,莘师妹也太骄纵了点,刚刚那样简直像个……”
“诶,快嘘声,莘师妹不高兴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刚用灵气烘干裙角的莘蓉蓉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只是她面容娇俏,也不算凶狠难看。可是面前几人却都不是她能发脾气的。
她缩到父亲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脸上带着几分怒气。
袖子被拉扯的莘震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紫金头冠在光下闪烁着冷光,冰冷又没什么感情。
莘蓉蓉倏地松开了手,低下头。
莘震云转回身,他脸上挂着笑,语气也十分柔和:“不过是孩子气,叫各位长老见笑。”
“我平常太娇宠她,倒惯得她太任性了,是我的不是。”
他语气温柔,像是个纵容爱女的普通父亲。
年轻的长老讪笑了几声,转头斥道:“闲聊什么?还不看看自己的排名赶紧修习!”
那些弟子们自觉失言,嘘声溜了。
一时间,濛濛细雨下,只有大殿上几人还在。
重新施布的灵气在众人上方,遮出一片无形的天幕,这一次格外牢固。
莘震云啜了一口杯中茶饮,他眸中带着轻柔笑意:
“蓉蓉,你既试炼结束,便先回去吧,你母亲,她一直很想你。”
从头到尾都很温柔。
莘蓉蓉却面露几分惊恐,她看着莘震云的表情,呐呐的忍住了,行了礼后准备离开。
走前,她最后看了眼排名榜单。
实时更新,按照秘境内的表现打分。
如今排名在前的,依然是几位长老们一早中意的人。
林阳也赫然在前排。
而林正的排名,不高不低,虽然一直勉强保持着中游位置,可却与前排逐渐拉开了距离。
莘蓉蓉心中一阵燥意。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总是觉得不安。
都怪那个林阳!
要不是他出言不逊,自己也不会上头气疯,还落下这么多话柄,连父亲……
莘蓉蓉眼中带火。
虽然要等到三年后他吸收了灵脉才能再见到,到时候估计也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可是——
还是好想杀了他,恶心东西,烦死了!
她恨恨地朝前走着,脚步愈来愈快,侍从追赶不及,伞面忽地破了个洞,莘蓉蓉迎头淋到大雨,浇得她鬓发都歪了。
“什么啊!”
莘蓉蓉是真的气得要发疯了。
天穹纯净,天边一线亮起,雨帘下,怒骂也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
虞圆这次起得很早。
主要还是因为昨晚上连着睡着的两次觉,叫虞师傅身心俱疲,一个是因为真切到吓人的梦境。
另一个……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后半夜倒是睡的安稳,一夜无梦。
只是朦胧间,她总觉得身上有什么压着似的。
有时候力道很轻,有时候又很沉,每次虞圆想离远点挣脱开,又总会被抓回去。
但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只是睡在了人类的衣袖上,团成一团,孤零零的。
或许,没准,可能,大概……
是鬼压床?
那还真是挺会挑的,怎么就挑中了她。
庙外的雨势不小,风也呼呼刮着,虞圆昨天就稍微有点预感。
果然还是下雨了。
呆坐了半天,虞圆终于想起那件她愿称之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虞圆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她猛地爬起来,扑腾了两圈,终于在墙边找到了她辛苦捡回来的果子们。
今天的早饭,说什么都得是它们!
必须吃!
虞师傅思索片刻,决定给这道菜取名为:
中式料理虞师傅特制水果大盛宴之华丽丽超好吃火光冲天饭!
也可以简称为——
烤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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