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天不知不觉地亮了,  门口始终空荡荡的,手机也是一片沉寂。


    傅司年等了一晚上,眼底下微微发青,  头发也全部翘起来了,都没等来许落嘉。


    于是,他终于明白了,  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计算的,  不像数学题一样,一加一一定会等于二,也不代表着,他去看了许落嘉,  许落嘉也会来看他。


    怀着这种想法只会让自己更伤心而已。


    傅司年放弃了,知道许落嘉再也不会心疼他一下,这种方法也没有什么意义,许落嘉软硬不吃。


    他躺在病床上半晌,  一把扯开沾满消毒水味道的杯子,下床穿鞋,开门偷偷地去隔壁闻一凡的病房。


    如果许落嘉真的在隔壁病房,那他真的会气得吐血。


    ……


    真的在。


    傅司年一脸麻木,  回到自己的房间,  重重地闭起双眼,  半晌还是忍不住,  打了个电话,满脸淡定地讲事情。


    半个小时以后,住院的闻一凡被迫从病床上坐起来,  换衣服,  回工作室处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是恶心,而且容易留后患,必须要马上当面处理。闻一凡坐在办公椅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傅司年已经收拾好东西,从医院折腾回宸泰,昨晚没有忘记让阿姨照顾生煎包。


    回家的时候,生煎包正乖乖地窝在狗窝里睡觉,听到有响动声,一骨碌地爬起来,朝着傅司年的西装裤扒拉,尾巴都快要甩掉了。


    傅司年蹲下|身,将生煎包抱在怀里,摸着他的脑壳,说,“在家好吗?有没有乱拆家?”


    他环顾一圈,还是好好的,低头,对生煎包说:“没有闹脾气就好,这里是你妈布置的,弄坏了我也不会怎么复原。”


    生煎包听不懂,只是躺在傅司年的怀抱里,歪着脑袋,用那双像黑豆一样的眼睛专注又疑惑地盯着傅司年,尾巴垂在空中,摇得十分欢快。


    “昨天你妈把我臭骂了一顿,我把他惹生气了。”傅司年说,“是我的错,不应该当着落嘉的面那样做。”


    他又揪揪生煎的耳朵,说:“但是你不可以背着我使坏,知道吗?你还是小孩子,唔…医生说你才两个月大。”


    傅司年又抱着狗玩了一会,西装外套上都是狗毛,他也不在意,小狗笨笨傻傻,又可爱的样子总是让他想起某个人。


    因此他格外地宽容,好脾气。


    玩着玩着,电话响了,傅司年伸长手去接电话,小狗在他一边呜呜叫,傅司年轻轻说,“等一下生煎。”


    电话里的财务长被这副温柔的口气惊了一下,怀疑人生。


    几秒钟以后,电话里的人回复高冷强硬:“继续。”


    财务长坐直了一点,擦冷汗,觉得这个才是正常的傅总,又继续说事情。


    打了很久的电话,天色渐渐地擦黑了,傅司年才放下手机,合上文件,伸手摸摸在一旁躺了好久的狗头,说:“起来吧,我们吃饭,然后出去散步,好不好。”


    然后再录点视频给许落嘉看看生煎,他不搭理自己,总不至于讨厌生煎包吧?


    晚上的计划已经安排好了,至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时间指向七点整,微博上一篇简短的退圈公告引起了轩然大波,傅司年退圈的新闻迅速冲上热搜。


    大意就是他将停下手头一切的演艺工作,专心经营自己的其他工作和感情生活,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进组计划放弃,全球范围内所有代言撤下,离婚综艺当然也停了,只是之前录的那几期已经在合同内了,没有办法叫停。


    节目组趁着退圈的热度,综艺空降定档,就在退圈以后的第二天播出。


    同时带了好几个tag【#这是可以说的吗】【#藕断丝连】【#我们的综艺绝对没有任何剧本】【#要是有剧本,我们台糊到世界末日】。


    傅司年:“……”


    他无语地点开热搜,原来是他骗许落嘉有藕断丝连剧本这件事,被节目组背刺了。


    一时间弹幕铺天盖地袭来:


    @十字路口:这位脾气是真的烂,难怪许落嘉不搭理他


    @fhdfhdkjfh:《经营感情生活》


    @黄焖鸡和双皮奶:傅影帝,舔狗就摆正姿态,装给谁看


    @海面宝宝:想跟老婆贴贴就直说呗,一直叫人拿东西是怎么回事,你老婆都翻白眼了


    @多如繁星:我一直以为是许落嘉缠着傅司年,现在怎么看起来,是傅司年不愿意撒手?


    @四个字:《我们拿的是藕断丝连的剧本,你经纪人没告诉你吗?》


    诸如此类的弹幕和评论还有很多很多。


    傅司年:“……”


    发小消息微信弹出来,是pilipili的视频,标题明晃晃地打着“傅影帝拧巴打脸金桔”,他还不嫌事大,发了个看好戏的吃瓜熊猫头。


    傅司年抬起手指,一脸冷淡,回了两个流黄豆的emoji。


    第45章 第 45 章


    如果没有操作的话, 新闻的热度很快就会降下去,傅司年退圈的新闻在接下来的好几周慢慢地淡出大众的视野。


    他也正式地回到傅家总部上班,端端正正地做起了傅家的继承人, 网络上再有关于他现状的零星八卦新闻,公关部都会立刻抹杀掉。


    傅司年的生活:失眠,上班, 吃饭, 遛狗,还有许落嘉。


    他没办法知道许落嘉的行程,也没办法跟着他各地飞,只能在网络上搜索落嘉的名字, 一点点地看他的动态。


    渐渐地,傅司年发现那群小姑娘倒是很了解许落嘉,舞台出得尤其及时,各种角度都有, 物料广告更新得也很迅速。


    傅司年开了一个小号,默默地给许落嘉的大粉点了关注,跟着她们追许落嘉。


    追星这种事情很容易就上手,在大环境的熏陶下, 傅总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粉丝, 打榜, 日常反黑, 抡博草数据,洗广场十分熟练,还学会了举报, 顺手给磕许落嘉rps的bot拉黑举报一条龙走起。


    傅司年默默想, 我要是从手指头缝里漏点东西出去, 什么日记本,许落嘉在阿根廷寄给他的明信片,短信……不得磕死你们。


    不明真相的路人,许落嘉跟个阿猫阿狗,有什么好看的。


    除了以上那些,更重要的是,傅司年学会了氪金。


    给许落嘉氪金他从来不会手软,每次许落嘉有什么杂志,傅司年手指轻轻一点,就直接跟杂志社订了十万的销量。


    他不一定会拿到实物,大部分是联系人分给各地的机场,高铁站,咖啡厅,美发沙龙,4S店之类的地方,总之是让许落嘉的封面杂志去到尽可能多的地方,这些傅司年的生活助理都会帮他联系。


    拿回家的只有几本左右,一些拿来看,一些拿来欣赏,一些拿来睡前活动,剩下的不会拆掉封塑包装,拿来收藏。


    专辑更是不用说,尤其是数字专辑,买起来眼睛都不眨,傅司年看着那个“饺子生煎爱落嘉”的id压着下面乱七八糟的cp粉,十分满意。


    落嘉前段时间做手术,休息,掉了好几个代言和舞台,大家都很担心,又不敢说。傅司年这么氪法,再加上他是集氪金粉,数据粉,战斗粉于一身的铁血毒唯,倒是起了很大的稳定军心的作用。


    凭着这么强的氪金实力,成分又是绝对的铁命唯粉,许落嘉的后援团会长私信傅司年。


    【会长:饺子老师,你要加入小宝后援团吗?没有额外的条件,只要爱我们小宝就好。】


    傅司年思考了一下,手指轻轻敲敲手机屏幕,就同意了。


    混圈一段时间了,他知道,后援会的营运对艺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他得帮落嘉看着点。


    【738237862:可以。】


    【会长:那我拉你进群咯,我们的后援会是直接跟小宝的工作室对接的,偶尔小宝的演出还会有专门的票留给后援会,会优先考虑饺子老师的。】


    【738237862:不用留票,你们去吧。】


    想要哪一场票,跟主办方说一声就好,不占小姑娘的名额了。


    还可以对接工作室……傅司年得意地想,我可是能直接对接你们小宝的呢。


    【会长:我只有圈内的姐妹才会这么说!!!饺子姐妹也是圈内人吗!!】


    傅司年皱皱眉,对着那个姐妹两个字,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反驳,手指敲字:【算。】


    聊天结束以后,傅司年把那串微博乱码昵称改掉了,改成了饺子生煎爱落嘉,简介那里还写着许落嘉超话大咖,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微博。


    然后退出微博,抓生煎过来,拍了一段视频,通过邮箱发给许落嘉,视频里,生煎笑眯眯地露出肚皮,发出玩具小熊一样的哼唧声。


    傅司年心里冷酷地想,对,就是这样,再可爱点,直接把你妈勾搭回来。


    就这样,傅司年前台不动声色地喂资源,后台偷偷追星,偶尔发点生煎包的视频过去骚扰许落嘉。


    许落嘉没有在邮箱拉黑他,说明应该不排斥看生煎包。


    傅司年觉得只要没有闻一凡,这种日子再过一百年也没关系。他的失眠渐渐地好了一点点。


    傅司年低头亲了一口生煎包,摸摸它的耳朵。


    生煎包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笑着摇摇尾巴。


    *


    然而第二天,傅司年的微博因为生煎包,又冲上了热搜。


    热搜上那几个标题赫然撞入傅司年的双眼。


    #许落嘉和他的素人老公


    #《姐妹,垂直入坑,不亏》


    事件发生十五分钟以后,公关部进门,战战兢兢地向他汇报,说实在是压不住,没办法,只能尽量减流引导,将热度引到许落嘉身上去。


    傅司年摘下眼镜,放在摊开的文件上,揉揉额角,冷淡地说:“没事先出去吧。”


    小号“饺子生煎爱落嘉”的私信已经爆了,全都是哈哈哈哈哈,还有的问,傅司年,真的是你嘛。


    掉马来得此不及防。


    早上进总裁办公室之前,公关办的人说,建议傅司年把微博开半年可见。


    傅司年那个微博账号只有他本人有操作权,于是切换账号,开了半年可见,开完之后去开集体会议,顺手就把手机关掉了。


    于是,weibo上就一直登着傅司年V那个微博号。


    临近六点,签完一天的所有文件,准备下班。傅司年顺手拿起手机,查看私人邮箱,许落嘉竟然给他回邮件了。


    luojia:给你家狗戴个嘴套,最近季节消杀植被。


    傅司年不敢置信,那短短的一句话,他细细琢磨了千百万次。


    办公室的装修整体偏黑白色,线条冷硬,傅司年坐在黑色皮椅上工作的时候,脸色向来是冷淡强硬的,像个理智冷漠的机器人。


    可是现在,他的手指敲敲打打,面上一片温柔,唇角边勾起微微的弧度,整个办公室的黑白色线条也仿佛融化,变成黑白色的巧克力,浓稠软和。


    傅司年半天不知道回复什么好,生怕再说一句话又让许落嘉生气,只好回复一个可爱又卖萌的颜文字:好。


    回复完以后,傅司年越来越上头,在weibo上发了一段生煎包的视频,觉得生煎包真是小福星。


    @傅司年V:


    没想到,这一发,weibo就爆炸了。


    【傅司年更微博辣!!】


    【等等……这个狗……怎么长得这么像生煎包……】


    【确实……都是萨摩耶,耳朵缺了一小块,鼻子也是……】


    【bdjw,生煎包是谁】


    【回楼上,生煎包是xlj家的疯批脑残土豪粉的…狗】


    还有个粉丝截屏,傅司年顶着那一串数字的id半夜跟人吵架,用词之高级,逻辑之理智,论点之严密,把对方气得祖安问候加拉黑。


    那个粉丝笑嘻嘻地在下面评论:我说呢,这么了解,原来是老公啊。


    傅司年运营了将近十年的高冷艺术家演员形象,不曾想退圈了以后全然崩塌。


    热度上升得越来越厉害,傅司年公司这种顶级的公关团队怎么压都压不住。


    傅司年只叮嘱他们,不要让人趁机浑水摸鱼中伤许落嘉。其他的等热度自然退散。


    吩咐完没多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几下,傅司年拿起手机。


    嘴角愉悦地勾起来,深呼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许落嘉问:“傅司年,你又想干什么?”


    傅司年的指尖敲敲手机壳背,一推,椅子就从办公桌退开,他放松着姿态,腿伸长舒展开,显然处于一个极其舒畅满足的状态。


    至于网络上的那些破事,生意场上的那些勾心斗角,全部都烟消云散。


    许落嘉竟然给他打电话了,就算是怒气冲冲的语调也好。


    听到他的声音,也是一种幸福和慰藉,就像是紧绷许久的小孩终于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干什么。”傅司年这样说。


    许落嘉咬牙切齿:“我不知道你在算计什么。破坏我的工作吗?伤害我,拿我的家庭威胁我,现在把目光放到我的工作了是吗?要彻底毁掉我吗?”


    他没办法冷静下来。


    失去傅司年以后,他的生命只剩下了家人,以及舞台。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站在舞台上,当头顶的那一束灯光打下来,照耀在他头上的感觉。那一瞬间,感觉全世界都屏住呼吸了,慢慢地进入他用歌声所创造的世界,看到他所展现出来的灵魂的姿态。


    可是现在,悦姐告诉他,傅司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潜入了他粉丝的核心圈层,不知道多久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许落嘉害怕得要发抖,感觉红色的幕布后藏着一个黑色的阴影,悄无声息,举着镰刀,蓄势待发。


    “你别再害我了,也不要再靠近我了。”许落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傅司年的眼睛垂下来,声音有点苦涩:“我不会做什么的,你不要害怕我。过去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想要一个清净,你要是还有一点人性,就放过我。”


    “我也想放过你。”


    傅司年低着头,站起身,俯视一百多米以下的风景,可是一片空茫,什么也看不清楚。


    傅司年轻笑了一下,静默了片刻,望着遥远的某一点,说:“可是,单亲家庭不利于小孩成长。”


    “你什么意思。”许落嘉皱着眉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花了多少钱,我全部还给你,你把微博注销了行吗?”


    傅司年语气很冷淡:“许落嘉,四百多亿我都可以给你,你觉得我在乎这百十来万的?”


    “那你到底在乎什么?只要我能给,我都给你。”


    “你。”


    许落嘉:“…傅司年,这没意思,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再上当了。”


    “好吧,骗不到你了。”傅司年笑笑,心里陡然拔起一股莫大的悲哀,语调却依然低沉清冷,“想要你微信。”


    “什么都不会发,就给看看生煎包。”


    “那个微博号是用来炫耀生煎包的,你让我把微博注销了,我没地方炫了,你得赔。”傅司年耍无赖道。


    第46章  第  46  章


    许落嘉说:“不喃。我也可以把那个微博号拉进黑名单。”


    傅司年带着一点笑意:“是不是玩不起,  许落嘉,动不动就拉黑。你拉黑了这个,我可以再创建无数个微博号,  你防得住么。”


    许落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烦躁地皱起眉:“傅司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  把我微信加回来。”


    许落嘉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放弃了拒绝沟通,还是在思考条件的可能性。


    傅司年用上了在谈判桌上惯用的技巧,软硬兼施,循循善诱,  现在又软着口气,口吻温和,假意拥有最好的脾气和最体贴的心情:


    “你加回来也不会吃亏,可以对我开单方面的屏蔽。我呢,  什么都不会做,就只是给你看看生煎包而已。生煎包多可爱啊,嗯?”


    许落嘉冷笑两声。


    “再说了,你那个是工作邮箱,  我天天发生煎包,  你们公司的人没意见?”


    “你知道就好。”许落嘉冷淡道。


    “所以啊,  你把我微信加回来。不想看我微信就不看,  开免打扰也随便你。”


    只要…只要能给我一丝喘息的空间就好了。


    傅司年继续道:“你担心我骗你?要是对你打什么坏主意,我不得好死,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许落嘉捏着鼻子,  无能为力,  只疲惫地说:“好,你说话算话。”


    挂电话之前,傅司年叮嘱他:“工作不要太辛苦,舞台永远都会有,我都给你留着呢,声带息……”


    “好了。”许落嘉出声打断他,“你不是喜欢讲废话的人。谢谢你,再见。”


    说完,电话就咔一声,被挂断了。


    “怎么连听我说话也不肯了^”


    傅司年垂下眼眸,失神地喃喃,“…声带息肉是会复发的,多注意休息,想要什么就跟我说,不用自己拼命去争取的.因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除了…离开。”


    电话被强硬挂掉以后,他的额角隐隐又在作痛。


    事实上,他已经失眠很久,记不清在多少个黎明前仍然想着许落嘉。


    安眠药,酒精,飙车等以往发泄精力的方式全部都不管用,只会让他更加清醒地感受到痛苦。


    运动也不管用,网球拍因为力度过大磨损过度,中间的网都被击穿了。


    傅司年上半身赤|裸,大汗淋漓地躺在网球馆里,视线落在网球馆上方的吊顶,不断地喘气,累得整个心脏都在绞痛。


    可是在疯狂又窒息的喘|息声中,傅司年悲哀地发现,在那一刻,他还是无法停止地想着许落嘉。


    喘过气后,他一脸麻木地站起来,去洗澡,换衣服,订购新的装备。


    在任何一个人看来,傅司年仍旧没有什么变化,高大英俊,冷淡薄情,因为回到了一个利益博弈中心,身上那种权贵上位者的气息再也无法收敛。


    他每天像个机器人一样冷静理智,决策企划,过目文件,审批签字,是人人敬畏的傅总。


    高处不胜寒,尤其是本身精神状态很焦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只能是精神思维加大负荷地运转。


    可是,他不能倒。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说要连哄带骗地拿回许落嘉的微信。


    绕了这么多圈,微信最后还是加回来了。


    傅司年犹豫半天,表情有点古怪和害羞,还是悄悄把备注改成了老婆。


    反正许落嘉对他的手机没兴趣,根本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备注,他就心安理得地用了。


    然而当着许落嘉,傅司年不敢嚣张得瑟,精挑细选了三个生煎包最最可爱的视频发过去。


    【傅司年:生煎包性格很好,没有坏脾气,园里所有人都喜欢摸他。就是有一点不好,很馋。】


    发完以后,傅司年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等了好半天。


    没回。


    傅司年烦躁地盯着手机,心里想,还真屏蔽了他啊。


    他不悦地把手机关掉,起身收拾东西,下班开车回家。


    这其中,手机一直放在口袋里,别说新消息的声音提醒,就连一丝震动都没有。


    回到车库,傅司年不死心地拿出来,刷了好几下。


    可是就算他把手机屏幕都刷烂了,上天也不会恩赐他一条许落嘉的新信息。


    *


    晚上回到家,一进家门,家里安安静静地,没看到生煎包。


    傅司年喊了一声:“生煎包,我回来了。”他脱掉西装外套,解掉腕表,换鞋,边喊边往客厅走,“生煎?”


    拐角,就在阳台客厅阳台角落里看到了生煎包,一张脸皱巴巴的,耷拉着耳朵,眼神有点心虚。


    傅司年:……


    “你做坏事啦?”傅司年把生煎包拖出来。他低头看阳台上的多肉,那是许落嘉走之前养在书房的,一片生机勃勃,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傅司年蹲下|身,轻轻摸着生煎包的耳朵。


    生煎包终于汪了一声,站起身,啪嗒啪嗒地往前走,傅司年跟着它。


    一路来到书房,还没进书房,傅司年看见了情况,就感觉常年偏低的血压一阵上涌。


    他走进书房,就看见许落嘉的杂志全部掉在地板上,有两三本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缺角烂页。


    他的脸色冷下来,回头,抬手掰开生煎的嘴巴,发现牙齿里面没有纸屑,仔细看,杂志虽然乱糟糟的,但是页还是在的,这个笨蛋没有吃纸。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生煎包,生煎包低着头,呜呜几声,退开好几步。


    傅司年收拾了一下惨状,拍视频给许落嘉告状:【这个笨蛋把我杂志全部撕掉了,它好笨。】


    放下手机,教训了几下生煎包,然后拿起手机看,还是没回信息。


    傅司年干脆坐在书房的木地板上,一边等回信一边刷手机,那个小号还没来得及注销。


    一打开首页,就看到有人路透,是落嘉的老板请他们喝咖啡。


    落嘉的老板看起来人好好,又帅,又温柔,而且对小宝又好,和小宝气场超级和谐温柔。


    下面的评论更是不堪入目,乌烟瘴气,胡言乱语。


    傅司年的眼睛眯起来,他就想不懂了,为什么他跟许落嘉,明显有证的,都没有西皮超话。


    而许落嘉跟个衣冠禽兽闻一凡——竟然有西皮超话。


    傅司年心里憋着一股烦躁和郁闷,恶向胆边生,拍了一段生煎包啃杂志的惨状的视频,上传到微博小号“饺子生煎爱落嘉”去。


    文案:生煎包,这是你妈的杂志,不能啃,知道吗?【】【】


    第47章  第  47  章


    发完视频以后,  傅司年害怕又期待,一直捧着手机,下去遛狗的时候也不断刷着手机。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摸着生煎包的狗头,  不断地开关飞行模式,点开许落嘉的对话框,看有没有新的消息提醒。


    直到最后,  生煎包跑累了,  在草坪上趴着休息,圈着球球扒拉来扒拉去,傅司年仍然在执着地重复着刷手机的动作。


    因为那段视频,网络上的其他人全都炸了,  甚至扒出了以往视频里,傅司年家里出现的各种许落嘉的代言,签名海报,站姐pb,  实体专辑等等。


    网络上讨论得轰轰烈烈的:有人说许落嘉的素人老公是舔狗;有人说都是夫夫,家里有这些有什么奇怪的;有人骂素人老公是心机表,晒这些故意宣誓主权;有人骂许落嘉营销咖炒作;有人说他们俩早就分居了,夫夫个屁。


    可是看了这么久,  最想有反应的那个人却悄无声息的。仿佛他费尽心思地闹出一点动静,  想取得那个人的一点点关注。


    却终究是徒劳。


    发小又来烦他,  他直接不回。


    其实在网络上丢脸,  他并不介意。他心甘情愿低许落嘉一等啊,本来就是事实。


    傅司年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他一个人坐在长板木椅上,  头顶上有一束昏黄色的灯光垂下来,  照亮了椅子周围的一点光亮。除此之外,  周围一片黑暗。


    他感觉到有一点寂寞。


    也是,许落嘉连听他讲话都不想听,又怎么会主动打电话给他呢,就算是骂他,也懒得骂。


    那片被路灯照亮的地方,由澄黄色变得灰暗,令他想起墓碑的尖角。一个人埋在地里,是不是也是这么寂寞。


    傅司年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拍拍生煎包的脑袋,说:“回家吧。”


    *


    回到家以后,已经将近一点了。


    原来不知不觉,捧着手机在那里等了这么久,杳无音信。


    但是十一点和一点对傅司年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离黎明更近一点或者更远一点罢了。


    他洗完澡,抱着生煎包说了一会话。


    可是也许真的太累了,他将沙发上的一个白色毛绒抱枕当作了生煎包,轻声说了好多话,直到生煎包在旁边汪汪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傅司年怔愣片刻,盯着怀里的抱枕一会,然后视线淡淡地将抱枕放回原来的地方,再温柔地摸摸生煎包的脑袋,说:“晚安,落嘉。”


    然后回房间,开电脑,桌子旁边放着一杯伏特加,静静地看许落嘉经纪公司发的vlog。


    尽管碍眼的闻一凡偶尔入境也好,看在落嘉的份上,也稍微忍受一下吧。


    他老婆真的很厉害,傅司年想。


    他老婆写日记的时候,老是说他工作很认真很专注。其实许落嘉才更认真,而且从他眼睛里,能看到光芒和热爱。


    看着看着,傅司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反复地拉了一下进度条,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也不看看现在多少点,直接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私人医生:


    “声带息肉做过手术有机率会复发是么?有什么症状。”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医生两秒钟清醒过来,他详细地说了症状。


    傅司年边皱着眉听,边去反复对比vlog里的许落嘉的动作。


    落嘉偶尔皱着眉咳嗽,捂着喉咙的样子让他心脏一拧,焦虑又心痛。


    他继续听着电话里医生的话,偶尔动笔记下一些东西。


    “好的,谢谢。”傅司年对着电话说,“我知道你偶尔会在外面接活。我并不介意,但是我需要你的时候,档期要随时空出来。”


    一把年纪的医生立刻绷直了背,擦着冷汗,说:“哎,是,傅总。”


    其实他作为傅总的私人医生,薪酬是十分可观的。


    可是他手痒。


    读了这么几十年书,几十年的经验,来了傅家,傅总完全不生病。


    他的才华没有施展的空间,所以才在外面偷偷地接活。


    挂了电话以后,医生连觉也不睡了,爬下床,戴上眼睛,要是做准备工作。


    傅司年把酒杯里最后一点酒喝光,站起身,想立刻飞到许落嘉的身边,抓他去医院复查做手术。


    可是在三秒钟以后,他就冷静了下来,知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傅司年拿出手机,犹豫着,挣扎着,哒哒哒敲了好大一段微信。


    盯着看了好一会,最后又全部删掉了,一个字都不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在许落嘉的世界里是透明的,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他无视。


    他根本不想理我。傅司年想。


    在许落嘉的眼里,自己是个唯利是图,不安好心的豺狼恶犬。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司年并不会感到痛。可能更痛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了,或者是被伤害多了,被消耗光了,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站起身,又去给自己倒了一点酒,脑子里慢慢地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许落嘉注意嗓子呢。


    白色冰块被碎成小方形,用镊子夹起来,泡进酒里面,与深红色的酒轻轻一撞,溅起一滴小圆点,打在傅司年的手背伤,冰凉凉的。


    冰块沉入杯底,静静地躺着。


    傅司年盯着杯底晃动的圈痕,莫名想起了跟许落嘉去酒馆那一次。


    昏黄色的灯,就快要融化的百利甜冰淇淋,绯红的脸颊,羞涩,天真又腼腆的笑,那个傻乎乎的小孩说自己没有醉。


    傅司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失神地想,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许落嘉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就连一句关心,也要费尽心思,小心翼翼,百转千回,苦涩不得言。


    第48章 第 48 章


    傅司年站在临江的落地窗前, 手里仍然握着冰冷的玻璃杯。


    江畔对岸耀眼的霓虹灯不断闪烁,倒映入傅司年墨色的瞳孔里,却仍然无法搅动眼眸里的深沉, 仿佛一个沉默的深渊,酝酿着一场悄无声息的猎杀。


    傅司年轻蹙着眉,表情带着微微的思索, 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 轻叩两下,打火机清脆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啪嗒,啪嗒。


    半晌以后, 傅司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玻璃杯放下,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傅司年凝视着江淮沿岸的霓虹灯, 冷淡道,“帮我调份资料,王静初手底下所有艺人的详细报告。”


    王初楚是迄今为止娱乐圈内最牛逼哄哄的经纪人,手底下出过的影帝, 歌神扔出来就构成了圈内顶级大咖的半壁江山, 是个表面温柔可亲, 实则雷厉风行的女人。


    傅司年当初还没退圈的时候, 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只无意在几个小场合交锋过,知道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王静初确实很有手段和野心。


    比许落嘉身边那个经纪人强很多。


    他方才忽然想到, 为什么对许落嘉好会这么难。


    关心的话当耳边风, 塞资源也塞得小心翼翼地,生怕许落嘉公司的人察觉,自己全然暴露,万一许落嘉知道了,赌气全部都不要了怎么办。


    到时候心疼的还是自己。


    既然如此,他就直接把许落嘉身边的经纪人换掉。


    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直接给许落嘉最好的配置——圈里面顶级的经纪人,王静初。


    给资源,上医院,知道行程,所有事情都可以直接掌控。


    王静初手底下的艺人调查报告很快就传到傅司年的手机上,他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挑选谁做倒霉蛋比较好。


    生煎包还没睡觉,用像巧克力一样黑黝黝的鼻子拱着傅司年的手背。


    傅司年笑着看了生煎包一眼,把手机放到生煎包的爪子下,说:“你来。”


    生煎包好奇地看着爪子底下的手机,把它当成玩具一样扒拉,戳戳,闻闻。


    最后,生煎包的爪子点开了手机上的一个文档,跳出了一个艺人的资料。


    年轻的顶流,业务能力好,形象完美,粉丝数量多,未来可期,前途光明。


    如果不出意外,这么演下去,未来应该是要抬进影坛名人堂的人物,一生受万众瞩目,享荣华富贵,是王静初手底下一刻茁壮成长的发财树。


    傅司年正摸着生煎包的狗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低声说:“乖,就是这个了吗。好的,谢谢宝宝。”


    然后把生煎包抱下躺椅,温柔地看着它的眼睛说:“你乖乖的,我要帮你妈妈处理事情了,自己玩,好不好,嗯?”


    生煎包躺在地板上,尾巴无聊地晃悠着,从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撒娇声,嘴巴啃着傅司年的拖鞋,像是在挽留。


    傅司年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一片冷淡,推开生煎包的脑袋,抬腿往书房走。


    他打开电脑,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翻开,看了几页,随后放下,打开编程软件。


    他高中的时候因为感兴趣,学了一点计算机技术,飞快地做了一个爬虫软件,开始运载。


    同时,傅司年拿起手机的电话号码,找了一下通讯录,拨出去一个号码:


    “是我。去调查一点事情,天亮之前把结果发到我邮箱。”


    等到程序运载完毕以后,电脑页面呈现出他想要的页面结果,傅司年的手指在黑色的键盘上迅速翻飞,整理打包所有内容,创建一个虚假的ip,把打包的内容发给跟王静初有利益冲突的营销号公司。


    傅司年打包的文件,是那个倒霉蛋刚进圈的事迹。


    那是年代很久远的事情了,包括倒霉蛋在擦边球娱乐会所当少爷,跪在地上给客人倒酒,抽着烟满脸谄媚,在网络上发表的恶臭言论,在街边跟女生举止过分亲昵等等。


    王静初的公关能力很强,倒霉蛋粉丝又多,洗脑式澄清一大堆,这些新闻零星地冒出来,翻不起什么风浪,倒霉蛋依旧是星光熠熠的大明星。


    傅司年漫不经心地点着鼠标,偶尔挑眉,饶是他,也对倒霉蛋的行为感到有点吃惊。


    他通通整理打包好,发给倒霉蛋对家的营销号,然后把电脑关了。


    处理完事情以后,傅司年揉了几下手,抬头看一眼时钟。


    又快天亮了,又可以去找许落嘉聊天了。


    傅司年把生煎包抓过来,打算拍个生煎包凑到手机镜头面前亲亲蹭蹭的视频,代替他的早安吻,准备明天白天跟许落嘉撒娇。


    生煎包已经快要睡觉了,一脸生无可恋地眯着眼睛看傅司年,鼻子呼噜呼噜地出气,不情不愿的。


    傅司年撇嘴,有点嫌弃地拍拍生煎包脑袋,有点威胁道:“喂,你可不可以可爱一点,这样怎么勾他回来。”


    生煎包好像翻了个白眼。


    傅司年:“……”


    手机叮咚一响,应该是调查结果出来了。


    傅司年也懒懒地朝着生煎包挥手,让生煎包走开去睡觉。


    然后自己去继续处理事情,慢慢地为接下来的计划铺线。


    *


    倒霉蛋正在剧组酒店睡觉呢,天快亮的时候被助理疯狂拍门,“哥,出事了,快起床!世界末日来了!!!”


    倒霉蛋的床铺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没有发脾气,因为他知道,要连夜拍他门的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倒霉蛋开门,揉揉眼睛,连滚带爬地下床,哑声道:“怎么了…”


    助理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手指指着手机屏幕,着急地睁大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


    倒霉蛋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浑身一激灵,瞬间睡意全无,他站直了身体,瞳孔骤然放大:


    “我靠我靠,我最近没得罪谁啊!怎么这么猛!”


    正是完完整整的,傅司年打包的那份资料,倒霉蛋的斑斑劣迹,一个字也没少,一张图也没删。


    营销号半夜也是不睡觉的,收到大礼包,连夜何时,发通稿,瓜在半夜爆总带着一股隐秘感觉,可是网络上的反应一点也隐秘,引起轩然大波,轰轰烈烈的,仿佛要把倒霉蛋彻底踩死。


    倒霉蛋看着不断跳出来的评论,吓得脸色都有点白:“…联,联系初姐没有?!我这下完了,完了完了,初姐要把我祭了。”


    “初姐说让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上网,安心拍戏。做好心理准备就行了,待会剧组肯定很多记者!!哥你先稍微收拾一下,太阳一出来,记者就会涌进来的。”


    倒霉蛋一听到“安心拍戏”这四个字,就心里有底了,他的唇色稍微恢复了一点,镇定了些许,点点头:


    “那,那让化妆师过来。怕什么,不要怕,初姐搞得定,搞得定的。”


    小助理心有戚戚焉,点点头,走出去,叫化妆师。


    倒霉蛋走回房间里,外面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这里很偏僻,只能听得到蛙鸣的声音。


    其实是个远离世俗,能让人清心寡欲的地方。


    倒霉蛋捂着脸,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瘆得慌,仿佛后背冰凉凉的,已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他的心坠坠的,感到有些担心。


    片刻过后,倒霉蛋深呼吸一口气,想起了初姐说让他安心拍戏。


    对,安心拍戏,没有谁能搞得动他,他后面还有初姐呢。


    *


    就像初姐说的那样,安心拍戏,什么都会过去。


    他的大礼包新闻在一个星期过后,渐渐地平息下去,依旧正常工作。


    可是,就在三天以后,他的厄运才真正来临,迎来灭顶之灾。


    大礼包新闻只是一个前菜,傅司年知道靠王静初,肯定能压得下去,要是压不下去,他也不会要王静初做许落嘉的下一个经纪人。


    前菜过后,就是正餐。


    傅司年坐在黑色的皮椅上,长外套搭在椅背上,面前三台电脑显示着红红绿绿的页面,不断闪动。


    他捧着平板,另一只手戳着钢笔,深邃的五官英俊冷漠,漫不经心地刷着微博,静静地欣赏着网络上的风波。


    20xx年4月5日,倒霉蛋被爆出高中的时候,对同学实施校园霸凌,造成同学的中度抑郁症,最后同学退学,不知所踪。倒霉蛋只是记被过,写了一封500字的检讨书。


    20xx年4月8日,有人匿名举报,倒霉蛋被爆出个人偷税漏税被判20亿以上。


    20xx年4月11日,倒霉蛋被爆出带着两个女生进出剧组的酒店,这件事对于倒霉蛋上面做过的事情已经算轻的了。


    然而当天,那个酒店被举报大规模聚众吸毒,酒店被封了,倒霉蛋最后也被警察抓出来,拘到派出所去做检查。


    圈外人都看个热闹。


    然而圈内人却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心底里暗暗地觉得王静初真他妈不是个东西,害自己的艺人。


    谁都知道,四月份开始,对倒霉蛋发起第一波冲锋的就是王静初御用的营销号。


    没有王静初的知会,营销号又怎么会发。估计是利益谈不拢,王静初鱼死网破了。


    只是现在业内,再也没有人敢用王静初了,倒霉蛋已经彻底殉了,王静初的经纪人生涯也算得上身败名裂了。


    五天以后,下着大雨,傅司年约王静初见面。


    两个人在一家安静的茶馆见面。


    傅司年轻轻地摩挲着茶杯,轻轻昂起下巴,道:“我不喜欢说废话。来我这里,待遇不变。”


    王静初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笑得温婉:“傅总,您就不怕出事,还敢用我,现在谁都知道我王静初吃里扒外,过河拆桥,疯子一个。”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手底下的人有没有能力。”傅司年抬起眼眸,道:“而且,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王静初笑了,眼底里倒是有了一点真情实感的笑意,说:“傅总,我这一次,也算是翻了一个大跟头。”


    说完这句话,王静初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这一个星期,荒谬得像一个梦,被情人抛弃,被千夫所指,被同行冷淡。


    他王静初入行以来,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还真有些委屈,想朝着傅司年倾诉。


    傅司年没有安慰她,冷漠地喝着茶,视线始终淡如晨雾,仿佛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说,傅总,我是被冤枉的,您信吗?”王静初忍不住出声问。


    “我不在乎,王小姐。”傅司年漠然道,“私人感情是很无聊的事情,在我这里,你也讨不到什么安慰。”


    王静初赶紧说:“好的好的。傅总能给我一个容身之地,我感激不尽。请问,好,待遇不变,什么时候可以入职,我能从新人开始挑起吗?”


    “我不要你来我公司。”


    王静初疑惑地看着他。


    “你去闻一凡的工作室,带许落嘉。”傅司年说,“至于你名声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只要好好带许落嘉就好。”


    傅司年将茶杯轻轻放下,眯起眼睛,大概估计了一下时间:“下周三之前,我会解决好。”


    “闻一凡……”王静初呆呆道,“许落嘉。”


    王静初指甲不自然地攥紧,裸色的延长甲刺得她的掌心有些痛。


    “怎么,许落嘉是我的夫人。”


    王静初摇摇头,说:“没有没有。等等,许落嘉?”初姐笑了一下,“傅总,您想要怎么个带法。”


    “满足他的一切愿望,他想要站在世界之巅,还是想要平安快乐地唱歌,你去给我带,有什么任何需要可以联系我。”


    “许落嘉是闻一凡工作室里最红的艺人?”初姐问。


    “应该是。”


    王静初忽然笑了,心底里有了一些打算。


    闻一凡,我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王。


    你他娘的叫狗仔拍我手底下的崽子就算了,还害我,把脏水全泼在我身上,简直是丧心病狂。


    然而就算心里再恨,她也没有表现出来,露出一个笑,那个温柔而有力量的初姐慢慢地回来了,视线落在前方,面前的傅司年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既然许落嘉是闻一凡的核心,那么把许落嘉铲走了,闻一凡肯定会元气大伤。


    初姐问:“傅总,为什么不把夫人圈回自己的公司养呢,不是更方便吗?”


    “他不愿意,说要靠自己。”


    初姐马上说:“要不这样,我帮您,您单独给我开个公司,我把许落嘉挖到那个新公司去。”


    “您在后背做匿名股东,我保证不让您太太知道,这样可以吗。主要是,我两头跑,一边是闻一凡,一边是您的,太为难我了。”


    傅司年沉吟了一会,装模作样地在思考,好一会之后,才为难地说:“好吧,便宜你了。”


    太为难了,挖到了王静初这个金牌经纪人,给闻一凡的工作室植入了一颗隐藏的地雷,日后还能把许落嘉圈到自己的地盘里,给他最好的,好好地照顾他。


    傅司年抬手斟茶,嘴角边终于勾出了一点弧度,冷淡又英俊,道:“合作愉快。”


    他心里想,王静初入职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许落嘉拉到医院去,检查,检查,检查!这个不能再拖了。


    手机无声地震动了一下,傅司年掏出来一看——表情忽然变得温柔又高兴,整个人像是忽然有了灵魂,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像是在抚摸最深刻的恋人。


    *


    许落嘉坐在录音棚里,等排队的时候,又掏出手机,看傅司年给他发的小狗视频。


    傅司年那个人,倒还算是说话算话,只给他发可爱的生煎包。


    小狗是无罪的,况且是这么可爱的生煎包,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笑眯眯的,脸上洋溢着天真又纯粹的笑意。


    许落嘉想,傅司年对只有全然的恶劣和玩弄,丝毫没有心肝,但是到底也不算毫无人性的人。


    把生煎包养得这么好,对小动物这么好,他骨子里还是有一点点温存的人性和善良的。


    也许,傅司年真的很想他爷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解释傅总使坏过程,今天太晚了来不及写了


    第49章  第  49  章


    “傅总,  这是您要的资料。”穿着黑白色西装的的特助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谢谢。你先出去吧。”傅司年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冷淡地接过,修长的手指绕过白色细线,  打开。


    这是一份H岛赌场的资金流,其中大部分的流水来自于海外秘密账户。


    傅司年去H岛办事的时候,在密密麻麻的数字对堆里,  傅司年的眼睛不经意间扫过其中一个账号,  恰巧有些在意,便记进了脑中。


    他心眼就是这么多,喜欢随时记住一些直觉跟他有关的东西,以免日后派上用场。


    傅司年的用钢笔圈出了一个流水帐号,  眯起眼睛,想了一下,确认是这个,打开电脑,  输入网址,会员账号和密码。


    回车键一按,电脑上一排一排地展示出其中的跳动的数字,结果正是他想要的。


    傅司年浅淡地笑了一下,  拿起电话,  打电话给发小,  问:“喂,  是我。有没有王静初手底下那个营销公司的号码。”


    “有,那个人也姓王,呆会微信发给你。怎么啦?她得罪你了?”


    傅司年控制椅子靠后了一些,  以便更加放松地坐着,  慵懒道:“那倒也没有。好了不要问这么多,  忙,挂了。”


    “好好好,等等!”发小说,“话说回来,你要不要做这么绝。”


    “什么。”傅司年懒懒道。


    “就上回那事,叫薄什么的来着,那个模特。一看就是你的手笔,手段干嘛那么狠。我都有点吓到了。”


    傅司年的手指支着脑袋,脸色不变,不以为然道:“抢许落嘉的东西,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闻一凡那个废物能忍,我忍不了。”


    发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认识傅司年二十几年了,也知道他心狠手辣,老毛病了。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也没人能拿的住他。


    只能说,是彻底栽许落嘉手上了吧。


    发小忽然想起上一回的乌龙事件,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尖,说:“那什么,嫂子挺好的吧。”


    “嗯。”


    忽然,傅司年的眼神一顿,直起身子,警觉道:“你朝我打听许落嘉干什么。”


    语气有点危险,像个发现地盘被侵犯的老虎。


    发小:“……”


    “不用这样吧,兄弟,我直男。”


    他知道傅司年护食,没想到占有欲强成这个地步。


    “谁还不是个直男。”傅司年撇嘴,“你这句话更危险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好吗,我真无语了。什么恋爱弱|智。对了,这还不是恋爱呢,是你一个人费劲巴拉地追。”


    发小说完,赶紧就把电话挂断。


    电话收线以后,傅司年打开微信,看看许落嘉有没有给他发信息。


    还是没有,生煎包的洗澡视频不知道有没有看。


    傅司年在电脑的文件夹上整理了生煎包的视频,罗列整齐,分别是生煎包撒娇卖萌的,出丑的,漂亮的,做坏事的,偶尔聪明的,还有呼呼大睡的。


    绝对不能连续好几次发一样类型的视频过去,不然他担心许落嘉会腻,没有新鲜感了,再也不理他了。


    但是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发一张生煎包睡觉的照片,有摊开肚皮睡得四仰八叉的,有圈成一个团子安然入眠的,有侧身抱着喜欢的玩具睡觉的。


    傅司年就每天发一张,让生煎包代替他说晚安,还有想你。


    他始终记得落嘉一个人站在瀑布面前,寄了一张明信片给他:


    “很想你。我一个人站在瀑布前面的时候,真的很想你。有空的话多对我说几句晚安吧。”


    曾经他像一个瞎子一样,对这些真心和爱恋视而不见,全部当作惘然,甚至任意糟践,也白白地错过了很多时间和事情,留下无数的遗憾。


    如果他能侥幸与许落嘉重归于好,在临终的时候,是不会还会想起来这十年,后悔,他与许落嘉本来应该多十年的。


    十年,化作每一年,每一分,每一秒。


    每一刻都应该是实质的幸福。然而他全部都错过了。


    最重要的是,还有许落嘉。那十年对许落嘉来说,应该是地狱。


    他曾经有过那么一秒钟怀疑,是不是应该放手,真的像许落嘉说的那样,做个陌生人。


    可是在看到许落嘉受到伤害,被欺负,被抢东西,被嘲笑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也绝对不可能放手。


    爱意像心脏一样无法停止蓬勃,直到死去。


    而且,许落嘉那么好,他身边应该有一个忠心耿耿的疯狗才对,把一切伤害到许落嘉的人都撕碎掉。这个疯狗,为了许落嘉,做什么都没关系。


    那么,应该守护着他,然后一辈子不出现,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许落嘉跟别人幸福美满地在一起吗。


    但是他不是圣人啊。


    傅司年有时候在教导生煎包不要那么护食的时候,稀奇地感受到一丝心虚。


    他身为主人,但是却比一个狗的护食心更强烈。又有什么资格严厉训斥生煎包呢。


    于是只好慢慢地教,也慢慢地追。


    这条很难走。傅司年知道。


    那张再也修复不回来的光盘仍然放在他的床头,旁边就是放大的结婚照,再过去,就是好几个洁白色的小药瓶。


    这几样东西,好像构成了无数个痛苦的长夜。


    无法回到的过去,永远错落的甜蜜,还有窒息般疼痛的心脏。


    如今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傅司年笑笑,盯着微信页面。


    他想,微信不出个已读功能,那也要出个视频播放量功能吧,起码让他知道许落嘉有没有看。


    傅司年呆呆地看了一会手机屏幕,最终叹了一口气,收拾好表情,想了想,打电话给王静初手底下那个营销号公司老板。


    掌握对方的软肋,再开始谈条件就是无往不利的。


    老板的儿子假假地也算是个富二代,却沾上了滥赌的毛病,大陆不给赌,就坐船去H岛赌。


    结果十赌九输,一输就立刻买下更多的筹码,最后没钱了就开始赊,最后连本带利欠了八亿多美金,实在没办法了,回家找他爸哭。


    这事没什么人知道,连王静初也不知道。傅司年偶然瞥到流水账号,记住了,上心了,才拿捏到这一点。


    傅司年在电话里冷冷道:“我刚好认识一些朋友,可以让你儿子不用还这么多。但是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打完电话以后,傅司年开始收集其他新闻的证据,校园霸凌,偷税漏税,还有…吸毒。


    其实倒霉蛋并不吸毒。


    只是傅司年猜那一天,那个酒店会有这种聚会,然后找了两个女的,通过各种手段,让倒霉蛋在那一天走进那个酒店。


    当然,是另外地开一间房,他还是有底线的。


    然后再向警察匿名举报,有人聚众吸毒。


    特助的眼神欲言又止,看着傅司年。


    傅司年笑着说:“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可是良好市民,向警察举报呢,他们应该发给我一个大奖章。不过我比较低调,算啦。”


    特助:“……”


    最后傅司年再匿名把消息告诉闻一凡手底下的记者,告诉他们,那个酒店会有大新闻,但是比较危险,一定要做得隐秘一点。


    傅司年还手动帮他们遮掩了一下。


    最后,倒霉蛋从那个酒店走出来的照片和视频全部是闻一凡手底下的记者拍的。


    前两件事情都做得很谨慎,而且是匿名向国家机关举报,王静初实在是找不出来是谁。


    最后,她看到了,倒霉蛋倒霉的新闻,是闻一凡那边的人发的,虽然做得很低调,很谨慎,她废了千辛万苦,才查到背后是闻一凡的人。


    王静初想了一下,确实…倒霉蛋跟闻一凡公司的人有过激烈的利益冲突。


    这一环也正是傅司年想到的,因为他当初挑选倒霉蛋候选名单的时候,就是专门挑跟闻一凡工作室有仇的,列了一个名单,让生煎包挑。


    连续这么多新闻发出来,全部都是王静初公司的营销号发的,王静初去找那个姓王的狗东西,一去,早就人去楼空。


    初姐气得头脑发昏,却知道没办法。


    这一连串实在是太恐怖了,而且是有预谋的,绝对是同一个人干的。


    她废了千辛万苦,终于在最后一件事情抓到了闻一凡的踪迹。


    但是她不能急,绝对,不能。学学…越王勾践,忍辱负重。她不能让闻一凡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


    三天后,王静初去闻一凡公司谈话:


    “闻总,是我做错了,现在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闻一凡以为王静初说很久以前的。利益冲突的事情,点点头。


    两个人你骗我,我骗你,驴头不对马嘴地谈了半天,竟然谈得很顺利。


    王静初风风火火地入职,带许落嘉。


    *


    这场风波里牺牲了一些人。然而别人以后的人生,跟傅司年是没有关系的。


    许落嘉没说错,他的确是一个不择手段,冷漠薄情的人,可是他也有一点真心,唯有的温柔和真情全部都给了许落嘉。


    他只在乎许落嘉。


    一切都尘埃落定。


    元旦快到了,傅司年打算死皮赖脸地带着生煎包上门,跟许落嘉一起跨年。


    许落嘉看在生煎包的份上,应该也许不会骂他疯子吧。


    他最近还听王静初说,许落嘉念叨着想吃蛋糕。


    傅司年放下了很多事情,打算亲手做一个枫糖蛋糕。到时候一起带去给许落嘉,他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


    跨年前夕,闻一凡温柔地看着落嘉,说:“31号那天,我们一起去江边倒数好不好。”


    许落嘉想了想。


    “本来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才热衷这个,但是那天路过江边,我看到他们在布置,零点会放飞气球,放烟花,你想去吗?”


    落嘉一听,就笑了,嘴角露出一个纤巧的梨涡:“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呃,怎么说呢,其实我觉得带自己做的蛋糕上门,被赶出来的几率会更大吧……


    第50章  第  50  章


    傅司年打电话给王静初:“什么时候带落嘉去医院检查嗓子。”


    初姐捂着话筒,  低声说:“已经检查了,傅总。”


    她继续道:“落嘉的情况真的不太好,幸好我带他去医院复查得比较及时,  不然是不可逆的。现在已经帮落嘉推掉了后面的所有活动,准备休息一段时间,详细检查。”


    “要做手术之前告诉我。医生我来安排。”傅司年烦躁地敲着打火机,  道:“就这样,  不要再拖了。”


    “好的。我已经在尽量安排了,但是元旦那个舞台推不掉,前一个经纪人签的,开不了天窗。赔偿的话不是金钱的问题,  而是会影响上面。”


    “电视直播吗?”


    “是的。”


    傅司年皱皱眉头:“尽快。”他沉吟一会,又说,“那个舞台的票有没有,给我一张。”


    “有的。待会我给你发舞台现场布置图,  你想要哪个位置,圈出来告诉我就好,我把票的二维码发给你,你进场刷一下二维码就可以了。”


    傅司年彬彬有礼道:“好的。谢谢。”


    “好的,  没什么事情的话…”


    “等等。”傅司年喊住了王静初。


    “您说。”


    “许落嘉…他有没有提起我。”


    两秒钟之后,  傅司年立刻说,  “算了,  不问这个。他呢,最近状态好吗?有没有不开心的事情?”


    初姐说:“没有,一切都好。落嘉工作得非常拼命,  可能是之前手术之后的一段时间,  工作停滞了,  再重新回去,觉得比较困难,所以更加拼命…这可能也是他明明不舒服了还不说的原因。”


    “幸好你在后面托着他。不然工作资源回不到从前的状态,落嘉的压力会更大。同意去做手术,大概也是因为感觉到就算停止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才会这么快答应的吧。”


    傅司年心里感觉到有点闷闷的痛,哑声说:“好。你照顾好他吧。最近别给他买枫糖蛋糕。”


    王静初怔愣片刻,笑了几声,低声说:“好的。”


    *


    今天就是12月31号,工作狂傅司年特意在下午三点钟左右下班,开车回家做枫糖蛋糕,准备晚上带去给许落嘉。


    鉴于上次离婚综艺中做饭的翻车惨状,傅司年这次长了一点教训,事先跟甜点师学过的。


    他没什么做饭的天赋,做甜点还可以,老师竟然夸他很有天分。


    傅司年对此不敢苟同,也许是因为中餐的菜谱上,加调味料和用火程度用的形容词都是是适量之类模糊的词语。


    而甜点书上用的都是明明白白的数字,比如说黄油50g,白砂糖300g,枫糖浆100g之类的。


    而傅司年对数字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度,所以他常常把握得很准确,做出来的甜品像模像样的。


    傅司年回到家,把所有材料拿进厨房。


    宸泰这套房子是许落嘉很用心装修布置的。


    许落嘉很喜欢,并且很会做饭,厨房布置得尤其用心,什么厨房用具和家电都有。烤箱更是最高配置,做个枫糖蛋糕绰绰有余。


    傅司年先开始做枫糖蛋糕的蛋糕胚。


    他洗干净手,戴上围裙,也是落嘉留下来的,开始融化黄油,等到奶油呈丝滑质地以后,打入鸡蛋,搅拌成糊糊。然后再倒入面粉,砂糖,以及金黄色的枫糖浆。


    枫糖浆是刚运过来的,有着香醇浓厚的枫树原味,倒进黄油里,糖浆蜿蜒流动,像闪烁的碎黄金。


    接着倒入搅碎的柳橙果肉,花生碎,核桃碎和苹果,增加蛋糕的馥郁感,搅拌均匀,最后倒入纸模中,振动几下,放入烤箱当中。


    傅司年半靠在梳洗台上,盯着橙黄色的烤箱,静静地抱着手等待。


    挽起的白色衬衫此袖子上沾上了一点面粉,他低头拍干净,却没想到越拍越脏。


    他笑了笑,想起了什么似的,也懒地管了。


    再等了一会,蛋糕坯烤好了,傅司年戴上手套拿出来,发现烤得出乎意料地成功,看起来松软可口。


    然后把蛋糕切成三层,第一层淋上枫糖杏仁,盖上蛋糕坯,第二层再淋一层巧克力爆浆夹心和牛油威廉,接着是最后一层。


    先用巧克力奶油抹面,最后一层上面放了许落嘉喜欢吃的水果,有草莓,芒果,哈密瓜,水蜜桃和黄桃。最后再用枫糖浆淋一层,整个蛋糕看起来仿佛在闪闪发光,非常诱|惑。


    傅司年相当满意,把蛋糕放进冰箱里面冷藏一下,防止奶油融化。动物奶油本来就很容易塌。


    做完蛋糕以后,傅司年进卧室挑衣服。


    他在卧室的镜子前站着,床上摆满了他的衬衫,全部都不满意。


    他没有什么休闲的衣服,只有衬衫,平时穿得好好地,要去见许落嘉了,却全然挑剔起来。


    嫌弃白色的太普通,黑色的像上门要债的,浅蓝色的太秀气压不住,紫色的骚到没眼看,酒红色的像个傻逼。


    最后勉强挑了一件铁灰色的,站在镜子面前,边打量自己边系上纽扣,半天还是撇撇嘴,不满意也只能忍忍了。


    其实傅司年纯粹是关心则乱,庸人自扰。他个子很高,比例又好,穿什么都很合适。


    五官有着混血儿的先天优势,轮廓深邃,鼻梁高挺。


    现在身上那件铁灰色的衬衫剪裁良好,质地优越,显得他肩膀宽阔,脊背挺直,散发著一种矜贵优雅,盛气凌人的气场。


    戴上腕表,去冰箱拿蛋糕,牵着生煎包下停车场。


    特助在停车场已经等着他,手里已经捧一束订购好的保加利亚玫瑰花,花很新鲜,娇艳欲滴。


    傅司年把生煎包抱上车,放好蛋糕,玫瑰花就放在后排。


    开车之前,特助站在车旁边,对傅总说:“祝顺利。”


    傅司年笑笑,说:“谢谢。”然后摇上车窗,打着方向盘,盘旋着开出停车场,朝着许落嘉住的地方去。


    暮色临近,阿斯顿马丁绕着江堤边开出别墅园区,朝着火红色的落日驶去,仿佛就要融化在夕阳里。


    *


    下午五点多左右,许落嘉完成拍摄工作以后,没有回家,跟初姐道别以后,直接卸了妆准备去吃饭。


    闻一凡站在摄影棚外等他,悦姐也在,穿着绿色的长裙,拎着一个小桶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落嘉看到悦姐,先是一愣,而后两三步走上去,抱抱悦姐,笑着说:“来啦,姐。”


    悦姐的卷发长长地垂下来,落嘉抱住她的时候,脸上被弄得有点痒,忍不住笑。


    悦姐也笑:“欸,来了。我看看瘦了没。”


    落嘉松开悦姐,摇摇头,说:“没有,我有好好吃饭好好工作的。”


    “那就成。”悦姐挽着落嘉的手臂,道,“走吧,吃饭去。”


    三个人上车,闻一凡开车,悦姐和落嘉坐在后排,两个人一路上聊着天,闻总时不时地插两句话,气氛乐融融的。


    他们三个人本来预计好在江边跨年等倒数,订的餐厅刚好也在江边。


    闻一凡订的是露天的桌子,中间立着一把巨大的咖啡色的太阳伞,桌子十分精致,是玻璃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盏浪漫的蜡烛,烛光点点,衬得人的面容更加柔和温暖。


    闻总安排得十分周到,他们刚一坐下,就有人上菜了。菜下面都有一个小炉子温着,不怕凉,而且食物的香味在熏烤中显得更加浓烈。


    悦姐要了一点酒,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主要是聊工作,后面话题渐渐转歪,悦姐开始讲无伤大雅的八卦。


    落嘉平时都认真工作,风言风语也传不到他的耳朵里,现在听悦姐讲,半是惊讶半是好奇,有时候又被逗得轻笑。


    许落嘉笑了就喝酒,江边的风吹过,酒夹着炉子里的暖融,喝到肚子里去,让人舒服得眯起眼睛。


    那些事情闻一凡差不多都知道了,没有落嘉听得那么专注,也没有喝酒,偶尔帮落嘉倒茶夹菜,递纸巾,脸上也是笑,温柔得像江边和煦的风。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笑,一直吃到晚上十一点多,悦姐吃着吃着,放下筷子,说:“哎呀对不住,我得回家了。家里还有个小豆丁要我照顾。”


    落嘉也点点头,脸庞染上一抹绯红,意识仍然是清醒点,只是讲话带点鼻音,哼哼唧唧地,说:“好。注意安全,到了发信息。”


    悦姐站起来,说:“行,你也别太晚。第二天的舞台要顺顺利利的,开年第一个舞台呢。”


    落嘉很认真地点点头,昂起脑袋,眨眨眼睛,笑着说:“知道啦。”


    悦姐揉了一把落嘉的头,“走啦。”


    *


    悦姐走了以后,落嘉撑着脑袋休息了一会。


    闻一凡坐在他旁边,低声问:“难受吗?”


    落嘉摇摇头,说:“有点困了。”


    “那睡会,倒计时了我喊你。”


    “好。”


    落嘉很安心地趴在桌子上,睡过去。放在手机上的桌子亮了一下。


    闻一凡看到了,他的眉毛挑了一下,拿起落嘉的手机,手指放在开关键和音量键上,还没来得及按,手机就自己黑屏了。


    闻一凡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原处。而后静静地看着睡觉的落嘉,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江面十分开阔,吹过来的风也带着宁静温和的气息。游轮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像是爱人发亮的心情。


    等到11:57分,中间最高那栋金融大厦屏幕放出了一个时钟,分针在缓缓地转动着。


    闻一凡轻轻地推推许落嘉的肩膀,低声说:“起来啦。还有3分钟。”


    落嘉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动了动,从桌子上抬起脸来,额头被手表压出一个圆形的痕迹。


    闻一凡忍不住笑,手指轻轻地贴着落嘉的额头:“睡懵了。”


    落嘉用手指抹抹额头,不好意思地笑,正想说这什么,忽然,周围所有人都站起来,涌到江边的栏杆去,热热闹闹的。


    闻一凡拉着落嘉站起来,一起看着江畔对面巨大的建筑,整栋楼的灯光组成一个金色的数字,不断地闪烁着。


    “十!”所有人大喊着。


    “九!”


    “八!七!六!”许落嘉也忍不住举起手机的手电筒,融入星光里的一盏。


    “五!四!三!二!”


    “一……!”


    当数字一喊下的那一刹那,金色的数字一变成了四个硕大的“新年快乐!”。


    周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祝福声,每个人脸上都是对于来年的期待和喜悦。同时,拖拽着金色火星的烟花刺破了夜空,飞到夜幕的最中央,炸开,绚烂,而后无数的烟花绽放,流光溢彩的。


    在江畔的栏杆边,还有五颜六色的气球放飞,轻飘飘地升到江畔去,那些气球上写满了对于来年的祝福和向往。


    闻一凡轻柔地揽住落嘉的肩膀,说:“新年快乐。来年也要顺顺利利的。”


    “嗯!”落嘉眼睛笑得弯弯地,显得温和纯粹:“闻总也是!新年快乐!”


    *


    傅司年在许落嘉的门口安安静静地呆了六个小时。


    发了信息,依旧像往常一样,石沉大海。


    生煎包好像也累了,无聊地趴在地板上,尾巴一动不动地。


    傅司年低头看看生煎包,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对门上的密码。


    密码是什么,其实很好猜。


    傅司年低头,稍微思考了一下,输入一五九三五七。


    大门咔哒一声,就开了。


    傅司年浅淡地笑了一下,躬身拎起蛋糕,牵着生煎包,走进公寓里。


    公寓并不大,只有九十平左右。


    傅司年把蛋糕放到餐厅桌子上,打开盒子,低声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肯定比上次做饭做得好。你吃吃看。”


    他起身去小厨房里拿了三个高脚杯,倒了一点红酒,一个杯子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对面,另一个摘了一些玫瑰花的花瓣,塞进杯子里。


    “没有百利甜。”傅司年有点懊恼地说,“对不起。”


    他起身,拖过蛋糕,用银刀切开,盛了一块,放到他的对面。


    “对不起。等太久了,蛋糕已经化掉了。”


    动物奶油本来就不容易定形,就算是冬天,原本精致的巧克力水果枫糖蛋糕也变得很丑很丑,奶油软塌塌地垂下来,糊成一团,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垃圾桶翻出来的。


    可是,它原来明明是很好看的。


    “不吃吗。”傅司年喃喃道,“没有毒的。我不会害你,不相信我吗。”


    “好吧。”傅司年拖过一整个蛋糕,直接用叉子戳蛋糕,一边吃一边说:“你看,我吃哪一块都没有毒,你吃吃看。”


    傅司年从小到大都受良好的教育,他从来没有吃东西吃得这么狼狈过。


    可是他还是在一直吃,一直吃,恳切又可怜地看着对面的空气,说不出话了。


    吃着吃着,他哭了。泪水浸着原本甜甜的蛋糕,吃下去,整个蛋糕都变得苦涩。


    傅司年怔愣片刻,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伸手擦擦嘴边的糖蜜,喃喃道:“对哦。你不在这里。”


    “你的身边,也不是我。”


    电视刚好在直播跨年盛状,傅司年扫到了许落嘉的脸,身边是闻一凡和他原来的经纪人。即使是一扫而过的镜头,他依旧看到落嘉脸上的笑意。


    那是他许久都没有见过的笑。


    傅司年停住了去江边的步伐。


    *


    于是,在12月31号这天。


    有人在人潮汹涌里温柔拥抱,同歌来年,万事顺遂。


    有人独影当空,高脚杯,独角戏,吃着旧蛋糕,心好像死在了往年。


    第51章 第 51 章


    直到最后, 傅司年把一整个蛋糕都吃光了。


    桌子上一片狼藉,滴落在桌子上的红酒,打碎的高脚杯, 氧化发黑的水果,还有卷曲的玫瑰花瓣。


    吃完蛋糕以后,傅司年呆呆地坐了一会, 然后意识到自己已经把餐桌弄得一团糟, 他站起身,去小厨房里找垃圾袋,把桌子都收拾干净。


    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多,新的一年到来了。


    屋子里冷清得很, 一点都没有新年的气氛。傅司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毛团。


    那是用生煎包掉下的毛毛毡的,一个犬形爪爪,一个心心,都是开会的时候毡的, 还特意买了一盒腮红,给爪爪点上粉红色的肉垫模样。


    傅司年走进许落嘉的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到里面有两盒避|孕|套。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拿起那两盒东西检查, 幸好都包着塑料膜, 全新未拆封的。


    他不知道这是许落嘉买的, 还是酒店公寓自动配套的。


    他也不想知道。


    把那两盒东西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把自己毡的爪爪和心心放进了抽屉深处,拉上抽屉。


    放好爪爪以后, 傅司年站起身, 回到了客厅。


    他只拧开了一盏落地灯, 暖橙色的光芒与米黄色的地毯相融合,显得温和宁静。


    傅司年脸庞的线条也显得柔和很多,像古希腊覆着柔光的雕像。


    他以最平静,最温柔的姿态等许落嘉回家。


    多晚都没有关系,只要回来就可以了。


    也许,从前许落嘉也是这么等他的,等了无数次,等了十年。


    那么换成他等许落嘉,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


    只是,等着等着,他脸上的温和渐渐地褪去,重新变得冷漠锋利。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头开始有一点痛。傅司年闭起眼睛,用手指揉揉额角。


    这种感觉,就像当初海丰酒店26楼,整个人分裂成两半,一半清醒,仿佛在西伯利亚的冰原般冷酷。另一半仿佛在地狱的炼火中,激烈冲动,烧得骨头都在痛。


    傅司年眨眨眼睛,看到了面前出现了另外一个自己,穿着铁灰色的衬衫,剪裁良好的西装裤,抱着手,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问:


    “你在干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傅司年呆了一瞬间,客厅里响起了傅司年的自言自语:“等他。”


    “有用吗。”站着的傅司年冷冷道。


    傅司年有点灰心地垂下头:“没有。”


    “那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就只是想见他一点而已,新年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我,第二个,第三个也可以。”傅司年道,眉毛垂下来,像个忠诚的大型犬,“这样也很好了。”


    “他不会回来的。”冷酷的傅司年说,“结婚纪念日那天,许落嘉跟你约好了要一起吃饭。你呢,你在干什么。”


    沙发上的傅司年垂着头,不说话。


    “你在忙着处理你所谓的绯闻。许落嘉打电话求着要你解释,你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冷酷的傅司年继续道,“…还要我说下去吗。”


    空气里静默了一会,坐在沙发上的傅司年抬头,攥紧双手,目光变得充满杀机:“你是谁。滚出去,马上。”


    站着的傅司年笑了笑,眼神充满嘲弄,讽刺道:“你做的那么多事,他全部都知道了。你还记得吗?许落嘉流着眼泪说,再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怪物。”


    他继续道:“我是谁?你肯定知道啊。我是你,认清现实的你。”


    傅司年的呼吸骤然一窒,随手拿起手边的花瓶,朝着空气砸过去,“啪啦”一声,紫色的花瓶碎在地上,里面的水,花泥,还有花全部都洒掉了,露出丑陋的根|茎。


    然而花瓶摔碎了,傅司年仍然觉得不解气,那个人还在,正站在电视机旁边,嘴边挂着他一向的笑,带着嘲弄,高高在上的意味。


    傅司年觉得那笑容刺眼极了,哽咽苦涩道:“要怎么说才会信,我不是怪物,也不是疯子,我是人,被伤了也会痛的,我也有心的!”


    “是吗。可是他不信。”


    “对啊,他不信…”傅司年的手微微有点发抖,像是走入灰色的迷宫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他不信,他不信,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他不理我啊,不听我说话,怎么办呢。他说我的血是冷的。”


    ——傅司年表情有点恍惚,缓缓地朝着厨房走去。


    站在客厅的那个傅司年仍然在冷冷地看着他。


    走进厨房,傅司年一脸偏执,目光在梳理台上流连一会,最后从刀架上拿起一把薄刀,拈了拈。


    片刻后,他露出一点幻想成真的微笑,满脸疯戾执着,想着许落嘉,道:


    “他不信,我就证明给他看,我也会爱人,我也有心。对——放在玄关,他一回来就能看得见。这是我送的新年礼物了。”


    傅司年将左手覆盖在心脏跳动的地方,然后用冰冷的刀锋贴近皮肤。


    以刀锋为端点,浑身蔓延着一片冰冷。傅司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其实他的潜意识是能够意识到此情此景的。


    死亡。


    在他六岁那一年,死亡的阴影也曾经扑面而来。


    那时候傅司年还是小朋友,正在学游泳。


    他的母亲就在他的身边,脸色十分烦躁,满脸戾气。


    小傅司年天真无邪地扑腾着游泳池,捏着蓝色的小恐龙,咯吱笑着说:“妈妈,水好凉,很滑。”


    他的母亲本来只是满脸阴郁地靠在泳池边,而后眸色忽然一深,盯着傅司年的那张脸,凑近了他。


    她一个成年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这个小孩子,眼睛都不眨,手往水里用力,将傅司年往泳池底部按。


    她现在极度厌恶一切跟游泳相关的事务。


    她的丈夫在上个月买了一艘游艇开出公海,上面带有一个女人,正是泳衣模特。


    一想起这,傅司年的母亲就恨得咬牙切齿,她把自己浑身的偏执和怒意全部发泄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虽然傅司年那时候只有六岁,他什么都不懂,只感觉脖子被人死死地按着,眼睛,鼻腔,肺部,全部都无法呼吸。挣扎也无济于事。


    按了一会,傅母松开了自己的儿子。


    小傅司年惊魂未定,揉着眼睛拼命呼吸,转头看到自己的母亲,他哭着过去撒娇,想把湿漉漉的脑袋藏进母亲的怀里,奶声道:“妈妈…妈妈,刚刚有东西……”


    傅母微笑了一下,再次把傅司年按进了水里,这次傅司年看清了脖子上的那只手来自于哪里。


    死亡的感觉是冰凉的,今天也是,刀锋边缘淬着彻骨的寒芒。


    傅司年喃喃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许落嘉,新年快乐。我爱你。”


    *


    “咔哒”一声门响,许落嘉回家了。


    他一眼就看到站在厨房里,满脸苍白,头发卷蓬的傅司年。脆弱得像个羽堕的神,又有点疯疯癫癫的,手里举着一把银色的东西。


    落嘉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朝着厨房跑去,慌忙出声:“傅司年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长期休息不好,精神紧绷,求而不得,自身性格问题,家庭问题等等……让傅司年有点疯疯地。落嘉会扭送他去看医生的。


    此文又名《我与精神病前夫不得不说的故事》《疯批前夫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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