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好一起结婚旅行,可是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拎着行李,站在机场大厅。


    “临时有个电影要忙,这个电影对我来说很重要。”傅司年说。


    落嘉觉得有些错愕,站在广阔洁白的机场中央,机场广播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前方有人不舍地拥抱告别,有人手挽着手,充满期待地登向下一段旅程。


    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方向,步履不停,行色匆匆。


    可是这些都与许落嘉无关。


    他形影单只,孤身一人,身边放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紧紧地握着电话,语调有点低落:


    “真的不可以吗,去三天,两天…不,一天也行啊。”


    傅司年温柔地拒绝了他。


    落嘉不出声了,只能仰起头,上方的登机屏幕不断闪烁,变幻着信息。可是那些信息此刻都如扭曲的蚂蚁,钻进视网膜里,让人头晕目眩。


    他失落地垂下眼眸,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行李箱的拉杆,默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落嘉捏着电话,仰起头,抿了一下嘴唇,眼神望着远方,好一会,才笑笑,说:


    “没关系,你忙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我从机场回去,下次等你有空我们再一起。”


    “不了。”电话那头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


    “不用了,你自己去吧,别扫兴。乖,我还要忙,先挂了。”


    没等许落嘉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通话中断的声音。


    落嘉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懵然,愣愣地看着手机页面。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旅行结婚吗。旅行就是婚礼啊。


    婚礼,婚礼,两个人在一起的才叫婚礼,只有一个人,是寂寞的独角戏。


    落嘉拉着行李箱,在座位上坐了一会,眼神失落,凝着一团灰色的阴霾。周围的行李箱轮滚动声音,机场播报声,乘客交谈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不一会,手机叮咚一声,有新信息的提醒。


    落嘉眼神一动,期待着什么,迅速翻过手机打开,然而是银行账户的信息,显示账户余额多了两百万。


    几秒钟之后,微信又弹出新信息,是傅司年的消息:让助理给你划了一点钱,你自己好好玩。一路平安。


    落嘉愣愣地,在手机上回复:好。


    而后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在机场的大屏幕前,看着世界各地的城市,却没有自己的终点。


    最后,不知道站了多久,落嘉终于想通了,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涌入人潮,去给自己改签,开始这段一个人的结婚旅行。


    第一站是乐队的朝圣之地。


    落嘉曾经在这首歌里真正遇见了傅司年,这首歌是他们所有缘分的开端。所以那里是落嘉旅行的第一站。


    那个城市非常安静,气候是典型的温带气候,不冷不热,连白鸟飞过也很寂静。可是就是在如此一个平静的城市里,诞生了世界上最伟大之一的摇滚乐队,就像在枯寂冷淡的旷野里长出一株艳丽妖冶的花朵。


    落嘉蹲在那个小小的唱片店里找乐队的签名专辑,蹲得腿都麻了,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傅司年。


    高中的时候他也很冷漠,像一座无法消融的冰山,可是他也拥有着骨子里的疯狂炽热,站在拥挤的酒吧里高声唱着摇滚。


    落嘉的手指在一张张唱片里划过,五十平米的店,上千张专辑,落嘉从天亮找到天黑,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想要的那张唱片。


    落嘉借了一个刻录机,将那张唱片的内容复制到另一张可擦写的光盘里面,然后开摄像机,录了一段在日本的视频。


    落嘉站在摄像机面前,有点害羞,不怎么敢直视镜头,扬着腼腆又可爱的微笑,说:


    “傅司年同学你好,我是你的同班同学许落嘉,我…很喜欢你,一直喜欢你。这是很多年前我就想对你说的话。司年,你好,我是你的新婚妻子许落嘉,我爱你,会一直爱你。这是我现在想对你说的话。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永远幸福快乐。想你,爱你。”


    落嘉说完,终于敢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双眸中仿佛闪着万千星辰,一想起傅司年,他就会抑制不住地微笑和快乐。


    拍完视频以后,落嘉把原光盘的内容和自己新拍摄的视频存入一张新的光碟。


    这是他送给傅司年的第一个礼物。


    每一站,每一程,都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过往,于是这场旅行就不再是他孤身一人,


    落嘉在离开日本之前,把光碟寄回国内,地址填的是他正在拍戏的剧组。


    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在微信收到回复。


    一个字也没有。石沉大海。


    落嘉收起手机,想,剧组可能真的太忙了。


    第二站是意大利。他在米兰找了一个顶级的厨师,花了很多很多钱,才求得他教自己做意大利菜。


    自己就在米兰市中心找了一个地方租房子,在米兰大概住了两周,每天就跟那个厨师做菜。


    他们两个自从高中毕业后的第一次重逢,就是在一个意大利餐厅,所以意大利菜是第二个礼物,等到结婚纪念日那天就亲手做给傅司年吃。


    落嘉偶尔也会打电话给傅司年,可是助理一直说他在忙,很少能接电话。时差也对不上。


    就算有时候接电话了,也只能得到一句匆匆的晚安。


    然而落嘉得到一句晚安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他要好好学,认真学,即使满手都是刀伤,手臂被烫的满是水泡也没关系。


    为了傅司年,一切都是值得的。许落嘉甘之如饴。


    第三站是美国的唐人街。


    落嘉从朋友处打听到,在唐人街有一个师傅,f省人,是木雕的大师,他的木雕工艺品在市面上能拍出七位数的价格。


    只是脾气很不好,什么人也不给脸。


    落嘉在经历被泼水,被拿扫把打,被用奇怪的方言教训,被要求亲手擦干净木雕点里每一寸地板缝以后,才得到这个师傅的允许,请求他雕了一个半人高的摇滚小猫。


    在把木雕小猫打包邮寄以后,落嘉准备离开美国。


    这一看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


    傅司年仍然联系不上,可是落嘉丝毫没有感觉到泄气,能送傅司年礼物,他觉得无限地快乐和感恩。


    第四站是苏格兰,在那里参加了一个威士忌私人收藏家的展览,并且花钱买到了一瓶古老的威士忌。


    第五站是阿根廷的伊瓜苏大瀑布,他一个人站在瀑布下面,想打视频给傅司年。


    他仍然是没有接。


    独自在全球旅行这么久,落嘉终于感觉到有一丝落寞了,眼眶有些湿润,嘴角的笑带着一点苦涩。


    尽管如此,落嘉依旧只是打了视频,没接就算了,不要打扰司年的工作。


    最后,落嘉默默买了两张明信片,贴好邮票,投入邮筒的前一秒,顿了片刻,还是掏出笔,在明信片上留言:


    “很想你。我一个人站在瀑布前面的时候,真的很想你。有空的话多对我说几句晚安吧。”


    写完以后,落嘉盖起笔,将明信片投进邮筒里。


    明信片轻飘飘地落下,却承载着许落嘉一腔无法言喻的思念和爱意。落嘉轻轻地笑了,笑得很满足。


    第六站是一个设计师的家乡。落嘉给他看了自己的戒指,那个设计师才恍然大悟。


    最后,落嘉跟设计师一起,设计了一对吊坠。收到吊坠的时候,落嘉还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要求太多,给设计师造了很多麻烦。


    设计师一脸笑意,摆摆手,意思是没关系,他很高兴。


    落嘉也很高兴,翻开吊坠的背侧,上面刻着英文,fqforever。


    很庸俗。


    可是有什么关系,爱情本来就是一种庸俗的浪漫。


    最后一站,是圣彼得大教堂。


    在那里,落嘉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闭上双眼,夕阳的余光打在打的脸上,勾勒着落嘉柔和的脸庞,在金黄色的余晖里,他简单而虔诚地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他和傅司年能够长长久久,永远平安幸福。


    这样就足够了。


    落嘉不知道,用心准备的所有礼物和心意都没有一个好下场,仿若他和傅司年的以后。甚至就连一个虔诚美好的祝愿,在未来也像一个恶毒的诅咒,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锥心孽缘。


    所有的真心都是错付,所有的真情都成了惘然,最后如流沙消逝,过眼云烟,终于也都寻不见了。


    ……


    等到回国时候,落嘉看看时间,自己已经在国外转了将近一年。


    飞机落地以后,许落嘉去拿行李。一路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厅,瞳孔忽然放大了几分。


    对面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屏,一般是大牌广告轮番跳跃,这次竟然在挂的是电影海报。


    许落嘉是傅司年的脑残粉,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傅司年的每一张海报物料,这一张从来没见过,而且十分惊艳。


    许落嘉忍不住走近了一点,仰起头,眼神直直地盯着那张海报——是傅司年的新电影,整体是黑白灰的色彩,电影的名字呈竖排错落摆布,傅司年的侧脸呈现在海报的下方,一双眼睛看着镜头,眼神疯邪,发型凌乱,有种令人屏住呼吸的恐怖。


    落嘉急忙打开微博搜索,发现电影正在上映,傅司年是主演,有最大的空间给他发挥出自己的天赋和才华。


    他俨然是一颗耀眼的星星,正徐徐升起,夺目璀璨,甚至剑指影坛史上最年轻的五金影帝。


    落嘉的心脏猛烈地振动几下,没有犹豫,拉起行李箱快步跑出机场,选了机场最近的一家电影院,买了傅司年的电影票。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许落嘉才拖着行李箱走出来,表情仍然是恍惚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电影里的每一帧画面,每一句台词,每一寸光影,都是极致的震撼和唯美。


    站在电影院前吹了好一会冷风,落嘉才回过神,这会已经是半夜了,可是他仍然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傅司年,抱抱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也许要说到天亮也说不完。


    落嘉直到傅司年的剧组地址,在路边等了半个小时的出租车才打到车,然后又颠簸了两个小时,才到影视城。


    下车的时候,落嘉感觉自己累到魂都掉没了,下车的时候还是摇摇晃晃的,可是一想到马上能见到傅司年,能跟他说话。


    许落嘉拉着行李箱的手又充满了力气,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眼睛里仿佛亮着星星,满是期待的喜悦,嘴巴里甚至轻轻地哼起了歌。


    通过傅司年的小助理,他拿到傅司年房间的门卡,轻轻地滴一声,房门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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