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夺娇 > 59、晋江独家
    “当初她娘动了胎气,胎位不正,生产艰难。”


    “耗了一天一夜,她与孩子都危在旦夕,我让稳婆保她,她却铁了心要留嘉月。”


    “后来孩子生了,她却血崩而去。”


    说到最后,温禾承紧紧地合上眼睛,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青筋绷起,隐隐颤动,眼尾的褶皱似乎也在痛苦地跳动着,像是回忆到了什么极痛苦的场景。


    撇不开,逃不掉。


    “你们的冲突关温嘉月什么事?”


    “她有得选?”


    双腿交叠,陆凛的坐姿随意,谈不上多文雅,却格外强势硬气,他井没有看温禾承,一双凤眸倒映着洒满阳光,春意盎然的前院,眼底的黑沉好似也在一点点淡化。


    若没有崔知韵的坚持,便不会有与他成亲,为他生儿育女的嘉月,但这也不影响陆凛厌憎底下坐着的懦弱无能的中年男人。


    换作是他,不管温嘉月以后会怎么哭怎么闹,在危在旦夕需要抉择的当下,他不可能有丝毫犹豫,也绝不会理她的胡话。


    “她没得选,可看到她我就会想起知韵,想起她死时的场景。”


    “我无法久见,更疼爱不起。”


    缓缓掀开眼帘,温禾承的眼底好似浮动着淡淡的血色,这是他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但被这片血泊冲出来,只会大声啼哭的嘉月看不见,也不可能知道什么。


    “温禾承,我倒是忘了问你。”


    “她为什么会早产?”


    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袖子上微不可见的褶皱,陆凛唇角动了动,似笑非笑地看向下首神色僵住的中年男人,凤眸中的锐利冷意越发逼人刺骨。


    果然,他还是高看温禾承了。


    “以后别来打扰温嘉月。”


    “你没资格当她老子。”


    站起身,即将走过神色颓然的中年男人时,陆凛脚步微顿,讽刺的余光如这世上最锋利的刀,能将剜过的人割得体无完肤,丑态尽显。


    他离开许久,仿佛瞬息之间苍老的男人也没再等两个儿子,而是踉跄着起身,被小厮搀扶着坐进门口停着的马车,直接回府。


    他在崔知韵生前住的院子里待了许久,直到傍晚,回来的温嘉辰提着一盏诡异的血红灯笼进来。


    男人绕过跪坐在桌案前的软垫上的父亲,引燃了牌位两旁的蜡烛,一片漆黑的屋子有了丝许光亮,可不仅没有暖意,那随风跳动的烛火反倒让人心里发怵。


    这院子自崔知韵故去后便再无人住,但也没有就此荒废。


    下人们隔一天就会来打扫一次,乔氏这些年来也从不刻意怠慢。


    毕竟活人向来没什么好同死人争的。


    而温禾承只有在崔知韵忌辰的时候才会来这一次。


    屏风后,内室里那张床如今铺着干净整洁的白色被褥,当初血色蔓延的凄惨情状永运不会再出现,却也已经刻在有些人的心底,成为他可笑而可悲的阴影。


    “那日你们的争执我听见了。”


    将蜡烛重新放进猩红的灯罩里,温嘉辰将它摆在温禾承脚边,而他则是拿出三根香在烛火上引燃,清冷的声音在凄静的夜色下缠绕着让人心慌的幽然空远。


    当年那个无意中撞见父母争执,却只能隐忍不发的少年终于鼓起勇气,跨过这十几年的时光,将心底的声音传达。


    撕碎那最后一层可耻的遮羞布。


    “母亲有孕之初,你宿在书房,与一个爬床的婢女有了肌肤之亲。”


    “后来那婢子有孕,你舍不下两条命,又不想母亲知道,就将人养在外面。”


    “她发现端倪派人跟你,忍痛询问于你,想你士动坦言,可你依旧企图瞒骗。”


    “争执过后你甩袖而去,而那时我就站在门口。”


    你却不曾看见。


    笔直地跪在温禾承旁边的蒲团上的温嘉辰看着母亲的牌位,唇角微动,笑得凉薄又残忍。


    母亲,阿月说她看见你了。


    不管你要不要,父亲欠你的都该还。


    “你怎会”


    温禾承显然没想到温嘉辰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侧过身看向儿子,看着他眼中倒映的,隐隐泛着红色且在跳动的光,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后背一点点往上爬。


    “父亲,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了然于心。”


    男人依旧没有看他,视线却由牌位落到了温禾承旁边的那个红灯笼上。


    眼中那深沉的红光越发诡异。


    有时候能让人迅速崩溃的井非极刑,他作为大理寺少卿自然熟知这一点。


    “阿月不该因为你的错被舍弃。”


    “所以父亲,让母亲凄惨身故的元凶是你。”


    她用命弥补你的错,你又有什么资格怨她为孩子舍弃了你。


    或者说,她又凭什么要放弃孩子的命,来与你这样的夫君共度余生,生儿育女。


    一阵森冷的风猛然吹进屋内,半开的房门被完全吹开,“砰砰”作响。


    温嘉辰的发丝在阴风中飞舞,模糊了他的面颊,而这份迷蒙也为他平添一份压抑和刺骨的冷漠。


    烛火在风中脆弱又倔强地摇曳着。


    “父亲,阿月说她梦见母亲了。”


    “你这些年懦弱自私的逃避她或许都看在眼里。”


    “是否继续,你便在她的牌位前好好想一想。”


    拂了拂袍角不存在的灰,温嘉辰俯身给母亲叩首,三个头磕完后,他起身往门口走。


    只是走到门槛前时,男人又停下脚步,迎着又一次刮起的一阵冷风,没什么情绪地道:“阿月如今很好,莫要去打扰她。”


    这便是你能给她的最好补偿。


    他离开后不久,牌位旁燃着的蜡烛便又被风吹灭,屋内只剩下温禾承面前的红灯笼幽幽地亮着,洒落一片凄冷暗红的光。


    原本瘫坐在蒲团上的中年男人没一会儿便佝偻了身子,倒地痛哭。


    他怨崔知韵拿自己的命同他赌气,而嘉月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像是她的报复。


    他每一次看见都能想到那次争执,那惨烈的场景,难免陷入自责和痛苦。


    所以他娶了乔氏,将原本该给嘉月的宠爱都偷偷地给了温嘉清。


    他不想让崔知韵如愿。


    他把他们生前的恩爱温情全部丢在脑后,从没有细想过她如此选择的真正原因。


    崔知韵或许对他心灰意冷,却绝不会想用无辜的孩子来折磨他-


    这一夜后,温禾承一病不起。


    不久后便给秦绥帝递了告老还乡的折子。


    而那时温嘉清还有不到一个月便要出嫁了。


    任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夜间全白了头的人都没再像过去那般顺着她。


    温禾承只是摸了摸她的发,苍白无力地笑了笑,让她保重好自己,莫要再惹是生非,临走前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口气,再没回头。


    他的马车离京前绕了点路,在如今的定北侯府门口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才重新启程-


    嘉月出了月子方才得知父亲辞官,告老还乡的消息。


    一头雾水的她抓着陆凛去早朝,不在家看着她的间隙,让秋玉陪她回了一趟温府。


    偌大的宅邸如今空空旷旷的。


    温嘉誉不常回家住,温嘉清嫁了出去,府里都由苏茗窈管着,乔氏的儿子,他们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由她这个长嫂带着教养。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应该是你醒过来那日晚上,夫君同父亲在母亲院里说了会话,那之后父亲就病倒了。”


    “清静些原该是好事,可府里如今实在是有些空。”


    二人坐在前厅说了些体己话后,嘉月便询问嫂子温禾承告假回乡的事,而苏茗窈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与她面面相觑,两个人的眼里都是相似的清澈茫然。


    但很快苏茗窈就回过神,笑着将桌上好吃的都往嘉月面前推,思索着如何岔开话题。


    尽管年岁与她相仿,可她到底是她们的长嫂,干净的眉眼间自然而然地生出温柔和关切来。


    嘉月刚生产过,如今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总不好叫她被这些事困着。


    “马上便要入夏,该做些新衣裳了,正巧我近来得了些上好的丝绸料子,带你去挑几匹。”


    用帕子轻轻擦拭过嘉月唇角的糕点屑,苏茗窈起身牵住她的手,将人儿轻轻拉起来,点了点她额头粉嫩嫩的,俏皮可爱的抹额,带着她往库房走。


    “谢谢大嫂。”


    嘉月向来懂事,不管是不是真的苏茗窈一无所知,她都不会再缠着她问,为难于她。


    所以她索性就将这些事先抛在脑后,笑眯眯地同嫂子道谢,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库房去,步摇坠下的珠串碰撞,声音清脆动人,欢快活泼。


    挑好布料后她们又闲谈了一阵,直到一身朝服的温嘉辰回来换衣服,嘉月才意识到她出来的太久,忙不迭地起身同苏茗窈道别,带着抱着布料的秋玉匆匆往外走。


    “慢些。”


    步履急促,脚下生风的少女路过温嘉辰时只侧首同他打了声招呼便继续走,男人侧身望向她纤细的背影,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好!大哥你快回去多陪陪大嫂!”


    嘉月应了,又带着些顽皮地调侃了温嘉辰一句,声音微微提亮了些,清脆可爱,不算响,却也刚好够一里一外的夫妻二人听到。


    温嘉辰清冷的余光扫过站在门内,扒着门框羞红了脸垂下小脑袋的苏茗窈,淡淡地应了一声。


    也不知对谁-


    嘉月回到府里的时候陆凛正要出门去找她。


    她的身影一出现,男人便风一般地刮了过来,还不等她有所反应,纤细的腰肢就被他揽住,紧接着双脚离地,就这么被他抱回房间,抵在重重合上的两扇门之间。


    “温嘉月,刚好利索又他娘的乱跑?”


    “以为戴了这破东西就真无病无灾了?”


    指尖微微用力点了点她的抹额,那热意隔着一层厚实的布料传来,灼得嘉月心慌。


    而陆凛的声音也像是呛了火,冲得直冒烟,他那双凤眸此刻格外的凶,倒映着她,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形的,疯狂的蹂.躏。


    “你又不告诉我,我就想找大嫂问问”


    “而且我又没有一声不吭地走,交代了去向的,你干嘛这么凶。”


    “都闷在屋里一个月了,出去逛这一会应该不会有事的”


    委屈巴巴地仰着头看他,嘉月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想故技重施往他身上挂,缠住他一会让他消气。


    可陆凛猝然冷笑,将她的两只小爪子拨开,捞起她的腰把她抱到床上坐着,而后竟头也不抬地转身就走,都没再看她一眼。


    “你,你到底怎么了呀?”


    “糖葫芦你很少抱,他们的名字至今也没取,又总是这般莫名其妙地凶我,你倒是同我说说呀。”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怎么宽慰你。


    嘉月的声音柔软,又掺着一丝担忧和茫然委屈的泪意。


    看着他没有多少停顿的背影,坐在床边的人儿绷紧指尖,床单不知不觉间就被她攥得皱了起来。


    末了她轻轻咬了咬唇瓣,起身小跑着追上去,头上的步摇垂下的珠子急促地碰撞,声音频繁又透着一丝慌乱。


    眼看着他就要走到门口,嘉月加快了步子,却没想到他又突然慢下来,她收势不及,半撞在陆凛硬挺的背上,额头发红,鼻子也有点酸痛,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急急地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主动就会有故事~


    所以我又重新拿起碗来要评论了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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