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开了一盏顶灯, 桌上摆了个带打光灯的圆形大镜子。
池娆挑挑拣拣,找了几支口红给祝淮书。全都是最近刚出的新色号,有些她试过, 不过大多数她自己都没用过。
“这么多?”祝淮书随手拿起一只看了看。他习惯拔开, 拧了几下发现是拧盖。
唇刷上, 玫粉颜色娇艳欲滴。
他紧紧皱眉,立马把唇刷塞进去,拧上盖子。
“对啊。好几个我自己都没试过, 品牌方说我是第一批试色博主。说不定你是第一个试用这颜色的呢。”
池娆调试相机设备,透过镜头去看身前的男人。
祝淮书回家后换了件棉质的灰色长袖T,下半身是休闲长裤,款式不能更简单了, 不过有这张脸和身材撑着,只显得干净简洁。
长袖T是圆领,脖颈连接肩颈的线条被藏在里面, 池娆难免想到昨夜的梦。
微敞的衣领和锁骨。
祝淮书看过所有口红,挑出一只最清淡的,把别的全都推到一边。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啊?”池娆回神,脸颊微红, 摇头说:“没什么。”
“那个,你涂就是了。这里有干净的唇刷, 涂错就擦一擦。”她指了下桌上准备的唇刷。
“我不会。”他说。
“涂个口红而已, 有什么不会的算了我来吧。”她捡起离自己最近的口红。
万一涂成如花, 发到她账号上, 丢的是她的人。
池娆把口红膏体拧出来, 捏住他的下巴, 让他正视自己, “张嘴。”
祝淮书张开嘴巴。
她弯腰,耳边掉落一缕头发,随手挂回耳后,“嘴唇怎么这么干。段琪平时不给喝水的嘛。”
语气稍嫌弃。眉头微蹙,比琥珀色深亮些的眼睛半睐,嘴巴紧抿。
“工作起来就忘了。”他说。
“那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她回桌边翻找一阵,拿出支润唇膏,涂到他嘴上。
“你在的那段时间,就没这个问题。”
可不是么。她当时最勤快的就是给他端茶倒水,相当有眼力见儿。
池娆叫他抿唇,自己扶腰直起身子。
“累不累?”他问。
“怎么不累。本来这两天就容易腰疼”她小声。
“那就慢慢来。”
她心说这怎么慢。
拍摄过程还算顺利,池娆靠在桌边,低头选照片。
“你还在练字?”
祝淮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了。
她之前乱放的练字本被他看到了。
“之前写的。”池娆面不改色心不跳。
祝淮书淡淡瞥她一眼,“之前只写到和字,这都开始抄诗了。”
池娆无话可说,干脆装哑巴。
试第二支的时候,祝淮书没坐回书桌后,而是换到一侧沙发上。池娆不知道什么意思,看了下他的位置,干脆坐到沙发扶手上,刚好可以平视他,不用弯腰了。
她看着他的脸,中指和无名指夹着唇釉管身,掌心还捏了两只干净唇刷,另只手握着盖子,用刷头仔细地铺开颜色,“你觉得给口红试色很奇怪吗?”
他张着嘴巴,不方便说话,只是应了一声。
“那你还答应我。”她飞快看了眼他的眼睛。
他因为仰头的缘故,眼睑垂下来,鸦睫遮住眸色。
“可能因为,提这件事的是你吧。”
“但你还是会觉得在镜头前不自在。”
“我只是不习惯把自己的照片放在公共平台上传播。”
池娆涂得差不多了,松开手,把刷头拧回去。她起身去取相机。祝淮书靠在沙发靠背上,任她什么角度拍摄。
“你还在练字,为什么那天要那么激动得控诉自己不喜欢呢?”他问。
池娆抿唇,放在快门键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按键。
镜头里,他看着她的方向,眼神里带着探询。他的眼里很少带攻击性,沉鸦鸦的颜色,喜怒都不张扬。所以她说他的眼里总是下雨,雨幕夹杂雾气,磅礴却也沉寂。
“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字,永远那副德行。”
祝淮书微讶。他之前只以为她是‘被迫’练字,没想过她这么在意这件事,对自己要求这么高。
“你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对我来说是挺不错了。但这要是你们实验室里,谁的字这么幼稚,估计会被笑掉大牙。”她轻描淡写。
祝淮书沉默了。
池娆以为自己挺会自嘲的,笑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不接茬,于是走开,回到桌后用电脑导相片。
果宝刚才吃饱了,一直在墙边打盹。这会儿来了精神,爬桌子上给池娆捣乱。
她没办法了,喊祝教授,“你把它抱下去。”
祝淮书用她第一回给自己卸妆的东西,擦掉嘴上的唇釉,过来抱果宝下去。
小东西倔得很,看中了池娆的笔记本,怎么都不想离开,在祝淮书怀里前扭后扭。他怕伤到它,不敢用力。
“怎么这么粘人。”池娆无奈。
祝淮书把果宝放下,拽了个椅子放到池娆旁边。这回抱它起来,才没被后脚踢。
“你今晚不用工作吗?”池娆打开Ps处理背景。
“明天周六。”他说。
果宝喵喵叫,用爪子抓抽屉木板,他点它的脑袋,“安静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果宝没有消停不少。
池娆把照片存出来,又打开Lr调色。其实因为相机和灯光之类的因素都会影响成像的色调,对口红试色影响比较大,她会在后期尽力还原肉眼看到的颜色。
她忙活半天,用Ctrl和+把照片最大化,正好挪到一块暗色,屏幕把她自己映了进去。
她稍微歪了下身子,祝淮书跟果宝一起的影子也出现了,他正低头跟它玩。小东西咬他的手指,他敲它的脑壳,轻声说不许咬。
“好了?”他注意到她的目光。
“嗯。”她点保存,把图存上。
“有时间吗?”
“怎么了?”
“下去。”祝淮书把果宝放下,小东西恋恋不舍地回头,他拍了下它的脑袋,它才慢悠悠自己走开了。
果宝走开,祝淮书清了清嗓子。池娆其实有点紧张,握紧鼠标,定了定心,才松开手。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说。
“你问”
“你那天说的理由,不是全部吧。为什么这么坚决要离开呢?”
他语气平和,聊天一样问她。
池娆一时语塞。
祝淮书顿了顿,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继续说:“其实我对前段时间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因为我实验室的环境给了你很大压力。”
“你喜欢安稳,对自己的专业也好,科研也好,没什么兴趣。但是,你知道么,池娆娆,其实我不需要你在这方面有多大成就。各有各的际遇,不是每个人都应该进入科研领域。”
“历史这专业,你如果想学,可以深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不找相关的工作。”
池娆低头。突然鼻子有点酸。
她其实很少跟别人交流这方面的事。家里爸妈永远在忙,她已经好久不跟池姝直接交流了。一群朋友,但是真正无话不谈的只有梁丝,这丫是个比她还咸鱼的。
“那你还让我去你实验室。全是各种学校的精英,我都不敢看人事档案,感觉自己每天站在办公室,只有这么高。”
她声音小小的,有点委屈,弯下腰用手在地上比划,那高度也就比脚踝高不了多少。
“我就,只能仗着你,狐假虎威来着。”
祝淮书一愣,有点抱歉。
“去实验室这件事,其实是我的私心了。你不是总要出去看什么高中生跳舞严格来说,这是违法的。”他表情严肃。
怎么会有人这么较真。
池娆差点笑出声,低头忍住了。
她咬唇,手指卷薄毛衣的衣摆。
“不是说了。我这人天性就是这样。”
“但你这几天都没出去。”
“我这不是没时间去。”池娆看向墙边玩猫抓板的果宝,后者给了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头都不回。
祝淮书没继续这个话题。
但池娆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真的好一段时间没出去喝酒了。
也许她不是喜欢热闹。她只是不喜欢孤独。
她把胳膊放在桌子上,用手拄着脸,歪脑袋看他,“祝教授,你是在挽留我吗?”
祝淮书笑了,“你觉得呢?”
“我又不是什么好孩子。我对你一见钟情的,你知不知道。”
她懒洋洋拖着声儿,微翘的眼角有些狡黠,削葱根似的按在脸颊上。
祝淮书不知道。但也差不多知道。
这大概就是她口中的天性。
他忽然记起有回看见她跟别人视频。对面女生的背景似乎是体育大学的健身房,她眼神当场就直了,催促人家多拍点,只差流口水了。
有时候不知道她这点是福还是祸。毕竟她一开始也是这么看上他的。
“我当时超喜欢你的脸的。第一眼觉得,哇塞,这叔叔太帅了吧。”
第一次见面就是相亲局。祝淮书对‘叔叔’这词不予置评。
“现在呢?”
池娆敛眸,贝齿咬住下唇。
现在呢。现在依旧喜欢他这张脸。
不过进入婚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有时候不止想看见他,还想听见他,摸到他。
她其实很喜欢跟他相处的模式。所以之前还跟一朋友感慨说,居然已经结婚半年了,我要不要试试,继续走下去。
所以她才会想跟他一起看雪,跟他一起养猫。这其实是把他加入了自己的未来。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她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勇敢,去接受各方面的压力。
“我家给了我那么好的条件,但是我一点都不成器。成绩不突出,没什么特长。也没什么志向。还好吃懒做,混吃等死。我这人值得喜欢吗?”
向别人剖析自己太难了,如果对面不是祝淮书,她这辈子不会说出这种话。
“怎么不值得。”祝淮书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不需要多成器,也不需要有什么鸿鹄志向,不需要很有钱,不需要多出名。这样的池娆已经很好了。”
池娆吸了下鼻子,“你对我没什么要求。不是说爱之深责之切吗。”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活得开心,拥有渴望已久的爱。”
他不疾不徐,坦诚且真挚,大抵春雨也是这样的温柔。
池娆垂眸,几乎不敢看他。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你要是谈过,会发现每个女孩都很可爱。会发现跟谁做都很快乐。跟谁接吻都会心动。”
他皱眉,不甚认同这句话。
“可现在已经不会有别人了。”
“我又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运气比较好。”她说。
他单手撑在桌沿,稍微侧身,“特别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你是池娆,就够”
“但我还接受不了,”她忽地起身,打断他,“这样的自己。”
祝淮书噤了声。
池娆继续说:
“你不懂。你前面三十年的人生我都没有参与,你出国留学,行业顶尖,身兼数职。你走过好多路,见过好多人,我都没有,我没有你这样的眼界,没有你这样的能力。”
听她讲这么多,祝淮书其实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很多事,只有愿意开口,才能解决。
但他也不能不考虑她的心情。能把她压得痛下决心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如果你找到了自己的价值,那么你就不会介怀这些问题了,是不是?”
池娆趴回桌子,有点泄气。
“问题是我还没有找到。”
他温声说:“你现在做的事就是啊。运营账号,做自己喜欢的视频,拥有自己的跟随者。”
“但我还没什么成绩”她摇头,“我现在只是一个刚起步的小博主,随时有可能糊掉。而且我不行。我连孩子都没办法给你。”
祝淮书捕捉到关键词,眉头稍皱,“是不是谁找过你了?”
池娆抿唇,不说话。
他顿了顿,沉声说: “你还小。不着急要孩子。”
“真的?”她斜睨他,满是怀疑。
毕竟怀雯说过,她也深信,有些事,只要他不想说,她肯定没法知道的。
“现在这样,两个人,就很好了。没必要急着进入下一个人生阶段。”他说。
她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没忍住笑出声来,祝淮书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你别骗我。你要是骗我,我肯定看不出来的。”
祝淮书笑问:“我在你心里这点信用都没了?”
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祝淮书瞧着她笑起来弯弯的眼梢,忍不住勾唇。
金刚经里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不过她不懂佛法。他也并非善男信女。
“其实。我也没你想象那么好。”
“也用不着这么安慰我啦。”她无所谓地说。
祝淮书顿了下,站起身,走回自己桌后,拉开抽屉。
“其实我也会抽烟。”
“对啊。你之前说过”池娆觉得哪里不对劲,起身走过去。
祝淮书抽屉里是好几个眼熟的烟盒,还有她之前被没收的雾化器。
“这不都是我藏”她没说完,抬头瞄祝淮书,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随便抓了两盒晃了晃,里面好像是空的,“我记得我之前没抽多少啊”
她一直偷着抽,一个月也消耗不了一盒。
灵光乍现。
“你、你抽我的烟?”
她难以置信。
祝淮书点头,有点自嘲似的笑了笑。
“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规矩,那么好。读书那会儿比你抽得凶。”
池娆眼神呆滞几秒,消化这几句话。
“你你你。写检讨。”她哇呀哇呀,替之前挨罚的自己鸣不平。
“好。”祝淮书应了。
“你还得赔我烟!这几盒好贵的。”她心疼死了。
“这点出息。”他笑。
“你想赖账?”
“赔。都赔你。”
池娆噘嘴,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她确实很难接受,祝教授居然会酗烟这件事。
祝淮书低头,“所以。你就不要这么别扭了,行不行。”
他忽然靠得有点近了,嗓音低回磁性,她吞口水,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祝淮书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忽然觉得他这人,好像也没那么神性。贪、嗔、痴。他大概也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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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多,果宝有一顿加餐。
池娆舀了一勺银鳕鱼罐头,掰碎三文鱼冻干。果宝围在她手边转圈圈。
祝淮书弯腰,手撑在膝上,看放猫粮罐头的地方还有一些小药瓶,问她也是果宝的么。
“对啊。上次医生过来,说适量补一补也好。我就去查了一下。钙片啊,维生素啊,鱼油啊,都买了。”
果宝把脸埋进碗里,吃得很香。
“哎,外面在下雨吗?”池娆起身走向窗边。
祝淮书接手她留下来的冻干盒,把盖子拧回去,随手放回桌子上。
“别走了。”
“可是已经不下雨了。”她指窗外。
“别走了。不是说江边吵么。”
她抿唇摇头。
对视片刻,祝淮书说:“我送你。”
/
十月的历城,气温降得厉害。北方城市,夜景不算繁华,不过街上依旧来来往往不少人,路过公园时,里面喧哗热闹。
街灯昏黄,路边的小水洼像海上黄昏线似的,泠泠反光,梧桐叶子在晚风中簌簌掉落,拂乱昏晓。
池娆穿了条长驼色大衣,长靴过膝,她双手揣兜,迈开步子时,细白大腿从大衣侧开叉中露出来。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出来散过步。”她说。
“嗯。”祝淮书应了一声。
默了一会儿。
她低头,他跟她并排,穿了件括型薄款夹克,手搭在裤缝边,自然微曲,手背筋线若隐若现。
“以后晚上没事,就出来走走。”他开口打破了宁静。
“那边刚好有罗森。”池娆惊喜,看着左手边的方向,“你着急吗?我想去买关东煮。”
“饿了?”
“嗯嗯。”
“走吧。”
“好嘞。”
正好绿灯,池娆欢天喜地地朝马路对面跑,忽然被一股力拽住。
祝淮书提醒,“看车。”
一辆车要右转,从她身前两步远的地方驶过去了。
她看了眼被他攥住的手腕,抿唇点头。
路边撒泼的小孩,拽着奶奶的衣服,死不松手。散步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说悄悄话。店里没什么生意的店主,站在门口嗑瓜子。
街灯拉长人的影子。
手里捧着杯关东煮的女人走在前面,一口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男人稍微落后一步,单手拎了包,还拿了杯没动的关东煮。他看向女人的方向,没摘口罩,却掩不住眼里的温柔笑意。
“你怎么不吃?”池娆刚咬了口福袋,扭头见祝淮书手里的没有动。
祝淮书说:“我不饿。”
“噢。那我带给梁丝当夜宵。”
“你现在住在梁丝那里?”
“嗯。”她两口解决掉剩下的福袋。
祝淮书偏头看她,“哪儿?”
池娆报了个地名。两个地方隔得不是很远,走路二十分钟也能到。
“方便么?”
“还好吧。她那里正好两个卧室。”
“那你拍视频呢?”
“我都是回那里拍的。”池娆稍微回头,用下巴指了下华都的方向。
祝淮书若有所思。
池娆顺利解决掉一杯关东煮,路过垃圾桶,随手把杯子捏扁丢进去,还踢了脚路边的小石子。
“我高中的时候,学校旁边也有罗森,买关东煮。好多女生结伴去吃。我只去过一次。还挺好吃的。”
“只去过一次?”祝淮书问。
“嗯。因为当时没什么朋友嘛。”她双手背在身后,想了一会儿,“可能也是因为我不怎么喜欢跟别人打交道。我那会儿,反正,不怎么好看,扎人堆儿里就找不到了。”
“你已经很漂亮了。”祝淮书淡声。
“现在还行。当时满脸是痘,还有点胖。”她自己回忆起那段时间,都忍不住皱眉。
因为‘丑’,所以自卑。因为自卑,所以孤独。孤独造成的压抑,让她更在意自己的长相,于是陷入更自卑的循环。
大概每个人都要经历一些青春期的隐痛。
祝淮书瞧着前方灯火漫长的街,轻声说:“我看到的池娆娆,很活泼,自信,大方,会焦虑自己的外貌,但也学会了跟自己和解。你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把心里话说出来。池娆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
身边这个男人的话,也让她获得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安慰。很少有人会这么安慰她。
之前好多人劝她不要焦虑,但其实很难真正做到。
半晌没人说话。过马路的时候,池娆注意到他在笑着。
“你笑什么?”
绿灯快结束了,她抓住他的手腕,拉他快些走。
祝淮书反而有点慵懒,慢悠悠跟着。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对你好么。”
“嗯?”
“是因为你值得。你让我的生活更有趣。每天回家,会觉得家里更舒服。这是种很难得的状态,我想不是每个人的婚姻都能这样。”
池娆突然被夸了,有点脸热。
“当然。没有办法用单一的价值观去衡量一个人的全部。我只是在讲我自己的看法。”祝淮书补了一句。
池娆把手背放脸颊上,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倒着走,“哎。你前两天,是不是也难过来着?不然怎么会抽那么多烟。”
“好好走,看路。”他说。
她笑得狡黠,“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有点分量。”
他只是笑,不置一词。
“快到了。”她指了下梁丝公寓楼的方向,大概只有一百米了。
到了楼下,池娆不小心带错道,进了绿化区里的小道。
路灯不太亮,旁边健身器材区传来小孩的笑闹声。
“哎。你说你抽烟的吧。”她走着走着,突然开口,“你能不能抽给我看?”
“什么?”祝淮书问。
这什么要求。
“你抽一根给我看看嘛。”她软声,娇得很。
路窄,祝淮书跟在她身后,眸色渐深。
栀子树上的水滴晃了晃,簌簌落下。
“不行。”
“嘁。”池娆嗤声,“还说自己会。”
祝淮书:“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么。”
终于走出这条小道,池娆掸了掸身上的水珠,从兜里掏出包烟。
“我抽。你现在可没理由管我了。”她一边拆烟盒一边说,“还说什么对肺不好。我又没瘾,你那种抽法才是慢性自杀。”
这地方刚出楼下绿化,路灯有点远,光线暗淡。
祝淮书看那塑料包装都没拆,晓得她是刚才进便利店买的了。说不定关东煮也是借口。
咔嚓。池娆按打火机,小火苗刚窜出来,就被夜风吹熄了。她又按了一次,再次被吹灭。
她不耐烦,咬住烟,拽起祝淮书的夹克,“帮我挡一下风。”
她按开打火机,低头用烟头找火苗。刚补过的唇釉,很快沾到烟屁股上。
火光燃了一瞬,那圈艳泽的红色也就一闪而过。
祝淮书喉结一滚。
“哎。”
“嗯?”池娆吐了口白烟。
说实话,有点呛嗓子。
“少抽点。”
您也没少抽,她想说。
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抓住胳膊。
祝淮书低头,猩红一抹,上一秒还在她指尖明灭,下一秒,就到了他唇齿间。
那张脸眉峰鼻梁骨走势挺峭,眉眼深邃。被夜风割开的白烟,朦胧了这份矜贵清冷。
他牵起她的手,咬着烟,嗓音低沉含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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