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道长闭上眼睛
外面偶尔有阵阵冷风吹过, 就显得被窝里格外暖和,徐砚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习惯性地往殷晏君身上乱蹭。
有些小习惯真的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掉, 以往咸鱼小郎君也没有一睡觉就往别人怀里钻的毛病。
但自从上次潮热期迟迟未退,他搬到含凉殿与道长同床共枕之后,没几日就变得这般粘人。
殷晏君原本就没有午休的习惯, 只是抱着小郎君躺在床榻上稍微眯了一会儿眼睛, 早早便醒了轻手轻脚坐起来将上半身倚靠着枕头,任由小郎君趴在自己的腰腹之上。
温热的手掌细细抚过小郎君睡意朦胧的脸庞,殷晏君用指尖蹭了蹭小郎君细滑的下颚:“睡醒了?”
“唔。”徐砚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成了传说中的懒骨头, 连动弹一下都觉得格外疲惫,懒懒散散抬起一只手搭在道长的腰上:“不想起来。”
小郎君十九岁的生辰礼是在宫里过的, 因着不是整岁的缘故才没有大办。
不过是邀了太后娘娘以及武安侯夫妇一同在含凉殿内吃了个家常饭。
已然十九岁的小郎君方方睡醒之时还如同少年一般带着些许稚气,殷晏君手掌挪动缓缓揉捏着小郎君的肩膀,口中是对小郎君一贯的纵容:“那就再眯一会儿。”
睡是睡不着了,眨了眨眼趴在道长的腹部徐砚清慢慢吞吞地开口道:“道长打算如何给小崽子办满月宴?”
“清清是想元琛了?”殷晏君一双清俊的眸子里带着丝丝缕缕的缱绻笑意:“大梁皇室血脉一般于满月宴上宣布喜讯, 等到百天的时候才会正式记入皇室宗牒, 故而满月宴只要提前三五日告知群臣便可。”
“唔。”咸鱼小郎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微微抬起身子面上神色皆是戏谑:“那道长之前说将小崽子记入宗牒就是在忽悠我喽!”
“我自不曾欺骗清清。”殷晏君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即便那日他心里有几分不堪说出的小心思, 却也只是为了一个小郎君:“满月宴上虽然不会急着将元琛记入宗牒, 却也会宣布他的生母及身份。”
道长性情过于内敛含蓄, 即便是被他抓到了小尾巴, 也能三言两语含糊过去, 徐砚清对此并不纠结,只一切心中明了便好。
手上漫无目的地拉扯着道长的衣袍,徐砚清转移了话题:“太后娘娘近来身体怎么样?”
因为他潮热期迟迟未退而请了御医一事,太后娘娘从云和殿里走了出来,之后大大小小又犯过几次病,不过那几次犯病的时候一次比一次清醒过来得快一些。
等到小崽子出生之后,太后娘娘就像是心中有了极大的牵挂,小崽子尚且不足一月不能见风,所以太后娘娘就只能整日整日地往含凉殿跑。
这几天徐砚清自个儿回了武安侯府,道长又要忙着处理政务,怕是带孩子的人就只能是太后娘娘了。
“御医给母后诊过脉,如今母后用药的量也一次比一次少,有元琛在倒显得比以前精神许多。”殷晏君轻笑:“今日母后得知小郎君邀我至温泉庄子小憩,可是主动搬了行李去偏殿照顾元琛。”
前两日大长公主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见了太后娘娘对小皇子的那副稀罕劲儿,直接戏谑太后娘娘如今心中没了儿女就只有襁褓之中的小孙孙了。
太后娘娘浑浑噩噩自我禁锢了那么多年能够清醒过来,大长公主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所以她也是打心底里感谢徐小郎君,打心底里喜欢殷元琛这个奶娃娃。
两人又在床榻上赖着闲聊了一会儿,殷晏君终于还是把懒懒散散的小郎君拉了起来。
另外几人不知道跑去哪儿玩了,徐砚清被道长拉了去林子外圈来回溜达。
一阵小风吹过来,脑子里面装浆糊的小郎君瞬间清醒了许多,地面上落了很多枯枝败叶,一脚踩上去发出咔哧咔哧的清脆响声。
徐砚清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拉着道长跑过去踩落叶。
等到徐砚清玩累了,殷晏君这才拉着人去泡温泉池子,下人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干净的寝衣和泡温泉池子能够用到的一应器具。
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徐砚清啪嗒啪嗒跑过去慢慢将自己浸泡在滚烫的温泉水里面。
鼻翼间是淡淡的硫磺气味儿,可能是经过特殊的处理,所以并不显得刺鼻,等到能够适应汤池里面的温度,徐砚清在水里非常随心地划拉两下胳膊,整个人懒懒散散靠在池边,托起下巴目光落在身形清铄的道长身上。
道长为人端肃自持,故而平素里衣衫亦是穿得整整齐齐,即便是将外袍脱下只着一身里衣,也丝毫不会带上颓废之态,依旧是那般的仙风道骨、清风霁月。
雪白的里衣将其衬得越发清冷出尘,徐砚清趴在池子边上默不作声地眨了眨眼,转而将视线落在道长的腰腹处。
平素里但凡道长陪他一同午休,总会出现道长醒了他还在沉沉睡着的场景。
所以道长经常会在床头处放上两本古籍,于是道长睡醒就坐起来看书,徐砚清的脑袋便会趴在道长坚劲有力的腹部。
徐砚清极少能够看到殷晏君练武,但是道长那一身漂亮的肌肉却说明对方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小郎君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殷晏君垂下眼睫整理着自己身上的里衣,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稔,耳尖也慢慢染上些许热度。
“道长快来。”不过是一起泡温泉池子,厚脸皮的徐砚清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直接对着要下水的道长招了招手。
雪白的寝衣被打湿,隐约能够看到衣衫下面小郎君莹莹如玉的胸膛,小郎君属于四肢和脸肉嘟嘟身上却没什么肉的体型,看起来稚气便会稍微重上一些,整个人也显得年纪更小。
殷晏君缓缓下了温泉池子,抬脚趟过淹没腰腹的池水,一路走到小郎君身边,一只手臂习惯性地扣住徐砚清的腰。
温泉池子的水比之含凉殿沐浴的水要烫一些,但即便如此徐砚清依旧能够感受到道长放在自己腰上那只手的热度,缓缓眨眼好奇地望向道长:“以前道长和别人一起泡过温泉池子吗?”
殷晏君冷厉疏离的眉宇间是浅淡的笑意,他摇了摇头:“自然不曾。”没有哪个人能够大胆到和帝王共浴。
“哦。”徐砚清点了点头,他前世是个妥妥的北方人,冬日里天寒地冻倒是去过浴池洗澡。
不过洗澡池子里的水一看就不怎么干净,所以他都是选择单间的浴室,倒也不曾和别人一起共浴。
这种坦诚相见的感觉对徐砚清而言也是新奇的,尤其是给他带来这种新奇感的人还是道长。
于是徐砚清忍不住撑起身子,和道长拉出那么一丁点儿的距离,一只手掌不轻不重地落在道长胸口的位置。
手掌之下是道长炽热而激烈的心跳,徐砚清抬头便看见道长愈发幽深的眸子,由于他的动作幅度大了点儿,导致有水珠溅在殷晏君那张仙气出尘的脸上。
手掌抬起渐渐向上徐砚清指腹非常自然地落在道长的侧脸上,那一滴调皮的水珠被他轻轻拭去。
四目相对之下,殷晏君亦是抬起手缓缓附在小郎君的手背上,光洁的额头抵住小郎君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小郎君指尖下落随即便是道长笔挺的鼻尖、温热的唇瓣。
徐砚清将上半身继续抬起一些向着殷晏君倾过去,另外一只手探到殷晏君的脑后,他唇角上扬一双漂亮的眸子格外晶亮,下一刻殷晏君的发簪被他取下来,满头青丝滑落搭在了两人的肩头。
清心寡欲、仙风道骨的仙人被他顽劣的信徒拉下凡尘,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遮住徐砚清缓缓迎上去的唇。
许久之后,徐砚清坐在高处的位置上,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双腿,将殷晏君拉了过来在自己腿上躺下。
殷晏君眉眼中的幽深渐渐散去,变得很是无奈,最后也只能仰头在小郎君腿上躺好。
取了放在温泉池子旁边特制的皂角膏和梳子过来,徐砚清饶有兴致地梳理着殷晏君长长的头发,动作轻而又轻时不时指腹还会轻轻蹭过道长的鬓角。
头皮上面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殷晏君眸中对小郎君的宠溺仿佛化作一汪水不受控制地盈溢出来。
皂角独有的清香掺杂着一股冷淡的气息在温泉池子里慢慢困扰开来,徐砚清细细按揉着道长的青丝,指尖之下是一片雪白又细腻的泡沫。
“道长闭上眼睛。”徐砚清用水瓢舀了水将道长头上细细密密的泡沫全部冲掉。
殷晏君乖乖听话闭上了双眼,乌黑细长的睫羽在眼底映下一小片暗沉的阴影,徐砚清唇角勾起缓缓低下头去。
恰在这个时候原本闭着眸子的殷晏君反而是睁开了双眼,他顺势微微抬起下巴,正好和凑过来的小郎君唇齿相接。
不多时温泉池子里水花四溅,殷晏君已然坐起身子将顽劣张狂的小郎君压在身下,指尖稍微用了一点儿力气摩挲着小郎君后颈那处非常敏感的肌肤。
被触到敏感的位置徐砚清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一双手臂却依旧牢牢搂住道长强劲有力的腰身。
一滴水坠落在小郎君浓密的发缝之中,不知道那究竟是殷晏君头发上的温泉池水,还是因为身体炽热而滴下来的汗水。
第66章
道长许了什么心愿?
等到殷晏君将小郎君从温泉池子里捞出来的时候, 天边已经泛起了晚霞。
许是泡得时间有点儿久又或许是其他什么不可说的原因,总之咸鱼小郎君只觉得浑身一阵软绵绵不太想动弹,于是就拉着道长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晚霞。
一片晕红将半边天都添了几分绚烂的色彩, 殷元霜几个人从温泉池子里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
于是几人在屋檐下面排排坐,活像是私塾里刚刚入学的小孩子。
“话说,天边的晚霞就这么好看吗?”徐羡之不解风情,只觉得看晚霞还不如去林子里跑马来得痛快。
殷元城摇头晃脑一番感慨:“世子爷这就不懂了吧, 有情饮水饱, 他们两个看的不是晚霞而是彼此。”
殷元霜学着咸鱼小郎君的模样,懒懒散散倚靠在拓拔锦姝肩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什么时候用晚膳?”
泡完热汤这会儿静安郡主只觉得腹中空空, 仿佛中午吃的那些个烤肉全都消化殆尽一丁点儿都不剩了。
拓拔锦姝温柔地托着殷元霜的身子,防止对方从她肩头滑倒下去, 口中轻声细语说道:“刚刚听下人说晚膳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都是庄子上的特产,元霜今天可以美美吃一顿。”
说到晚膳大家伙儿还真有些饿了,就连窝在院子里欣赏晚霞的两位贵主儿也起驾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等到一众贵人全都落座,正好晚膳也全都摆上了桌子, 庄子后面守着个不大不小的猎场, 自然不缺这些野禽。
香味儿扑鼻而来,一闻就知道庄子上的大厨手艺非常不错, 大家伙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也还是等到官家动了筷子方才放开了吃。
徐羡之给他家傻弟弟夹了几筷子肥美的兔肉, 如同小时候一般恨不得将骨头都给弟弟剔出来。
随即徐羡之的筷子便在自家弟弟用膳的小碗上方跟官家的筷子撞到了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 殷晏君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厉疏离。
徐羡之下意识将手中的筷子收了回去, 低下头老老实实吃自己的饭, 没有再去操心他家傻弟弟,毕竟如今他的傻弟弟也有人照顾了。
唉,徐羡之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那种「我家有弟初长成」的心酸情绪,再一次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谁家养弟弟会养到别人家里去,徐羡之越想那叫一个越伤心,最后只能化悲愤为食欲,拿起筷子努力干饭,武将什么的,干饭就得干一大盆。
今日刚刚在骑射之上输给徐羡之的殷元城可就不服气了,就不信他骑射功夫比不了徐羡之,连干饭都还能输?
于是殷元城也端起碗,拿起他的筷子,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刨饭。
咸鱼小郎君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忍不住开口道:“晚上别吃太多,不仅容易积食还很容易长出个大肚子,你们俩都还没有成亲,总不想接亲的时候还要挺着个大肚子吧!”
一击毙命,徐羡之和殷元城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然后着急忙慌地放下手中的餐具。
许是被自家弟弟口中的大肚子吓到,徐羡之摸了摸自己尚且非常结实的肚子,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好胃口,输赢什么的全都无所谓,反正大肚子是不可能大肚子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大肚子。
老老实实用完这顿晚膳,大家伙儿都没什么睡意,于是就坐在院子里闲聊,殷元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许多孔明灯,非要拉着大家伙陪他一起放灯。
殷元霜无情怼上自家兄长:“这会儿不年不节放什么孔明灯,怕不是吃太饱撑着了?”
还真撑着了,殷元城嘴角挂着略显僵硬的笑意,果然他家妹妹怼他从来不讲情面。
于是他就只能把咸鱼小郎君拉出来:“前段时日不是徐小郎君的生辰吗,但那个时候他还在宫里养身子,咱们几个没能给他庆生,这不就是意思意思一下。”
说道这里殷元霜没有再回怼自家兄长,而是抬手拿了好些个孔明灯放到徐砚清面前:“来吧,既然是为了给徐小郎君补过生辰,那么第一个孔明灯合该徐小郎君放才对。”
孔明灯上面糊着一层略显泛黄的油纸,而灯身上面一片空白,可以用来书写自己的心愿。
拓拔锦姝微微提起裙摆,从座位上站起来,去房间里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同样放在了徐小郎君和官家的面前。
徐砚清拿过一个孔明灯推到道长面前,灵动明艳的眉眼弯弯带笑:“道长许个心愿吧!”
殷晏君没有说话,只抬手将小郎君递过来的孔明灯接了过来,两个孔明灯被齐齐摆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两人同样是执起笔墨细细书写。
徐羡之几个人自然不敢去看官家究竟在孔明灯上写了什么,于是全都凑到徐砚清的身边,妄图看到徐小郎君一丝半点的心事。
可惜徐砚清一把手将自己书写完毕的心愿挡了个干干净净,自己却侧过头偷偷去看道长究竟是许了个什么样心愿。
可惜一如其他人看不到他的心愿一般,无论徐砚清怎么转换角度,依旧看不清道长纸上的内容,只隐约可见一抹冷肃中带着风骨的字迹。
孔明灯被点燃,上面留着的蜡烛并不是太多,毕竟眼前是最干燥的冬季,唯恐孔明灯里的火将猎场的这片林子烧掉。
火声一阵噼里啪啦,渐渐将孔明灯顶了起来,徐砚清仰头望着孔明灯越飞越高,上面的字迹也越发看不清楚。
那边殷元城几个也纷纷放飞了不少孔明灯,不一会儿的功夫孔明灯便在天上形成一番热闹的光景,虽不像话本子里明灯三千那般夸张,却也看得大家心中震撼。
孔明灯渐渐升高飞远,徐砚清暗戳戳地蹭到殷晏君的身边:“方才道长在孔明灯上许了什么心愿?”
“既然是心愿又如何轻易说出口。”殷晏君清冷的眉眼中流露出浅浅一抹宠溺,忍不住抬手将人半搂进怀中。
好吧,这下子咸鱼小郎君只能强行压制住内心升起的那点儿好奇,他再次仰起头去看天上越飞越高的孔明灯,眼中仿佛带着灿烂的星河。
……
次日天尚且还黑着的时候,殷晏君睁开眼睛,怀中的小郎君睡得香甜,他没有将人吵醒,而是轻手轻脚下了榻,抬手拿过衣架上的锦衣,整整齐齐穿戴好。
文镜已然在门外侯着,不多时便看到官家推门出来,转而又将房门轻轻带上。
回到皇宫,殷晏君先去偏殿看了殷元琛,小崽子窝在摇篮车里和他家咸鱼阿爹一般睡得可香可香了。
太后娘娘如今年纪大了,所以觉也比较少,殷晏君过来的时候她便穿戴整齐坐在床榻边守着小崽子。
“元琛昨天可闹腾母后了?”殷晏君将声音微微压低了些许。
太后娘娘落在小崽子身上的目光要多慈爱就有多慈爱,闻言忍不住笑道:“元琛的性子像极了官家小的时候,都是非常沉稳的性子,哪里会像其他孩子一般又哭又闹地折腾人。”
殷晏君浅浅一笑,抬手用指腹摸了摸小崽子白嫩嫩的小爪子,转而才起身去上朝。
温泉庄子这边徐砚清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可以晒屁股了,他伸出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早就变得一片冰凉,怕是道长早早便起身离开了。
懒懒散散从床榻上爬起来,徐砚清不得不感慨道长便如同前世那些按时打卡的「上班族」,真真是辛苦极了。
还是咸鱼比较自在,抬手将房门打开,早晨略带几分冷意的阳光照在咸鱼小郎君脸上,稍微站了一会儿丧批咸鱼抬起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徐羡之今日也要上值,草草吃了顿早膳便火急火燎地跑了,所以等到徐砚清走进正厅用膳的时候,桌子上就还只剩下殷元霜以及拓拔锦姝。
“殷小侯爷不在?”徐砚清随口问了一句,毕竟殷小侯爷好事将近,最近一段时间特地告了假没有去上值。
殷元霜一口一个小小的汤圆,随口说道:“应该是阿娘那边过来喊他回去商量婚事的,不用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得嘞,徐砚清端起粥碗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用完早膳他们三个又在温泉庄子里消磨了小半天的时间,方才打道回府、各回各家。
苏氏又请了裁缝过来给家里人做冬装,于是刚刚回府的咸鱼小郎君又被拉了去量尺寸。
不量不知道一量才发现小郎君这一年确确实实长了不少,估摸着衣橱里面那些衣服都要不能穿了。
苏氏大手一挥,直接又给自家傻儿子订了好几套冬装,包括再冷一些就能用到的斗篷。
累了小半天,徐砚清终于回了自己房间,扭头就瘫在了椅子里。
皇宫之中,文镜将一沓的奏疏送到官家的案前,小崽子这会儿正精神着,窝在他家父皇的怀里小手一通乱抓。
还有几日就是小崽子的满月宴了,殷晏君已然让文镜准备好了送进各大臣府上的请柬。
怕是这会儿那群大臣心里正不平静着呢,殷晏君轻轻抬起小崽子的一只手颇有兴致地来回晃了晃。
作者有话说:
困极了,或许有错字!
第67章
清清这是昨夜没睡好?
收到官家请柬的一众大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究根究底可以分成两类。
一类是在御书房中见过官家哄逗小皇子以及瞥见过屏风后贵人的大臣,他们心里早就有了预料,所以收到请柬的那一刻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另外一类是完完全全不知情的大臣, 各个在自己家中震惊得手足无措,官家向来是个端肃自持的性子,如今竟然连孩子都有了,可真真是让人惊掉下巴。
不过朝臣们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想法都已经不再重要, 官家已然将请柬分发下去, 太后娘娘宫中也向各府夫人发出懿旨。
很快就迎来了小皇子的满月宴。
襁褓之中的小崽子依旧睡得香甜,太后娘娘轻手轻脚走过去,一双眸子里满是慈爱。
殷元琛小崽崽经过一个月的蜕变, 再也没了刚出生那会儿皱皱巴巴的小丑脸,皮肤如同他的咸鱼阿爹一般白白嫩嫩, 五官却是像极了清冷疏离的帝王,精致里面带着些许矜贵,就连皱起眉头的时候都和他家父皇一般无二。
不一会儿小崽子嘴巴里咕咕哝哝从好眠之中醒了过来,随即太后娘娘就看到她家乖孙孙睁开一双乌黑晶亮的大眼睛。
“哎呦,咱们元琛睡醒了啊!”太后娘娘将自己的手指塞到小崽子肉嘟嘟的手心, 嘴上不停地逗趣:“今天咱们元琛心爱的阿爹就要进宫了, 元琛想不想阿爹?”
小崽子还是人事不知听不懂话的年纪,只是紧紧握着太后娘娘的手指, 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瞅着房间里的一群宫侍像是在找什么人,随即又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
一双小脚用力地蹬了蹬身下的小被子, 这会儿刚刚满月的小崽子还不会翻身, 只昂着脑袋咿咿呀呀叫声更响亮了许多。
专门伺候小皇子的奶娘凑过去将小崽子从摇篮里面抱了出来, 小崽子睡了一晚上, 虽然说夜里奶娘有哄着起夜, 软布里面却还是攒了满满一泡尿。
小皇子比起奶娘带过的其他孩子不知道省心多少,虽说小皇子身份尊贵平日里她需得伺候得小心再小心。
但是小皇子打出生起就没有一丁点儿颠倒黑天白夜的情况,甚至有时候一整夜都不会闹腾一次。
噗嗤噗嗤拉了粑粑,奶娘将颇有些沉稳气质的小皇子清理干净之后,有宫侍端着温度适中的热水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亲自拿了棉布巾子放在热水里面打湿,侧过身将小皇子肉嘟嘟的小脸蛋儿擦洗干净,又让宫侍将早早准备好的一身红衣裳拿过来,一件一件套在小皇子的身上。
于是一个喜气洋洋的小皇子就在太后娘娘手底下新鲜出炉了,明眼看着小崽子应该很喜欢这种色彩绚烂的衣服,一双小手兴奋地在自己身上抓了抓。
折腾了老大会儿小崽子有些饿了,哪里还能顾得了身上新得的红衣服,小爪子拉着奶娘的衣襟啊呜啊呜叫了起来。
太后娘娘脸上的笑意始终都没褪去,抬手又细细整理了一下小崽子的衣襟,赶紧让奶娘过来给她家乖孙孙喂奶。
而这个时候小皇子的亲亲阿爹刚刚被苏氏从暖洋洋的被窝里拉扯出来,尚未清醒迎面便是一堆衣裳。
苏氏气极反笑:“看看你这幅懒样,哪里是能做阿爹的料,八成是要比宫里的小皇子还要贪睡。”
徐砚清哭唧唧将自家阿娘兜头兜面砸过来的衣服抱进怀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现在还早着呢,阿娘急什么?”
“你自己孩子的满月宴,你说急什么?”苏氏已经不想跟这个懒儿子说话了,抬手将立在一旁的木瑜喊过来:“赶紧给你家郎君穿好衣服,再随便吃点儿东西得了,半个时辰之后进宫。”
木瑜凑过来抬手撑住摇摇欲坠的郎君,对着苏氏非常认真地点头应道:“夫人放心。”
苏氏自然晓得她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只能气哼哼又瞪了丧批咸鱼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木瑜苦口婆心将自家郎君一通劝,然后扯出郎君怀里的衣裳,一件件整整齐齐套在他家郎君身上。
今日份的早膳非常简单,真真是应了苏氏那句「随便吃点儿东西」,热巾子敷在脸上,与此同时寝房里的窗户被木瑜打开。
小风一吹徐砚清瞬间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过来,实际上他也并没有那么不着调,虽说他是性情惫懒了一些,倒也不至于连小崽子的满月宴都不放在心上。
实在了苏氏过于慎重,这才早早就跑过来将他唤醒,咸鱼小郎君手里拿着块糕点慢吞吞地往嘴巴里塞。
“木瑜,你去把昨天我交给你的那个木盒子拿过来。”吃完早膳徐砚清接过布巾擦干净手,方才想起他昨天交代木瑜的事情。
木瑜飞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子,抬手递给他家郎君:“这是郎君给小皇子准备的长命锁吗?”
徐砚清满脸茫然:“为什么要准备长命锁?”
“满月礼大家不都是送长命锁吗?”木瑜更加茫然。
徐砚清浑然不在意地耸耸肩:“大家都送长命锁,怕是小崽子一天戴一条都能戴上小半年,自然不缺我这一条。”
木瑜连连点头,郎君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等到徐砚清吃饱喝足从自己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一大家子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这会儿天才蒙蒙亮,武安侯府的马车就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街市上还没怎么上人,只零星有几家铺子开始做好一天的准备,撩开帘子徐砚清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没有一个官员像他们这般积极。
等到武安侯一家到达皇宫的时候,小皇子也才刚刚喝好奶。
重新进入含凉殿徐砚清莫名生出一种回家了的错觉,浑身僵硬地坐在床榻上,下一刻他的怀里就被塞了个乐呵呵的小崽子。
咸鱼小郎君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太后娘娘拉着苏氏坐下,见此情况笑得乐不可支,忙和身旁的苏氏一同戏谑抱着小崽子束手束脚的徐砚清。
小崽子将近小半个月没有见到他家咸鱼阿爹了,一开始瞪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徐砚清,并没有过上多大会儿功夫,像是闻到了小郎君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立刻歪着小脑袋咧嘴笑了起来。
小崽子举着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拉住他家阿爹的衣襟,咿咿呀呀像是在问他家阿爹这段时间跑去哪里玩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过来陪陪他。
太后娘娘忍不住笑道:“到底是亲爹,别管咱们怎么逗、怎么哄,小家伙还是和他家阿爹最为亲近。”
太后娘娘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儿酸溜溜,苏氏却也忍不住应和:“可不是,就那徐砚清这个臭小子还嫌这嫌那懒得不行。”
无辜中枪的咸鱼小郎君怀里抱着个小崽子,龇牙咧嘴扮了个鬼脸,小崽子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咧开嘴巴笑得更开心了。
殷晏君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眉眼中瞬间染上了浅淡的笑意,抬脚缓缓走到小郎君身边,一只手伸过去轻而又轻地磨蹭着小崽子细嫩的脸蛋。
小崽子反射性抓住他家父皇那只大手,玩得开心快活极了。
太后娘娘和苏氏全都望了过去,面上皆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意,见着小皇子这边有人看着,于是两人便起身去了其他地方说话。
不多时偏殿之中变得静谧下来,只偶尔会响起小崽子吐口水泡泡的噗嗤噗嗤声。
今天实在起得太早,当然这个太早仅仅只是对丧批咸鱼而言,所以不一会儿他就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连带着怀里的小皇子像是受到了他家咸鱼阿爹的感染,也张着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殷晏君看得哭笑不得,指腹轻轻捏了捏小郎君的耳垂:“清清这是昨夜没睡好?”
“算是吧,再加上今天一大早就被阿娘喊了起来。”徐砚清因为困顿眼角沁出一滴生理泪水,他一只手搂着小崽子,用另外一只手蹭掉那点儿水迹。
实在困顿得厉害,徐砚清抬手就将小崽子塞进殷晏君的怀中:“还是道长先陪他玩一会儿吧!”他得先去好好补上一觉。
于是徐砚清就直接蹬掉鞋子窝在了小崽子专属的床上,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小崽子比他家阿爹睡下的速度要慢许多,窝在他家父皇的怀里又玩了一会儿,方才砸吧砸吧小嘴闭上了眼睛。
殷晏君抬手将怀里的小崽崽放进摇篮里面,随即连着摇篮一起放到小郎君的身侧,两父子同样是沉沉的睡着,就连睡颜都带着几分神似,他清俊疏离的眉眼之中漾起稍显浓郁的笑意。
将文镜留下守着床榻上睡到正香的父子俩,殷晏君方才起身回了御书房,因着今日小崽崽满月宴的缘故,奉到他案前的奏疏比之平日里要更厚一些,其中大多都是各地臣子表示惊喜以及庆贺的奏疏,并没有太多实质性内容。
小皇子的满月宴安排在了集英殿,从这一点群臣也能看得出来官家对小皇子的宠爱。
毕竟按照以往的情况,集英殿一年到头满打满算也就用上一回,而今年这已经是官家第二次在集英殿设宴。
随着日头渐渐升起,朝臣们携带家眷一个接一个的进入皇宫,一众大臣和那些女眷皆被宫侍们引到了两个不同的地方。
因着太后娘娘将自己禁锢在云和殿多年的缘故,这些大臣们的女眷极少有能够进宫的经历。
所以无论在外面身份都多尊贵,这会儿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些的忐忑不安。
随即那些女眷便听到云鸾殿内传来一阵说笑的声响,有夫人隐约能够听得出来,其中好似有大长公主的声音。
云和殿内被太后娘娘种了一堆青菜,甚至还有了想养几个鸡崽子的想法,自然不能让一群女眷嚯嚯了。
所以太后娘娘果断提前搬到了不远处的云鸾殿,并且早早把大长公主叫来招待那些夫人小姐。
当然了那群夫人小姐自然也不敢真让大长公主招待,各个非常自觉地排成队向太后娘娘行礼问安。
其间不免就会有夫人提起刚刚满月的小皇子,以用来试探太后娘娘和大长公主对为官家产子之人的态度。
“小孩子贪睡,刚刚还在和他阿爹一起睡着呢!”太后娘娘抬手将红鸾唤了过来:“去看看小郎君和小皇子醒了没有,醒了就将小皇子抱过来给各位夫人瞧瞧。”
已经满月的孩子稍微见见光、晒晒太阳也是好事,红鸾这边领了太后的懿旨便恭恭敬敬出了云鸾殿。
恰好这个时候咸鱼小郎君已经将窝在摇篮车里正乐呵着的小皇子推了过来。
第68章
小皇子跟他阿爹亲着呢!
小皇子的摇篮车似乎换了一个, 底下装上四个光滑圆润的轮子,可以像马车一般往前挪动,看起来很是新奇。
红鸾小跑上去屈膝行礼:“小郎君, 太后娘娘请您带着小皇子去一趟云鸾殿。”
“正要过去呢!”徐砚清前几天窝在武安侯府闲来无事,所以就仿照后世的婴儿车做出了这么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小车子,今个进宫的时候顺便就让木瑜将小车子装在马车里带进了皇宫。
窝在小崽子的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徐砚清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文镜和木瑜一起坐在外面闲聊。
“咳咳, 内侍监这是在偷懒耍滑吗?”小郎君非常悠闲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被打趣的文镜站起身, 拱手行礼:“还望小郎君替奴才在官家面前隐瞒一二才好。”
这一个两个的,都要跟咸鱼小郎君学坏了。
这会儿还没有到小崽子满月宴的时候,难得他们还能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里间留了奶娘守着睡到正香的小崽子。
直到听见里面传来小崽子咿咿呀呀的叫声,徐砚清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挥手让木瑜去取放在马车里的婴儿车。
徐砚清做木活的功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主要是他脑子里有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模型。
不过也就是他性情太过于懒散,这次也是念着小崽子好歹是从他肚子里扒拉出来的,所以才主动做了个小玩意儿。
婴儿车做得很漂亮, 四处都打磨得很是光滑, 连一丝一毫的倒刺都没有,且婴儿车里面还垫了一层柔软舒适的小被子。
刚刚睡醒的小崽子吃完了奶, 打着奶嗝被奶娘从里间抱出来,小崽子眼下已经满月身上骨头长实了点儿, 不必一直打横了抱也可以试试斜着抱或者竖着抱。
不过很明显徐砚清抱孩子的次数太少, 哪怕是奶娘跟他讲解了很多, 他抱着小崽子的时候依旧全身僵硬, 看上去就是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
最后小崽子还是被他家咸鱼阿爹破罐子破摔地放进了婴儿车里, 婴儿车的简易小棚子上面挂着几个徐羡之从外面寻来的小玩意儿,随着婴儿车的晃动那些小玩意儿也在前后摇摆。
小崽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着那些小挂坠一起前前后后的转动,看上去既呆萌又可爱。
徐砚清指着小崽子向上看的模样摇头晃脑地打趣:“真不错,还会翻白眼呢!”
木瑜震惊,那是正常的抬眼好吗,他家郎君果然生了孩子就是拿来玩的。
不忍心看着小皇子在他家郎君手底下受苦,木瑜忙开口道:“今日天气好,一点儿风都没有,不如郎君带小皇子一起出去走走?”
“行吧!”徐砚清无所谓地耸耸肩,一抬脚踢开婴儿车四个轮子上面的防滑扣,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推着婴儿车往外走。
本来就是朝着太后娘娘的宫殿走,这才在外面遇上了朝这边走过来的红鸾。
“太后娘娘、阿娘,我把小崽子带过来了。”小郎君推着婴儿车往走进了大殿中,红鸾也忘了告诉徐小郎君云鸾殿里坐了一群女眷的事情。
于是什么都不知情的咸鱼小郎君推着小崽子走进殿门,一抬头被满满当当一群女眷吓了一跳。
那种感觉就像是官家后宫佳丽三千人,一大早跑来给尊贵的太后娘娘请安一般。
浑身上下抖了个遍,徐砚清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可惜太后娘娘的云鸾殿可不是个呕吐的好地方,要不然徐砚清表示自己能够当场吐个昏天黑地。
默默闭上嘴巴很想掉头就走的丧批咸鱼冲着已然跑到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着的红鸾眨了眨眼,小宫女你咋个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没有提前跟他说一声,害得这会儿咸鱼本人尴尬癌都要犯了。
红鸾悄悄抬手摸了一下鼻尖,整个人显得非常心虚,她当时见了徐小郎君便只记得太后娘娘交予她的任务,哪里能够想得了那么多。
太后娘娘看出了小郎君的不自在,抬手慈爱地冲着徐砚清招了招手:“快过来,让哀家看看小皇子醒了没有。”
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丧批咸鱼听到这话,只能目不斜视地推着小崽子走到太后娘娘的面前:“小崽子刚刚醒,正想着推他出来走一走,没想到娘娘这里客人这么多。”多得让他有点儿头皮发麻。
太后娘娘闻言慈爱的目光就落在了婴儿车里的小崽崽身上:“这小车子又是你弄出来的?”
官家御书房里还放着一个非常精致的钟摆,太后娘娘也是见识过的,所以这会儿注意力就放在了模样精致的婴儿车上。
小崽子见到自家祖母,叽里咕噜吐着口水泡泡,泡泡吐完了就咧嘴笑了起来,可真真是能够萌化人心。
徐砚清在一众女眷灼热目光的注视下,突然开始反省起了自己之前用同样灼烫目光望着道长的过错,手下仍不忘将婴儿车推得离太后娘娘更近一些。
太后娘娘向着下首的苏氏以及大长公主招了招手:“快过来看看,我们元琛现在是不是越长越漂亮了!”
自从太后娘娘走出云和殿后大长公主经常入宫,所以和小皇子自然不会生疏,她非常熟稔地将小皇子从婴儿车里抱出来,笑着递到苏氏怀里:“苏夫人觉得元琛究竟是像官家多一些还是像徐小郎君多一些?”
其实这个话题大家讨论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大长公主再一次提起,其中含义已经很是明了,便是为了将小皇子的生父——徐小郎君推到众位夫人、小姐的面前。
比不得经常入宫的大长公主,此次入宫苏氏不过今天早上见了小皇子一面这会儿正稀罕着,温温柔柔将小皇子抱进怀中,细细端看一番:“看模样小皇子是像极了官家,只一双眸子和阿清一般无二,且阿清小时候也是这般见人就笑,惹人怜爱着呢!”
“可不是惹人怜爱。”大长公主戏谑地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徐小郎君:“要不然官家也不会对着小郎君一见倾心。”
徐砚清茫然眨了眨眼睛,大长公主究竟在说什么,一见倾心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好吗。
即便是在风气开放的前世,他和道长这种相处方式明明也就是先上车后领证之后的日久生情,怎么都算不得一见倾心。
好吧,他好像还没有跟道长「领证」,不过道长今天做得这般明晃晃,显然也是为了大婚着想。
云鸾殿内的一众女眷望着和太后娘娘、大长公主一同说笑的苏氏,心中震惊到恨不得扒拉上去,问问她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很明显武安侯夫人怀里抱着的小崽崽就是官家的独子,大梁刚刚满月的小皇子。
不过官家的小皇子和那个风评不太好的武安侯嫡次子又有什么关系?
一众女眷脑子里都快变成浆糊了,正迷糊着却听见太后娘娘说道:“咱们元琛果然不愧是阿清生出来的,连性情都和他家阿爹一样的可爱、惹人疼。”
所以阿清是谁?
其中有几位姑娘抬头看了一眼乖乖站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徐小郎君,转头小声跟身边的母亲说道:“武安侯的嫡次子便唤作徐砚清,太后娘娘说的阿清也就是……”
这话点到为止就好,并不适合大大咧咧在云鸾殿里说出口,毕竟一切都是她们心中的猜测,万一是假的岂不是犯了大过错。
再者说了那武安侯嫡次子怎么着都是个男人,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就算他天赋异禀能生孩子,怎么这么巧就和官家凑到了一起。
难道说官家实际上喜好男色,是个断袖?
这可不是能够胡猜乱想的时候,一众女眷即便是心里暗暗想七想八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坐着,端得是大家风范,实际上各个手中的帕子都快撕扯破了。
小皇子咿咿呀呀陪着他家外祖母玩了一会儿,又昂着头去找他家咸鱼阿爹,苏氏轻轻将小皇子塞进自家儿子怀中,忍不住逗趣了两声:“果然应了太后娘娘的说法,还是亲父子关系更好,小皇子跟他阿爹亲着呢!”
大长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一个祖母,一个外祖母都跟小皇子的亲亲阿爹醋上了,也不想想哪里能挣得过小郎君。”
转而大长公主又冲着下面一群女眷寻求认同,一双清冷的眉眼中带着皇室独有的矜贵:“各位夫人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大长公主说的有理。”大殿之中稍微沉寂了片刻,有位长袖善舞的夫人还是朗声开口笑道:“说到底孩子都是跟他父母更亲,就如同官家敬重太后娘娘一般。”
“你个小滑头。”太后娘娘带着些许锐利的眸子中漾起浅淡的笑意:“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地能说会道。”
那位夫人率先开了口,其他女眷见状自然不愿意落了下乘,与此同时心中也对徐小郎君以及小皇子的出身有了定论,不管心中多么惊涛骇浪,她们面上依旧笑得开怀。
丧批咸鱼实在不适应这种吹捧、寒暄的场景,在云鸾殿待得那叫一个如坐针毡。
于是低头瞪了一眼自娱自乐的小崽子,要不是这个臭崽崽他早就麻溜跑路了。
小崽崽人事不知,哪里能够明白他家阿爹心中的郁闷,只以为阿爹是在逗他玩,于是咧开一张小嘴,笑得可开心了。
徐砚清生无可恋:老话说的对,儿女都是债,他又为什么如此作死,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债回来。
太后娘娘自然看出了小郎君的坐立不安,在心中忍俊不禁了会儿,方才将人放了出去:“就在外面晒晒太阳,别跑太远免得被人冲撞了。”
“好嘞!”丧批咸鱼瞬间起死回生,喜笑颜开地将小崽子放进婴儿车里,三两步就把小崽子推到了外面。
第69章
道长快来哄哄你家儿子
于是乎殷元霜和拓拔锦姝相携入宫的时候便看到咸鱼小郎君推着个婴儿车飞快跑出了云鸾殿, 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般。
殷元霜笑得乐不可支:“徐小郎君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跑得这么快?”
婴儿车里的小崽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头顶来回乱晃的小玩意儿笑得好不快活,徐砚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连摆手:“可别提了, 里面那阵仗比被鬼追还要恐怖。”
拓拔锦姝扶住笑到肚子疼的殷元霜,等到殷元霜收了笑声她才缓缓走到婴儿车旁边,缓缓探头去看里面乖乖巧巧的小皇子。
殷元霜也凑了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自家小表弟相见, 小表弟长得粉雕玉琢, 咧着小嘴见人就笑,模样好不可爱。
于是殷元霜侧头对着旁边的小姐妹炫耀道:“小皇子是不是长得非常漂亮!”
拓拔锦姝闻言认认真真点头,那模样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确实如此, 我也极少见到小皇子这般漂亮的小孩儿。”
西陵国国君虽然非常宠爱拓拔锦姝这个女儿,但是身为一个风流成性的君主, 西陵国的后宫从不缺小孩子出生。
如此细数下来拓拔锦姝见过的小孩子的确不少,但是她对自己那些个弟弟妹妹却没有多深的感情,甚至心中深深觉得那些弟弟妹妹还没有刚满月的小皇子来得可爱。
到底她们都是女郎,殷元霜便拉着拓拔锦姝一起先去云鸾殿给太后娘娘请了个安,方才转身陪着咸鱼小郎君换了地方。
至于殷元城为何不在?问就是又被怀亲王拉去充当壮丁了。
给小皇子推婴儿车的人换成了木瑜, 几个人重新回到静谧的含凉殿, 咸鱼小郎君终于舒舒服服喘了口气窝在了躺椅上面,与一群陌生女眷寒暄什么的, 可真是要了咸鱼的命。
“这就累了?”殷元霜正在乐此不疲地逗弄着婴儿车里呆萌呆萌的小皇子,一扭头看到徐小郎君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唇角微微上扬忍不住打趣着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官家那边待会儿还要再来一次, 阵仗怎么都要比云鸾殿更加恼人, 我就看你到时候如何应对。”
徐砚清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微微挪动了下身体, 闻言毫不在意地说道:“既然有道长在,那就定然无需我来操心,还有什么好烦的。”
这可真真是大实话了,殷元霜表示自己竟然无言以对,毕竟依着官家的性情,自然不会有任何一名大臣胆敢落了徐小郎君的面子。
拓拔锦姝见状抿唇轻笑,她目光落在婴儿车上挂着的小挂坠上,觉得这些个小吊坠甚是眼熟,似乎是——武安侯世子之前在珍宝阁里买的。
有片刻的失神,拓拔锦姝转而回过神,抬手缓缓摇晃着那些小吊坠,引得小皇子四下张望。
等到殷晏君走进含凉殿的时候,大长公主已经把殷元霜和拓拔锦姝唤走,他的咸鱼小郎君正趴在躺椅上一边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婴儿车里的小崽崽,一边跟文镜聊着闲话。
见到身长如玉的道长,徐砚清用手撑住下巴唇角弯弯:“道长快来哄哄你家儿子,可真是个小缠人精!”
婴儿车里的小皇子完全不知道他家阿爹在说他的坏话,小嘴巴开开心心地吐着泡泡,肉嘟嘟的小手摇啊摇,就像是在欢迎他家父皇的到来。
小家伙似乎太兴奋了,殷晏君走过去轻手轻脚将小崽崽抱进怀里的时候,小崽崽直接一脚踹在他家父皇的胸口。
殷晏君一只手伸过去捏了捏小崽崽的脚丫子,在小郎君戏谑的目光下露出一抹温煦的浅笑。
一家三口在含凉殿里安安静静待了一会儿,怀亲王那边就派人过来催促了,说是怕误了吉时。
咸鱼小郎君茫然地眨眨眼,心里对这个不怎么见面的怀亲王多少有点儿佩服,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满月宴还要顾及什么吉时不吉时。
“怀亲王的性子一向不着调。”殷晏君怀里哄着这会儿精神奕奕的小崽崽,抬头望着小郎君温声解释。
等到他们一行准备朝着集英殿出发的时候,小崽崽方才被他父皇轻柔地放进婴儿车里。
集英殿内被装饰得比之各国来朝的时候还要喜庆,恍恍惚惚让徐砚清有种要过年了的错觉,扫到冲他使眼色的殷小侯爷和怀亲王,徐砚清不得不感慨这舅甥二人的审美也是不同寻常的奇葩。
帝王威严地立在高阶之下,一只手伸向身侧的小郎君,目光温柔而又沉静仿佛瞬间就能够平静人心。
徐砚清抬眸与之四目相对,他心中忌讳的向来都不是身为外人的一众大臣,于是抬手缓缓搭在道长的掌心,眼角弯弯眸中一片晶亮。
太后娘娘和苏氏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嘴角皆是漾起不加掩饰的笑意,那副动容的模样就仿佛是看到殷晏君已然和小郎君大婚一般。
怀亲王主动请缨充当小皇子满月宴的司礼官,眉目飞扬地高声唱词。
高台之下一众大臣望着官家身侧眉目俊郎明艳、神采飞扬的小郎君,皆是陷入了一种撕裂茫然的状态。
此时此刻另外一侧和一众大臣面对面而坐的夫人、小姐们望着自家夫君、父亲脸上几尽绷不住的神色,心头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也不枉她们一群人在太后娘娘的云鸾殿里差点惊掉下巴。
可惜一众大臣正在震惊之中,压根看不到他们家中女眷投射过来的诡异目光,正在震惊之时便看到高台之上的官家已然牵着武安侯府的嫡次子落座。
殷晏君全然当做没有看到众位大臣眼中惊疑不定的目光,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疏离,抬手一挥让一众起身行礼的大臣和女眷落座。
怀亲王一张嘴还在激情澎湃说着那些他最近几天扯着整个礼部接二连三「加班加点」写出来的颂词。
不过他本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性子,说着说着就开始自由自在地随意发挥。
当怀亲王言辞凿凿只是提到小皇子的生父而非「生母」的时候,一众大臣更像是吞了鸡蛋结果被硬生生噎住一般,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即便他们在宫宴之上见过怀胎八月、大腹便便的小郎君,当时也只以为是哪个怀有身孕的贵人女扮男装,怎么也无法相信小皇子竟然出自男人的腹部。
然而其中隐隐约约识得武安侯府嫡次子的那些大臣,此时此刻只觉得今天的太阳定然是西起东落,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如此有逆人伦的事情,而且这事情还是发生在官家身上。
大梁算是风气开放,比之前朝大梁的女郎们可以肆意出入闺阁,行至街市之上自也无需用什么劳什子的幕笠遮遮掩掩,甚至龙阳之好也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这群大臣们所震惊的皆是他们仙风道骨、清冷疏离的官家,登基之后洁身自好了近十年,最后却和一个小郎君走到了一处,和一个小郎君走到一处也就算了,小皇子竟然还出自这个小郎君的肚子。
果然活的时间越长,能够见到的神奇之事就越多。
直到文镜将婴儿车里的小皇子抱了出来,送到官家的怀里,精神抖擞的小皇子一双小脚丫踩在官家的腿上。
一众大臣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小皇子的模样,只有一个月的小孩子睁着一双和徐小郎君一般无二的大眼睛盯着高台之下一众大臣滴溜溜地转,那张脸除了一双眸子其他地方确确实实和官家极为神似。
徐砚清百无聊赖望着高台之下那群大臣变来变去的神色,无意间却看到一人对着他露出一抹恭敬而友好的笑意。
这可真真是个老熟人了,可不就是云城那位一心为民的叶钦叶太守。
一瞬间徐砚清就想到当初他为了逗弄道长而在这位叶太守面前演的一出戏码,心中略有尴尬眸中却坚持露出浅浅笑意。
丧批咸鱼默默脚趾抓地了一会儿又恢复如常反正他厚脸皮惯了,想来这位叶太守定然是个识情识趣的主儿,不会主动再拿当初他故意和道长做戏的事情说笑。
于是片刻的功夫,徐砚清脸上对着叶钦回以的友好笑意更加真诚了几分。
小崽崽在他家父皇怀里玩了一会儿已然不稀罕他家父皇了,冲着一旁的徐砚清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声,像是在让他家阿爹抱抱他。
殷晏君冷厉疏离的眉宇间隐隐透露出丝丝缕缕对小皇子的宠爱,抬手轻轻柔柔将小崽崽放进小郎君的怀中。
一众大臣看得分明,他们小皇子明显是极为眷恋武安侯府这位嫡次子的,窝在小郎君怀里摇晃着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欢快地笑了起来。
集英殿内瞬间便响起了小皇子稚气欢快的笑声,怀亲王就像是受到了激励,言语之间更加慷慨激昂。
小崽崽在大殿之上玩了好一会儿,然后窝在他家咸鱼阿爹的怀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转了转小脑袋一只手拉着徐砚清的衣襟,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到小皇子睡得踏实了一些,文镜方才上前从徐砚清怀里将小皇子接了下来。
太后娘娘见状又叮嘱了文镜几句,方才让文镜将小崽崽抱出集英殿,其实这也是太后娘娘在官家登基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众臣子见了太后娘娘对待小皇子以及对待徐小郎君态度,也能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怕是就连太后娘娘走出云和殿也与徐小郎君有所关联,要不然太后娘娘何至于和武安侯夫人那般亲昵。
小皇子虽然被抱了下去但是满月宴还在继续,群臣缓了那么长时间,终于从小皇子是男人所生的震惊之中缓和下来,于是纷纷为小皇子献上自己的贺礼。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徐砚清背着道长的视线偷偷摸摸喝了两口酒水,许久不曾碰酒猛得一喝,徐砚清只觉得这些酒水劲头着实大得很。
他那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不一会儿便染上了一层红晕,徐砚清砸吧砸吧嘴,这酒不愧是供奉到皇宫之中的御酒,虽然劲头是大了点儿但好喝是的真好喝。
于是趁着道长不注意,徐砚清又向着盛满美酒的杯盏偷偷摸摸伸出了罪恶的手,结果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殷晏君牢牢按住,不容置疑地从酒盏上面移至到身下。
轻轻揉捏着小郎君绵软的手掌,殷晏君温声道:“清清许久不曾饮酒,喝两杯便可以了,不急在这一时。”
徐砚清心虚不已,原来他喝那两杯酒的时候全然被道长看在了眼里。
接下来的宴席,徐砚清就只能百无聊赖地夹着筷子吃东西,其间他隐约觉察出有人在看他,于是他便抬眼望了过去。
这一次对着他浅浅一笑的人并不是叶钦,而是一位徐砚清从不曾见过的郎君,对方衣着华贵坐在殷元城的下首,模样颇为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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