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卓刚坐到床边, 封越就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往旁边挪，封越也跟着挪。
封卓拧紧眉，直接起身，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
封越巴巴地瞅着他, 喊：“哥。”
封卓说：“我不是你哥, 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儿子。”
封越还是喊：“哥。”
“你是我哥。”他无比认真地说。
封卓抿唇不语, 封越又往他这边挪了挪，距离封卓更近些。
“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问。
封卓依然不吭声，封越继续道：“我想跟你在一块, 学习还有生活，都在一起。”
“休想,”封卓直接拒绝，语调含着些阴阳怪气：“我可不想成为怂恿你做坏事的罪人……”
他的话音未落, 手机里就传进一通电话。
封卓看了眼来电显示, 讥讽一笑。
他举着手机给封越看，冷笑问：“你觉得我接起来, 他们是会骂我，还是会骂你？”
“他们怎么舍得骂你呢, 连说都舍不得说一句。”
封越咬住唇。
就在封卓点了接通的那一瞬间, 封越突然把手机从封卓手中抢走。
而听筒里的康榕已经说了话：“封卓，是不是你撺掇你弟弟回国的？还让他给校长递了退学申请, 你是不是疯了？毁了你弟弟的前程你才舒服是吧？”
“是我自己要回国, 是我自己想退学, 不关任何人的事, 更没有我哥撺掇我, 他在看到我之前甚至不知道我回来了！”封越从小到大都懂事听话, 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从没有大声跟人讲过话，更不要说和人吵架。
他根本不会吵架。
这会儿封越气的脸通红，声音也发颤，就连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抖着。
“你们为什么每次都要怪我哥？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做的事你们骂我啊！训他干嘛！我烦死你们了！”封越越说越委屈，“我讨厌你们，都是你们，我哥才会讨厌我，全都是你们害的！”
“小越？”康榕的声音很诧异，而后就关切道：“你怎么不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就回国了，退学的事也没跟我们商量商量，还好学校联系了我们，我跟你爸把你的退学申请拿了回来，不然你真的没有学可以上了你知不知道？”
“没有就没有，我不上了！我要留在国内，我要在我哥身边呆着！”封越语气倔强。
“你胡说什么呢！”康榕拔高声音，“这可是H大，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你说退学就退学？”
封越任性地说：“反正我就要呆在我哥身边，你们不陪他，我陪，你们不管他，我管，以后我就在家给他做饭洗衣服，你们亏欠我哥的，我来补。”
“封越！”封柏杨突然在那边吼了一声。
封越毫无防备，被吓得身体本能地一激灵。
封卓在旁边仿佛看了一场戏。
他嗤笑，懒懒地开口：“你们一家三口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成吗？浪费我时间。”
他直接从封越手里拿过手机，掐断了通话，然后又回了封越一句：“谁需要你陪啊，你有什么资格弥补我？”
封越斟酌着措辞开口：“哥，我只是想……”
“不让我讨厌你。”封卓替他说了出来。
封越点点头，像只求哥哥喜欢自己的可怜小狗。
封卓凑近他，忽而恶劣地笑了下，“可我就是讨厌你。”
封越神情一僵，眼泪毫无预兆地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封卓冷眼看着他哭，无动于衷。
“哭够了吗？哭够了赶紧滚。”封卓皱眉不耐道。
封越摇头，死活不肯离开。
封卓开始硬邦邦地提要求：“别在我这儿呆着，没你住的地方。”
“假期结束就滚回美国去上学，不然以后别再见我。”
封越的眼眸亮起来，表情也微微诧异。
“哥，你的意思是……”他不太确定地问：“只要我听你的话回去上学，以后我可以在假期回来找你吗？”
封卓冷哼了声。
下一秒，封越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封卓，他开心兴奋道：“好，我听你的！”
封卓嫌恶地推了他一把，“你恶不恶心！”
被他推倒在床上的封越嘿嘿笑，有点得寸进尺地问：“那……哥，你跟我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封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滚不滚？”
“现在不滚我收回我刚才……”
封越立刻转身就跑出了卧室。
他刚才哭得眼睛泛红，这会儿眼角还挂着泪珠，脸上却露出了特别灿烂的笑，对坐在客厅沙发里的岑衍扬着语调说：“岑衍哥，我们走吧！”
岑衍起身时，封越又看向段易，笑道：“你好，我叫封越，是封卓的弟弟。”
“我们好像见过。”封越看着段易若有所思地说。
段易微点头，“你好，段易。”
封卓的话从卧室门口传来，透着一股不爽：“你们怎么会见过？”
封越想起来他在哪儿碰见过段易，扭头对封卓说：“去年我们跟人打架的那晚，我从医院偷溜出来去找你，但是找不到家了，在路上问了个人，那个人就是他。”
封卓更不满：“他什么他，叫易哥。”
封越很听哥哥的话，立马改口喊段易：“易哥。”
段易只点了下头。
“哥，那我走了。”封越说完又飞快道：“明天我过来找你！”
封卓翻了个白眼，“别来。”
封越开心地笑说：“我要来！”
等封越和岑衍离开，段易走到封卓面前，封卓好像突然卸了一身的盔甲，整个人都颓下去。
段易伸手抱住他，封卓将脸埋在他侧颈，闷闷道：“好累，好烦。”
段易轻轻地抚着他的脊背，无声地安抚。
封卓自顾自地跟他说：“我刚刚才意识到，封越这么多年好像也一直备受困扰，他也讨厌他们，试图反抗他们。”
封卓很茫然地问段易：“他们为什么要当父母呢？”
段易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买来的啤酒本来是庆祝封卓这次月考挤进了班级前三的，结果最后却成了供他消愁的麻痹品。
封卓吃了段易做的晚饭，在卧室里的地板上坐着，抱着啤酒罐醉醺醺地告诉他：“我小的时候，我爸妈什么事都把我和封越做比较。”
他指着自己说：“我笨，什么都比不上弟弟，我爸妈越来越不喜欢我，后来，他们把我丢下，带着弟弟出国了，然后不再管我。”
“这么多年，在他们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弟弟做错了都是对的。”封卓冲段易憨憨地笑，“是不是很可笑，大人是可以颠倒黑白的。”
段易看着他笑，心里却疼的要死。
他在他旁边席地而坐，伸手搂住封卓。
封卓靠着段易的肩膀，目光茫茫地没了焦距。
“我真的很讨厌封越，很讨厌，如果没有他，父母是不是就会爱我了，哪怕一点点？”
“可是，他好像过得也很不快乐，”封卓自言自语：“我是不是不该讨厌他？但我就是嫉妒他，能拥有那么多我得不到的爱。”
“世界似乎就是围绕着他转的，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封卓，”段易终于开口，蹩脚地安慰他：“我能给你的，只会属于你一个人，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拥有。”
封卓笑起来，呢喃：“还是易哥对我最好了。”
后来，封卓就这样靠在段易怀里睡着，段易把他抱上床，给他盖好被子，又把一地的啤酒罐收拾干净，这才去冲澡。
隔天清早，段易和封卓还在睡，门就被人敲响。
封卓烦躁地翻了个身继续睡，段易睡眼惺忪地趿拉上拖鞋，出了卧室去开门。
他一拉开门，封越就举高拎着早餐的手，开心地喊：“哥，早上好……”
看到是段易，封越愣了下，似是没想到段易居然睡在了这里。
他瞬间放下手，局促地喊人：“易哥。”
段易侧身让他进来，说：“你哥还在睡。”
封越并没有进来。
“我不知道你在这儿睡的，所以只买了一份早餐。”他把早餐塞给段易，“易哥你先吃，我再去买一份。”
段易还没反应过来，封越已经跑进电梯了。
段易：“……”
等封越再买完早餐回来，封卓已经醒了，正在卫生间洗漱。
段易在封卓之前洗漱完，并且换好了衣服。
封越帮封卓把早餐从袋子里拿出来时，有点好奇地问段易：“易哥，你住这儿吗？”
段易「嗯」了声，解释：“离学校近，省时间。”
封越连连点头，又笑说：“这样我哥也有人陪。”
段易拿筷子的手微顿，他掀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看了封越一眼，封越正认真地给封卓摆放早餐，刚才的话他只是随口一说，而且就只是表面意思。
刚才那一瞬，段易还以为封越察觉到了他和封卓的关系。
封卓一从卫生间出来，封越就扬声开心地喊他：“哥，早上好啊！”
封卓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回了卧室。
封越也不失落，他坐在餐桌旁，等着封卓过来吃早饭。
须臾，封卓换好衣服走过来，封越很殷勤地给他递筷子：“给。”
封卓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开始低头吃饭。
过了会儿，他突兀地问：“你吃了吗？”
封越没立刻反应过来是在问他，迟钝了一秒才开心地笑着回封卓：“我吃了，在酒店吃的。”
封卓不再说话。
吃过早饭，封卓和段易要去学校，封越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们俩出门。
一直把封卓送到沈城一中门口，封越才止步。
他对踏进校园的封卓扬声道：“哥，傍晚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啊！”
封卓嘟囔了句：“谁要你等。”
段易偏头看了封卓一眼，轻叹着勾唇笑了下。
.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