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从上午九点半开始举行,元清梨踩点赶来,差点迟到。
许朵画朝她招手,姜予眠让了个位置,元清梨脸蛋红扑扑的,喘气声有些急。
“你怎么这么晚,都开始了。”许朵画压低声音问,然而当她注意到元清梨手里的红本本,顿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找虐。
姜予眠伸手扶了元清梨一把,“领证了?”
元清梨深吸一口气,捏着结婚证重重点头:“嗯!”
她跟秦衍很早就去排队,成为今天第一对办理的新人,办完赶来学校刚刚好,不过她是那种从来不迟到的好学生,进校门后直接跑过来的。
知情的三位室友同她道贺:“恭喜呀,梨梨。”
空闲时看手机,发现元清梨跟秦衍已经在朋友圈晒出结婚证的照片。
元清梨是不太爱发朋友圈的人,她不想别人关注自己的生活,怕发出内容被人议论,朋友圈几乎是空的。可在这一天,点赞评论跳动不停,她却很高兴,没有被高度关注的恐惧感。
元清梨微信好友不多,姜予眠看到的几条评论都是同学,秦衍那边是祁医生、秦舟越等……
秦衍不客气地向他们索要份子钱,姜予眠看了会儿,点开置顶框。
咩咩:梨梨和秦衍结婚,我给梨梨交了份子钱。
l:嗯。
咩咩:嗯?
l:回来报销。
咩咩:份子钱也报销?
l:毕竟其中有我一份。
她只是想问陆宴臣给了秦衍多少,打探一下行情,陆宴臣这意思,她给了元清梨,他就不给秦衍了?
姜予眠脑筋一转,立马领悟陆宴臣的意思。
他们是一起的,交一份钱就好。
咩咩:你的采访完成了吗?
l:没有。
咩咩:那你在干嘛呀?
l:回你消息。
姜予眠:……
废话文学给你玩明白了。
她这毕业典礼,校长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下面十有的学生都在开小差,所以她能刷朋友圈还给陆宴臣发消息。
陆宴臣回复那么快,估计采访还没开始?
于是她安心给陆宴臣发信息,心想对方有事,总会告诉她一声。
许朵画抓紧最后的时间跟同学聊天,从左到右,从前往后,最后轻拍姜予眠:“眠眠,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姜予眠的思路,想一想:“啊,好像是的。”
她生日就在七月,现在已经是六月份尾声。
许朵画翻看手机:“我三号的票,还可以给你庆个生。”
元清梨结婚要请客,姜予眠生日要请客,他们在毕业之际,还能吃两顿。
姜予眠很爽快:“可以啊,我请你们吃饭。”
许朵画一碗水端平,每个人都要招呼,回头喊了徐天骄几声:“天骄,天骄。”
徐天骄坐在椅子上打盹,被吵醒,眼里透着不悦。
徐天娇五官大气,这时候的眼神偏锋利,要是不熟悉的人,恐怕会被吓到。
同寝三年,许朵画摸透了每个人的脾气,丝毫不慌:“在这儿你也能睡着?”
“说。”徐天骄有起床气,她困得不行,打盹还被吵醒,眉眼透着焦躁。
许朵画嘿嘿笑:“瞧你这幅没精打采的样子,是跟哪位帅哥同度去了?”
徐天骄抬手打呵欠:“还能是谁,都说了有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啊,就你之前说荷尔蒙爆棚那个直男?”
“嗯。”
“你这样……肯定甩不掉啊。”
哪有人一边说分,一边身体交流的。
徐天骄没说自己抵不住诱惑:“送到嘴边的肉你不吃?”
许朵画:“你就没想过找人定下来吗?”
徐天骄哼声:“这世界上的男人可信?”
“有啊。”许朵画立马指向另外两位室友,“秦衍学长对梨梨一见钟情,追了三年,现在毕业证跟结婚证两手抓。”
“眠眠跟陆总年少相识,等待多年,在看不见对方的地方一起成长,顶峰相遇。”
“她们运气好。”
姜予眠暗恋多年得偿所愿,元清梨谈一次恋爱就能从校服走到婚纱。
只有她从出生就拿到一把烂牌,也没运气遇到良人。
毕业大典散去后,同学们穿着学士服到处拍照留恋。
秦衍送来四束花,庆祝直系学妹们毕业,她们三个拿到简约的满天星,只有元清梨是一大束玫瑰。
许朵画苦中作乐:“好歹是束花呢。”
有总比没人好,虽然是托了元清梨的福。
正好,她们让秦衍充当临时摄影帮她们四人拍照,姜予眠时不时看手机,许朵画随口问了嘴:“你家陆总不来吗?”
“快到了。”
陆宴臣采访结束后,又开了个短会才从公司过来。学校面积太大,他对校园环境不熟悉,所以比较麻烦。
“这边人好多,我先去找他。”姜予眠跟室友打了声招呼,边走边拨打电话,陆宴臣的声音传到耳边,姜予眠问他附近的标志性建筑:“你旁边是什么样子啊?可以拍照图。”
陆宴臣很快发来一张图片。
姜予眠放大图片,自言自语:“好像就在附近啊。”
其实这几年,她也没太多时间在学校到处逛,隐约有点印象:“附近是不是有座桥?”
“是。”
“啊,我知道在哪儿了,你去桥头等我。”
穿着学士服、扎着马尾的女孩拿着手机奔跑,六月的阳光追着她,影子陪她走过长长的路。终于,她在桥边见到低头看手机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衬衣,手捧鲜花站在阳光下,光是侧脸就令人心动无限。
两人心有灵犀似的,在姜予眠提步前进的路上,陆宴臣侧头一望,立即向她走来。
在她不均匀的呼吸声中,陆宴臣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太阳,弯腰轻拥:“毕业快乐,我的宝贝。”
姜予眠收到一束明艳的向日葵,这让她想起高考那年,陆宴臣在车里准备了一堆鲜花。
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亲人缺席的日子,陆宴臣都给她补得完完整整。
她带陆宴臣跟室友们会面,顺便让秦衍帮她跟陆宴臣拍了一张合照。姜予眠遮了陆宴臣的脸再发到朋友圈,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
姜乐乐:毕业快乐!我明天毕业典礼。
还有高中班长和蒋博知给她点赞。
盛菲菲:这年头谁晒照片还贴纸啊,删除重发。
她前两天po在朋友圈的毕业照,九宫格全是精修。
陆习点了个赞。
秦衍:摄影费,打钱。
秦舟越:最近是有点费钱。
l:怎么,我见不得人?
当陆宴臣的评论跳出屏幕时,姜予眠诧异扭头,望向身旁的人:“你还给我评论。”
陆宴臣抬眸,又是疑问句:“怎么,你的朋友圈不能评?”
“能……”能是能,就陆宴臣那句话的意思,是要她无.码公开的意思。
“我以为你不想被高度关注。”她这是公开权限,没有分组屏蔽,大多数人只知道她有男朋友,但一直不清楚对方身份。
陆宴臣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公开?”
姜予眠琢磨了一下,征求他的意见:“那我重发一次?”
有电话打断他们的谈话。
陆宴臣接电话时,手机放在左边,姚助理正在替记者试探:“陆总,今天采访里,关于您个人感情的内容,可以发吗?”
陆宴臣:“嗯。”
对话很快结束,姜予眠完全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现在重发一次哦?”
陆宴臣默默盯着她看了几秒,笑道:“下次吧。”
他确信,姜予眠下次分享的内容会更精彩。
姜予眠也不常在朋友圈秀恩爱,大半年才发一次,记录比较有意义的事情,她以为下次会很久,没想到几天后……
七月二号,姜予眠的生日如期而至。
今年陆老爷子没叫她回去,而是直接让人送来礼物。姜予眠跟朋友们约的午饭,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连时间都要分成几等份。
姜予眠从上午开始化妆,粉底液也盖不住脖子上的印记,她也不喜欢把粉底抹得到处都是,干脆找了件挂脖的衣服全部挡住。
今天陆宴臣不上班,大早上坐在家里喝茶,姜予眠从他身旁经过,又特意倒回去,站定在他面前:“陆宴臣,你这习惯得改改。”
陆宴臣仰头:“嗯?”
她用只有两人懂的意思比划,指着衣领:“你这样,我夏天怎么穿裙子?”
陆宴臣对答如流:“在家穿。”
“你很烦。”谁不希望夏天穿漂漂亮亮的裙子和姐妹出门逛街。
“很严重?”他放下茶杯,伸手示意,“过来我看看。”
姜予眠以为他终于有了良心,当即解开两颗纽扣,“喏,你自己看。”
有些是早晨留下的,所以现在很清晰。
没有衣领的遮挡,陆宴臣才发现她今天佩戴的项链是十九岁的生日礼物,绵羊和星星的设计。
陆宴臣的目光在钻石项链上停留片刻,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敷衍承诺:“下次我注意。”
这本是个温情画面,如果姜予眠不戳破的话。
“你每次都这么说。”就这个问题,她找陆宴臣理论了不止十次,认错很快,就是不改。
他似乎很喜欢亲她,每一寸。
兴致高的时候,会留下一只又一只小蝴蝶,成群结队。
陆宴臣含笑不语,这会儿倒是正经地替她把纽扣一粒一粒系上,像个斯文败类。
“走吧,送你去餐厅。”
陆宴臣亲自开车送她过去,姜予眠一路上都在看手机,盛菲菲慢腾腾的发来信息。
菲菲公主:最近忙着毕业,今天就不过来了,改天给你补礼物。
咩咩:没事没事。
她完全没想起,盛菲菲前两天已经发过毕业照。
从凌晨开始就陆续有人发来生日祝福,姜予眠在消息列表看到许久没联系的沈清白。沈清白离开天誉后,两人的联系渐渐淡了,偶尔产生的必要话题跟“逐星”有关,基本没聊私话。
很快,沈清白收到一声客气的回复:“谢谢学长。”
学长……
姜予眠对他的称呼始终如此。
毕业那天,他想跟姜予眠说句毕业快乐,结果看到她朋友圈的合照,干脆当做不知道。
今天是姜予眠生日,于情于理,他也该跟这位曾经一起共事的小师妹说声:生日快乐。
“沈清白。”
导师在叫他,沈清白彻底放下手机,“马上来。”
-
中午的饭局还是只有宿舍四人,人与人相处都有一个氛围圈,多余的人融不进去,她们聊起来也会不自在。
七月份,外面的温度已经很高,三位室友穿着不同风格的衣裙,领口都拉得很高。
许朵画本想调侃,看了一圈发现,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
一个甜蜜新婚期。
一个永远热恋期。
一个极限推拉期。
只有她,母胎单身至此。
饭局散去,四人迎来真正的告别。
姜予眠跟元清梨的对象们都互相认识,以后还会常有来往,徐天骄跟他们的圈子有所不同,至于回老家的许朵画,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再来几次。
秦衍来接元清梨,顺道跟她打招呼。
姜予眠跟这对新婚小夫妻挥手:“拜拜。”
秦衍:“拜拜。”
元清梨:“晚上见。”
姜予眠:“啊?”
秦衍偷偷轻拍元清梨后背,不擅长撒谎的女孩吞吞吐吐改口:“我,我说下次再见。”
在姜予眠看不到的地方,秦衍感叹:“刚收到的份子钱,又要交出去了。”
元清梨还是单纯了些:“眠眠也要结婚了吗?没听她说呀。”
秦衍重申:“求婚,她还不知道呢。”
下午也是陆宴臣来接的,姜予眠靠在窗边,显得心不在焉。
“过生日还不高兴?”
“时间过得好快,四年大学就这么结束了。”姜予眠眺望窗外迅速飞离的景,晚班感叹:“分别,不是一个好词。”
红灯停,陆宴臣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放心,我们不会。”
后来姜予眠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陆宴臣说:“看星星。”
她不知道陆宴臣什么时候申请的航线,当天下午,一家私人飞机从景城飞往南霖。
陆宴臣带她回老家,是为了告知她最敬爱的长辈亲人,他想娶她。
院墙上的身高线,在姜予眠23岁生日这天又添上一笔。
姜予眠年年来,年年都能看到增长的身高线。其实到她这个年龄,身高基本不再增加,所谓的身高线更像是年龄线,长一岁画一道。
她从未自己画过线,却年年有增长。
“你以前专门飞回来画线吗?”
“嗯。”
“但是你每次都让姚助理送礼物。”
“怕忍不住。”
他怕自己控制欲作祟,打破姜予眠原本的成长线,一旦介入,再也无法抽身。
幸好幸好,他们在最合适的时间重逢。
“天不早了,陆宴臣。”姜予眠以为,他们该走了。
陆宴臣却牵着她的手,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因为陆宴臣的吩咐,这里时常有人打扫,每次来看着都十分整洁,姜予眠也没想过别的。开门后却发现家中所有不同。
“这里坏掉的家具都放在另一间屋子,能用的都经过多道程序打理干净,可以直接住。”
原本属于这里的家具没什么变动,屋子看起来却焕然一新。
他替她留住了童年记忆,又还给她一个崭新的家。
“还有你的秋千,已经重新固定过,随时可以玩。”
风扬起裙摆,姜予眠坐在秋千上,手扶的位置缠绕着柔软的丝带,他细心地布置好一切,这比任何热闹的生日祝贺都让姜予眠开心。
“陆宴臣,你帮我推一下。”
“好。”
替人推秋千这种事,陆宴臣有生以来只做过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多年前。
那年他晕倒在雪地,在医院住了两天,姜家人把他送回家的时候,爷爷沉浸在失去儿子和儿媳的悲痛中,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回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之前,忍不住发出几声连续的咳嗽。
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站在门口不走:“哥哥生病一个人。”
她的话不完整,但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可怜。
最后是姜予眠的爷爷出面,跟陆老爷子说情,带他到外面住几天。
老爷子没有犹豫,像打发物件似的任由他跟姜家走。
他们是来吊唁的,住不了多久,陆宴臣无所谓,去哪儿都不吭声。只有六岁的小姑娘感觉不到哀伤,一旦脱离哀愁的环境,就变得活蹦乱跳。
当时住的地方附近有娱乐区,她喜欢荡秋千,冬天也不怕冷,非要往上爬。
“哥哥,你推。”小姑娘使唤起人的模样,跟现在差不多。
月光穿透树梢,繁密的大树挡住了星星。
在秋千下玩了一会儿,陆宴臣提出:“要出去看星星吗?”
“好啊。”姜予眠一下子离开秋千,那灵敏的动作,也不怕摔着。
她直接往前走,被陆宴臣拉住。
在她困惑的眼神中,陆宴臣单膝蹲下:“我背你。”
空中有风,路上有灯,今晚的村子格外漂亮。
姜予眠双手环在他肩头:“很久没见过逛过村里,原来村里的夜晚这么好看。”
陆宴臣在心里反驳:不是村里的夜晚好看,是特意布置过的今夜格外美妙。
幼年的记忆在姜予眠脑海中依然清晰,清楚记得哪一条路通向什么地方,但陆宴臣知道吗?
她不确定。
她也不知道村里什么时候安装上了那么多路灯,一盏一盏,像地面的星。
陆宴臣背着她往前走,抬头就能看到星空。
有星星的夜晚对姜予眠来说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城市里很难看到闪耀的星星,而南霖小镇满天繁星,格外璀璨。
她以为,这就是陆宴臣要带她看的星星。
陆宴臣背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眠眠,今天许愿了吗?”
“许过。”中午跟元清梨她们吃饭的时候点过蜡烛,许了生日愿望。
“许了几个愿望?”陆宴臣问。
“一个。”跟陆宴臣说话的时候,姜予眠低下头,靠着他肩后。
他说:“一个啊,太少了。”
“不能太贪心,我怕所求太多,愿望就不灵验了。”人们习惯性许三个愿望,而她三个愿望都一样,所以是一个。
他们来到山坡上。
山野不似往日漆黑,树枝环绕着光,地面也没有杂草。
左手腕表屏幕亮起,陆宴臣停下脚步:“那,不贪心的小眠眠,想要生日礼物吗?”
“想。”她等了一天,终于等到陆宴臣准备的生日礼。
“你抬头。”
随着这声指令,姜予眠抬头仰望。
星月交辉,数道流星划过长空,一束束火花穿透夜幕,点亮姜予眠的眼睛。
“这是……流星雨?”她又惊又喜,因为在此之前,从未听说南霖会下流星雨。
陆宴臣把她放下,待她双脚稳稳落地才松开。
“你可以向它许愿。”
惊喜盖过所有理智,她闭上眼睛,抓紧时间对流星许愿,睁眼却发现,这场稀有的流星雨仍在持续,且散发出了不同颜色的光芒。
“这是流星吗?”都说流星转瞬即逝,但这场流星雨,持续不断。
陆宴臣同她一起欣赏这场五颜六色的流星雨:“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她毫不掩饰道:“好喜欢!”
陆宴臣侧头,凝视女孩的脸:“喜欢,我吗?”
光影在她脸庞跳跃,回应的声音清脆响亮:“也好喜欢。”
陆宴臣忍不住拉她入怀,手指落在她发间:“有喜欢到,会答应嫁给我的程度吗?”
她仰起头,笑容绽放:“有哦。”
一枚冰凉的戒指滑入她指间,将她牢牢套住。
“那么小蝴蝶,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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