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景晞将熟睡的铁熊安置在卧室隔壁,把他养着金鱼的水球放在床头柜上。
一段时间没见,这条鱼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小小呆呆的一只。
回到卧室,迟尧正在和方凉通话。
方凉:“各个星盗团已经全部抵达0520,我们的人正在给他们安排活动区域。”
“嗯。”
余光见景晞进来,迟尧对他招招手,对方凉道,“别让他们靠近苗苗团,把我们后面那一片区域整理出来暂时给暗部落脚。”
方凉应下,想起一事,犹豫道:“咱团里的兄弟在问,改造体的事情曝光了,是不是以后只能待在0520,哪都不让去了?”
改造体的战斗力在这段时间中展露无余,可相对的,差异性越大,极影的人越担心,幽灵已经被抓走,下一个是不是就到他们了?
毕竟改造人并非自然产物,是禁忌的存在。
帝国处理这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一切相关的人事物全部抹杀。
“不会的,你让他们放心。”
景晞站在沙发后,看向屏幕里的方凉,神色认真,“修复剂已经在研发,你们的老大亲自试药,我不能承诺你们短期内都可以恢复,但我保证军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救治希望的改造人。”
方凉眼神一闪,诧异地看向迟尧。
迟尧靠着沙发,没有否认:“就算军方卸磨杀驴,我们还不会跑吗?你看这么多年他们不也拿我们没办法?”
方凉摸摸下巴,认真想了想:“也是,这么一说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景晞:“……”
迟尧:“他们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干,就安排每天定时劳作,帮苗苗团收割水稻。”
方凉尴尬地摸摸鼻子:“问过了,金大王说他们自己都不够割,让我们别插手。”
迟尧:“……”
这群人到底哪来的精力?
“那就学做酿醋。”
景晞接话,“不管多少,我照单全收。”
既可以打发时间,又能赚钱,哪有拒绝的理由?
余光见自家老大微妙的表情,怕他反对,方凉语速飞快道:“我去安排任务,晚安。”
来不及拒绝的迟尧:“……”
他的意见不重要?
景晞走到迟尧旁边坐下,自然地抱着他的腰。
“这事倒是给了我灵感。”
星盗圈不仅仅是潜在的战斗力,也是不小的劳动力。
一味只让他们参与军事救援无法增加收入的,长期依靠军方补贴也不是办法。
迟尧:“我不同意。”
景晞下巴抵着他的肩头:“我还没说。”
“你要把我家改成酿醋工厂?”迟尧嗤笑,“你小子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心里打的小九九,不行就是不行。”
景晞长腿跨过去:“尧尧”
铁血少将黏糊起来,谁搂得住?
迟尧疯狂动摇:“……”
这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迟尧:“上次赌约没忘吧?”
景晞表情一僵,摸摸收回长腿。
“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迟尧一把拉住准备逃走的人,直接压在沙发里。
“谁赢了谁在上面,少将大人说的话,不能不算数吧?”
家里没人打扰,该处理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他已经在用药,天时地利人和。
看着上方逼近的人,景晞明显感觉自己心跳加速:“我还没准备好。”
迟尧摁住他的手,俯身亲在他的嘴角。
“都这么熟了,还要做什么准备?”
被另一个alha压着,哪怕是认定的伴侣,生理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排斥和恐惧。
迟尧察觉到这点,松开他的手腕,十指相扣。
气氛在绵长的吻中渐入佳境,两人都能听到对方加速的心跳声。
感觉到有些微妙的异常,景晞喘着气微微退开一些,突然表情一顿。
“尧尧,你的——”
迟尧全身燥热,不断有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
“什么?”
景晞抬手,摸摸他的头,低笑:“你的狼耳朵露出来了。”
迟尧全身一僵,猛地摸向头顶,还真有两个奇怪的东西!
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太绝了!
景晞根本停不下来。
可没陶醉多久,手里的狼耳朵连人一起跑了。
迟尧冲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他瞪着一双兽瞳,头发上两只白色的狼耳朵不自觉地来回动弹。
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脸,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余光见景晞跟过来,迟尧下意识地想避开他。
“我晚上睡熊宝房间。”
景晞拦住要出去的他,紧紧抱住。
“宁愿给他摸也不给我摸?”
迟尧头大。
以前也想过会不会出意外,却没想过真出意外时会这么尴尬。
景晞摸摸他的头,笑笑:“你会兽化就表示情绪起伏很大,说明你对我很有感觉。”
迟尧:“……”
他知道景晞不介意,只是他自己心里这关过不去。
“我只想让你记住我帅裂苍穹的样子。”
听着耳边闷闷的声音,景晞偷偷往他耳朵上摸,笑出声。
“你现在很帅,完全兽化时也很帅,比平时更——”
迟尧眯着眼瞪他:“嗯?”
景晞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木着脸违背良心道:“还是平时最帅。”
迟尧:“有眼光。”
景晞:“……”
等迟尧平复下来,耳朵和兽瞳消失了。
景晞看看时间,想了想还是给仇天霖拨了视讯。
仇天霖:“亲热过程中出现兽化?”
景晞面无表情地点头,十分坦荡。
迟尧托着下巴转头,恨不得原地死过去。
仇天霖:“用药期间会出现一些不稳定的情况,属于正常现象,只要不玩得太嗨,导致情绪无法自控,基本不影响生活。”
景晞:“那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仇天霖看向迟尧:“第二次修复剂,你注射了吗?”
迟尧臭着脸:“没有。”
仇天霖:“再不用,第一次的药效就要过了。”
挂断视讯,见迟尧全身散发着“自闭”两个字,景晞坐过去:“他说不影响,那——我们继续?”
迟尧:“……”
他拉起景晞去卧室,盖被睡觉。
景晞:“尧尧?”
迟尧关灯躺下:“这次只是耳朵兽化,万一下次其他部位兽化,你要怎么办?”
其他部位?
片刻后景晞才反应过来:“…………”
迟尧将人抱过来:“希望第二次用药后别再出事故了。”
景晞:“……应该不会。”
第二天一早,两人下楼时,铁熊已经在后院和小猫们玩嗨了。
迟尧卷起衬衣袖口去厨房。
“你早上要去军部?”
景晞自觉跟进去,负责煮咖啡。
“今天要审白逸,我答应统帅陪他旁听。”
迟尧眼神一闪。
“我能去吗?”
景晞捣鼓着咖啡机。
“不能,以后开庭可能也不会对公众公开。”
虽然白逸犯下重大罪行,但其中涉及到太多的人,为了保护受害者,这些档案可能会被永久禁封。
景晞看向迟尧:“不过你想听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八点半,黄浩和几个同事掐着点,有说有笑地进办公大楼。
“听说迟尧现在也在帝都星,就住在景晞家。”一个年轻的beta上校道。
说起他,黄浩笑嘻嘻的:“我不是发了一个他战甲战斗的视频吗?没想到蹭到了一亿多粉,这小子能c位出道了吧?”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另一个alha少将道,“他能让把整个星岛圈整治得服服帖帖,我就服他。”
黄浩哼笑:“何止是星盗圈,连军方到他那都服服帖帖的了。”
alha少将捶了他一拳,笑骂:“你这话要是被赵上将听到,又是一万字检讨。”
说笑间,大门口又进来一人。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已经到办公室,谁能比他们还晚?
黄浩转头一看,竟然是景晞。
他立刻扔下同伴冲过去:“大佬,今天这么晚,迟尧住家里很麻烦吧?”
“景晞”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撩开肩头的长发,笑得散漫:“他不要太可爱,怎么会麻烦?”
黄浩:“……”
其他两个军官:“……”
今天的景晞,好像哪里不对劲?
不过笑起来好漂亮!
还没到办公室,正好和经过的裴振岳打了个照面。
裴振岳:“走吧,听审去。”
跟在旁边的黄浩一听,也想跟着去。
裴振岳一口拒绝:“非事件相关人等,暂时不能参与。”
黄浩:“……哦。”
审讯室在单独的一幢楼,里里外外戒备森严。
迟尧顶着景晞的皮跟着裴振岳进到听审室,透过特殊处理的单面玻璃,可以清楚看到隔壁审讯室的情况。
几天不见,白逸憔悴了很多,之前身上那种儒雅温和彻底失去踪影,只剩下阴森的颓废感。
半小时里,无论审问员怎么问,他愣是连嘴都没张开过。
迟尧冷着脸起身:“先暂停吧,我要跟他说两句话。”
裴振岳皱眉:“你要跟他说什么?”
迟尧转身往外走:“放心,不会把他弄死的。”
裴振岳:“……”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再用这种方式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效率,裴振岳在操作台前按了暂停按钮,起身跟了出去。
审问中途暂停,白逸被就近安置在单独的牢房内,四壁超厚防弹金属,除了一张座椅,什么都没有。
他在门口停顿了片刻,缓缓走到座椅前坐下。
刚入座,门又打开了。
白逸抬头看,竟然是景晞。
“你没有审问我的资格。”
迟尧反手关门,偏头看着他,唇角扬起。
“我没资格,谁有资格?”
看到这个冷笑,白逸脊背一僵。
“你不是景晞,你是谁?!”
迟尧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黑哥,把这里的监控掐了。”
空间里响起一个机械声。
“正在切断网络——已屏蔽。”
小黑:【并没有。】
迟尧:“……”
被关在门外,被迫进监控室的裴振岳:“……”
这戏弄人的手段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迟尧在他三步外的位置站定。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只想知道几个问题,老实回答我,你可以少受点皮肉伤。”
白逸抬眸看着他笑。
“你不敢对我动手——唔!”
砰!
还没说完,白逸脸上剧痛,身体被巨大的力掀翻在地。
迟尧手指张合了几下,揉揉手腕。
“我说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白逸被打懵了,好像有人从他脸上踩过去,整张脸火辣辣地疼。
“敢动私刑,你想被开除军籍?!”
“开除就开除,又无所谓咯。”
迟尧弯腰抓住他的衣襟将人提起来,压低声音道,“反正这又不是我的身体。”
白逸双眼瞪大,一瞬间毛骨悚然。
“你、你你——说什么?!”
迟尧:“你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被你的人抓进810那个研究基地的吗?”
白逸瞳孔地震。
“别演戏了!”
“演戏?”迟尧笑笑,“研究了那么多年,你连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都没研究透?”
白逸用力挣脱他的手,腿弯碰到座椅,跌坐了下去。
“套话的把戏,真以为我会上钩?!”
迟尧慢吞吞地绕着座椅走。
“你知道从人的肚子里剖出野兽幼崽是什么感受么?”
白逸咬紧牙,沉着脸不理会。
迟尧挥手,手指轻滑,半空中弹出两张照片。
“这是六年前我剖出来的狼,这是去年刚剖出来的鱼,其他的要么死在肚子里,要么就被你的人挖去研究了。”
白逸下意识地扫过照片,脸色发白。
血淋淋的场面他见多了,可这两张照片却让他极度生理不适。
照片里,□□的人被挂在半空,肚子破了个大洞,正往外淌着肠子,和人脐带相连的狼崽被一只染血的手握在手心,看起来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白逸只粗略看了一眼就转过头,不愿再看。
迟尧走到椅子后,手心摁住他的头顶,强迫他面朝照片。
“看啊!好好欣赏你的杰作。”
“放开我!”
白逸想掰开他的手,却被一把擒住手腕。
咔嚓。
“唔——!”
手腕传来的剧痛,让白逸瞬间汗如雨下。
迟尧甩开他的手,手指轻划,照片一张张往下放。
“这个人双腿被野兽吃得只剩下骨头,可第二天他还是要去森林里狩猎,因为任务不达标,他就得死,他说家里孩子还小,等着他赚钱回去,可第二天他被找到时,就只剩个头了——”
“斗兽场里的孩子被猎狗啃食,你看周围看台上的观众在欢呼呐喊——”
“这个长着兔唇,满身是毛的孩子本来高高兴兴地和同学出来毕业旅行,结果就再也没回去——”
“这只像破布打补丁拼接起来的怪物你见过吧?边躲在山洞里哭,边控制不住本能疯狂进食,最后在我眼前爆炸了——”
……
几十张照片看下来。
迟尧一张张讲解,声音很轻,也没什么情绪变化,却听得白逸不寒而栗。
很多东西,他确实没见过,他要的从来不是过程,是结果。
在看到这些东西前,他一直认为要达到目的,牺牲是必要的。
只是没想到,当这些“牺牲”摆在面前,却是这么恐怖。
迟尧笑笑:“这个地狱,可如你所愿?”
白逸紧紧握着扶手,咬牙道:“你真以为什么事都能受我掌控?”
迟尧嗤笑:“你真以为你假装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白逸:“我没有!”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脖子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迟尧放开他,绕过椅子站在他面前,“当你下令要把人和野兽的基因在上融合时,这一切就注定了,为什么你不把白家的人拉去做实验?你问问你自己,真的没预想过这些结果?”
白逸喘着粗气,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座椅前的地面上。
“我想过补救的——可来不及了!”
迟尧笑出声,眼神冰冷。
“你所谓的补救,就是造出战斗力更强的改造人收拾之前的烂摊子,这是补救?”
“白逸,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白逸抬头,满脸是汗,双眼赤红。
“你是迟尧?”
迟尧没有回答。
“既然薄靳从小就被改造,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为什么要杀他?”
强烈的精神内耗,让白逸有些脱力。
他靠着椅背,脊背弯曲。
“我本打算利用他打压牵制景家,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和景堔关系越来越好,几次违背我在组织下达的命令。”
白逸看着空无一物的角落,眼神发直,“不听话的棋子,当然要弃。”
说到这里,他看向迟尧:“既然你把我当仇人,那我人就在这里,你要杀就动手吧。”
迟尧笑了,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话。
“对你这种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杀你,而是剥夺你处心积虑得到的一切。你也好,白家也好,这事之后会彻底从帝国消失。”
白逸猛拍扶手,眼神凶狠:“我家人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迟尧:“他们会落到什么下场,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这时,裴振岳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小景,差不多了,你出来吧。”
白逸吓了一跳,瞪着双眼。
“你!你不是说网络切断了?!”
迟尧:“说说而已,这么认真干什么?”
一番刺激后又被气到,血气涌上来,白逸差点昏过去。
等迟尧走到门口,门从外面打开。
迟尧和站在外面的裴振岳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裴振岳关上门,心情极度复杂。
播放的那些照片和视频,他也是今天第一次看到。
很多事,能想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一回事。
房间里,半天没人开口,只剩下裴振岳和白逸彼此的呼吸声。
“老裴。”
过了很久,白逸开口,声音沙哑哽咽,“如果我说当初研究基因融合,是为了研发更强大的义肢,让受伤的士兵重返战场,你会相信吗?”
裴振岳背着手,默默看向他。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改造体的研究最早可追溯到46年前,那个时候白逸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对未来充满抱负和野心的年纪。
“我信。”
半晌,裴振岳低声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想过改良义肢,不过我没你这么大胆的想法。”
“科学研究总是会有很多意外。”
白逸苦笑,“没想到这种意外还能给我带来那么多利益,我渐渐就迷失了——”
迟尧坐在监控室里,听着牢房里白逸的自述,心情沉重。
【尧尧,审问结束了吗?】
脑子里突然响起景晞的声音,迟尧回过神。
【差不多了。】
景晞坐在自家客厅的地毯上,身上挂满了小猫,正在给窈窈喂饭。
小猫们完全把他当成了爬架。
景晞:【他肯开口?】
迟尧:【会有我敲不开的嘴?】
景晞轻笑:【玩得过你的人,不多。】
见监控里,裴振岳往外走,迟尧起身。
【回家和你聊。】
走出审讯室,裴振岳长长叹了口气。
“这人啊,真的不能犯错。”
想到监控室里听到的,他看了眼身旁的“景晞”。
对方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身形,可走路的姿势和表情比平时放松一些。
“你真的是迟尧?”裴振岳问。
迟尧瞥过去,神色不耐:“你觉得呢?”
裴振岳:“你是。”
就凭这表情,这口气,景晞那小子坏是坏了点,但从来不这样说话。
裴振岳突然回想起什么。
“你、你以前是不是也——”
迟尧勾着领带扯松一些。
“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们,我回家了。”
裴振岳看看时间,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还没下班。”
迟尧眼神看过去:“我又不是你的员工。”
裴振岳:“……”
有点道理,但又好像不太对。
迟尧嗤笑:“想让我上班,你请得起吗?”
裴振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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