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青梅有竹马(九)
燕韩十五中秋一过,发生了两件对沈辞和陈翎来说很重要的大事。
第一件,沈辞的祖父过世。
八月末,沈辞收到家中消息,说祖父病重弥留,让他速回。沈辞当夜便疾驰离京,回安城见祖父最后一面。
消息来得突然,大半夜,陈翎睡得迷迷糊糊。
沈辞想同他道别,又怕吵醒他,在寝殿外问了一声,而后同温识和启善交待了声照顾好陈翎。
陈翎听到沈辞声音,简单披了外袍出来。
八月末,殿外有些凉,她拢着外袍,睡眼惺忪看向沈辞。
沈辞原本还在叮嘱温识和启善,当看到陈翎时,整个人的语气沉下来,似是再藏不住,“阿翎,祖父病重,我要回安城一趟,要年后回来了。”京中到安城的沿路往返,再加上在家中处理祖父后事,沈辞再回京中的确应当是正月之后的事。
温识和启善都是在府邸伺候了几年的老人,也都知晓沈辞一直都唤殿下阿翎。
殿下同沈辞亲厚,殿下同沈辞有话要说,两人退开。
陈翎熟悉沈辞,知晓祖父在沈辞心中的位置。
沈辞方才说起祖父的时候,语气和脸色都变了。
陈翎也瞬间清醒。
夜深了,陈翎不便再送沈辞去城门口,让温识取了她的腰牌来递给沈辞。有她的腰牌,无论是眼下这个时辰出京,还是离京一路往安城去都畅通无阻。
陈翎嘱咐了声,“再着急,路上都慢些,注意安全,别着急回京。”
沈辞应好。
陈翎有些冷,又拢紧了外袍,“我不送你了,等明日晚些,我同父皇说一声。”
沈辞忽得俯身,拥住他。
陈翎愣住,不由躬了躬身子,怕他察觉端倪,但沈辞心思不在此处,“阿翎,自己小心些,我不在的时候。”
沈辞脑袋里一直缺一根筋,陈翎宽心,也宽慰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时候了,没事的,陈宪和陈远不敢惹我。”
沈辞才松开他,“我走了。”
“好。”
看着沈辞背影,陈翎心中微沉。
这一关,在沈辞心中恐怕很难过……
这是八月末的事,九月初的时候,京中又有消息传来。
这次震惊燕韩上下。
——太子南巡时遭遇意外,薨逝了。
八月末发生的事,九月初便火速传回京中。
陈翎听说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住,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哥哥?
怎么会?
陈翎脑海中还都是元宵前,哥哥回京时特意给她送的栗子糕,告诉她,他要南巡,她还让他替她搜罗书册,给他列了书册清单。
继而是年关时,哥哥背着她,说阿宪和阿远虽然自幼在京中,却一直同他疏远,说不了体己话,处处提防,反倒是她在京中,他很高兴,因为他就不是一个人,也不用再羡慕旁人的手足情……
陈翎眼眶倏然红了。
哥哥……
——小阿翎,年关好,哥哥希望你快乐成长,永远开心。
——哥哥,你也是,你是世上最好的太子,以后,也要做盛世明君!
陈翎泣不成声。
太子的死,举国同丧,陈翎觉得父皇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陈翎一直留在宫中,陪着父皇。
陈翎知晓父皇舍不得哥哥,也接受不了哥哥不在的现实……
而在前朝,早已吵得不可开交。太子是储君,乃国之根本,太子薨逝,燕韩国中不可没有太子,究竟是立二皇子陈宪还是三皇子陈远,朝中上下争执不休。
即便知晓父皇还在丧子之痛里,也即便知晓早一日晚一日,其实并不影响。
陈宪和陈远也来宫中见过天家,起初时还能沉住气,但后来,都会说太子在世时德行和人品如何如何好,天家一言不发。
等陈宪和陈远离开,天家看向陈翎,“阿翎,你眼中的东宫又是什么模样?”
陈翎轻声道,“他是好哥哥。”
天家双目微红,“朕也觉得,他是个好哥哥……”
天家低头,没有再说旁的……
陈翎一连在宫中住了十日。
起初时,旁人都陈翎年纪最小,最能体恤天家心境,而且陈翎早前又与东宫走得最近,所以留在宫中陪着天家也无可厚非。
但一连数十日,陈翎都留在宫中,而且一直伴于君侧,这让陈宪和陈远都有些急了。
前朝吵着立储之事,天家仿佛不闻。
他们去宫中见父皇,前后都简单两句便被父皇劝回府中,可陈翎一直留在宫中。
陈宪和陈远早前都觉得陈翎不过是父皇留在宫外的血脉,母亲过世了,父皇念旧,就将陈翎接回京中养着;陈翎年幼,所以父皇宠爱着,但比不上太子和他们两人在父皇心中的位置。
但眼下看,仿佛不是那么回事。
只是陈翎一直在宫中,也没办法问出端倪,也探不出陈翎母亲的消息,原本东宫之位空缺,储君这个身份的角逐已经激烈到白日化,陈翎在宫中的时间越久,越让人不能安心。
这是前朝之事。
但陈翎在宫中知晓的不多。
她只知晓父皇一直让罗意在查哥哥的死因,罗意还在细下追查,但眼下查了两次的结果还是意外,父皇让继续查。
陈翎知晓父皇心中难过,“父皇。”
陈翎在想开口,又稍作迟疑,改口道,“爹……”
天家愣住。
陈翎轻声道,“爹,人死不能复生,我娘过世的时候,我还小,那时我也很难过,娘弥留时告诉我,她不想看我难过,她想看到我开开心心,想看到我平安长大。我后来才知晓,人死,她的时间就停止了,只有活着的人时间才会继续。我要好好活着,娘的时间才会在我身上继续。爹,哥哥也一样……哥哥不在了,但哥哥和善孝顺,他一定不想看到父皇一直这样消沉难过……”
天家眸间氤氲。
陈翎也喉间哽咽,“爹,我也舍不得哥哥,但我知道,哥哥不希望我难过。我要是伤心,就偷偷哭一哭,不告诉别人。爹,你也一样,哥哥走了很久了,他一定不想父皇一直如此,父皇要是伤心,就偷偷哭一哭,不告诉旁人就是……”
天家看他,温声道,“偷偷哭,谁教你的?沈辞?”
陈翎微怔,没想到父皇猜到。
陈翎轻嗯一声。
天家难得笑了笑,陈翎也跟着嘴角微微扬了扬。
“沈辞呢?”天家问起。
陈翎如实道,“还未同父皇说起,沈辞的祖父病重,家中来信,让他速回安城,他已经启程回了。儿臣原本是想同父皇说起的,后来就是哥哥的事……”
陈翎点到为止,亦低头。
天家看着她,忽然道起,“阿翎,如果父皇想让你做太子呢?”
陈翎愣住,诧异抬头看向天家,好似听错。
天家温和道,“你想做太子吗?”
陈翎不假思索摇头。
天家继续,“如果父皇想呢?”
陈翎深吸一口气,没有欣喜,没有惊慌,而是平静问道,“父皇,为什么是我?”
“阿翎,你和你太爷爷很像,聪明,却不争。但不争者,天下未能与之争,你眼中没有对皇位的急功近利,才能坐好皇位。你做太子能天下太平,你能沉得下心做事,耐性,聪明,也知晓权衡,你是没放心思在皇位上,但你的才能和见解都在两个哥哥之上,你虽然回京的时间不长,但你们几个都算父皇看着长大的,父皇清楚,你做太子,心里放下的会是燕韩,你会比他们都更合适做明君。也只有你,才最合适的替太子完后才能心愿。”
陈翎微怔。
——太子代天子南巡,就是要开始了解朝中之事,地方之事,也就是说,哥哥要帮父皇处理朝事了?
——嗯,所以你也要快些长大,哥哥身边要人帮忙。
陈翎眼眶又红了起来。
天家伸手,擦了擦她眼角,“阿翎,父皇要你做太子。”
陈翎喉间哽咽。
天家叹道,“于公于私,父皇都想让你做太子,否则父皇百年之后,谁来护着你?”
……
从宫中回府,陈翎脑海中都一直浑浑噩噩的。父皇的话一直潆绕在耳边,她心中却忐忑、惶恐,仿佛在风口浪尖上越走越远。
她不想做太子,她想同父皇说她是女子,她做不了太子。
但这是欺君……
陈宪和陈远一定会借此生事,她,姨母,方嬷嬷,甚至是沈辞,整个府邸的上下的人都会受牵连……
她不敢去想。
她也记得母亲的手记和叮嘱,如果回京,她只能做皇子……
陈翎脑海中乱做一团。
在寝殿床榻上抱膝坐着,没有睡意,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就这么一直从黄昏坐到入夜,又从入夜到天明。
方嬷嬷来了殿中,“殿下是醒了,还是没睡?”
方嬷嬷目露忧色。
方嬷嬷是真关心她,也担心太子薨逝之事的余波会波及到她这里。
“人都走了吗?”陈翎面色疲倦,抬头看向方嬷嬷时问起。
陈翎这些时日一直呆在宫中,圣驾身侧,前朝又都因为储君之事弄得风声鹤唳,所以陈翎今日从宫中回了皇子府,不少朝臣,包括陈宪和陈远都想从陈翎这里套出些天家的意思来。
陈翎一个都不想见,便告诉方嬷嬷和温识,启善,就说太子过世,她心中悲伤,卧床了,这才拦下了想从她这里探话的人。但即便如此,还有不少人守在陈翎府外没走,想蹲着陈翎出府的时候。
眼下,陈翎问起,方嬷嬷应道,“差不多都走了,但也有没死心的,还守在府外,怕是要一直守着,等着殿下露面。殿下权当不知晓就是,反正这几日不是也不用出府吗?难不成还能有人闯进来?”
陈翎颔首。
方嬷嬷叹道,“眼下这种时候,就忽然想,沈公子在就好了。”
陈翎看她,方嬷嬷继续道,“沈公子鬼点子多,人又稳妥,说话办事都有分寸,虽然有时候少年气了些,但却是最让人信赖和保靠的。要是沈公子在,倒也不用让殿下费心了。”
陈翎轻声道,“他祖父弥留,怕是年后才回来了……”
方嬷嬷沉声,“世事无常,珍惜眼下。”
陈翎忽然看她,“方嬷嬷,我有事想问方嬷嬷。”
方嬷嬷温和,“殿下说。”
陈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方嬷嬷早前说过,我母亲的事情知晓的越少越好,让我不要问起,但眼下确实有事摆在眼前,不得不问了。”
方嬷嬷看她,“怎么了?”
陈翎悄声,“父皇想立我做太子……”
方嬷嬷倒吸一口凉气,“这?!”
方嬷嬷光是听到这句就心惊胆颤,良久过后还惊魂未定,“殿下是女子,怎么能……怎么能做太子?”
方嬷嬷眼下还心有余悸,“陛,陛下说的?”
陈翎颔首。
方嬷嬷连忙抚了抚心口,“这,这可怎么办呢?”
陈翎却比方嬷嬷镇定得多,也安抚道,“方嬷嬷你先别急,所以,我才想问清楚为什么母亲留下的手记,说如果日后回京,一定要做皇子?这件事情不弄明白,我不知道应当怎么做。方嬷嬷,到底为什么母亲要这么说?我也问过姨母,但姨母却并不清楚……”
方嬷嬷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道,“你姨母不清楚是对的,因为她不知道早前的事……”
陈翎眸间微滞,方嬷嬷轻叹,“殿下既然问起,老奴就挑知晓的说,殿下的母亲会这么说,是因为殿下若是皇子,就是天家血脉;但殿下若是女儿,去会引起顾忌……”
“什么顾忌?”陈翎不明白,不都是父皇的孩子吗?
方嬷嬷压低了声音,“殿下若是公主,他日殿下母亲身份被人知晓,殿下容易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但殿下若是皇子,无论殿下的母亲是谁,都不会起太大波澜,陛下也能护殿下安稳。”
“为什么?”陈翎越发好奇,“方嬷嬷,我母亲是谁?”
说到此处,方嬷嬷不由擦了擦眼泪,“殿下的母亲与陛下自幼相识,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殿下的母亲不会离京,殿下也不会流落在外,殿下,你的母亲姓朱,是鎏城朱家的后裔。”
陈翎知晓母亲姓朱,因为姨母也姓朱,但鎏城朱家,陈翎是听过的,还是早前京中的望族,就是忽然之间衰落了。
但其中的事,她知晓得并不多。
方嬷嬷继续道,“殿下的太爷爷和曾外祖父曾是好友,原本也约定燕韩两分天下,守望相助,但殿下的太爷爷为了燕韩的统一,放弃了皇位,最后殿下的曾外祖父做了天子。”
“那时候天家还姓赵,但天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最后娶了长公主的陈家成了天家,娶了二公主的朱家是臣子。陛下是长公主的儿子,殿下的母亲是二公主的女儿,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相互喜欢。”
陈翎惊讶,“那后来呢?”
“陈家和朱家都是驸马,时间久了,朱家被人怂恿,就忘了陈家能做天家不是因为尚公主,而是因为陈家原本就能做天家,朱家被冲昏了头脑,生了不臣之心,背后做事。但当时的天子,也就是殿下的祖父将事情拦了下来,封锁了消息,没让朱家背上谋逆之名,也没让燕韩再生风波。但陛下,一直以为殿下的母亲死在那场混乱里……”
“再后来的事,老奴也不清楚更多,但大抵应当是陛下寻到了殿下的母亲,在一处,却没有一直在一处,陛下也不知道有殿下,直到后来接殿下回京。至于殿下的姨母,应当是殿下的母亲后来遇到的,受过恩惠,情同姐妹,但不知道所有的事。可殿下,你在陛下心中是不同的,原本若是没有朱家的事,殿下的母亲应当是中宫啊。”
陈翎缄默。
方嬷嬷看向陈翎,“朱家之事太过敏感,殿下你想,殿下若是皇子,即便母亲是朱家女儿,但也是名正言顺的陈家血脉;但陛下若是公主,那旁人想到的,一定是另一条赵家血脉。原本这天下就是从赵家来的,殿下的父母都是赵家的女儿,那日后谁尚公主,不都比陈家其余几个皇子的皇位来得名正言顺吗?那陈家的人,譬如陈宪,陈远,会留殿下性命吗?”
陈翎倒吸一口凉气。
她也终于明白父皇口中所说的,她是最合适做东宫的人。
“我明白了。”陈翎沉声。
她就是东宫,而且,只能是她……
十月初,天子颁下诏书,立四子陈翎为太子。
朝中上下虽然隐约猜到些许风声,但真正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还是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陈宪和陈远两人绞尽脑汁争了这么久,最后储君之位还是落在了陈翎这个来路不明,半道被接回京中的四皇子身上!
凭什么!
论出生!他们两个谁不比他一个母亲来历都不清楚的皇子强!
论年纪!他们两个谁不比陈翎年长!陈翎连毛都没长齐!
论背后的势力,陈翎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怎么当储君!
怎么当得稳储君?!
就算父皇一直护着他,偏心他,父皇百年之后,他坐得稳皇位吗?!
所有早前陈宪,陈远之间的明争暗斗,都化成了统一针对的陈翎的伎俩,也是从陈翎入主东宫开始。
朝中所有的暗涌和矛头都对准了陈翎。
皇位之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全然不像她刚入京时,陈宪往她杯里洒的一捧土,一声奚落和讥讽,或是暗地里指使人撞她落水,而她开始真正面对的,是朝中的尔虞我诈,处处都有人潜伏在暗处,寻到她的错处,拖她下水,亦或是接二连三的意外,刺杀,或圈套,都等着她跳入其中,她稍稍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而就是在这样的尔虞我诈中,她也一步步从早前被树枝划伤了手会哭的陈翎,到会同陈宪和陈远互怼的陈翎,一直到一步步在朝中树立威信,建立自己亲信势力的东宫之主。
太子太傅从雷耿生换成了宁如涛。
东宫之中,又来了方四平,盛文羽等十余个伴读。
今日的伴读,就是父皇为她挑选的日后的心腹近臣,每一个都会陪着她从东宫走向天子之路。
东宫的禁军护卫也换成了石怀远,禁军中有专门的一支听从东宫调遣,这一支就是在石怀远麾下。
陈翎有天赋,早前的功课,策论就在几个皇子中是最好的,甚至在早几年年纪稍小的时候就可以比肩先太子。
再加上陈翎努力,勤奋,一心扑在功课上,全然呈现出同陈宪和陈远不一样的面貌,朝中对陈翎的赞许声,甚至慢慢超过先太子,陈翎的东宫之位也在暗潮涌动和质疑声中逐渐走向正轨……
但陈翎不习惯的,是身边忽然涌入了一堆伴读。
整个东宫也热闹得不似早前的皇子府邸。
只是她同沈辞在一处的时间太长,从幼时入京起,就这一直是沈辞同她一起,早就已经习惯。
而如今再热闹的东宫,即便有一堆人在,却也没有沈辞;即便有一堆人围着她转,同她说话,却也没有一个能替代沈辞……
越是热闹的对比下,心中便越是冷清。
她就加倍努力得看书,功课,近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勤奋上。
一个人有天赋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天赋的人还比旁人还要勤奋,刻苦,心无旁骛,除却睡觉,近乎都在补课,学习如何做一个东宫……
这样的陈翎很可怕。
这样的时间也过得很快。
燕韩十六年正月,陈翎继在宫中陪天家过了第一个年关后,又在东宫过了第一个元宵佳节。
燕韩十六年二月,陈翎满了十四,虚岁过了十五,按照燕韩的惯例,是可以开始着手熟悉朝政,也可以陆续代替天子行祭天等大礼,换言之,就是陈翎已经可以名正言顺,行东宫之权。
宫中设宴,百官朝贺,陈翎饮了些酒,也很晚才回东宫。
刚回寝殿不久,温识上前,“殿下,沈公子回京了。”
沈辞?
他回来了?
陈翎原本饮了些酒,困得都快睁不开眼,在案几前托腮闭眼,但眼下却似忽然酒醒了,全无睡意,眸间也都是期盼。
二月早春,春寒料峭,夜风里带着寒意。
沈辞披着大氅,握着佩刀行至她跟前,单膝跪下,熟悉而温和低头道,“沈辞见过殿下!”
陈翎鼻尖微红,稍许才故作沉声道,“起来吧,让孤看看,你又长多高了?”
沈辞嘴角微微牵了牵,抬眸看她,“阿翎,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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